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137中文网 > 武侠仙侠 > 天香画师 > 第94章:旧光(三) (8)

第94章:旧光(三) (8)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暗地松了口气,还好这个家伙不跟着进去,她推开门,凉竹笙躺在床上,这些贼匪还给了张床还不算是泯灭人性,    他的皮肤很白,看着梓烟进来一双黝黑的眸子看了过来,“咳咳……姑娘是来救我的?”    听着他咳嗽梓烟看了看门,没人进来才松口气,然后从怀中掏出自己的绣帕放在了凉竹笙的头上,然后抓住了对方的手把脉,查看一番发现对方只是普通的伤风感冒而已才放心。    “你不用担心,我是来给你看病的!”说着坐在了病床上,绣帕沾点水放在了凉竹笙的额头上。    “你只是普通感冒,没有那么严重,自己小心就好!”说着走到门口,朝着大汉说了几句话,然后回到屋子里。    过了一会那个大汉推开门进来,端着一盆热水,还有一个瓷碗,“你要的都给你了,这个药也是弄好的,直接给他服下就好!”    大汉说完就退了出去,继续在外面镇守着。    梓烟从怀中的香囊上面抽出了一根银针,然后放在了汤里面,看见银针没有变成黑色这才放下心,看样子这些家伙并没有放入其他的毒药进去。    小心的将药碗端到了凉竹笙的面前,然后将凉竹笙小心的扶起来,凉竹笙两只黑黝黝的眼球看着面前这白花花的大腿,突然她的身躯一颤,他看见了一个纹身,那个纹身刻在了梓烟的大腿的内侧,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体太过于倾斜,也看不出来这个烟字。    这就是一个烟字,是当年华阳王妃给她刻下来的,为的就是日后好去找寻。    “原来我一直要找的人竟然早就见到了,真是可笑,只是如今陷入了贼窝,还不知道时好时坏!”凉竹笙心中一叹,不过却乖乖的将药水全部喝完,等到梓烟端着盆离开了,他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弄好了?弄好了就好,我也好带你回去向黑老大交代了额!”大汉说着带着梓烟又回到了院子。    “看样子你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现在可以安心的给我弄药丸了?至于逃出去的话你就不要想了,一旦我发现你有这种心思,我会马上弄死你的,我希望你知道!而且那个小子的命就在我的手中!”黑老大阴冷的说到。    “我知道!”梓烟冷冷说到,和这种悍匪绝对不要将就什么情面,这些全都是把脑袋挂在了裤子上的人,无法无天就是他们的代言词,他们这些人可是一点情面都不会将就的!    “希望如此,有什么要求可以和下面的人说,他们会尽量满足你的!不过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你有什么逃走的想法,不然将你抓回来之后我可不能保证你的安全了!”黑老大嘿嘿的说到,他可是早就对梓烟的身体很有兴趣的了。    “哼!”梓烟一声冷哼,没有理会黑老大,黑老大索然无趣,起身自己走了。    外面的两个大汉继续镇守在这个地方,如果这个女人跑掉了,那么自己二人的脑袋绝对会掉的,这点黑老大是不会开玩笑的。    大清早的乌鸦就停在了院落的墙上面,梓烟很不喜欢这些东西,感觉黑漆漆的,总会带来一些不好的东西!    “你听说了没有,巡山的家伙带来了一个女的,那身材,听说很是丰饶啊!”门口两个汉字低着头,恶心的交流着自己想法。    “那群家伙,也不知道走得什么运气,出去巡个山都可以找到这种极品娘们,你说说我们这什么时候才能遇到呢?”大汉说到。    “你想要的话还不简单?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呀,里面不久有一个!”大汉说着指了指房间。    “去死你,你就是嫌老子死的太早!老子还没有上到就会被你这个家伙弄去黑老大哪里然后老子死的翘起来,你就给我立功!”大汉冷声说到,另外一人嘿嘿一笑,也不恼怒。    梓烟听着他们的污言秽语,只是叹息一声,不知道又是哪家的姑娘入了他们的手,不过她可没有那么好的善心,自己这边连自己都要快顾不上了,现在要是可以将凉竹笙和自己就出去就已经够好的了,哪里能顾得上别人。    “听说那个娘们的性格特别的烈,而且精神好像不是很好,听说连黑老大都去了!”大汉说着吞了口口水。    “你说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分杯羹?”大汉有点心动了,如果真的和同伴说的那样,自己两人去了黑老大肯定不会说什么。    “可是我们如果贸然离开的话,黑老大会不会将我们杀了?”大汉说到,另外一人皱起眉头,但是还是**战胜了理智,他一拍手,“干了!自从接了这个苦差事,老子就没有开荤过了!”说着两人都朝着庭院走去。    “唉,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良家女子!”梓烟轻叹一声,不过也推开了门跟了上去,这次能不能成功脱离这个贼窝就看这次了。    手中还握着刚刚制作成功的迷药药丸,想要从这里逃出去,主要就要靠着这个东西了。    第161回:暮春凉凉(一)    院子中一个精神状态不好的妇女大吼着推开那些想要占便宜的悍匪,这些悍匪没有发怒,反而继续起哄着,一个个冲了上去,在妇女的胸前和屁股上面一阵乱摸。    妇女反抗没有用,怒吼着,但是这些家伙一个个就这样冲了上去将妇女压在身体下面,妇女没有办法继续反抗,只能认命,不过看上去她的精神确实有着问题,只是一阵乱弄,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样子。    “等我将这些东西都布置好了,我如果可以救你的话一定把你一起救出去!”    看着被土匪们强奸的女子,梓烟心中说到,她悄悄将药碗丢尽了水池中,这个水池就是这些土匪用来饮用的水源,只要里面都是迷药,到时候这些土匪肯定全部都会中招,而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着这个机会的来临。    梓烟走回了院子,看门的大汉也不在了,她连忙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最关键就是那些用来制作药丸的东西了一个都不能留下给那些匪徒。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了,梓烟预估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于是整理一下自己的裙摆,然后悄悄的到了庭院前面,被强奸的妇女已经安静了下来,只是露出了一脸害怕的样子,那些匪徒果然全部都被迷晕了。    梓烟看了看妇女,确定了对方确实精神有问题,但是妇女像是看见了她,连忙害怕的朝后退去,看见这个样子梓烟也没有了带他出去的意思。    如果带出去反而没有办法存活她!    “算了,就当我对不起你们!”梓烟心中发狠,然后连忙离开到了凉竹笙的院子中。    “我们赶紧走,那些匪徒全部中了迷药,现在全部都倒下了!”梓烟说到。    凉竹笙连忙从床上起身,他的伤势早就已经好了,只是为了获得土匪的优待,所以一直装着有病在身。    “我的钱袋还在,我拿了回来我们这就离开!后院有着两匹马!”凉竹笙说到。    梓烟点点头,到了后院果然有着两匹马站在原地吃草,凉竹笙上去抚摸了一把马的毛发,“好马,也不知道这些匪徒从哪里弄来的,现在可是便宜了我们!”    