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对错
颜暮羽失眠了。 一直能快速入睡、睡眠质量超好的颜暮羽失眠了。 公演的结果无甚意外, 优等的两队名列前茅。担忧是否会被淘汰的烦恼不会降临到优等的队员头上。 颜暮羽当然不会为公演的结果而烦恼。 从演播厅回到艺校, 洗漱完躺到床上, 她的脑海一直在回想谢幕时看见的宋清眠的表情。 尽管有一瞬间险些失控, 但颜暮羽在演播厅时并未太过失态。 而后来谢幕再见宋清眠，她看到的宋清眠仪态也十分得体, 该向观众问好便问好，该同周围的人打招呼就打招呼, 举止得当, 笑容常伴。 可宋清眠的笑容却让她如鲠在喉——那是勉强自己, 必须微笑的笑容。 也许旁人看不出，了解宋清眠、认识宋清眠最久的颜暮羽, 却能一目了然。 心隐隐作痛。 但颜暮羽只能假装视若无睹。 颜暮羽也曾幻想过如果宋清眠说她也爱她, 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但这样的幻想，只在上一世的颜暮羽脑海中闪现过。 现在的她，在快要满足夙愿时却恐慌大于惊喜, 她甚至怀疑起了自己是否还真的爱着宋清眠。 她开始迷茫。 如果没有确认内心的答案，她不敢去奢望跟宋清眠走向下一步。 哪怕是她曾经期盼已久的… 比起这些遐思, 颜暮羽更担心今后如何跟宋清眠相处。 第一次公演已经结束, 明天将要录制第一次淘汰的情况及最新人气排名。 她们现在所处的宿舍也会根据情况调整, 夕拾刚好四个人，十有**是住在一间。 这个时段，若每天二十四小时都要跟宋清眠共处，她害怕自己会不小心情绪失控。 颜暮羽的担心并未成为现实。 录制了第一次淘汰后，节目组淘汰掉了五组公演成绩及人气投票都双低的公司选手。 参赛选手由一百一十八人骤减至八十八人, 宿舍也发生了剧烈变化。 第一次公演分寝时，优等一层只有四个房间可选。实际上四楼总共有五间宿舍，405这间宿舍是专门提供给每次录制淘汰时人气最高的选手使用的。 405同其余四间宿舍隔开了一定距离，宿舍外还有一台员工电梯可供使用，获得405宿舍使用权的选手不光拥有宿舍的自由支配权，还能自由使用那台员工电梯。 只要住在405宿舍的选手愿意，除了课程与训练外，其余时间可以完全回避跟其他选手接触。而那位人气最高的选手正是宋清眠。 颜暮羽并非不知道405宿舍的存在，上一世那还是宋清眠为了躲避她常住的宿舍。 不过她本以为这一世宋清眠不会用到那间宿舍而一时遗忘，谁曾想宋清眠最终还是为了躲避她而住了进去。 尽管躲避她的理由已经发生了改变，颜暮羽仍觉得哭笑不得。 跟简之橙与宁果果搬到一间宿舍的时候，颜暮羽察觉到了她们两人的欲言又止。 但不知是否是宋清眠已经提前向二人打了招呼，她们最终没有问出想问的话。 颜暮羽无声叹息。 第二次公演是同公司团体赛。虽然不用同寝，但白天上课、排练，颜暮羽跟宋清眠还是会相见。 此刻尽量减少她跟宋清眠相处的时间才是最正确的，她在心底不断告诉自己。 后面的公演都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准备，时间变得紧迫。 所幸颜暮羽跟宋清眠都有上一世的记忆可依托，排练进行得十分顺利。 恢复成同公司的固定队友，没被淘汰的选手们相处了一个月，也大多变得熟稔，上课便不再要求必须要结伴而行，喜欢独处的选手们也自由了起来。 颜暮羽是喜欢独处的一员。但宋清眠结交的朋友不少，这段时间却也因为颜暮羽变得独来独往了起来，除排练上课外行踪不定。 颜暮羽跟宋清眠依然会在白天排练上课时进行必要交流，准备公演不只是她们两个人的事情，不是能够感情用事的时候。 但除此之外的私下交流，却都不再有了。竟说不出跟当初颜暮羽刚重生时的情况比哪一种更糟糕。 如此‘风平浪静’度过了一周，宋清眠的身体状况却开始拉起了警报——肉眼可见的消瘦与疲倦，令颜暮羽意识到不能够再拖沓下去，必须得对宋清眠阐明态度。 简之橙也屡次暗示颜暮羽去找宋清眠聊一聊，于是颜暮羽趁着停止收录的夜晚，敲响了宋清眠所在的405宿舍门。 “叩叩…叩叩…叩叩…” “……哪位？” 颜暮羽连敲了三次门，405宿舍终于传来了宋清眠微弱的询问声。 “是我。”颜暮羽轻声答道。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咔嚓一声打开。 已经洗漱好换上睡衣的宋清眠，面露惊喜地愣着看了颜暮羽好几秒，才匆匆侧身让颜暮羽进了房间。 “你最近有好好吃饭睡觉吗？” 看着宋清眠明显消瘦了许多的身子，待门关上后，颜暮羽终究忍不住问出了口。 “………有。” 宋清眠的迟疑太过明显，令颜暮羽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 “还撒谎！”心火上头，颜暮羽的语气不再柔和，“如果你企图以伤害自己的身体来换取想要听到的答案…是一定不会成功的！也不值得同情！” 听见颜暮羽的话，宋清眠的惊喜之色顷刻化为乌有。 她眼神一黯，面色惨淡地回道：“我没有这个打算…再给我一点时间——” “——再给你一点时间第二次公演就要到了，你想要用这样的状态去上台表演吗？