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魂珠下落
察觉到身后有气息靠近, 睚眦回过头,见是顾怀盏与当归,随口抱怨道:“你们两个叫吾等了好久。” 顾怀盏看着一地倒下的茅山弟子,有些头疼道:“这下定会引起外界重视。” 睚眦将口中草根吐掉道:“那又何妨,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对儿,全来最好不过,正好让吾吃个饱。” 当归警惕看着睚眦,虽从气息上已辨认出他是谁, 可见他与顾怀盏相谈甚欢,心中就郁气丛生。 “将这些人都杀干净,以免生出后患。”当归一把拉住正欲抬脚往前走的顾怀盏, 面无表情的道。 顾怀盏说:“茅山这么大一个宗门,一夜之间惨遭血洗才最让其他宗门心生猜忌, 他们不知山下别有洞天,也不知茅山掌门将你关在那里, 那掌门人也是断然不敢将私藏你的事情对外张扬,不必多此一举。” 当归执意如此道:“我拿他们这些宗门要杀要剐,就算是报襄泽之仇,要除围剿之恨,你也不允?” “……”顾怀盏也不知该让他如何, 数百年后,除昆仑巅与上善斋之外的宗门都还屹立不倒,若他此次放任当归, 让他改变历史轨迹,待他重回数百年后又将面临怎么样的一个崭新的舞台,是好是坏也都不可掌控。 因果轮回,他断然是不敢轻易逆转。 若要说厌恶,他最恨茅山、绿萝观与蓬莱不过,可没了他们,他也不会出现在百年前,不会与当归结识,若干年后更不会在他手中幸存下来,还与他结为道侣。 顾怀盏道:“我怕你杀心过重,会伤及根本,还记得那一战你为何心智混乱吗。” 当归说:“我不是因杀了那些人才错乱心神。” 顾怀盏道:“那是为何。” 当归张了张嘴,看不懂他是真的不知,还是又在假装,最终是把滑到嘴边的‘因你’二字又生生咽下。 睚眦道:“不杀便走。” 当归说:“这里无人,你为何不干脆化为原形?” 睚眦狐疑他用心,不过的确原形比现在这样更舒坦,红芒一现,一个能令大家闺秀垂涎三尺的狷狂美男,在顾怀盏眼前变成了一头小山高的丑兽。 不禁在心中感慨起,小魔王当归真是用心险恶,是块做反派的好料子,这么小就知道剥夺别人的爱好了。 “吾先回长恨天。”睚眦丢下一句话后,就率领众妖兽张牙舞爪的奔腾离去。 原以为茅山掌门没那个胆子做了理亏的事情后还兴师动众,大张旗鼓的追上来,可顾怀盏低估了这些名门正宗的厚脸皮。 他与当归刚出了东陵外,便遭到了两昆仑与舍尘两宗拦截。 昆仑掌门道:“茅山掌门说的果然没错,这两个魔头又出来作恶。” 济慈法师垂首说:“老衲以为,他虽出身自昆仑禁地,却没做过十恶不赦之事,反倒救了一城百姓,不如问清事由便任放他们离去。”他指的是当归。 那些修士不敢直面当归,深怕他再故技重施,惑人心弦,叫他们临阵倒戈。 昆仑掌门道:“济慈大师,你今日对这肮脏污秽的邪魔心慈手软,他日终将酿成大祸,百年前那一战,那妖道召集妖兽与妖修,那邪祟生吞人魂魄,多少道修惨死于他二人手下,连转世轮回都是奢望。” 顾怀盏与当归被一众修士拦住去路,被迫听了一会儿两人内讧,经昆仑掌门提醒,将招妖幡从荷包拿出,摇动两下。 顷刻间狂风簌簌,吹折树木无数,黑云遮日,一道黄灿灿的闪电将天空劈开一道裂痕,眼见着黑压压一片妖修就要从中翻涌而出。 “昆仑掌门当真好记性,若非掌门提醒,我一时都不记得还有招妖幡这一茬了。”顾怀盏敛眸淡笑,坐实了昆仑掌门口中的妖道姿态。 昆仑掌门道:“休要得意,其他几宗的人就在赶来的路上!” 当归眼皮子未抬一下道:“在他们来之前,将你们灭掉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济慈法师唉声道:“倘若你非要在此与他们动手,东陵的百姓也定会受到波及,老衲不愿伤及无辜,还望昆仑掌门见谅。” “你!”昆仑掌门无法,舍尘不愿出手,他们明显会居下峰,无奈只得作罢任由这两人从他眼前大摇大摆的离开。 直到看不到那些人的身影,顾怀盏才将招妖幡收起来,两界通道重新闭合,天空得以拨云见日。 当归道:“为何不在方才杀了那些人?” 顾怀盏好似未闻他言,盯着路面不知想什么想的正出神,他摸着荷包,只觉有些头痛,为何方才那些妖族,没有同上一次那样,感应到招魂幡召唤后便立即现身,而是在那道门外观望。 就好似,在等着谁的允许,按兵不动。 系统:“在上古妖皇复苏前,手持招妖幡的人就是妖族的皇,妖皇复苏后,你退居第二。” 顾怀盏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毒奶自己一口。 一技铁口直断,第二天他与当归就被大大小小的宗门联手追杀,招妖幡也成了只能起到威慑作用的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顾怀盏很是后悔放睚眦回长恨天。