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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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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里面走了两步, 她停在一个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抓耳挠腮好一会儿, 才纠结出一句话。    “……你也失眠了吗?”    “没。”    他换了个姿势,伸直了一双长腿, 贴在地板上;遮在眼睛处的手臂也放下了, 两手松松地撑在身侧的地板上,低着头,没看她。    “那你是,还没睡呀?”饶束发挥着自己人生中最大的智慧和勇气。    “嗯。”    她觉得自己站着而他却坐着这一种方位不太好,有一种她在居高临下俯视少年的错觉, 于是她索性也蹲了下来,手肘撑在膝盖上, 托着腮问:“你总是这么晚睡的吗?”    眼角余光看到她变化的影子,从一道狭长单薄的身影, 变成一团短短胖胖的毛球,张修知道她坐下来了, 或者蹲下来了。    桃花眼轻眨, 他抬起头, 看着落地窗里两人的倒影,半开玩笑说:“我总是不睡的。”    “这样啊……”饶束试图偏头去看他的眼睛, “难怪你这么瘦。”    “你也没胖到哪里去。”    “啊?”她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幼稚的气味。    在这个人人比瘦的时代, 他却在跟她比胖。    饶束用双手捧住自己的脸颊两侧, 借机歪到他面前, 煞有其事地说:“我是娃娃脸哎, 看过我的脸,你竟然还会觉得我不胖。你对我们女生的要求也太低了。”    “是吗?”张修侧转头看向她,“那其他异性对你有怎样的要求?”    他以这种侧脸四十五度的角度看她,眼尾弧度略微上扬,透出一点尖锐、一点诱惑、一点性感,以及,对她的一点似有似无的感兴趣。    饶束被他这么一看,下意识往后仰,一仰就他妈给跌下去了。    “哎?”她双手撑地,怔怔地跟他对视了几秒,有点尴尬,赶紧扯了个借口,“蹲久了,我腿好麻哦。”    张修不想告诉她:从她进来到现在,仅仅过去四分钟。这就腿麻了?那是泡沫定制的腿么?    饶束清了清嗓子,在尴尬之际,只好默默地环顾了一圈他的卧室,带着极大的兴趣,边观察边记下。    色调是冷淡的;构造还是欧风;三面墙壁上什么装饰都没有,一片空荡;落地窗的窗帘被拉开在两边;很宽的长桌,放着几本书和三台电脑,只有一台电脑开着,页面停留在游戏结束的那一幕;被放置在中央的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饶束被他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得目瞪口呆,愣愣地坐在地上瞪着他。    “怎么?”张修屈起左腿,左手支在膝盖上,撑着脑袋,偏头看她,“这问题很难回答?”    她摇头,“不是……我只是那个,被你吓到了。”    “那现在缓过来了?”    “应该……”    “可以回答我了?”    “哈?”饶束腾出手摸了摸额头,“就……问题是什么来着?”    “不是说记性很好么?”张修看着她说,“自己回想。”    “哎你怎么这样呢?你这不是让我丢脸丢定了嘛。想不起来就没面子,想得起来就尴尬……”她伸出食指指着他,语气笃定:“你故意的!”    他缓缓点了点下巴,“我故意得如此明显,就无需你再高声强调了。”    “……”饶束彻底败给他了。    卧室又静了下来,这时她再趁机认真地去看他的眼睛。可他眼里一点异常的痕迹都没有,没有烦躁,没有孤独,没有不安,没有自弃,更没有恐惧。    饶束甚至怀疑刚才自己感受错了。    少年毫不躲避,或许他也知道她在努力找机会去看他的眼睛。    而她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坦然。或者说,伪装。    可是,落地窗前那个被摔坏的游戏手柄,以及之前她听到的那声声响,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亮起灯时看见的那个独自坐在地板上遮住眼睛的少年,也是真实存在的。    还有那颤抖的长指,抱膝的姿势,唇角悲伤的弧度。她全都看到了。    “事实上……”    “什么!”正想着事情的饶束又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    她拍着胸口呼气,“祖宗,以后你突然说话之前能不能先提醒我一声啊?”    被打断了话的张修淡然回应:“是你太不经吓。”    “哪有!我正在想事情好?你猝不及防来这么一下,当然能吓着我了。”    张修抿着唇浅浅笑了一下,这一个浅笑十分之耐人寻味。    