说话间就已经上了马,然后轻车熟路的驾驭起来,梓烟跟在身后都出了院子,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梓烟才感觉自己解脱了,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两人驾驭马匹狂奔在路上,很快就进入了山林中。    “这回才是真的脱险了,我们现在去往何处?”凉竹笙说话间看向了梓烟,知道了梓烟的真实身份,他这回才算是完成了一半任务,要梓烟答应和她一起走了,才算是完成任务。    “跟着我一起去?”凉竹笙说到。    梓烟皱着眉头,但是还是在凉竹笙的注视下缓缓点头,这算是同意了,凉竹笙心中高兴,但是脸上还是高冷的样子。    两人驾驭着马儿一路朝着西晋国而去。    此时梓烟的马车已经被人查了出来,院子里面几个妇人正在高兴的商讨着什么。    “那个梓烟看样子这回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您可以放心了!”一个穿金戴银的女子对着另外一个贵人说到。    “是,看样子我们不用担心地位的问题了,只是不知道做事情干不干净?”那个贵人转头问道。    “放心,我已经托人打听了,进入的是黑老大的贼窝,黑老大是什么人,哪个女人到了他的地盘,还能好好的走出来的?”女子一脸的得意。    “就算是出来了,就算是黑老大他们都没有动过她的身体,我相信老爷也不会再去相信她!这年头人言可畏!”妇女说到。    另外几人哈哈大笑,这话说得有理,谁能保证真的没有人动过梓烟的身子?这样子看来那个贱人果然是不会再回来了,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人先奸后杀,然后将尸体抛弃在了山林的某一处地方,最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叼走。    山里的村民们皆是疑惑不已,这群女人看起来衣着华贵,地位不凡,应当是从都城里来的贵妇人。可贵妇人们又怎么会屈尊到这种穷乡僻壤里来呢?    只是他们也不敢多问。这年头,少知道些东西更为保命。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所谓的“贵妇人”并非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而是蕙香和她手下新招揽的一个婢女名叫眉琴的,因着杜巧娘连月未归,不放心,便亲自来了一趟。    “哎,话说这杜巧娘究竟去了何处?”眉琴忽然想到,莫不是畏罪潜逃了,或者也被黑老大抓进贼窝里了?    蕙香倒不以为意,“不过一个贱婢,本来也是下贱痞子,何苦去管她?反正梓烟已经不会回来了,杜巧娘是死是活也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眉琴心中一阵唏嘘,面上仍连声道“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又离开了这深山里,连着几日奔波赶回将军府,将事情回禀给穆青娴。    穆青娴自然是心情畅快,当即赏赐了蕙香等人,蕙香又顺势将眉琴提了二等。    只有兰香仍然面无波澜,但没有在穆青娴跟前吭一声,只是离了廊下,对蕙香等人淡淡的问道,“你们亲眼见到了梓烟嘛?”    蕙香一怔,眉琴抢着答道,“回兰香姐姐的话,虽是没有见着,但当地村民实实在在的看到她被山匪掳了去,哪里还能有好下场呢?”    原本她们都没多想,只兰香这一问,反倒激起了蕙香心中的疑虑:梓烟素来多诡计,说不定这也是她弄出来的谣言,而真正的她早已逃之夭夭。    想到此处,她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后悔当初没有亲自上山去看看。    兰香看着她这番模样,心中长叹一声,“罢了,就算她还活着,也不可能再回羌城来了。如此,便权当她死了。”    “是啊蕙香姐姐,那贱坯子已经是戴罪之身,再不可能出现在咱们面前了。况且,虽然我们并没有亲眼见到,但被山匪掳走一事也算**不离十。”    第162回:暮春凉凉(二)    众人又纷纷劝慰,蕙香这才宽了心,只抛下一句“便宜那贱人了”,便径直往厢房走去。途径杜巧娘的厢房时,只见里头的人正忙不迭的往外搬运她旧时所用的衣物,而旁边那间厢房早已空置多时。    梓烟被崔洋赎走的时候,东西就已经悉数搬到隐山木府了,之后也没再提新的二等侍婢,便一直将厢房闲置到现在。    仿佛被某种东西吸引了一般,蕙香鬼使神差的抬起脚,走进了那间空置的厢房,一阵呛鼻的灰尘扑面而来,她忍不住皱了皱眉,然而,她敏锐的嗅到,在浓浓的霉味中,居然还夹杂着一点残香。    那是蕙香很熟悉的香味,梓烟的香味。    贱人!明明走了,还要留下这么些痕迹!蕙香双手攥紧成拳,挥手招来门外的眉琴。    “姐姐有何吩咐?”眉琴自然知道这间屋子曾是谁的,只是该清理的东西早就清理干净了,不知蕙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烧了。”    眉琴先是浑身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蕙香再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眉琴这才确信她所说的的的确确是要烧了这间厢房。    纵使眉琴也不大喜欢梓烟,可烧屋子这种事情并不是嘴上说说这么轻而易举的,她犹犹豫豫的回道,“这一带厢房一间连着一间,又都是这种材料,稍有不慎便会走水,二小姐闻起来,怕是不好交代啊……”    “那你就给我谨慎的烧,仔细的烧!”蕙香怒吼道,吓得眉琴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当即吩咐几个小厮准备火把。    玉箬轩的滚滚浓烟一下子扶摇直上,整个将军府的为之诧异。蕙香对此只说,那间厢房原来住着的人得了瘟疫,故而不得不烧之毁之。    但这个说法并不能得到众人的信服,主子那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慢慢的就这么去了。    只有玉箬轩的人知道,那间厢房一烧,梓烟是真的不会再回来。    玉箬轩的浓烟摇摇直上的时候,锦云入画如嫣三人正在盥洗室里忙碌着。    正是开春时节,万物百废待兴,将军府刚过了年节,又出了穆王后那档子事情,自然需要趁着新春慢慢的把失去的东西拾起来。主子们重振威风,奴婢们自然也谨言慎行。    “姐姐,你们看那烟——”入画眼尖,最先吼了起来,“好像是内院!难不成是哪家小姐的闺房走水了?”    如嫣听到声音也凑上前来看,盥洗室离着内院远,看不大清楚,但凭借着直觉,如嫣还是一下子猜到了浓烟所在之处,“看那个方向,莫不是玉箬轩?”    “玉箬轩走水了?”这可不是寻常事,锦云眉头一皱,立刻派了一个小婢女去查探,不多时就得了消息。    如嫣最先提出了质疑,“若是有瘟疫,怎的之前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你再去探探,到底烧的是哪个婢女的屋子。”    小婢女自然又去了,回来时脸色苍白,“回几位姐姐的话,火是蕙香姑娘吩咐烧的,烧的是、是梓烟姑娘曾经住的屋子。”    “梓烟?!”三人皆是一惊,梓烟早就离开了,她的屋子并无人居住,如何会有瘟疫一说?可见是个幌子了。    只是,梓烟在秋后便离开了将军府,年关后又因牵扯到穆王后的案子被凌迟处死,这事俨然过去个把月了,怎的忽然又烧起她的厢房来?    