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路爵对外国人是真的脸盲, 他觉得所有金发碧眼长得都一个样儿。 再加上也有那么些年了, 所以看杰克照片的时候他愣是没把人给认出来,直到刚刚看见真人,才琢磨出来那么点像。 路爵自己都快忘了, 他几年前还约过一个外国人。 这事儿挺久远的, 大概就是他刚开酒的那段时间,那阵儿他还年轻, 起码比现在年轻,所以也玩得挺疯。 那次有个老外在他店里喝多了,路爵找人叫车打算把这老外给送回家。 但是老外连句中文都不会, 俩人沟通有障碍。 路爵找了个会英语的来跟他说了几句,结果发现这老外压根儿就没打算走。 路爵问:“那你想干什么。” 老外二话不说站起来就拽着他往楼上房间里走。 路爵不知道原来外国人都这么奔放, 有点儿被吓到了。 那一晚他也挺迷迷糊糊的, 喝得有点多, 衣服都脱了,但反正最后是没干成。 他只记得老外体毛挺重, 一看就倒胃口, 连连摆手说不好这口。 老外以为他是说自己不行, 所以用一脸同情的表情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中文, “我懂。” 后半宿老外没走,俩人盖着棉被纯聊天,路爵不放过学习的好机会, 跟他学了会儿英语。 那场景路爵现在都历历在目,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现在过了这么多年,又看到这人。路爵的心情无比复杂。 他应该不记得我了,当时喝多了谁还认识谁啊,路爵心想。 转过头的时候,发现杰克儿挺认真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探究的色彩。 路爵立马低头捂住嘴,朝老黄咳嗽了一声说:“我先去趟卫生间。” 路爵离开卡座的时候,听见杰克儿跟老黄说:“这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老黄挺机灵,“这人大众脸,Z国人都长这样儿,你肯定没见过他。” 妈的,几年不见你中文怎么变得这么好了。 路爵一边走一边从兜里摸烟,紧张得点烟的动作都发抖。 走到卫生间的时候,路爵调头去了楼下超市,灵机一动买了根黑色的马克笔。 反正刚刚离得远,杰克儿也没看见他具体长什么样儿。 路爵掏钱把马克笔买下来,去卫生间认认真真的画了两撇小胡子。 为了画得对称点,他脸都快贴到镜子上去了。 画完胡子,路爵后悔了。 这他妈也太假了。 离近看完全会被识破。 路爵立马打开水龙头,想把这颜色给洗掉。 洗了半天他才发现,这他妈是油性马克笔,压根洗不掉。 路爵把嘴边的皮肤都快搓红了也没见半点儿褪色,有些颓废的倚着墙,为自己突然的愚蠢行为而感到深深地绝望。 “嗨!”小夏从背后拍了拍路爵的肩膀,俩人同时被对方给吓了一跳。 “你……”小夏憋着想笑,“爵哥,你这是怎么了。” 路爵下意识的捂住嘴问:“你有没有口罩给我遮下?” “我有。”小夏从兜里递给他个一次性口罩说,“爵哥,你这胡子非常莫泊桑。” “莫泊桑?”路爵挑了挑眉,戴上口罩。 “就是一个欧洲文学短篇小说的巨匠。”小夏科普道,“你这胡子非常具有文学性。” “一边儿去。”路爵往后看了看道,“你过来跟那边儿打招呼了吗,他会不会起疑心?” “打招呼了。”小夏说,“你放心,如果身份暴露,我们还有B计划。” “好,那我们赶紧上去,在这里待得太久会被怀疑。”路爵拉紧了口罩带着小夏上了楼。 杰克儿跟老黄正在打牌,见路爵回来,俩人交换了个眼神,彼此心领神会。 路爵找了个离杰克儿有一定距离的位置,挨着老黄坐下,然后就低着头一言不发。 杰克儿看了一眼老黄,扔掉手里的一张牌说:“李老板,今天手气很好啊。” 老黄笑了笑,“没有……” “我这儿好像风水不太好,要不我们换个位儿。”杰克儿瞥了他一眼,虽然是笑着,语气但却不容置疑。 路爵听见后心里一凉。 老黄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杰克儿说着就站了起来,偏过头看向一旁的路爵。 “不行。”老黄说,“我们打牌不兴这个,换位子是最大的忌讳,杰老板既然到了这儿就应该入乡随俗。” 杰克儿见他坚持,于是也不好再多做纠缠,笑了笑道:“既然这样,那就不换了。” 老黄跟他打了两把牌,输出去好几万。 然而财大气粗戴着金链子的“李老板”却一点儿也不肉疼,冲身边的小夏挥挥手,毫不在意的说:“去,给他开个支票,多划个零。” 