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恐慌
颜暮羽莫名其妙吃了一巴掌。 她很庆幸左穗是外强中干的类型, 手劲完全比不上析舞, 两人的面部肿胀程度也有着天差地别, 令颜暮羽怀疑起析舞以前是不是经常打架斗殴。 虽然她被误伤的脸跟两位当事人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但不及时消肿，很可能会影响到明天的第二次公演, 所以颜暮羽回到她现在所住的402宿舍敷完脸后，便开始犹豫不决。 这类斗殴是违反节目组规定的, 已经发生了又隐瞒不报则情节更为严重, 明天又是公演, 析舞跟左穗即便想瞒也瞒不住，待会她们必然会被选管们请去喝茶、上药。 误伤到颜暮羽的是左穗。但牵扯的人越少越能大事化小。颜暮羽自己不说, 左穗必定不会提起。 颜暮羽当然不想牵扯其中。再加上她的话, 不明真相的人一定会对三大在宿舍楼也是龙争虎斗，一天到晚勾心斗角的传言深信不疑。 析舞催着颜暮羽赶快说了正题离开也是考虑到了这个。 然而颜暮羽的犹豫不决，正是因为无法声张而起。 若不想让大家都知晓她跟这场纷争有关, 大不了晚饭不去食堂吃饭就好，反正一顿饭不吃对颜暮羽来说并没什么大不了。 但她要是不能在今晚彻底消肿, 明天公演保不准会被谁看出苗头。问题就在宋清眠掌管着药物, 颜暮羽想要拿到消炎药必须得去找宋清眠。 尽管未曾表现, 但当宋清眠恢复如常，看她的眼神、对待她的态度都与常人无异后，颜暮羽的内心多少还是有一些失落的，不然她也不会产生新的迷茫。 而她对于自己要主动接触宋清眠一事，也莫名地变得有些抵触。 但当日以大局为借口训斥宋清眠不爱惜身体的颜暮羽, 就算内心再是纠结不愿，也不能自己打了自己的脸，而毁掉了明天的舞台。 于是她耐心呆在宿舍，等听到过道外渐渐有了响动，知晓去食堂的大部队开始陆续归来后，便欲盖弥彰地戴上了一个口罩，遮住了自己有些肿胀的脸。 然后她又像做贼一般，躲到了还要转一个弯才能到达的405宿舍门外，守株待兔。 “叮咚——”不一会，拐向405宿舍弯道处的员工电梯发出了声响。 颜暮羽匆忙离开402后，没有观察析舞跟柳栖水是否还在404。害怕是选管上来找析舞她们，颜暮羽便背过了身，装作在望窗外的风景。 “你在这里做什么？”宋清眠的声音从颜暮羽身后传来。 “啊…你回来了！”颜暮羽挡住脸转过身。 渴望早点结束对话，她立即直抒胸臆，道：“我找你拿点消炎药。” “你的脸怎么了？” 颜暮羽戴着一个跟宿舍环境格格不入的口罩，并且遮遮掩掩。宋清眠察觉异样，偏着头从侧边观察。 口罩再厚也无法遮挡完一整张脸。 在宋清眠的坚持不懈下，她很快便摸清了颜暮羽举止怪异的理由，顿时脸色一变，严肃地问道：“是谁打了你？”说着，她伸出手去揭颜暮羽的口罩。 颜暮羽戴口罩是为了防止被其他人撞见，既然要找宋清眠拿药，也没真指望能瞒过宋清眠。暴露后，她也不再躲闪和隐瞒，回答道：“是左穗…虽然是误伤。” “她为什么打你？” 看到颜暮羽微肿的脸后，宋清眠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她不再犹豫，迅速越过颜暮羽打开了宿舍门：“到里面跟我讲。” “噢…”颜暮羽应道。 第二次来宋清眠的单人宿舍，这次颜暮羽终于不是只在门口位置徘徊。 同是重生的人之间的交流，彼此知道的事情多了，顾忌的东西便少了许多。 颜暮羽将来龙去脉三言两语简单概括后，宋清眠便让颜暮羽坐在椅子上等待片刻，自己则前往窗边的储物柜给颜暮羽拿消炎药。 要在艺校居住的时间不短，宋清眠带来的杂物跟药物不少，需要翻找片刻。颜暮羽就趁机将房间内部扫视了一番。 内部构造没什么特别，除了405只有一张床铺，和床铺、衣柜这类的家具规格更大一些，其余构造都跟其余四人间宿舍一样。 宋清眠生活整洁，将宿舍收拾得有条有理，就连从粉丝那收到的一些小礼物都整齐放到了一个版块，但颜暮羽却注意到了有一个享受着特殊待遇的物件。 由于一个人居住空间充裕，宋清眠的床铺左右都有床头柜。颜暮羽便是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个除床头灯、闹钟以外的东西——一个绵羊形状的精致小瓷器。 