而且放出来的理由也是奇奇怪怪。梓烟是犯了事的人,大可对外说那屋子晦气,烧了,平白无故为何冒出瘟疫这样荒唐的说辞?可见里面的兜兜转转太多。    三人皆是沉默许久,入画的眼泪早就“啪嗒啪嗒”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尽的往下掉,如嫣颤颤的说,“这事,要不要告诉苏嬷嬷?”    三人又是一阵沉默。苏嬷嬷当初收了三个女孩,小绛和小荔先后去了,连唯一的梓烟也……她老人家身子骨本就不好,不知受的受不住。    锦云咬咬牙,正欲说这事还是暂且不要告诉苏嬷嬷,只求着时间能让她慢慢忘却掉这些悲伤的过往。    然而她一侧身,却看见苏嬷嬷站在门槛前看着她们。    锦云突然就哽塞了,还是如嫣咽了咽唾沫,上前去搀扶她老人家,“您老怎的不在屋里待着?这正是乍暖还寒时节,最容易着风寒了。”    “可不是嘛,梓烟那丫头若是还在,肯定又穿着薄薄的衣裳到处跑,骂也骂不听,”苏嬷嬷苍老的声音竟带着一丝笑意,让她整个人更显和蔼可亲,“不过说起来,那丫头的衣裳一件比一件华丽,金丝银边的,那丫头又长成那副模样,哎你别说,穿起来还真有点小姐的风姿。”    “嬷嬷……”如嫣再也说不下去了,再看入画,早已经哭成个泪人,一向坚强的锦云也眼圈红红的撇过了头。    “哎,画丫头哭什么呢?”苏嬷嬷脸色微变,“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梓烟那孩子死了?”    难道不是么……行刑那日早已过去了,再无回转之地。如嫣抿着嘴不说话,她心中早认定苏嬷嬷因为悲伤过度而得了失心疯。    “你们都别哭了,”苏嬷嬷笑道,“等你们活到我这个岁数,看人也一看一个准。想当年我在玉门关外捡到那丫头的时候,就看她眉眼不凡,定是母仪天下之命,又怎么可能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死去呢?哎哎哎,别哭了哈,一个个哭成这副模样,倒叫人笑话……”    三人只当苏嬷嬷这番话是劝慰,越哭越离开,院子里的海棠树却在一阵春风后恣意妄为的开了花,随风摆动着新鲜的花瓣,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清香。    苏嬷嬷从如嫣的怀里抽出手臂,一个人颤颤巍巍的走到海棠树下,嘴角里的笑意越发的深了,“你们看,绛丫头和荔丫头也很赞同我说的话呢……梓烟那孩子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的,一定会的……”    泪眼朦胧中,三人微微抬起头,分明看到那株海棠树鬼使神差的摆动着树枝,欢脱的好像很赞同苏嬷嬷的话一般。    锦云忍不住想,若是梓烟在这里,想必又要铺纸泼墨,画上一副《海棠醉春》了?    第163回:暮春凉凉(三)    静夜深深,冰冷的露水顺着檐下那片芭蕉叶滚落在地,敲出令人心碎的声响。窗枢内,透过薄薄的窗纱可以看到里面扑腾的烛火,孤独而寂寞的摇曳着它羸弱的身姿。    “呯——”    一声激烈的碰撞,茶水四溅,杯盏尽碎。    “你说,她被山匪掳走了?”    自打那次掉包计失败,尉迟宫就被禁足在府内。因为是尉迟疆亲自下命令,无论是死士还是兵卫,没有一个敢替尉迟宫出头,他孑然一身,自然不可能逃脱。    那时尉迟宫才明白,这些年他自以为得到的权利,在父亲的权威面前根本连屁都算不上。    粲花已死,他身边也就剩下一个杨素算得上是体己人。    而此时,杨素心中也是大骇,这个消息是从将军府里的密探传出来的,据说当日送梓烟出逃的杜巧娘多日未归,穆青娴派蕙香一干人等亲自去山中查探,得到了这个消息。    不知是死是生,下落不明。    杨素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梓烟最后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那座山在哪里。”尉迟宫忽然抬头问道,杨素一怔,继而立刻想到了自家主子要做什么。    “公子,万万不可啊,此行危险,若是让家主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杨素虽与梓烟相好,可现如今已经过去这么些时日了,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再补救似乎也没什么用。    然而尉迟宫意已决,又费了好大一番劲解了禁足,只身一人上了山,连夜厮杀,将匪窝屠尽。    那些山匪前日被下了迷香,身体内里本就垮了,如今纵使人多,也拼不过尉迟宫如狼似虎的厮杀,没打斗几个回合便尽数倒下。    只可惜,将匪窝翻了个底朝天,尉迟宫也没看到梓烟的身影。这时他才想起应该留个活口询问一下她的下落,然而为时已晚。    恍若晴天霹雳般,他怔愣的走着,跌跌撞撞的来到一处山崖边,远远却瞧见一个人影如同木桩似的僵直矗在那儿。    “烟儿?”    他顿时来了个激灵,几个健步冲上前,谁知那人扭过头来,满目苍夷,明明黝黑的肤色透着死气沉沉的枯黄,身体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单凭五官完全辨认不出是个人的模样。    尉迟宫着实被吓了一跳,他接连倒退几步。即便此人容貌尽毁,但他还是坚信对方绝对不是梓烟。    “你,你是谁?”他试探性的问道,转而又想,既然是出现在匪窝附近,会不会也是山匪掳来的良家妇女呢?既然如此,或许她知道梓烟的下落。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大概十五岁,身上带着一股奇香,气度十分不凡的?”尉迟宫赶忙逼问道。    那人怔怔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或是摇头。月从云层中透出光来,照耀在她的脸上,使她看起来更加狰狞。    尉迟宫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面熟,不过多时他便彻底想了起来。    是她没错!他们曾经在陌云山秋狩时见过几面,而且据杨素所说,穆青娴正是派她将梓烟掉包带走的。    没想到,如今她也落得如此下场。    “杜巧娘?你是叫杜巧娘对?”尉迟宫不死心的问道,如今山匪尽亡,要想探听消息,便只能从此女身上下手了。    谁知杜巧娘的嘴忽然咧开,从喉咙里发出骇人的干笑来,在月黑风高的林子里显得可怖不已。    尉迟宫正欲再问,只见她纵身一跃,义无反顾的跳下了万丈悬崖。这速度太快,竟让尉迟宫来不及反应,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崖边月光潺潺,早已不见杜巧娘的身影。    他便这样独自一人呆呆的站在崖边,一夜无眠。杨素在山下待了一夜,实在放心不下,翌日上了山,找了半晌才找到面如死灰的尉迟宫。    “公子,梓烟呢?”杨素张口说完便后悔了,自家主子都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她反而先关心一个举足轻重的婢女。    还是一个已经背叛了他们的婢女。    “公子,你没事?”杨素趁着尉迟宫还没回答,赶忙补充道。尉迟宫仍然痴痴的看着崖边,那种神情,仿佛梓烟已经从那里跳了下去一般。    杨素心中一跳,仓皇冲到崖边,看着下面层层叠叠的云雾,试图找寻梓烟的痕迹,然而无果。    难道,她果真死了?