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乔伊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 眼睛还有点疼。 思绪是断裂的, 从那天晚上那突如其来的剧痛开始，记忆一点点往前推演，这才隐约想起来之前的事。她从山坡上滚下去以后，被一个人抱在怀里……那个人是小赵哥？ 乔伊慢慢睁开眼, 入眼是满目的白，意识到这是在医院里。动了动身子，才发觉手的位置被一个人隔着被子压在下面, 动了动, 旁边的人立刻有了动静。 “醒了？”是陆昭明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人影过来，把窗户那边透进来的光遮住了。 乔伊闭上眼缓了缓，再睁开，对陆昭明担忧的目光, 努力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醒了。” 真是没有营养的对话。乔伊笑了一下, 动了动胳膊想要坐起来，这才感觉到腿上打着的石膏。 “小腿骨折，摔的位置不好，得先养一阵子了。”陆昭明轻声解释。 乔伊点了点头，从被子里把胳膊伸出来, 伸手想让他把自己拉起来，手背却蹭到脸上的纱布，动作一僵。 她手指转了方向，想去碰脸上的纱布, 被陆昭明一手拦住了，五个手指被他握在掌心里，不让动。 “别碰，很快就会好的。”他声音温柔道。 乔伊闭了闭眼，记忆回到那天晚上最后的场景，匕首反射出来路灯的光，刺到她脸上的一瞬间，仿佛有红色的液体滴出来，刀尖在皮肤上滑过的触感到现在还能清晰地感受到…… “别瞎想。”陆昭明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乔伊睁眼看着他，故意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你的耳朵也很特殊？” 陆昭明一笑，知道她此刻只是故意逗趣，没接着往下回。 两个人就这么彼此对视着，直到陆昭明突然侧身过去把鞋脱了，长腿一跷，干脆翻身躺到床上。 乔伊想往后让，却因为手上的腿，动作受限，没能躲过他伸过来的长臂。 “喂，我可还受着伤呢，你不至于这么急？”她轻笑着看他。 陆昭明两只胳膊把她圈在怀里，下身安分的放在一侧，跟她手上的腿隔出一段距离，听到她这话，故意低头去找她的嘴唇，贴近了低声问：“怎么，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乔伊昂头看着他，挑眉：“你想做什么，你问我？” 陆昭明一笑，抬手在她没手上的额头那边弹了一下，这才轻声道：“别瞎想了，就是抱抱你。” 乔伊看着他，淡淡的点头，语气无波地“哦”了一声。 额头上又挨了一下，耳边传来他轻叹一般的声音：“没良心的。” 乔伊抬起头，也学着他的样子，抬手捏了捏他鼻子：“说谁没良心呢，我可是半夜飞车越过小半座城市过去找你们，还不知足？” 陆昭明低声说：“也不知道是谁，十天半个月不接我电话，离家出走似的，也不怕人担心。” 乔伊想到在孤儿院的那几天，确实是单方面跟他切断了联系，就连沈曼几个人的消息也都没回。她当时想法简单，却没料到后面会让陆昭明误以为她陷入了危险，更冒险去跟小赵哥赛车…… 这一切的一切，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却也的的确确是因她而起。 乔伊叹了口气，手指收回来，搭在他后背，轻轻挠了一下：“是我对不起你。” 陆昭明低头看了眼她这自责的表情，叹了口气：“说什么对不起。不过我倒是昨天才知道，原来你就是当初的小妹妹……” 乔伊挑眉，把手腕抬起来放到他眼前，指着上面的红绳质问他：“院长妈妈送我的这条红绳我从来没摘，你见过那么多回，就从来没觉得眼熟吗？” 陆昭明大手捏住她手腕，仔细看了两眼，无奈：“就是一般的红绳子啊，市面上那么多，我怎么会想到有什么不同？” 乔伊气结：“院长妈妈当时是把玉摔碎了给我们一人编了一根红绳串起来的，跟市面上的当然不一样……” 她说到一半顿住，想到当初某人拿到红绳那一脸不屑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解释这么多都是浪费，最后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冷哼着抛出一句：“活该你这么长时间找不到我。” 陆昭明被她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唬的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捏着她手腕的手微微抬了抬，放到唇边，温柔的印下一吻。 “是，我活该，只是苦了你……”他声音里的心疼和怜惜，毫不掩饰，让人心痛。 乔伊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眼眶湿了，赶紧眨了眨眼，把那股湿意遮盖下去，低声说：“一点都不苦，这么多年，我乐得自在。” 