反正饶束看着他这样的笑,只感到坐立不安、手足无措,仿佛心事都被他看穿了一样。    “你,”她想了想措辞,“原来你还会这样笑啊……”    “怎样?”他明知故问。    “啊……就,就这样呀。”    饶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抿唇,浅笑,眼里毫无波澜,却又确实是在笑。    她努力模仿,自觉学得很像,冷不防听到他“啧”了一声。    “原来我是这样笑的?”他扬着尾音反问,微蹙的眉头显得十分嫌弃,“那看来以后我还是别笑了。”    “……”她跨下肩膀,“你是在拐着弯表示我模仿得很丑嘛?”    张修挑挑眉,“抱歉,我以为我根本没有拐弯。”    “……”    饶束再也不想跟他说话了!!    真的不想!    这个兴致一上来就毒舌得令人无法回击的家伙。    半分钟还没过去……    “哎你刚刚说‘事实上’,然后什么来着?”    张修垂下眼眸笑。    只有那些很想跟你说话的人,才会细心地去回溯那些被你说了一半没说下去的话语。他懂。    但是饶束哪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觉得耳根发烫,被他笑得。    这他妈不会是又被看穿了什么?这就太没面子了啊。    于是她虚咳两声,催促说:“你快告诉我呀,说话不能说一半的对不对?”    张修假装思索了几秒,然后先问:“想知道?”    “想啊。”    听着她这种没有一点点设防的语气,他想,真是蠢到家了。    张修再次换了个姿势,左手横搭在膝盖上,看着正前方的落地窗玻璃。    “我原本要说,”他从落地窗的倒影观察她,“事实上,我可以帮你回想起我问你的那个问题。”    “……”    饶束真想回到十秒钟之前把自己的嘴用透明胶封住,死死封住!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模范版本。    “你怎么就这么执着呀?”她想起他上回说过的话,便直接照搬过来,“我以为那个话题已经结束了!”    张修轻点下巴,漫不经心,“对于想知道的事情,我一贯如此不择手段。”    “真的?”饶束眨巴眼睛。    “那也就是说,你对……”她低下头清嗓子,声音小下去,“你对其他异性跟我之间的……那什么,什么什么的,很感兴趣啊?”    他被她这一通什么什么什么逗笑,好笑又无语。再加上那娇羞的神情?    是娇羞么?是。    手背抵唇,张修笑着别开视线。他简直不好意思开口打击她了。    但想了想,笑而不语似乎更容易让人误会。    于是他又开口问:“所以,‘什么什么’,到底是什么?”    “啊?”低着头在等他接话的饶束又懵逼了,“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啊?”    “我应该知道?”    “也不是……”她摇头,抓了抓短发,看起来很混乱的感觉,“就……”    张修往后仰,整个后背靠在床边,偏着头看她纠结。    饶束抓完头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往他那边挪了几十公分。    她试图与他对视,郑重其事地说:“就,你知道,你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很容易让人想歪哎。”    “嗯?”他像是走神了,从喉间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饶束换了种说法:“呐,假设,我这么问你,‘其他女生对你有怎样的要求呀’,你会不会朝着心花怒放的方向想?会觉得‘哇这人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啊?悄悄咪咪地打探敌情是想怎样哎?这他妈让我怎么回答才会让她更喜欢我啊’……”    张修以手扶额,别开脸,转头看向另一个边,避开她的视线。    他内咬着唇角,忍住不出声。    但是,特么他真的快忍不住了,再多看一眼她那晶亮晶亮的大眼睛,他就要笑出声了。    “怎么啦?”饶束停下连绵不绝的设想,问他,“我说得不对吗?”    他没动,也没说话。    她又往他挪,一直挪到他眼前,弯着眼睛问:“你现在是不是就心花怒放啦?”    他笑出声,依然是很轻很轻的笑声,稍纵即逝。但他的眼角的确盛满了笑意。    这一刻,饶束觉得自己老他妈厉害了。正想叉着腰炫耀一句‘我竟然让刚摔完东西的正太笑出来了耶’,可下一刻,她听见他语调平淡地说了一句话。    “没有心脏的人不会心花怒放。”    少年面无波澜,方才不经意的开怀烟消云散,竟似从未发生过一样。    饶束皱着眉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    空间安静下来了。    “喂,怎么说我也是个读大学的人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她跪直上半身,“没有心脏的话,你怎么活啊?”    