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屋子的气氛是异常诡异而冷凝的, 武三思愤怒地训斥武瑶儿后, 这才留意到站在旁边一脸惊愕的上官婉儿。 “上官尚仪。”武三思立马收敛了心中的怒火,缓了缓神向上官婉儿打个招呼。 “是梁王啊。”上官婉儿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如何表情, 她该如何对武三思与李长宁解释,总不能说这二人在房中便是有奸情,“你和长宁郡主是……” 李长宁微笑从容地迎上前来:“尚仪,梁王与父亲有约,父亲临时有要事耽误了, 让我先且一行来招待梁王。” 武延秀与武瑶儿满脸惊慌和委屈,憋得说不出话来,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屋子里的人不是苏彦伯,而是武三思啊! “上官尚仪来此是有事找梁王么?”李长宁故作疑惑地问。 上官婉儿瞪眼看了看李长宁,又侧头看了看武三思,眼下护住武皇的圣明才是最重要的,便道:“哦, 是淮阳王和方城县主去了陛下那儿,说郡主被奸人所迷惑可能有危险,于是陛下派我来保护郡主。” 武三思的脸色阴霾极了,这都是哪儿跟哪儿的事啊,稀里糊涂搞成现在这样子,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会不会是武延秀背后搞鬼故弄玄虚? “呵呵呵,原来是误会一场, 既然是梁王,那郡主必不可能有危险了。”上官婉儿又笑了笑。 武延秀见三思伯父那阴戾的一双眼盯着自己,浑身瑟瑟发抖:“伯,伯父,一场误会。” 武三思是没有心情再商议别的事儿,当即就跟上官婉儿、李长宁说了话别之语,带着武瑶儿离开了风雅阁。 “梁王父女走了,我也该回宫。”上官婉儿微笑着冲李长宁点头,“郡主不如与我一同回宫。” “尚仪你不能走,这一定是某人的奸计!”武延秀脑子反应过来,他的人明明盯着苏彦伯进了酒楼,“我现在派人搜风雅阁,想必苏彦伯就在里面!” 李长宁目光凝重,哭笑不得:“淮阳王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有何理由搜这风雅阁?” 武延秀冷冷瞥了一眼李长宁,对,是李长宁的诡计,故意引他上套,他这才恍悟过来,如此他骑虎难下,上官婉儿回到宫中向武皇禀报,是他兴风作浪,那武皇一定会厌恶他。 所以武延秀没有别的选择,决定孤注一掷,把苏彦伯给找出来:“尚仪,若是证明苏彦伯就在风雅阁,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儿,可见苏彦伯心机叵测!” 上官婉儿面色漠然,轻轻看着武延秀:“淮阳王此话之意是,长宁郡主连同苏彦伯设下计,那么目的是什么呢?” “目的……目的就是报复我,此前我与他们二人有私怨,在南郊狩猎发生过争执。”武延秀变得语无伦次。 “淮阳王,你究竟在说什么,为何你口中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李长宁眉头一拧,又求助的目光看向上官婉儿。 “好了,就当是误会一场,淮阳王不必再多言。”上官婉儿这时是相信李长宁的,只觉得武延秀污蔑不成还想反咬一口,真不知道武延秀脑子里装着的都是些什么,跟张昌宗乃是一丘之貉。 武延秀急中生智道:“宫门那儿一定有苏彦伯出入的记录,我们去查可便知,苏彦伯离宫时辰,我敢断定这个时候他一定不在宫里!而且,这风雅阁也一定有人见过苏彦伯!” 李长宁心里咯噔一颤,没想到武延秀还有几分脑子,此事若依武延秀的推敲细细查下来,其中存在不少漏洞和巧合,李长宁的确难以自圆其说。 “淮阳王可是污蔑苏郎将与我有私情?”李长宁怒目瞪着武延秀,“原来如此,我方才还在奇怪为何你们会来这儿,梁王又为何愤怒离开,原来都是你的搞鬼!” 正当此时李长宁与武延秀开撕之际,武延秀的探子来报,见到了苏彦伯,正与杨慎交在大厅里那儿写字题诗。 “尚仪,苏彦伯果然就在风雅阁,他和杨慎交正在大厅!”武延秀忙对上官婉儿道。 “淮阳王不可再胡闹!苏郎将既然是观国公请来的客人,他在风雅阁不足为奇,与长宁郡主有什么关系?”上官婉儿摇了摇头,语气略带威胁的意味,“你再纠缠,这便不仅仅是误会一场,而是蓄意陷害!” 