杨素感到难以置信,从羌城的水深火热中逃离的梓烟,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难道就这样死在穷乡僻壤?    她不信。    一直到返回尉迟府,尉迟宫都没有说一句话,杨素也不好再问。直到又过去了半年,她才从尉迟宫的嘴里多多少少探听到,真正跳崖的是杜巧娘,梓烟失踪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杨素心中一块大石头轰然破碎,那一瞬间,她几乎要涌出泪水来。    失踪了,就意味着一辈子可能无缘再见,可想到梓烟还活着,在这茫茫红尘中的某一隅过着属于自己新的人生,杨素就替她感到欣慰。    走了就好,离开羌城,离开北燕,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皇宫内,华阳王妃扶着几个月大的肚子,焦急不安的在殿内来回走动。懿九劝了好几次,她始终都没法放下心。    虽然苏翎辰和木袅袅已经赶着去救人,而且以他们的能力,再算算时辰,应该能够从穆青娴手上救下梓烟,可华阳王妃还是紧张不已,好像在经历人生中最大的一场赌博。    直到殿外浅丸慌慌张张冲来,跌了几个踉跄后说道,“回来了,殿下回来了!”    华阳王妃赶忙迎了出去,当她看到苏翎辰脸上淡淡的笑容时,就知道梓烟已经脱离危险了。    “她接下来估计会去西晋国,她身旁有个武功还不错的男子,不像是坏人,应该会保护她。”苏翎辰淡淡的说道,他不认识凉竹笙,却在短时间的交往内轻易判断出他的善恶。    至少,他不会伤害梓烟。    “好,好……”华阳王妃嘴里不断的冒出这个词,须臾后方才想起问道,“那你呢?”    第164回:梓上孤烟    这是在问苏翎辰接下来的打算。    当初,朝中尉迟家族和将军府权势滔天,而后宫中,王后和尉迟王妃深受王上宠爱,只有她一没子嗣,二被冷落,局势对隐山木府极为不利。    远在西晋的皇帝这才派自己儿子亲自出马,远赴北燕扭转棋局。当然,更多的缘由还是为了锻炼这个将要成年的嫡皇子。    如今,穆王后已逝,华阳王妃又怀上了皇子,三大家族和皇室之间的天秤差不多平衡了,苏翎辰也算顺利完成了使命。    “我三日后启程,返回西晋。”果不其然,苏翎辰这样说道。    华阳王妃沉默了,再抬起头时,她的眼眸中流露出悠远的悲伤,很快又沉淀在与世隔绝的冷漠里。    至太始二年算起,华阳王妃足足有十五年没有离开北燕了,西晋的人和物在她的脑海里已经成为了一个永远的回忆。    “姑母可有什么要侄儿带去西晋的么?”    华阳王妃一愣,这好像是苏翎辰到北燕国之后,第一次直接喊她“姑母”。    她是西晋皇帝的远方族姐,从血缘上看和皇帝一脉实在太疏远了,但她从小被养在先太后膝下,与皇帝情同手足,这才被尊为西晋长公主。    因此,从辈分上算,苏翎辰的确也该叫她一声“姑母”。    只是,就像北燕国三家鼎立,西晋国的几大家族也有自己的明争暗斗。而她所站立的那一派正好与苏翎辰对立。    这也是她和苏翎辰之间始终有所隔阂的原因。    “王妃?”    苏翎辰皱了皱眉,华阳王妃才反应过来他刚刚问自己的那个问题,她以最快的速度掩饰内心的繁杂思绪,说道,“本宫多年未曾回去,早已生疏了。替本宫向你父皇问好即可。”    只是向父皇问好吗?    苏翎辰微微的眯了眼,华阳王妃则侧过头不再看他,“你既然已经决定启程,本宫也不好再叨扰,你且去。你也到这个年纪了,想必接下来几年还有桩桩大事要忙,你多多保重。”    这便是逐客令了。苏翎辰微微抿了嘴,浅笑着朝华阳王妃拱了拱手,转身慢慢离开宫殿。    苏翎辰这次回去,几个皇子都到了这个年龄,很快就要面临着夺嫡之争,若是成了皇太子,继而又登基称帝,基本不可能再次踏足北燕了。而作为王妃的苏瑾自然也不可能返回故乡。    他们彼此都知道,这一别,怕是此生难以再见。    “辰儿,”华阳王妃突然开口道,“若是你还能见到烟儿,望你能多多照顾她。”    苏翎辰顿了顿脚,却没有开口,片刻后径直走出宫殿。    “他这是什么意思?”懿九不满的说道。尽管苏翎辰是三皇子,但华阳王妃才是她的正经主子。如今自家主子被人不待见,她做奴婢的也觉得没脸。    “他不说话,就代表答应了。”华阳王妃却笑了,手不自觉的抚上小腹,“烟儿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将来一定前途不可限量。”    “是啊,王妃您就不用担心了。”懿九忙说道,一边招呼着浅丸端茶上来。    “他们这番若是去西晋,必定会经过玉门关。浅丸,你即刻启程,务必赶上她的步伐,将我想跟她说的话传达给她。”    浅丸一愣,笑道,“不知王妃想跟姑娘说些什么呢?”    燕耀元年,北燕国边疆,玉门关。    辽阔的戈壁滩上,一排而过的城墙巍峨耸立,远处不断有狼烟烽火直挺挺而上,在无垠的蓝天中留下一道道寂寞的痕迹。    苏嬷嬷曾说过,她就是在玉门关前的梓树下捡到自己的,当时,她还只是个尚在襁褓的婴孩。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亲人是否尚在人间,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    梓烟和凉竹笙牵着马,并肩而行。连续一个月的奔波,当她们抵达北燕边疆的时候,初夏已经悄然而过,酷暑来临。    这日,正是晌午,两人都着很朴素的麻衣,背着各自的包裹,慢慢的踱步。抵达玉门关后,离西晋国已经只差一步之遥,他们没必要再这么紧张的赶路了。    就算那些人察觉了梓烟的逃逸,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囚犯就追到西晋国去。毕竟两国关系一直处于僵持状态。    等于说,只要梓烟离开了玉门关,她就彻底安全了。    “我们在这个城邑休息一日。”凉竹笙牵着马,尽量缩小自己的步伐。    梓烟轻轻的颔首,虽是酷暑天,她却丝毫不觉得炎热,浑身清爽无比,再看凉竹笙满头是汗,相比之下真是一个像夏天一个像冬天。    除此之外,她还发现了诸多不寻常的地方。譬如她的体质越来越好了。从前虽有尉迟宫的药吊着,但时常会发病,特别容易着风寒,尤其是这种长时间的奔波,以她的身子骨是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了的。    可是这一次却是例外。她浑身上下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无论是寒冷的天气还是炎热的天气都觉得舒爽无比。    她坚信,自己的变化源于苏翎辰给的药丸。    难道,他并非完全按照尉迟宫的药去仿制?也对,他好歹是西晋国的三皇子,背后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梓烟摸了摸放在胸前藏着的鼓鼓的药囊,心中泛起一阵心酸。苏翎辰给的药丸很多,但总有用完的时候,到那时,她又该怎么办呢?    第一次被压下牢狱的时候,她并不怕死。可经历了这么一场逃逸之后,她格外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生命。    “竹笙,”梓烟忽然叫住了凉竹笙,“我不想在此地休息了,等过了玉门关,再去西晋国的城邑里找留宿的客栈。”    凉竹笙有些怔愣,几步之差而已,有什么区别嘛?可看着梓烟坚定的眼神,他不忍心拒绝。    “行,只要你身体撑得住,我们即刻出发。”反正过了玉门关,就是他的国土了,住宿反而更方便。    虽然两国政治上有些隔阂,但丝毫不阻挡商贸往来。因此,每日通过玉门关的商人数不胜数。当然也有不少像梓烟这种投奔异乡求生的平民百姓。    