去过宋清眠夕拾宿舍房间的颜暮羽，一眼便知这件瓷器不是宋清眠从夕拾带来的，那就只剩下了是从粉丝那收到的唯一可能。 都是礼物，为什么不跟其他礼物放在一起？颜暮羽疑惑不解。 但转念一想，也许只是宋清眠喜欢这件瓷器，又跟睡觉搭上了关系，才放在了离床最近的地方，于是颜暮羽打算收回她的目光。 收回目光前，颜暮羽不经意晃动了下身子，忽然发现瓷器后貌似还藏着一个小瓶子。心下一惊，她急忙起身朝床头柜方向走去。 而此时宋清眠正好翻到了消炎药，转身跟颜暮羽碰了个正着。 “我找到药了，你去哪？”宋清眠拿着消炎药挡在颜暮羽面前。 “你…” 颜暮羽把双手撑在宋清眠肩上，沉声问道：“你晚上都是怎么睡觉的？” “当然是躺在床上睡了…你问的什么奇怪问题？”宋清眠眼神飘忽了一下。 颜暮羽很纤瘦，但纤瘦不等于四肢无力。 她在体能训练方面认真又坚持，单论力气，实际是夕拾所有女练习生中劲最大的。 料想到了宋清眠的不配合，颜暮羽双手施加了些力气，将宋清眠从她的面前挪开。 挪开后，她快步迈到了左边的床头柜，将藏在瓷器后不太显眼的小瓶子举了起来，转过身，声色俱厉地对宋清眠问道：“那这瓶药难道是维他命吗？” 放在床头，以供睡觉时服用的药，得出的答案显而易见——颜暮羽举起的小瓶子是一瓶安眠药。 颜暮羽又联想到一周前宋清眠还是一副身心俱疲、缺觉严重的模样，但在跟她谈话后不久便恢复成了睡眠充足的感觉。现在一想，这很明显是归功于她手里拿着的这瓶药物。 来到艺校之前，宋清眠也有一段严重缺觉的时间，大概是害怕影响节目状态，她才会将安眠药带到了艺校，以备不时之需。 但长久依赖安眠药助眠对身体无益，颜暮羽虽然能够想通宋清眠携带了安眠药的原因，却无法接受宋清眠每天都服用安眠药入睡。 而最令颜暮羽无法释怀的地方是，导致宋清眠采取这种措施的罪魁祸首正是颜暮羽自己。 事已败露，宋清眠也不再做无谓的抵抗。 她平静地走上前，从颜暮羽手中拿走了那瓶安眠药，而后将她手里的消炎药塞进了颜暮羽的手中，回道： “这是为了不拖累你们、不影响公演效果的必要手段，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赶紧拿着消炎药回去上药，明天还有公演。” “你最近失眠还是很严重吗？”颜暮羽不甘心被打发离开，坚持询问，“要不要报告给选管找医生看看？” “不用。”宋清眠扯出一抹苦笑，“时间会解决一切。” “可再这样服用下去养成依赖性了怎么办！？”宋清眠的回答令颜暮羽焦躁不安。 “那就养成。身体是我自己的，我自己负责…” “你都重活一次了不应该更珍惜现在的身体吗！？” 颜暮羽急切的话语成功令宋清眠陷入了沉默。 她只言不发地走到了宿舍门前打开了房门，用行动向颜暮羽表示她迫切希望客人离开的心情。 “先回答——” “——**跟精神到底哪一样更重要？” 在颜暮羽还准备开口纠缠之前，宋清眠终于望着颜暮羽回道：“答案是两样都很重要。因此，身体的虚弱跟精神的萎靡，在现在的我看来没有任何差别。” “所以我…已经没办法去珍惜了。” 颜暮羽拿着消炎药，心事重重地离开了405。 此时的她已经丧失了拿口罩遮脸的闲情。就连回到402，被简之橙跟宁果果问起脸肿的原因，她也已无心解释。 简之橙跟宁果果见颜暮羽心情不佳，嘱咐颜暮羽快些上药后，便没有再来打扰。 颜暮羽机械化地拧开消炎软膏上了药后，就一直呆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她的心情十分沉重，就连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半个月来，颜暮羽一直认为宋清眠不该挑明真相，动摇她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关系平衡点。 但方才听完宋清眠看似平静的一番话后，她突然发现有一个更加重要、更加深刻的问题，一直被她选择性忽视。 而一用她自己的经历去大胆设想那个问题的答案，颜暮羽内心就本能地抗拒与恐慌。她不愿相信那样的结果与现实。 因为她想到的问题是，宋清眠为什么会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