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看着田文在这件事儿上有很大的心结，简平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刺痛对方的神经。所以就算心有怀疑，简平也选择了先隐忍，等以后再查探。 两个人在沉默中越过这个话题，简平也尽量挑一些能让田文高兴的事情来说。 比如说，可以将做笔筒的生意分一半给田文。田文就在简家做，做好之后简平负责售卖，钱也放在简平这边。 如果以后田文需要用的时候，再问简平拿。 这可不是简平想要占田文的便宜的原因，实在是无奈之举。田钱氏虽然因为田三叔公的压制，现在对田文出来为村里干活的事情能隐忍住。 但是对于田文身上的钱财，却是绝对不能忍的。当年田文卖了家里十亩上等田的钱，也早就被田钱氏连哄带骗，连偷带抢的全部拿走了。 是真的偷，当初田文只要出门干活，回来就会发现他的屋子被翻的乱七八糟的。而田钱氏等人，更是毫不掩饰他们偷窃的行为。 可惜，田钱氏等人还是有理智在的，所以从未被田文抓住过现行。这才造成了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可田文就是没证据的结果。 这样的结果就是，恐怕田文真的告到了村里去，田钱氏也只会说田文一个小孩子住在那么大的宅子里遭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甚至，田钱氏巴不得田文那样说。那样一来，田文就不能继续住在他的家里，而是要住到田大家里去了。 那么结果就只会是，住在别人家拆房里的田文，成为田大家一天十二个时辰要被压迫的奴隶。 所以，简平也只能忍了。对于手头积攒出来的钱财，田文宛如老鼠一样在地上到处打洞藏着。可惜，以田钱氏那种真的会掘地三尺的性子，田文身上的钱还是留不住。 这也是为什么三四年的时间，才给田武攒出来一套新衣的钱。 所以简平就算给田文开工资，最好的方式也还是钱放在简平这里，田文需要用的时候再来拿。 两个人买了衣服继续向着书院的方向走去，书院位于桃花镇的正中央，名曰青山。 不过因为桃花镇是近些年才发展起来的镇子，青山书院的规模也就可想而知了。 曾经在校师生怎么说也还是有两三百人的，可因为战乱的缘故，现在只剩下不到一百人。 简平和田文是掐着点到的青山书院外面，在门房处说一声，自然会有人进去喊人的。 书院毕竟是孩子们上学的地方，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也是不可能让陌生人随意进入的。 简平和田文在院门口并没有等待太长的时间，就在简平还在研究田文抓着竹筒会不会直接在上面扣出来一副画的时候，从书院里面跑出来了一个小豆丁。 是真·小豆丁。 “哥！” 一声欢呼，小豆丁直接投入了田文的怀抱。 “小武，你怎么又瘦了？” 简平眨了眨眼，看着突然进入状态变身成为一个成熟稳重的少年的田文。此刻一手摸着田武的脑袋，一手拎着之前拿过来要给田武的零食。 眉眼弯弯的，笑的一派清风明月。 简平一直觉得，就算田文以后的个子还是会长，但现在这种也就一米六的样子算矮了。结果现在，居然跑出来一个只能抱着田文的腰的小豆丁，心情莫测。 “哥！~你才瘦了呢，我在书院里一天两餐吃的很好。你在家里怎么样？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简平本来和田文站在一起，只不过因为田武冲过来田文转身的缘故，现在反倒是站在了田文身后。 所以简平现在虽然看不清田文的眼神，但田武的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所以在田武说到‘他们’的时候，眼睛里闪过的意思阴霾，自然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也就是田文，因为正关心的查看弟弟的身体，所以没有察觉到田武眼神里的变化。 简平挑眉，看着那个真的不到一米二的小孩，看起来，这恐怕是一个芝麻馅儿的汤圆啊。 简平大大咧咧的看着田武，田武自然很快就发现了对方的注视。但是和面对田文的时候，那种灿烂的笑容不同，田武在看向简平的时候，眼睛里只有警惕和猜测。 “简平哥？你怎么在这里？” 田武眯着眼睛看了简平一会儿，就叫出了简平的名字。对于田武的好记性，简平还真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 虽然两个是同一个村子的人，但平日里却是没多少交集的。再加上以前田武读书的时候都是住校，原身也一直在地里忙活。