梓烟牵着马遥遥跟在凉竹笙背后,准备通过关卡的检查。再回首时,仿佛在人群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却始终想不起来是谁。她看到那个人在朝自己招手,但一眨眼又消失在人群里。    她一怔,随后又想,现在北燕国能有几个人知道她还活着呢?想必是眼花了。    她的眼前忍不住浮现出一个个故人的身影来:小绛、小荔、杨素、粲花、阿妲、张盛、苏嬷嬷、杜巧娘、蕙香、兰香、穆青娴、木袅袅、华阳王妃、穆王后,还有尉迟宫……    那些人的模样一个接一个渐渐的化作虚烟,消失殆尽,就好像她那些回不去的光阴。    梓烟已经死了,带着她那些悲伤的记忆永远的埋葬在这片国土上。    燕耀元年七月初,她离开了北燕,离开了这个她待了十五年的地方。    没有凄凉的乐曲,没有冰冷的雨水,她的离开并没有给这片土地带来什么变化,就像她当初来的时候那样。    走过玉门关,只看到在云雾缥缈间,带着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西晋的山水像一幅绝美的画卷慢慢铺陈展现在他们面前。    从今日起,这世上少了个梓烟,多了个苏梓烟。    第165回:新郑秋雨(一)    西晋大历十六年深秋,新郑。    原本是万里晴空,到了午时三刻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泥泞的道路旁郁郁葱葱的芦苇丛随风而摆,一辆辆马匹飞驰而过,行人匆匆。    棠梨客栈在新郑不算出名,旁边既没有驿站也没有街坊,就这么突兀的设在人迹罕至的小道边。偶尔会有过路的旅客停下脚步在此喝几口清茶,也不过如此。    像这种格局的客栈到处都是,免不了常年受街边霸王的压迫,可棠梨客栈屹立于此已经几十年了,风雨不倒。渐渐便有传闻,这间客栈背后有权贵做靠山,实际上是个采撷讯息地下接头的点。    年代久了,什么样的传闻都有。    这日下了雨,过往的旅客比平时更少上几倍,客栈的小二正倚在门槛上打瞌睡,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马鸣,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两个披着蓑衣的人牵着马匹,停在外面。    他懒怠的挑了挑眉,并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可他不动,那两人亦不动,半刻后,他撑不住了。    “两位有事?”    高个的男子扶了扶压低的斗笠,露出那双冰冷孤傲的眼眸。小二浑身一滞,知道此人必定大有来头,登时换了一副嘴脸。    “哟,远道而来必是贵客,快快请进,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男子重新压低的帽檐,将两匹马的缰绳往小二面前一伸。小二娴熟的接过缰绳,把它们牵到马厩里拴好,再回头时,男子已经搀着身旁的女子进了客栈。    他们张望了片刻,最后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    “两位是从北燕来的?”小二端着茶壶上前套近乎,谄媚的笑容让他整张脸的赘肉的拧到一起。    便是说话间,他已经将眼前人打量了一通。男子长着一副西晋容貌,身材高大魁梧,腰间别着剑,手上长满了茧,观其身型体魄,一看便是练家子,而且武功不低。    而他身旁的女子用斗笠上连着的白纱遮面,从身姿仍可看出其容貌气质不凡,而她的举止投足又符合礼仪,若不是出身高贵,也必定受过很好的教养。    “这是什么茶?”男子抿了一口茶,问道。    “很普通的清茶。”小二实话实说,像他们这样的小店,也只能提供这种程度的茶了。    男子没有说话,而对面的女子也始终保持沉默。    “两位远道而来,是否需要在此借宿一晚?”小二试探性的开口。    男子看了女子一眼,似乎正在等待她的回复。女子抿了一口茶,道,“竹笙,这里离姑苏城还有多远?”    原来她没有来过西晋。小二当即下此定论。姑苏是西晋的皇都,而新郑作为姑苏的邻城,同样名满天下。    小二很想回答她的问题,但出于礼数,他选择闭口不言。    “只差几里路了,”凉竹笙的声音低沉而带有磁性,“不过眼下天就要黑了,又下着这么大的雨……”    “恩,我们明早再出发。”不等他说完,苏梓烟直接道。    很难想象又一个深秋悄然而至,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跟着穆氏的车队去陌云山狩猎,然而一年后的今日,她和北燕已经隔着千山万水。    接连三个多月的旅途奔波,他们终于离姑苏城只差一步之遥。    两人先上楼去整理了住处,紧接着重新回到堂内,又点了几碟小菜。    小二重新回到门口打瞌睡。本来以为好容易来了两个旅客,谁知竟是两个闷葫芦,一切还是这样安静。    “救命呐——”    一声凄厉的叫喊打破了保持许久的寂静,三个人齐齐往外看去,凉竹笙当即站起身像一面墙般挡在苏梓烟的面前。    苏梓烟同样十分警惕,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的盯着客栈外。    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披散着满头青丝,跌跌撞撞的从雨里跑来,她的脸色苍白,恍若鬼魅。    “喂,姑娘,你——”小二赶忙拦住她。    “小哥,救我,救救我……”那个女子的头发凌乱无比,遮挡住她的容颜。这时,天空划过一道狠戾的闪电,周围的一切都亮了起来,那个女子的容颜显得清晰可见。    是她?    不,不可能是她。    可世间真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人?    苏梓烟的瞳孔渐渐放大,完全无视了接下来劈下的一个闷雷。她的大脑中使劲想着记忆中那个人的模样,渐渐和眼前的人重叠在一起。    五官几乎一致,唯一不同的只是神韵。那个人的英姿飒爽至今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而眼前的女子太过柔弱了。    不可能是她。    可苏梓烟从来不相信巧合,如果她推断的没错,此女必定和北燕隐山木府有关系,要不然怎么会和她家的二小姐木袅袅长得如此相似?    凉竹笙对苏梓烟的眼神很是不解,“你认识她?”    “不认识。”苏梓烟摇摇头,北燕的事情早就与她无关了。    凉竹笙重新回到了位置上。那边,女子和小二仍然在纠缠着。    “有人要绑架我,把我卖到青楼去……”女子哭哭啼啼的,让人看着很是心疼。    小二很为难,他见多了世面,在没有判断事情原委之前不会轻而易举的报官。    “咚咚咚——”    一连串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几个黑衣大汉从四面八方涌来,在暴雨中将女子围住,二话不说上前拉扯她。    小二注意到,他们看起来粗暴,但行为很拘谨,言辞也颇为尊重。    “姑娘跟我们回去……”    “姑娘请不要为难我们……”    难道是被卖到贵人府里做妾的?要不然这些个大汉为什么不敢碰她?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女子死命挣扎,那些大汉想要控制住她又无从下手,便一直这么僵持着。    苏梓烟将这一切从头到尾看在眼里,她长长叹了口气,只闷声喝茶。凉竹笙看出她不想管这事,只得把内心的疑惑藏住。    