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还要面对如云的大乘期太一,顾怀盏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一个头两个大。 早知道自己这张嘴这么神,就应该狂奶系统才对,在自己的毒奶中暴毙最为致命。 系统:“……”呵,辣鸡。 那些宗门大抵也是吃一堑长一智,有了前先被他们绝地反杀的经历,不敢轻举妄动,形同山海一片的人群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团团包围,却始终离得远远的,你一句我一句的隔空喊话。 顾怀盏听着他们的台词,试着翻译成白话道:“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放下手中的武器,我们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是这个意思吗?我动一动会被修真界警卫队击毙吗。” 系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与顾怀盏的踌躇不止相反,当归出手甚是干脆利落,反手就是云烟漫天,以他们二人为中心朝的雾圈朝四周扩散开来。 雾外的人硬生生被逼退,不敢让那诡云近身,也看不见云圈中二人的身影,却有不甘放他们两人离开,就这么僵持不懈。 原以为这样就能安心混吃等死时,顾怀盏听到云外有人大喊着:“邪魔,你的本命魂珠在我们手中,即便你现在不肯乖乖就范,再过不久,我们便会寻到摧毁你这命核的法子!” 一听就知是虚张声势,倘若他们真的有办法要当归性命,现在又何必以身犯险,可即便如此,也倒真叫顾怀盏慌了神。 顾怀盏道:“你的魂珠呢?” 当归思索片刻后说:“化形之后的确有一颗珠子从我的云雾里掉出,但那时在昆仑山道,我下了马车后不慎掉落,出了昆仑山才发现珠子已经不见了。” 当归这具肉身可谓是不死之身,不论受了多大的创伤,只要魂珠无事,他都可再生。现在却让魂珠落到了那群道修手中,不知他们会相处什么法子来…… 忽而他浑身一震,脑海中浮现起当归怪症发作时,浑身浴血痛不欲生的画面。他现在才想通,那定然是在之前,被人在魂珠上做了什么手脚。 顾怀盏牢牢紧握着当归的手,侧身与他面对面,开口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去引开他们,你回长恨天等我。” 当归蹙眉道:“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我们在这雾中是安全的,他们敢踏进一步就只有死一个下场。” 顾怀盏说:“难道要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当归道:“那就杀了他们。” 顾怀盏拦住他说:“当归,他们对你明显是有备而来,人修虽力不比他族,可向来诡计多端,你想想看那个茅山掌门是怎么凭一己之力将你捕捉的。按理说他本无法在你手下活过一招,可你还是落到他手里了,冒然胡来不是上策。” 当归愠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妥,你着急赶我走,好自己去送死?” 顾怀盏安抚他道:“我有办法自保,你冷静点听我说,如果我消失……” 那两个字刚脱出口,当归便反将他的手腕紧握,双眼死死的盯着他道:“消失?你又要去哪儿?” 顾怀盏叹了口气,方欲再次开口,上千上万枝箭矢如同密雨流星从四面八方穿云过雾席卷而来,那些皆是特制并受灵力加持专门用来对付他二人的箭,顾怀盏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双目决眦,惊恐之间已经下意识的将当归牢牢护在了自己身下。 他反手抽出背后灵剑,身已经中了数箭,不顾被箭矢破坏的灵脉,强行使赑风逆转气流,又挥剑数下在周围立下冰墙几堵。 红珠滴落在当归脸庞上,温热带着腥甜,他满是震惊的直视着顾怀盏惨白的面容,抬起的手轻颤不止抹去顾怀盏嘴角边不断溢出的鲜红。 顾怀盏抓住当归的手从自己嘴旁移开,忍痛道:“听话,你一路护着我是无法……摆脱那些人的,与其让我做…个累赘拖累你,还不如、不如我引开他们好让你脱身……去找睚眦。” 他一边说着,一边运行灵力将身中的箭矢拔出体外,掏出一瓶灵丹服下,受伤之处迅速又愈合。 眼见着那些冰墙要撑不住了,顾怀盏又用霜蛟在周围劈出个三室一厅。 当归说:“我信不过你。” 顾怀盏抬袖擦去嘴角血迹道:“魂印在身,除非我魂消魄散,否则无论我藏到哪儿都逃不过你的手心。