还是你想证明给大家自己有多么废寝忘食？” 明明很担忧，却对宋清眠不肯承认自己在糟蹋身体而感到生气。心中叫嚣着不能心软的恶魔占据了上风，颜暮羽开始口不择言。 这番话听上去讽刺意味十足，将宋清眠刺得低下了头。 下一秒，她却突然抬起头，冲颜暮羽绽放了一个灿烂笑容：“你今天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话吗？” “……！” 看见宋清眠的笑容，颜暮羽的心猛地一疼。心火全灭的同时，她也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宋清眠没有等颜暮羽反应，继续笑着往下说道：“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恢复正常。” “不会在私下刻意躲避你们，不会在表演上拖累你们……也不会企图用伤害自己的身体来换取想要听到的答案…及他人的同情。” “如果你只是来找我说这些…我想也许我们还没有到彼此都冷静下来聊一聊的时候…请回。” 说完，宋清眠再次将房门打开，摆出了一副送客的姿态。 颜暮羽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浊气后，便轻移开宋清眠的手，将房门再次阖上。 她望着宋清眠，认真而郑重地说道： “没有表明来意是我的错，但请你不要再挂上这种虚伪的笑容了。” “你没有猜错。我心中曾对你的一些非正常言行感到违和，尽管我并不想去承认与面对，却改变不了现在这已经足够糟糕的状况。” “你说你跟我一样。说你不光跟我遭遇的经历一样，还跟我对你的感情一样。可你指望听到我什么样的回答？” “你点破了一切，揭露的不光是我曾经不能启齿十分失败的一次情感经历，还让我不得不面对自己曾对你造成的逼迫与伤害。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想清你对我的感情是否因愧疚驱使，但我想我对你的感情也许会因愧疚终止。” “我的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那只是一次意外，我从没有想过通过那样的方式来让你妥协、懊悔。所以应该躲避的人其实是我，不该是你。无颜面对的人其实也是我，不该是你。你没必要承担我该承担的。” “明明过去不久，可我突然怀念起了之前我们牵着手在运动场散步聊天的日子。” “你那天问我，如果我做错了一个关乎人生的重大决定，当意识到自己做错的时候会怎么做。我那时候回答过你，如果有机会挽救便会用尽全力通过行为去弥补。如果不能挽救，我会承担所有后果，不会再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 “你的问题，一定是早就想好的。而我的答案，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我爱上你，是所有过错的开始，这是我做错过的一个关乎人生的重大决定。重获新生是我获得的弥补机会，而我的挽救方式…便是不再爱你。”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希望你能如你所说，别再糟蹋自己的身体，早些恢复正常。”说着，颜暮羽不再看向宋清眠，她主动伸手将房门打开，“恢复正常后，我们仍会是队友兼好友。那天的事全当没有发生过…” 说完，颜暮羽迈出房间。 “你总是这样…自说自话后，从来不等我回答。” 听见身后的声音，颜暮羽停下了脚步。 站在门边的宋清眠脸上的虚假笑容已消失不在，神情却显得更加凄然。 “自顾自地决定爱我，又自顾自地决定不再爱我。也许是我从来没有跟上过你的步伐，也许是我早已来不及弥补…” “那天我还问过你，如果挽救曾经的错误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时不得不违背他人的意愿，你是否仍会坚持。你说你会坚持，但如果是我则会考虑一下。” “原本我套用那几句话，是想要以此来做自己心底的保障，却没有看清你是在借机表明你的态度。” “我能肯定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出自愧疚，但我的答案好像已根本不受你的期待。” “其实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对错’，有的只是‘选择’。” “你重新做出了你的选择，而我的选择似乎已无足轻重…我想这次我应当尊重你的选择。” “所以你不用担心，一切会恢复如初…” 话音一落，宋清眠阖上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不是每一条都有回复，但大家的评论都有在看。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