小夏点点头,“好嘞。” 杰克儿笑得像是一朵花,“我就喜欢跟你们Z国人做生意,痛快。” 老黄转了转手上的扳指,那是路爵亲自从淘宝上替他挑选的款式,七块钱还买一送一。 “杰老板,我们明人不做暗事。”老黄低着头道,“你给我的那批货,到了吗。” “到了。”杰克说,“就在酒店里,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要先验下纯度。”老黄就像是个老江湖一样,凑近他耳边道,“就是现在最流行的那种黑面儿,纯度最高据说能达到80%。” “我这批货纯度保准80%以上。”杰克儿笑笑,“这点你放心,我还要带着回L国呢。” “那既然这样,上菜。”老黄打了个响指。 “行。”杰克儿点点头,跟旁边的人说了句话,看口型应该是一句英语,说完那人就很快离开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盘子,盘子上扣着个银色的盖子。 杰克儿用目光指了指,示意老黄去打开盖子。 路爵终于稍微松了口气,轻轻转了转脖子。 老黄刚要抬手,就听见杰克儿说了句,“别动。” 他转过脸看了杰克儿一眼,只见杰克儿死死盯着一旁的路爵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你身上这纹身,我好像见过。” 霎时间,一片寂静。 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路爵跟老黄对视了一眼,然后迅速的从兜里掏出一把枪,指着杰克儿的太阳穴说:“别动。” 杰克儿呼吸一顿,瞳孔瞬间放大,立马举起了手。 “爵哥,后面的小分队已经在606房间搜到了那批毒品。”小夏把手机装进兜里,看着路爵说,“不多不少,刚刚够数。” 路爵一把拎过杰克儿的领子向后扯,用枪抵着他说:“老实点儿跟我们一起回去。” 杰老板可能也是生平第一次被人用枪这么指着,冷汗差点儿都冒了出来,嘴唇发抖道:“好好好。” 路爵勒着他的脖子往后面的楼梯走,后面跟着老黄他们几个,下了楼梯走到拐角那儿,突然从旁边冲出来一伙人。 杰克儿手里也不知道从哪儿多出来一把刀,刀锋一转,刺进了路爵的手臂上。 路爵疼得皱眉,杰克儿见势狠狠一挣,逃脱掉了。 与此同时小夏也一脸愤怒道:“房间里搜出来的那批货不是真的毒品,真货藏在另外的地方。” 路爵懊恼的踹了下地,张口就想骂人,最后没骂出来,变成了一声轻轻的,“嘶。” 回去的时候,几个人的面色都很沉重。 尤其是路爵,一手捂着伤口,脸色铁青的看着窗外,沉默了良久才说了句,“对不起,今天的行动失败的大部分原因,应该是由我造成的。” 小夏劝他,“爵哥别这么说,没抓到人,我们都有责任。” “我今天状态不对。”路爵说,“我欠你们个毒枭,这笔账先记下了。” 众人默然。 他自己能够感受到今天自己是什么样儿的一个状态。 非常不对头,从头到尾都不对头。 一开始就出错,犯得还都是些低级错误。 路爵仰躺在车后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老黄,我想请假休息几天。” “好。”老黄点头,“你最近确实是有点累,我跟上级说一下。” 因为杰克儿的事儿,路爵确确实实消沉了一阵子。 他不是神仙,不可能每次都十拿九稳的把案子给办好。 受了伤他也肉疼。 但是他从来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即使很疼,也得咬着牙坚持下去。 受了伤以后伤口发炎,不知道怎么就高烧起来了。 夜里路爵烧到39度,迷迷糊糊只是觉得口渴,他摸黑爬起来找水喝,还没打开灯就把床头的杯子给打碎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爬回床上睡觉,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又梦到路天。 这样翻来覆去几次,一直到天亮。 人都有情绪低谷期,最难熬的那段时。他只要想着还在等的人,然后就觉得其实生活也没那么艰难了。 跟周围人混熟了以后,路天发现跟人相处也没那么难。 之前在学校是他没遇见好人,训练场上的兄弟,一个赛一个的局气。 顾严醒了以后一直对他心存感激,道谢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每次看到路天总还要走上去再说一遍。 