谁知那小二看不惯他们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偏偏要把他们牵扯进来。    “喂,里面的,出来帮帮忙啊!别坐视不理啊……”    第166回:新郑秋雨(二)    那些人才注意到,原来里面还有两个客人。便是趁着这个档子口,女子撒腿就跑,直往苏梓烟的方向奔去。    苏梓烟吓了一跳,她起身连连后退,那女子似乎盯紧了她,非得凑上去,让她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姑娘救我……”女子苦苦哀求,“我是北燕羌都人,本是一家大户的小姐,被他们拐卖到此处……”    凉竹笙挡在了她和苏梓烟中间,“北燕人?我看你这模样更像西晋人。”    “是是是,”女子又仓皇改口,“我祖上原是西晋人,之后才举家搬到北燕……”    这便**不离十了,苏梓烟心中已经有了切实的推断。    这个时候,那些黑衣壮士又围了上来,为首的说道,“两位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她已经与我们主家签了卖身契。”    “那不是我签的——”女子发疯似的大叫,“那是我父亲,是我父亲逼我的——”    “这位兄台,不知你所说的卖身契,可否出示给我们看看?”如果真的签了卖身契,也别无他法。    黑衣人你看我我看你,正僵持着,门口突然传来了妩媚的笑声,继而一个妖娆的三十出头的妇人从一辆马车上下来,扭着腰肢进了客栈。    这个妇人的出现转移了所有人的目光,她所及之处仿佛带着无形的光辉。    苏梓烟知道,此人必定就是黑衣大汉所言的主家了。    那个女子看到妇人出现后,浑身直冒冷汗,哆哆嗦嗦的,嘴里还不停的叨念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可在苏梓烟看来,这个妇人慈眉善目,尽管五官间带着褪不去的媚气,但一眼望上去不像是坏心肠的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谁又能猜到,如此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子竟会是人贩子的头头?    “这位妈妈便是他们的主家?”苏梓烟大抵猜到,如此扮相的妇人必然是哪个勾栏院的老鸨。    妇人莞尔一笑,“姑娘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    呵,难不成还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苏梓烟心中暗暗冷笑,面上毫无波澜,“可否出示一下卖身契?若无卖身契,我们便要报官了。”    妇人面不改色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半大的卷轴,往苏梓烟面前一伸,但手背朝上,始终合拢着不放开“在这片土地上,已经很少有像姑娘这般爱管闲事的人了。”    说完,妇人又瞥了凉竹笙一眼,笑意更浓了。凉竹笙心下一凉,当即有种不祥的预感。    事实上,从妇人踏入客栈的那一刻起,凉竹笙就认出了她的身份。他知道,苏梓烟这次是惹上大麻烦了。    妇人的确是勾栏院的老鸨,可此勾栏院又与寻常的勾栏院不同……总之,一般人能躲则躲,谁也不愿与她们起矛盾。    只是,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妇人似乎也认得他?    不,这是不可能的。    正当他寻思间,妇人已经将手一松,那个卷轴“哗啦啦”的向下垂开——果真白纸黑字,确是卖身契无疑。    女子的名字叫“木婉荷”,看来跟北燕隐山木府有很大的关联。苏梓烟怜悯的看了女子一眼,虽然她不知道堂堂木府缘何会将自己人给卖到勾栏院去,但无论如何这卖身契铁板钉钉,除非走正经渠道花钱去赎回,否则根本没办法救下她。    木婉荷认命的跪倒在地,疯了似的哭嚎着,哭声夹杂在雷雨里,凄厉又悲凉。    妇人满意的收起卷轴,便是在那一刻,苏梓烟注意到卷轴右下方那个红色章戳上的字眼。    姑苏撷芳阁,白曼。    苏梓烟眼前一花,差点没站稳,还好妇人伸手搀了她一把。    “姑娘怎么了?”妇人关切的问道,凉竹笙几步上前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警惕的盯着妇人看,总觉得方才苏梓烟的晕眩和这个深不可测的妇人有关。    妇人看出凉竹笙的警觉,识趣的收回了手。    “你,”苏梓烟指着妇人那张美貌的脸,不可思议的问道,“你是撷芳阁的人?你叫白曼?”    妇人先是一愣,随即莞尔一笑。凉竹笙怔愣的看着她们,不知所云。    苏梓烟这时才明白,有些东西,是一辈子也撇不开的。就算她给了自己新的身份,就算她义无反顾的想要抛弃过去重新开始,可上天总是不让她如意。    西晋这么大,怎么偏偏就让她遇见了呢?    “我竟不知自己原来这么有名气,随便一个过路的姑娘都知晓我的名字。”白曼眉眼弯弯,媚气中带着不俗的味道。    苏梓烟重新打量眼前的妇人,这和她当初所想象的白曼是不同的。白曼是虞湘大香师座下最得意的弟子,天资卓越,傲视群雄,她应该是那种孤傲冷艳的女子才对。    可眼前的人,浑身散发着浓浓的香膏脂粉味,举手投足间俱是妩媚的诱人。    “实不相瞒,小女子自小在北燕国长大,曾偶然间与羌都陌云山上一个朱氏村落的小姐结识,她的姐姐朱玉华与您在多年前有过一段缘分。”    苏梓烟不打算一开口就提及两本秘籍的事情。在她的内心里,白曼和华阳王妃、西晋王后两人有所不同。后两者是权贵之后,地位显赫,而白曼不过是北燕国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却能在众弟子间脱颖而出,得到大香师的赏识,可见其必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朱玉华……”白曼沉思了好一会儿,方才在尘封的记忆里挖出这个名字,“的确是个可怜的女人。”    “您还记得她,算是她的福分了,”苏梓烟苦笑道,“我本来已经为她调配了助她苏醒的药物,可惜她并不愿意醒来,宁可沉迷在梦里。”    “我早知道她有这样的想法,当初才选择……”白曼话音未落,突然神色一变,“你说什么?你调配出了解药?”    苏梓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因为嘴快又说错了话,她暗暗懊恼,但又想到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实话实说。    不知觉半柱香便过去了,两人越聊越起劲。白曼万万没想到,她过去几十年在沉香国辉煌的日子尚且未曾遇到可心的人,如今徐娘半老在这西晋之国却遇到了知心人。    第167回:新郑秋雨(三)(1更)    茶馆的小二睡到一半起身,看到两人竟还在聊天,惊讶不已。便又烧了一壶茶,并一碟花生米送给二人。    谁知他迷迷糊糊,竟一不小心摔倒打翻了茶壶,还好一直守在暗处了凉竹笙突然冲了出来,挡在了苏梓烟面前。    他的动作极快,剑法也不赖,滚烫的水立刻被他的剑气扫到一边。尽管如此,苏梓烟还是紧张的一个侧身跌倒在地。    白曼连忙将她搀扶起来,便是这一拉一扯,苏梓烟腰间的玉佩“哐当”落在地上。    “咦……”白曼惊讶的拾起玉树银鹤玉佩,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确信是当年在师姐妹身上看到的那枚。    