武延秀惊住,上官婉儿说这是蓄意陷害,她若如此禀报武皇,那武延秀今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这回竟然着了李长宁的道,回想起来事情进行得如此轻松而顺利,原来是请君入鳖,武延秀对视上上官婉儿眼神的气场时,只得泄气不语。 李长宁心里暗笑,这回武延秀和武瑶儿一定倒大霉了,听得出来上官婉儿的言语中都是向着她的。 “好了,我与郡主先且回宫,淮阳王好自为之。”上官婉儿冷冷扔下这句话后,向李长宁做了请个手势。 马车上,李长宁一脸委屈泪眼连连的模样,遭受如此污蔑,清白名誉被毁,她自然要讨回公道:“尚仪,我想面见祖母陛下!”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关切安慰:“好,你跟我一起见陛下,是淮阳王心思不正,别放在心上,陛下会为你做主。” 不管上官婉儿看出些什么道道没有,总之上官婉儿的态度正是李长宁所想要的,李长宁向上官婉儿道谢:“多谢尚仪。” 武瑶儿被武三思带回府邸后,武三思便是怒不可遏地家法伺候,要鞭笞痛打武瑶儿。梁王妃与武崇训连连为武瑶儿说情,武瑶儿娇生体弱,怎受得了鞭笞之刑啊。 “阿爹,是李长宁害我!她故意设计,算计了我和延秀堂兄!”武瑶儿跪在大堂里,哭嚎着解释。 “你,你还有脸说!”武三思气得郁结难舒,一手捂着心口,“我上回怎么跟你说的,别总跟着武延秀弄出那些幺蛾子来,你偏偏不听!口口声声说李长宁害你,她为何要陷害你,是如何陷害你的?你倒是说啊!” 武瑶儿吓得直哭,哭红了双眼:“我,我也不知道。” “你竟一问三不知,你还好意思去跟别人斗?好意思掺和进去那些事!”武三思越说越是激动愤怒,恨不得上前亲自抽打这个逆女。 武崇训拦住了武三思,伸手不断轻轻拍打武三思的后背:“爹,瑶儿单纯,而那李长宁心思道道多得很,瑶儿被她算计也是情有可原的。” “呵呵,她生性单纯?我看就是又蠢又毒没脑子!”武三思气得随手抓起旁边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向武瑶儿。 武瑶儿没躲闪过,额头上生生被砸出一道深深的口子,血不断涌出来,武瑶儿吃痛惊喊道:“血,血——” “爹,瑶儿可是女儿身啊,不能破相!”武崇训见状冲上去,拿起锦帕捂住了武瑶儿的额头。 武三思方才是被气糊涂了,这会儿淡定下来,发现自己出手重了,也急道:“快,快请大夫来!” 风雅阁,杨慎交当众写字题诗,苏彦伯站在旁边欣赏着,大厅里还围着一群才子,连连称好。 “彦伯贤弟也来提笔如何?”杨慎交写着一手好书法,而且还擅长临摹古人圣手笔法,会不同的字体秀。 “苏某才疏学浅,难登大雅之堂,还是不必了。”苏彦伯谦逊微笑道。 在某个角落中,武延秀气得脸色发青,狠狠瞪着杨慎交与苏彦伯,又是他们两个人!武延秀料定杨慎交也是知情者,一定有杨慎交的安排,才会让他自以为是地入局。如此,苏彦伯是杨慎交的宾客,杨慎交可为苏彦伯作证,武延秀就算告到武皇那儿去也是百口莫辩。 回到大明宫,李长宁跟着上官婉儿去甘露殿,而方才经过宫门口附近,焦急等待的丁香看到郡主回来了,与上官尚仪同行。 李长宁此前叮嘱过丁香,若是她回宫了,直接去甘露殿面圣的话,丁香就去找韦氏,并将李长宁反击之计告诉母亲,母亲应该会知道该如何帮她。 甘露殿上,武皇正在休息欣赏歌舞,是男子的腰鼓舞,由张昌宗编排的。其实这些歌舞武皇早就看腻了,最开始觉得男子舞很新奇好看,可时间一长只觉得无趣,打发时间休息尚可。 有内侍禀报,上官尚仪与长宁郡主此刻在甘露殿外候见。 武皇做了个手势,让她们进来,还想着他们回来得倒是挺快,不知结果如何。其实这也不是要紧事儿,武皇挺喜欢长宁这个孙女,她要是喜欢哪个男子,武皇都可为她指婚。 只不过上回长宁亲口在武皇耳边说,她的心上人是观国公杨慎交,武皇信了。若是武皇的信任变成了别人的欺骗,那武皇心里肯定不舒坦……而张昌宗与武延秀又一直念叨着苏彦伯品行不端,想攀龙富贵,武皇听多了就觉得是那么回事儿。 “这么快就回来了。”旁边伺候着武皇的张昌宗露出了喜悦的神色,武皇可最不待见欺骗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