他笑,很敷衍,“带着胸腔里的空缺,这样活。懂吗?”    又一阵沉默。    然后是她轻轻脆脆的声音。    “……会懂的,”饶束小心翼翼伸出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看着他说,“以后我会懂的。”    她的眼眸里衍生了太多他承载不起的东西。    张修忽而觉得自己表露得太多了。    操。    他缩回手臂,不让她拉衣袖。身子也往旁边歪了歪,与她拉开一点距离。    “你,你别躲啊,我是说真的!只要你愿意让我懂,我真的会懂!”饶束拉着他衣服不放手,结果他一歪,她也歪了,整个人扑到他身上。    “靠,你做什么?强·奸吗?”张修背靠床沿,桃花眼微愠,略震惊地看着趴在他身上的人。    饶束更震惊,“什么鬼!我、我、我是这种、这种霸王硬·上弓的人吗!”    “你不是,难道我是?”也不看看现在这个姿势。    “我、我只是,只是腿麻!”    “这个借口你已经用过了。”    “我、我……”    他打断她的话,“别结巴了,还不起来?”    张修忍着没把她直接推开就已经非常超乎他自己的想象了。年岁至今,他从没被任何人以这种方式亲密接触过。    饶束慢吞吞地从他身上爬起来,起到一半,手又拐了个弯,伸向他的手指。    “我刚打开灯的时候,看见你的手,好像……”她即将要触碰到他撑在地板上的手背了,他却在这时及时藏起双手。    “怎么?”张修把双手藏在背后,冲她挑挑眉,“扑完了还要摸摸手么?”    “哪有!”饶束又被他的话激到了,“你怎么老把我想得这么龌龊呢!”    “抱歉。这只是合理联想。”    “……”她放弃反驳了,她得先问重要的问题,“那还有上次呢,上次你抓我的手,那个温度就很不正常啊。所以你的手,是不是有什么……”    “没有。”    她还没把“病”字说出来,就被他干净利落地斩断了后文。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张修蹙眉,“现在可以起来了?”    “哦。”饶束这回不得不从他身上爬起来了。    “明天会有人送你先送你回一趟学校,但九点前要到白云机场。”他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往外走,还顺口说了一句“不早了,休息”。    饶束也站起来跟在他身后,“你不跟我一起去学校啊?”    张修轻声嗤笑,反问:“我为什么要与你一起去你的学校?”    “因为我只是回学校拿几样东西嘛,很快的,我们顺路去一下就好啦。”    “我也要回学校一趟。”他拐去洗手间。    她趁机追问:“你哪个学校的呀?”    “幼儿园。”他关上洗手间的门。    “……”饶束站在外面满头黑线。    她想了想,气不过,贴在门上吼了一句:“以后我就叫你‘三岁小朋友’了!你真的好幼稚!”    她的话音刚落,里面就响起了哗哗水声。    一阵干呕。    被水声掩盖过去。    反胃的感觉从用完晚餐开始就没停止过,但他就是吐不出什么来。    撑在洗手台边沿看镜子,张修抿抿唇,拉开镜柜,找漱口水。却在这时瞥见一袋放在最外边的中药。    容嬷嬷跟他一起生活后不久,她就开始研究所谓的中药调理,隔几天就把他押进洗手间,让他的手泡在药水里,进行传说中的药浴。    每次他都望天叹气,想跟洗手间里的天花板探讨一下: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愚笨的妇女?    若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中草药能让他的双手好起来,莎娜还要满世界给他找顶级骨科医生吗?直接聘请她这个半路出家的马来西亚神秘专家不就好了?    脑子里想着这些好笑又无奈的事情,他用指尖戳了戳那袋药水。    大概是两三天前熬好的,深棕近黑的颜色,安静地躺在镜柜里。    今夜握着游戏手柄玩了太久,以一种发泄式的玩法跟自己赌气,这会儿他的手还是抖的,但没有摔东西那会儿明显了。    低眉敛目,张修把那袋中药倒进薄质玻璃盆里,放了热水在洗手池,然后把玻璃盆放在洗手池,慢慢加热,十指摊开,浸入药水。    这次他没有望天花板了,而是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不眨眼,不走神,一直看,将这张脸的所有细节铭刻于心。直到药水的温度变冷。    就偏要熟悉透彻自己身上的一切,才能在这漫长的黑夜里摸黑前行。    知己,永远是不败之本。    翌日清晨。    饶束起得比鸟儿还早,但没有张修早。    她怀疑这人昨晚压根就没睡。    “三岁,我们两点多才睡的?”她睁着睡意未消的眼睛,努力睁大,瞅着那个站在厨房外冰箱前的少年,好奇至极,“现在才六点,你几点醒的?”    “睡到自然醒。”他背对着她,在冰箱里找喝的。    