说句毫不夸张的话，两个人一年见面的次数恐怕都不超过一手之数。 而最近几年因为田二家的变故，两个人更是连见都没见过了。如此一来，对于田武居然能自己认出来自己的事情，简平怎么能不惊讶于对方的记忆力。 要说是田文说的，那更不可能了。在十天前那件事儿之前，就算是和田文，简平在村里都见不到几次。 而简平和田文熟悉之后，田文可没时间来过书院。 简平冲田武点了点头，倒是田文一脸兴奋的将手里的竹筒塞到了田武怀里。“简平哥是我一起来的，这个也是简平哥送你的！” 如果是一般的小孩，在听到被人送礼物给自己的时候，怎么都应该是开心为主。 可到了田武这边，却是一脸的警惕。被迫抱在怀里的东西，更像是什么烫手山芋一样让他继续抱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哥，你们……”田武心里一个咯噔，看向简平的目光都不善了。 这年头男男之间的结合根本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尤其是在乡下村落之间，更是常态。 所以现在看见简平无缘无故的突然对自家哥哥献殷勤，田武几乎是瞬间的，就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不得不说，田武的直觉还真不是一般的准。 瞬间，简平在田武的心目中就已经变成了一个窥视他家哥哥的登徒子。本来开口的话，在舌尖上转了一圈。 然后田武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简平。“那什么，简平哥，我有点事儿想和我哥哥说。” 简平只是瞥了田武一眼，然后看了一眼吃惊状态下想要拉弟弟一把的田文。“我去那边等你。” 简平冲田文说完，就转头走向十几米开外的树荫下等着。而书院门口，反倒是田文很不好意思，一副想要喊人留下的模样。 如果不是田武拉了一把，田文恐怕也真的要喊出来了。 “小武，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可以对简平哥这么没礼貌？” 田武眉头紧皱，嘴唇也抿得紧紧的。隐晦的看向简平的目光，也是满眼的不善。不过在转头间，面对田文的时候，却是换上了另一幅表情。 换上满脸担忧表情的田武，拉着他哥又往书院的另一边走了几步。“哥，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啊？”本来还想和弟弟说简平是个好人，要让他尊敬对方的田文，被田武这都带上哭音的询问吓了一跳。赶紧抓着小孩，使劲儿的摇了摇头。 “你想什么呢，家里能出什么事儿啊！” “我考试的事儿啊！”田武略带悲愤的一句话，让田文的脸也微微有点泛白。 也许别人可能不明白田武这句话里的意思，可田文却是心疼的整个人都有点颤抖了。 “不会的，这一次哥哥再也不会让人伤害到你的。”田文紧紧的抓住田武的手臂，用力的程度都让田武感觉到疼痛了。 可是田武却一点都不觉得这种疼痛，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可是…… “哥，我知道。只要我不回去，他们害不到我。”田武微微低着头，眼睛里的仇恨还有阴郁都快要化为实质了。 再抬起头，双眼已经变红。“哥，你别骗我，你是不是知道考试要交钱的事情，所以答应要……给那个简平，哥，你不能这么干，你是咱家的老大，你绝对不能这么干！如果你真的这样的话，那我再也不进书院了！” “啊？”因为田武中间那个重要的话说的很是模糊，田文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弟弟在说什么。 可再加上后面田武的哭诉，还有什么老大，什么……那个简平的话，以田文的脑子，也很快就想明白过来弟弟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瞬间，田文的脸通红一片。“你这死孩子，说什么呢！” 看着田文通红着脸反驳，田武不光没觉得一丝安慰，心里是真的猛跳了一下。 哥哥这通红的脸还有那恼羞成怒一样的反应，恐怕这件事儿哥哥也是动了心的。 田武不害怕家里的逼迫，因为他有把握能‘逼迫’的哥哥绝对不会妥协。可是，田武却阻止不了自家哥哥愿意啊。 要说两兄弟为什么在这件事儿上反应的这么快，还真不光是因为这个时代男男结合本来就是普遍的事情。 而是因为，那个人是简平。 简平的日子过的虽然算不上多么富足，但养活自家人还是没问题的。这几年下来，简家更是有两个儿子直接娶妻生子了。 然后问题就出来了，简平是家里的老大，可娶妻生子的却是老二和老三。简平自家人是怎么想的，别人不知道。 