路天冲他摆摆手说没事儿,但是心里却美滋滋的,干好事的感觉还不赖。 一转眼训练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他枕头底下的本子已经换了好几个。 他从简单的火柴人画到了有表情的小人儿,后来无聊还研究起了写字儿。 反正有事儿没事儿他就坐在草地上划拉,反复的练习。 他学会写的第一个字儿就是——路。 路爵的路,路天的路。 然后他就开始练习“爵”字儿,爵哥的名字太难写了,笔画多,而且结构又比较紧凑。 路天总写不好看,每次写出来就跟狗爬一样。 他每天都会认认真真的写上几遍,希望在回去之前能把这两个字儿给练得漂亮些。 越是临近回家时间就越难熬,路天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过。 最后的时光简直像是放慢了十倍一样艰难。 但到了真正要走的那一天,他反而产生了淡淡的不舍。 这些陪他一起训练一起挥汗如雨的兄弟,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路天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感,除了路爵以外,他基本没跟其他人建立过深层次的联系。 他记得很清楚,走得那天刘冬雷和王者都哭了。 俩人比路天还大好几岁,但是哭得却像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 路天看着他们嚎啕大哭,心里也有点难受,但是却逞强说:“没事儿没事儿。不哭,男子汉顶天立地。” 最后一场训练进行完以后,就是告别仪式。 一个班四十多号人,穿着自己的衣服站在训练场上,没有命令和口号,气氛却出奇的肃穆庄严。 每个人互相拥抱彼此,然后就可以坐车走了,这些人因为同一个目的从五湖四海赶来,又因为相同的原因再分离,以后他们的命运再不相关。 军官走过来跟路天抱了一下,笑着说:“小天,你很优秀,你以后的路也会越走越远。” 路天点点头,“谢谢您。” 而路天跟王者还有刘冬雷他们已经不知道告过多少次别了,这会儿还是象征性的搂了一下。 王者拍了拍路天的肩膀,低着头说:“我也不太会说话,反正就祝你以后能够一帆风顺,天高任鸟飞,这个,海阔凭鱼跃。” “行了行了,又不是演讲,整那些成语干嘛。”刘冬雷推开王者,拍着自己的胸脯说,“你们俩记好我的手机号了,常联系。说句实在的,以后要是有需要兄弟的地方,只要兄弟够得着,我绝对二话不说就冲过去帮忙。” 路天没说话,只是冲俩人鞠了个躬,标准的90度角。 “谢谢你们这些天的照顾。” 一共365天,我记着呢。 坐车回家的时候,路天一路特别忐忑。 他不停的跟路爵发着语音消息,心情愉悦到可以直接起飞。 “我现在已经到X市了,再过一会儿就到S市。”路天看着窗外道,“估计两个小时左右。” “我去站里接你。”路爵说,“记得到时候给我一个泳抱。” “必须的。”路天说。 “要转圈圈的那种。”路爵语气挺荡漾,“左边一圈右边一圈。” “我可厉害了我现在。”路天说,“我肌肉非常发达,抱着你扔到半空中都没有问题。” 俩人这一年内说的话还不及一会儿说得多。 后半年路天几乎进入了全封闭的训练,大多数都是野外实战,所以连电话都不允许打了。 男孩子过了变声期以后,声音被岁月打磨得更加低沉而且温醇,路爵听着都觉得不怎么真实。 这是我们小天吗? 路天下了火车就往人多的地方奔,人不让进站,路爵在外面出站口等着他。 路天穿着迷彩裤,黑色夹克,背后背着个包,意气风发的往出站口走。 那个走廊很长,走到后面路天忍不住跑了起来,以一种冲刺的方式,跑着跑着就跳了起来。 他背后的包也跟着上下跳动,看起来就像是在庆祝。 周围有人在看他,小声议论,“看这孩子得有多久没回家了啊,给高兴得,都傻了。” 路天听见了以后,扭头回答道:“一年。我有一年没回家了。” 感觉风还是那么的自由,有爵哥存在的土地永远那么的坚实。 他忍不住勾起唇角,感觉就连阳光都透着一股子新鲜。 路爵给他发来消息——“我正站在出站口旁边的大树那儿等你呢。” 路天立马脑补出路爵的大长腿抵着树的模样。 “等会儿见我千万别哭啊。”路天说,“我变样了,你可能有些认不出来。” “打个赌,你爵哥顶天立地,怎么可能……”这句话刚发完,路爵就看到了路天。 