苏梓烟一把抢过白曼手中的玉佩,片刻后又觉得自己的举动很突兀,便尴尬的解释,“这是一个贵人赠予我的……”    白曼眯了眯眼,“我原以为像姑娘这样的人,过去的事情早该过去了。”    苏梓烟眼里闪过一层雾,“有些东西的确放下了,但此物非凡品,况且……总之,不能随意摒弃。”    白曼心道,原以为她不过是在香道上颇有见解,如今看此物在她手里,想来她与那人竟有些牵扯,难道她是北燕皇室中人……如此一来,他又在她的身边,便解释的通了。    只是看她如今模样,也不知将此事知晓了几层。    两人继续畅聊,直至夜半时分,苏梓烟方才有了困意,连打了几个哈欠后,白曼心疼的拉着她的手,劝她先行休息去,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谈。    反正两个人都要去西晋,这一路上也有伴。    “哎,不知苏姑娘在西晋可有落脚处?”白曼突然问道,她话里有话。    苏梓烟正欲回答,暗中倏然冒出凉竹笙的声音,“苏姑娘是我带来的,自然与我一同落脚。”    白曼神色一滞,莞尔道,“凉兄弟自称是地方贵胄子弟,恕我直言,姑苏城内诸多贵府与我们撷芳阁都有来往,我竟不知哪家大院可以随随便便收留一位来历不明的北燕小姐。”    “她……”凉竹笙正欲说“她不一样”,话到嘴边深深咽了下去。    看到凉竹笙的模样,苏梓烟默然了。西晋国的习俗礼仪如何她不知,但像她这种不明身份的人,一般人家是不会随便收留的。除非将她卖到府中做婢女,可她不愿再受那种被拘束的生活。    “白阁主,不知道你们撷芳阁缺不缺人,”话至此,生怕引起他人误会,她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像您这样的,负责招揽一些外来的女子进入阁内。”    白曼“噗嗤”一笑,“我们撷芳阁在世间各地均有联络据点,暂不缺人手。打杂的低贱婢女倒稀缺,只是我看姑娘你的心性,应该不会甘于人下。”    闻言,苏梓烟讪讪的笑了笑,眼神间却黯然失色。    安静了片刻,白曼的声音又慢慢飘了过来,“我走后,倒是缺个管事的。”    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恰巧能被苏梓烟听得一清二楚,而稍稍站的远些的凉竹笙就只能听到依稀的只字片语了。    管事的?这是什么意思……    苏梓烟心中一个“咯噔”,还在发愣,那边白曼却捂嘴笑了起来,像是方才苏梓烟所听到的都是幻觉一般。    “我这些年一直在寻找一个聪慧的女子能接我的衣钵……你也知道,我曾在沉香国求学一段时间,老师所教授的毕生所学若是断在我手,那我真是莫大的罪过了。我看你正好是个合适的,不知有没有兴趣从此跟着我?”    闻言,苏梓烟两眼放光,“那自然是极好不过了!”    “不过,我撷芳阁可不是闲人待的地方,若你愿意,平日里也该帮我打理打理。”白曼换作一副认真的神情,苏梓烟连连点头。    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听到是青楼舞坊,多不愿意去,唯恐沾染身子。可苏梓烟是从地狱里跌打滚爬上来的,这一路什么人没见过,而且撷芳阁名扬天下,肯定不是简单的勾栏院,白曼又是虞湘大香师亲传弟子,苏梓烟对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    于是,这是就这样商妥了。两人各自欢喜,唯有一人愤懑不平。    “你不能去!”    凉竹笙一拍案,惊起窗外四方鸟儿乱窜。苏梓烟连忙起身掩了窗子,生怕惊到隔壁厢房的白曼。    “你急什么?白阁主说得对,我不能总跟着你。就算你愿意,你的父母兄弟也不会愿意的。”苏梓烟冷静的分析道。    “你相信我,他们会同意的!”凉竹笙又想说出实情,偏又不能说,只得憋闷着,“我父亲原是派我去北燕找长姐,如今未果,必然痛心。你去了,他见你聪慧美丽,指不定就把你当成长女对待,到时候,你就是我们家的大小姐,有何不好?”    “你自己也说了,是‘指不定’……这种概率有多高?况且,我早就厌倦了大宅院里的生活。千金小姐什么的,我亦不稀罕。反倒是与白阁主一同研习香道,掌着撷芳阁,更有趣些。”    “你一个清白女子,去那种地方,你……”凉竹笙说不下去了。    “我已经决定了,你无须多言。”苏梓烟摆手道,她的神情冷漠如霜,“我很感激你救了我,并且一路陪我逃离追捕来到西晋国。但是我们志不同道不合,纠缠下去也不知办法,等到了姑苏,便各走各的路!”    “你——”    凉竹笙万万没想到此女竟绝情至此。一路相陪,他原以为她心里会萌生一点怀念记挂,可他又怎会想到,苏梓烟这种经历过生死的人,在人情上不会再付出过多心思。    “也罢!”凉竹笙最终妥协了,以他如今的身份,真的没有立场去干扰苏梓烟的选择,“你今天选择了这条路,希望以后也不会后悔!”    说完,他便摔门而去。    苏梓烟一愣怔,呆呆的坐在那里怅然许久。这期间,她时而想起曾经在北燕的事情,又时而想到那不可预知的未来。    撷芳阁究竟是不是个好的去处,白曼等人到底是何来历,她尚且不知。可她知道,她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不曾后悔过。    第168回:小童萤草(一)(2更)    静夜,苏梓烟正准备就寝,突然听到窗外飘来呜咽声,时远时近,摄人心魂。    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她素来不信鬼神,但半夜里冷不丁冒出这样可怖的声音,难免会使人感到害怕。    苏梓烟本来习惯性的想叫凉竹笙。这一路行来将近一年的时间,凉竹笙都像个最忠诚的护卫一样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她也习惯了这样的守护。    可今夜她方才醒悟,凉竹笙并非她的侍卫,他们之间不过是旅途伴侣的关系。    苏梓烟本来想蒙着被子睡着,然而哭声越来越凄厉,而且似乎没人去管。难不成大家都不如她这么浅眠?    “算了,我还是去看看。”    她点了一盏灯,烛火摇摇曳曳的照亮整个长廊。她的厢房在最深处,这是她主动向小二提出安排的。因为她素来没什么安全感,总喜欢住在最角落。而那哭声,是从长廊另一头的角落传来的。    苏梓烟想了想今日在棠梨客栈住宿的旅客,似乎没有这样年轻的女子,除了……木婉荷。    难道是她在哭嘛?    苏梓烟信步走去,她依稀记得木婉荷的厢房在哪个位置,果然,离那里越近,哭声就越大。    她犹豫了片刻,敲响了厢房的门,哭声戛然而止。    “是木姑娘在哭么?”    苏梓烟的耳朵贴在厢房门外,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那女子哭得太过,一时半会儿收不住,还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很明显是在压抑自己。    “木姑娘,你没事?”    许久,里面才传来一句:“我没事,你走!”声音带着愤懑,看来她是在怪苏梓烟今晚没有救她,之后还和白曼混在了一起。    苏梓烟知道如果她现在走了,木婉荷肯定又会继续哭的,那她今晚就别睡了。    “木姑娘,可以让我进去么?”她再试探性的问道。    “不必了,你回去!”木婉荷是打定主意不见她。    这样子可不行。她已经答应了白曼要替她打理撷芳阁,这木婉荷也将成为其中的一员,将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矛盾就得处理好。    她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办法可能让木婉荷见她了。    “木姑娘,我也是从北燕来的……不知你是否去过羌都,是否认识隐山木府的木袅袅小姐。”    里头的人似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而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    “你……究竟是谁?”木婉荷的眼神里全是警惕。    苏梓烟心里的大石头瞬间落下了,她径直走进木婉荷的厢房,“我和她有过一段交情。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一定认识她。”    话音刚落,木婉荷又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哭得比方才更厉害了,“不瞒姑娘说,她、她是我的嫡妹……”    “原来你是木袅袅的姐姐,难怪你们长相如此相似。”苏梓烟免不了一阵唏嘘。虽然没有遇到木袅袅,却遇到了她的姐姐,也算他乡遇故知了,怎能不让人心生感慨。    “二小姐才回北燕一年,你怎的就有幸与她相识?”    苏梓烟注意到木婉荷对木袅袅的称呼,心道她在木府的地位看来很低啊,“其实,我以前曾在大户人家做个婢子,便见过木二小姐几面。后来,奴婢有幸在木府做过几个月的婢子,木二小姐是女中豪杰,从来不计较主仆之分,对奴婢也多加照拂……那时,奴婢却不知道木姑娘你,想来你已经离开木府了。”    “我是永乐十二年四月左右离开木府的,不知你在木府做婢子是几月的事情?”木婉荷讶异。    “永乐十二年四月……”这真是个让人怀念的时节啊,“我是十二年腊月去的木府,初春时便离开了。”    谁曾想,她们二人竟这般错过,如今又在几万里外的异乡相遇。    两人沉默了片刻,方才一席短短的谈话已经激起了他们彼此的回忆。不知过了多久,苏梓烟又道,“恕小女子冒昧,小女子本是无依无靠孑然一身,故而四处飘零。只木姑娘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缘何至此……”    一提到此事,木婉荷的眼神里就流露出怨毒之色来,“我父亲为了一笔交易,就把我卖到撷芳阁去了。”    “交易?什么交易竟让木魁大人做出卖女的行为?”苏梓烟大惊,便是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永乐十二年四月,尉迟宫的密探从木府截下的一封梅纹信笺来。    那封梅纹信笺里有诸多地方是当时的她未曾看明白的,现在倒回去想想,却通透许多。譬如苏翎辰之所以跟着木袅袅前往北燕,是因为西晋国在北燕的势力受到阻碍,皇帝为了锻炼自己的皇子而派他去处理;    又譬如,信中提到的“时不我待,只争朝夕”,劝说华阳王妃效仿大历元年时的某事,极有可能就是指大历元年华阳王妃怀上子嗣的事情,应该是为了劝说她想办法争宠,好再次怀上龙嗣;    再譬如,那信中所提到的,将庶长女送往撷芳阁,也确有其事。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交易……但能让父亲上心的,必然和我木家在朝中的局势以及北燕西晋有关。”提起这些国家大事,木婉荷似乎浑然不在乎。也对,并非每个人都会认为这些事情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政治交易?原来,撷芳阁还远跨西晋国与隐山木府有政治交易?苏梓烟没想过,这些事情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哎……世家大族的子女看似风光,总有些旁人不知道的无奈和委屈。”苏梓烟长叹一声,“既然如此,你为了家族奉献自己的一生,他们必然永久铭记你,而撷芳阁也不像寻常勾栏院那般……总之,你该以更好的心态去看待这一切才对。”    “连你也是这样认为的么?”木婉荷的瞳孔蓦然放大,“二小姐也是这般劝我的,你们、你们都一样!”    她突然站起身,狠狠的指着梓烟的鼻梁,“你给我滚,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    第169回:小童萤草(二)(3更)    苏梓烟不知道她为何像失心疯般突然大吼,或许是方才自己的话戳中了她的敏感处。    “我只是劝你而已,你一昧的这样折腾自己,最后受苦受累的还不是自己?你所厌恶的那些家人们,他们远在北燕过的好好的!”    “你给我滚——”木婉荷显然听不进苏梓烟的话,又哭又骂,还开始摔起了东西。    苏梓烟只得悻悻的离开。方才发生的那一出事着实让她再也无法回屋安心睡觉了,便独自一人走到了客栈外。    林子里的夜晚星光点点,这一年内她多次在山野林间过夜,再美的夜晚也见过,此时倒也见怪不怪了。    她独自一人信步而行,四处静谧无声,只觉得心旷神怡。远处似乎还飘来哭声,但知道原因之后,她便不再害怕了。    她一边走着,一边暗暗记着来时的路,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找不着方向。这时,她看到远处水潭边蹲着一个人影,隐隐约约又看不大清楚。    苏梓烟吓了一跳,她几步上前,又害怕打搅,走近了才看清那人竟是个七八岁的小童。    而且,还是个小女孩。    深夜,山林,小女孩。苏梓烟只稍稍联想一下都觉得万分骇人,她头皮发麻,想赶紧离开,没料到那小女孩突然转过头来。    苏梓烟已经做好看到一张面目狰狞七窍流血的脸的准备了,然而小童转过身后,切切实实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姐姐?”那女孩微微张口,声音带着哽咽,显然方才哭过。    “你、你是谁?”苏梓烟颤颤巍巍的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是谁……”小童摇摇头,她站起身,越过水潭走到苏梓烟的身边。    借着月光,苏梓烟看清了她的脸。这个小童长得很秀气,脸上肉嘟嘟也胖乎乎的,像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娇小姐。    “你不记得你的名字了嘛?”看这女孩的模样,少说也有七八岁了,不该不记事才是。    “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二丫。”小童的声音嗲嗲的,很好听。    “他们?他们是谁?”    “他们……他们就是他们!”小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苏梓烟拉着她坐了下来,再看看四周,并没有人,又问,“你与他们走散了?”    “不,我是逃出来的,他们不是好人!”小童脸色一变,声音也尖锐起来。    看来,这所谓的“他们”估计是人贩子一类的,将这小童从父母身边拐来,意图带到西晋国卖掉。    “你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么?你的家在哪里?”    “……我没有家,我也不知道我们从哪里来。”小童黯然神伤,突然又想起什么,往一个方向一指,“我记得,是从那个方向!他们把我从那里带来的。”    “西南方,难道是岭南苗疆一带么……”苏梓烟没去过那个神秘的领域,对那里也了解甚少,但仔细看这小童的容貌,却是与西晋国和北燕国的民族又有不同,发色偏棕,五官更加立体。    “姐姐,你知道那个地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