但看到如此情景的外人唯一想的到的，恐怕就是简平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了。 毕竟，简家的实际情况在那里摆着，不存在什么娶不起老婆的事情。 如此一来，虽然大家都没明说，但简家村的人却都是‘心知肚明’，简平恐怕以后是要找个契兄弟的。 所以在看见田文和简平在一起的时候，田武才心里一个咯噔。这就好比后世，自家貌美如花的姐姐身边突然多了一个适龄的男青年一样，总是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再加上田武考科举要交钱，而田文田武两兄弟身上的钱也早就让田钱氏弄走的差不多了。 要不是当初田文当机立断，直接将卖田的一部分钱给田武交了五年的束脩，恐怕田武现在读书都成问题。 两兄弟的困境是明摆着的，而现在唯一能弄到钱的事情，恐怕也就只有田文嫁人然后得到的聘礼了。 虽说就算真的如此，聘礼大部分还是会到了田钱氏的手里，可田文要是硬拼着他嫁人的机会给田武凑考试的费用，也不是不可能的。 田武如此担心的原因就在于，如果这件事儿可行的话，他哥哥为了他是绝对能做的出来这件事儿的。 可田武绝对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看着田武那惶惶的目光，田文反倒是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如果简平哥真的愿意娶我，那我才真的是走了八辈子好运了。” 田武的眼睛快速紧缩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看着田文。 反倒是到了这个时候的田文，整个人都变得温和起来了。“简平哥他救了我的命。” 田文的声音很轻，语气也很温柔。甚至脸上，也是简平从未见过的明了一切的那种淡然。 “简平哥对我很好，但我知道这只是因为他人好。要真说有什么不轨的念头，也是我对他，不是他对我。” 田武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不是开开心心出来见哥哥一面，然后他们兄弟俩相亲相爱一下的事情吗？ 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自己在倾听自家哥哥的恋爱史了。 不，我并不想听好吗！ 田武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拒绝的气息，就差捂着耳朵大喊‘不听不听，和尚念经’了。 看着这样的田武，田文再次轻笑出声。“所以你不要对简平哥有什么意见，如果你还当我是哥哥的话，应该感激简平哥才对。” 田武紧咬着嘴唇，眼眶彻底变得通红。为田文的话，也为田文话里背后的含义。 救命恩人，什么情况之下才会有救命这一回事儿。 田武瞬间想起了前年，书院的师傅说自己有能力考中童生的时候，因为太过兴奋回家告诉哥哥然后被田大家的人听到的事情。 结果那一年，自己就食物中毒了。是哥哥背着自己跑到了镇上跪着求了医馆的大夫，自己才捡回来一条命。 可就算如此，自己的身子底子也毁了大半，更是有一年多的时间不良于行。不要说考科举了，差点连床都下不来。 田大家的人为了怕自己有出息，真的是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而这一次，因为朝廷政策改变的缘故，考科举是要交钱的。 而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根本就没那个赚钱的能力。而唯一能弄到钱的，可不就是还待在田大家的田文吗。 所以田文所说的救命之恩，田武本能的就将事情落在了田大那一家子人身上了。 田武心中对田大家的怨恨，更加强烈。可看着这样的田文，心中也对自己的无能更加悲哀。 田武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家哥哥才是那个聪明的人。可为了自己，他甘愿在田大家做牛做马。 而对于田文喜欢上简平的事情，田武更觉得悲哀。因为不论怎么想，田武总觉得这是哥哥为了安慰自己才编的谎话。 田武在田文面前，总是能轻易的展露出来他的真性情。再加上田文的敏感和聪慧，又怎么可能想不到田武心里的想法。 可是在面对自己这个一直觉得自己应该娶妻生子的弟弟，田文怎么也将‘要是简平哥的话，就算是嫁人他也愿意’的这种话说的出口啊。 所以现在，看着田武的难过。田文都快要有点抓耳挠腮的感觉了，也没想出来什么安慰弟弟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