陆昭明抬眼看向她，乔伊也望着他，笑意从眼底渐渐蔓延开来，晕染了五官。 没等乔伊多问，陆昭明把那天晚上的后续一一交代了。 乔伊和小赵哥双双跌落山坡，让上面的李凯一众都傻了眼，不知道是谁报了警，李凯他们立刻撤退了，徐潘等人为了避免麻烦，也在警察来之前都撤了。最后急救车过去，把小赵哥和乔伊拉来了医院，小赵哥摔成了轻微脑震荡，没什么大碍。 “你这次受的伤不轻，如果想追究责任，也不是不可以。”陆昭明捏了捏她的手，轻声说。 乔伊挑眉：“追究责任？谁的责任，小赵哥吗？还是李凯？” 不等陆昭明回答，她又漠然道：“说到底，这些事情的罪魁祸首，哪里是我们这些人的错。如果真要追究，我也该去追究席敏的罪过，是不是？” 乔伊眸子里泛着寒意，倒真像是极为生气。 陆昭明目光动了动，没说话。 乔伊收敛了神色看向他，轻轻一笑：“放心，开个玩笑而已。这么多年，她对你也有养育之恩，也暗中在资助孤儿院，我不至于对她怎么样的。” 乔伊闭了闭眼。 院长妈妈在病床上时告诉她，这些年来孤儿院一直受着好心人的资助，虽然一直居无定所，但好在资金还算支撑的下去。而一直以来捐款的人，就是席敏名下的晋江互娱传媒。 乔伊想，席敏其实未必是真的心狠手辣，只是事在人为，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不论是什么样的苦衷，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不认她这个女儿，她当然也不会再认她作母亲。 乔伊从深思中抬头，才发现陆昭明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目光复杂。 她抬头问他：“怎么了？” 陆昭明眉头微蹙，有些疑惑：“乔伊，你的耳朵……听不到我在想什么了吗？” 乔伊顿了顿，看着他点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啊…… 乔伊想了一下：“有一段时间了，从我们烧烤店吵架以后，就再也没听到过了。” 陆昭明表情错愕了一瞬，继而了然道：“原来是这样……” 乔伊疑惑地看着他。 陆昭明搂着她的腰往自己怀中递了递，动作比之前更加温柔了。 他竟然没有想到，她早就听不到他心里的想法了。 烧烤店里，他一次又一次的在心里告诉她，网络上的事情跟小赵哥脱不了干系，让她相信自己，不要跟他在一起；在医院里，他在心里轻声诉说着，告诉她，他一直在找她，一直很担心她，一直在想念她；甚至于在赛车场的晚上，他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告诉她，他早已跟陆鼎城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回到陆家，不用顾忌任何人…… 原来她那些都听不到。 可就算她没有听到他的解释，没能知道他心里所想，她却依然在最关键的时刻愿意把手交给他，愿意相信他，愿意从那个言辞凿凿、有理有据的小赵哥身边转身过来，选择站在他身边…… 这是乔伊，他喜欢，也喜欢他的乔伊。 陆昭明心底有暖流，轻轻滑过，把感动的情绪扩大了无数倍，填满他整个心房。 他低头在她头顶轻轻印下一吻，声音低哑的轻声说：“我的傻乔伊。” 怀里人轻轻动了动，好一会儿，在他怀里略有些发闷的声音才传了出来：“陆昭明，你才傻。”愿意把所有秘密毫无保留的告诉她，这么多年从没放弃寻找她，对陆家的责任无法放任不管，却在那诱人的权利面前毫不动摇的陆昭明，真的，傻极了。 难怪是她喜欢的人。 乔伊任由自己的脸埋在他胸口，轻轻笑了一声。 已经快到中午了，走廊外面传来金属饭盒碰撞的声音，还有孩子们“开饭开饭”的欢呼声。 乔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耳边，某人的肚子里发出饿了的声音。 乔伊抬头看着他。 陆昭明顿了顿，坦然道：“饿了？我出去给你买午饭。” 乔伊嘴角勾起一丝坏笑，两只胳膊不安分的勾上他颈脖，轻轻往下一拉，撒娇道：“陆昭明你个没良心的，就为了一顿饭，你就要抛下我一个人在这吗？” 她声音娇嗔，说话间的那股酥嗔，几乎让人站不住脚。 陆昭明知道她这是故意的，刚要玩笑两句回过去，却听见门口一声轻咳。 他视线从眼前的人身上抬起来，看向门口，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一只手正放在门上，进退两难的陆鼎城。 “爸。”陆昭明低声开口。 乔伊勾着陆昭明的胳膊放下来，眨了眨眼，也看向门口。 自出生起，她第一次见面的，她的亲生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有一天赶在零点前更新了！！！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