他的眼睛就像是突然聚焦的单反镜头一样,远远的看见路天那个黑色的点逐渐在自己视线里清晰了起来,然后变成一个具体的人脸。 路爵心里咯噔一声,喉结忍不住的翻滚了下。 “你的小天回来了。”路天歪着头,勾唇一笑,露出两颗小獠牙,张开双手向路爵跑了过来说,“爵哥!” 在阳光下跳跃着的,你的小天。 比印象中高了许多,黑了一点的,你的小天。 又帅出新高度,可以用颜值让人丧失理智的,你的小天。 路爵最后还是没忍住哭了,在他向自己扑过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 你的小天突然抱你。 路爵笑了笑,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还是热乎的。”他说,“我们小天长大了。” 路天站在他面前已经比他高出了半个头,抱着他的时候,要微微的弯下去一点才能把下巴搁在他脖子上。 青春期的男孩总是这样,偷偷摸摸的长高,在你看不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超过了你。 路爵摸了摸他的脸,心疼的说:“怎么这么瘦。嗯?” 路天抱着他的腰不松手,脑袋往他脖子蹭了两下说:“我的肉比较聪明,它们都长在看不见的地方。” “哪里?”路爵挺流氓的抓了抓他的屁.股问,“这儿?” 说实话路天屁.股上的肉并不多,非常紧实而具有弹性。 他被占了便宜以后,也只是眯着眼睛斜了路爵一眼,“我这一年想你想得都快疯了,我现在都想把你给就地正法了,我劝你现在最好不要撩我。” 他这语气听起来跟以前大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嚣张了许多。 路爵宠溺的笑了笑松开手,“回家再说。” 路天坐上车,俩人一起回到家,路爵仍然觉得不真实。 不知道为什么,路天明明就在他的手边,他却还是感觉很梦幻。 于是他不停的找话跟他说,每隔几秒钟就转过头问他问题,关于部队里的事儿,事无巨细的问了一遍。 从他的伙食吃住到日常训练。 路天也非常有耐心的回答他,俩人每说一句话就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睛里都闪闪发光,很亮。 路爵在路天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神采奕奕,特帅一小伙儿。 爱情使人变得年轻。 他现在势如猛虎,十八个猛汉都不是他的对手,咵咵撂倒在地,不在话下。 车快开到小区的时候,路爵停下来了,他扭头跟路天说了声,“去菜市场买点菜,回去做。” 路天点点头,“我现在也会做饭。” “你这么厉害的?”路爵没想到,“你都会做什么啊。” “各种。”路天说,“我跟食堂师傅学了几手,各种菜都会。” 于是,俩人乱七八糟的买了一堆菜回家,鸡鱼肉蛋什么都有。 回到家把菜往厨房的水槽里一扔,路爵一拍脑袋才想起来,好久没用过厨房了。 “我收拾。”路天说着就挽起了袖子,动作干脆利落,手臂的线条匀称而又流利。 在部队他应该没少干活,这动作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熟练。 “刚刚我忘了问你。”路天一边择菜一边看路爵。 “什么?”路爵立马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他挺拔的腰部,这个拥抱的姿势会让人感觉非常安全而且充满着信任。 “我黑了。”路天说,“好像没有以前好看了,你还喜欢我吗?” 路爵沉声笑了笑,“谁给你的自信说以前比现在好看的?” 路爵掷地有声的说:“对不起。我他妈告诉你,现在更好看!我贼喜欢。” 路天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浓黑的睫毛垂下,鼻尖轻轻触碰他的鼻尖,与他亲吻。 第一次接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滚烫的唇瓣刚贴到一起,然后就往后退了下。是路爵用力环住他的腰,用肯定态度告诉他,不用退缩。 路爵的手探入路天的上衣下摆,经过的时候带起一串火花。 他湿热的贴上来,低声喘着气说:“小天,我特别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