饶束困倦地“哦”了一声,飘着脚步去洗手间洗漱了。    洗漱到一半,她猛然回味过来:刚才他的背影好像跟上几回不太一样啊。    她握着牙刷跟镜子里的自己大眼瞪大眼,瞪了半天,也没总结出他今天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张修连早餐都用完了。虽然饶束完全看不出来他吃了什么,餐桌上只有半杯剩下的蔬菜汁。    “我建议,”他拿手帕擦着指尖,跟她说,“你找间早餐店或者回学校用早餐,来不及的话也可以登机之后再用。”    “哈?”饶束刚拉开一张餐椅准备坐下,听到他的话,动作又卡住了,要坐不坐的,弯着腰站在那里。    她眨眨眼,琢磨了一会儿,直接问:“你是不是不会做早餐?”    擦完手的人抬起眼眸,静静盯着她看,那眼神里的意味不言而喻:特么知道了就一定要说出来吗?    见他这眼神,饶束更加笃定了,“你真不会啊?我的天,这都被我猜对了。”    “要我夸一下你?”    “哎这个就免了,”她眉开眼笑,“那你吃了什么啊?不对,你吃没吃?”    很明显的,他拒绝回答这种日常性的问题。    彼此之间没有熟到某个程度,过问日常总归是令人不自在。    但是饶束没有他这种骄矜的意识,或者说,她所接受的教育培养与他的大不相同,所以她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你不会就喝了杯绿油油的蔬菜汁?”她边说边离开餐桌,“我帮你随便整点吃的,我看你也不像是那种喜欢吃飞机餐的人。”    张修不答反问:“你就这么迫切地想得到‘神算子’的称号?”    饶束懵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扶着冰箱一通笑。    她发现他的说话方式很别具一格,是别人很难模仿的风格,常常在谦逊中暗含攻击性。    “所以我又猜对了是?”饶束站在冰箱前看他。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经典款棉质衬衫,内搭白T,没扣衣扣;黑色休闲长裤;黑白运动鞋。    看上去,他整个人除了黑就是白,哦,唇还是鲜红的。    从头到脚观察下来,饶束或许明白了他今天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好像比上几回大了一两岁的样子。    不过还是不超过五岁。她笑着在心里想。    张修没回答她那句话,低头发了条短信,一抬头就对上她笑盈盈的目光。    “女孩子是否矜持一点比较好?”他问得坦荡而自然。    但饶束却因他这句话而红了脸,“我哪里不矜持了?不就他妈多看了你一会儿吗?不好看的人我还不看他呢。”    他笑,“女孩子是否不要讲脏话比较好?”    “我,我他妈!”饶束无语了,越说就越是让他抓住把柄。    “记得带上那个行李箱,”张修没继续跟她扯,“车在外面,你随时可以走。”    “好。”饶束见他要走,又问:“你不吃早餐啦?”    “我用过了。”他走出餐厅房,没几秒又折了回来,“凡是能用钱买到的用品,你都不用携带,拿上个人证件就行了。嗯?”    “嗯嗯。”她点点头,看着他又转身走了。    即使再怎么没留心,饶束也看得出来这少年在物质方面大概是个什么状况。    但她也没其他更多的感觉,比如自卑或者幸运之类的。    因为,比起他的财富状况,她对他的其他方面更感兴趣,所有方面都感兴趣。    饶束已经很久没对别人产生过兴趣了,有时候如一汪死水地活着反而更省事也更安全。    但在这无聊的生命中,总得有那么一次,需要我们亲手打破所有的惯例,只为追寻那一抹,活下去的**。    两人各自回了一趟自己的学校。    张修是回去忽悠别人的,饶束则是回去被别人忽悠的。    他笑得谦虚,话语却狂妄且不给院长留面子,还顺道在多媒体室做了个数模展示。    她频频点头,被辅导员耳提面命了半个小时,请假的时候简直分身乏术。    因为张修说要在北京待十天左右。十天假真的不太好请啊。    上午没课,饶束在寝室匆匆收拾自己的随身小物品时,室友们问她要干嘛去。    “啊,就,去旅个游。”她笑着说,同时把日记本塞进小背包里。    室友们感慨她是个有钱人。    饶束汗颜,“我要是有钱,现在还能单着么?早就去包养小白脸了。”    轮到室友们汗颜,纷纷指责她思想猥·琐。    饶束想了想,是挺猥·琐的。但隐藏在玩笑式的猥·琐之下的,则是一种惯常的虚伪。    她一直就这样,不管与室友相处了多久,永远都没法与她们交真心。    她说话总是挑无关痛痒的来说,流于表面,图个假象。    她与每个人都是朋友,却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白云机场。    少年脱了衬衫,只着一件简约款白色T裇,搭修身的黑色休闲长裤,反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没拿任何行李,塞着耳机站在柜台前的空地。    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一路飞奔过来的黑白条纹身影,横冲直撞,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赶时间一样。    唇角浮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张修就想看看她这个跑法到底会不会撞到一两个无辜之人。    竟然没有。还挺意外的。    但估计可能是大家都很有先见之明地躲着这少女,所以她才能一路顺畅无阻地跑到他面前。    “呼——呼——呼——我的天呐,我以为、来不及了,呼——我、觉得、这个、呼——机场、设计得这么、宽,呼——真是、太不科学了!我、我要炸掉、它,我真是……”    “喘匀气后再抱怨机场并不会死。”    张修真没见过这么神奇的女孩子,赶个路也要跟无端端跟机场结下仇。    饶束双手叉腰,仰脸看他,还在喘气,“你怎么、这么快?”    他耸耸肩,“我又不住校,回去走个流程而已。”    “好,那、”她用纸巾擦了擦汗,“那我们、可以去办理登记手续了?”    “嗯。”    他转身走去柜台,根本没有要帮她拿行李的意思。    但饶束也没有那种男生理应帮女生拿行李的认知。    她拉着小型行李箱跟在他身后,肩上还背着一个双肩小背包,长袖黑白条纹卫衣,深蓝色短牛仔裤,白色帆布鞋,的确像个外出旅游的女学生。    “哎?嘶……”饶束撞到了前面的人,“你怎么突然停下来啦?”    张修没想到,她跑了一路没撞到别人,最后却撞到了他自己。还挺有意思。    “你走路不看路的?”他侧转身问。    “我就是因为紧盯着脚下的路,所以才没看到你停下来了好不好!”    “……”逻辑真强。    他不跟她计较,摘下耳机,从裤兜里拿出一副全新的耳机,拆了包装盒,低头在手机上找音乐。    “你在干什么?”饶束凑上来。    “耳朵靠近点。”他看着她说。    “哦。”她踮着脚尖再凑近一点。    张修把一只耳机塞在她右耳,耳机线从她耳后蔓延下来。    「Sittin here/ breathing deeply/ **ing ready to go」    「Been standing here blankly for an hour/ can not say goodbye or hello」    饶束刚听了个前奏和前两句,耳机就被他摘了回去。    “或许我们适合听这个。”他说,然后把那副白色的耳机扔给她。    “给我啊?”她抓着耳机线眨眨眼。    “你用过的,我还怎么用?”    “哦。”    饶束想了想,从容地重新把这副耳机塞上,在自己的手机上找到他刚刚给她听的那首歌。    边听边还对他笑,有点得意地说:“反正你就是送了我一副耳机,我就这么认定了。”    张修懒得理她,塞上自己的黑色耳机,继续朝柜台走去。    她跟在他身后,悄悄回想了一下:刚才被他的手指捏过的是左边这只耳机还是右边这只?    「I am like a dog run away fr my he but there is a trail that is been burned for me to follow」    「Back to you/ to your arms/ to your heart/ to your soul」    「I will be bleeding fr the inside out through your empty hole」    「I am scared as hell/ to go out on my own」    「You can wait by the door/ by the window/ until the day I ce he」    「Taking off fr the pain in a sketch plane」    「I hv·ve got nothing left to say」    「Taking off in the rain on a sketch plane」    「Do not know where I am going but I feel the pain」    排队时,听完一遍,饶束拽了拽他的T裇下摆,摘下耳机,小声问:“三岁,你不会是对我……”    “……”张修回转身,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去跟她说话了。    他后退一小步,与她挨在一起;    他低下头,下巴轻轻抵在她额角。    少年身上的气息清新又好闻,饶束紧紧捏住他的衣角,一动不敢动。    “你听音乐的思维还能再旖旎一点吗?”张修的下巴尖在她额角轻蹭,声音低得像情话呢喃,“脑袋瓜里成天在想什么?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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