快去找睚眦,我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当归道:“方才你说你会消失。” 顾怀盏停顿半刻后道:“但你会再遇见我,到时……我或许会不认得你。” 当归蹙眉说:“为何?” 顾怀盏道:“现在没有功夫和你解释,你只需记住我说的话。” 当归犹豫着开口说:“……好。” 顾怀盏道:“我忘记的事情,你都要记住,直到有一天我也会回忆起来。” 当归说:“好。” 顾怀盏道:“你一定要对我非常非常好,那样我就会重新认识你、喜欢你。” 当归怔住,脸有红霞道:“好。” 顾怀盏继续说:“到那时,不论我再不情愿,也不要真的丢下我不管。” 当归道:“好。” 顾怀盏深吸一口气道:“你要等我,一定一定不要喜欢上其他人,等我到归来,就与你结为道侣。” 当归垂眸道:“好,我会等你,这是最后一次……”没有过问期限。 无论顾怀盏说什么,当归都已一个好字答允,最后在顾怀盏一再的催促下,化作一缕烟雾飘零而去。 玄冰迸裂四溅,剑锋划出一道圆缺,虚无赑风混着卷着冰锥以排山倒海之势撕破云雾,促成围墙的众修措不及防,位居前方者更是来不及闪避,被漫天掩地的寒冰扎得透心凉。 但敌对势力人多势众,大有修为在顾怀盏之上的修士,他今日插翅难逃。然而即便他有逃走机会,也会去自投罗网,当归的魂珠他必须得拿回来,哪怕以身犯险。 只有蛰伏在昆仑巅,才能伺机夺回魂珠。 云烟散去后,众修定眼一瞧,包围圈中只剩下了一人,他翘腿坐在玄冰堆积成的小山峰上,那泛着寒光的灵剑半截剑身没入玄冰,剑柄抵着他的肘下,一颗被打磨的圆润光洁的冰球正被他一上一下抛动在手中。 而他们真正想要对付的那邪物,却已经不明去向。 “退下。”昆仑掌门拦下身后冲动得想要提剑上去将顾怀盏一剑穿心的弟子,“那邪物与这妖道情非泛泛,若能将其活捉,定可引他自投罗网。”与数百年后的几宗不谋而合。 顾怀盏虽听不见他们在商量什么,但却心如明镜,无论过了多久,无论这天地间的道修换了多少轮,在清楚当归看重他后,都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只可惜,再过不久他就会回归原位,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之中。这一次已经跟当归好好道别过,除魂珠一事,他再别无遗憾。 昆仑掌门一声令下,未不引起他们的怀疑,顾怀盏象征性的甩几个技能后便束手就擒,任由那些修士上前将他拿下。 擒住他后,昆仑长老将顾怀盏带回暗牢中派人看押。 起初顾怀盏原本还在烦恼该从何寻找魂珠下落,没想到第二天就有热情人士上门送温暖。 大眼一瞧这人还有几分熟悉,可又想不起在哪与他见过面。 唐凛坐在四轮车上被侍从推到暗牢,他看着被关押在牢间的人,心中一阵痛快。 顾怀盏目光锁定在他的坐骑上,皱起眉头道:“他为什么能坐轮椅?我也想坐轮椅。” 系统扫描后得出结果:“因为他腿没了,要不你看……” 闻言,顾怀盏又朝唐凛空荡荡的裤管看去,眉头锁得更紧了,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自己在哪见过这么一位断腿老哥。 唐凛拍着扶手大笑道:“你这妖道也有今日!你跟那个邪物作恶多端,不会有好下场的。” 顾怀盏说:“我无心知道你是何来头,我只问一句……” 唐凛道:“什么?” 顾怀盏说:“你的腿是怎么没的?” 唐凛面有菜色,咬牙切齿道:“当日你们在昆仑山道做的事,你故作不知还要拿这件事来羞辱我?” 顾怀盏恍然大悟,总算是忆起他是谁了,那时在山上遇到的拦路狗之一。 “那邪物竟敢拿命珠暗算我,让紫烟师妹受瘴气侵体而亡,还害得我如此下场。”唐凛阴毒的冷笑道,“如今这珠子已被舍尘高僧加持,害不了人了,他也太过自信,以为我拿他的命珠束手无策?就算它刀剑不如,我也能找到其他办法要了他的命!” 顾怀盏笑道:“原来如此,说到魂珠我还得谢谢你才对,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要害被你们捏在手里。” 唐凛诧异:“你说什么?” 顾怀盏说:“你们本有机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要了他的命,现在就难说了。还有一事……” 唐凛阴森森的说:“你还知道了什么?” 顾怀盏思索着道:“这也是我个人揣测,你那师妹的娘亲,叫赵香炉吗?” 唐凛气得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顾怀盏看他那架势,还是头一次知道自己说话都能把人的残疾给治好。 顾怀盏望着被下属摁在轮椅上推走的唐凛,心情澎湃的说:“我觉得做剑修救不了修真界的人,我要去做神医!” 系统:“我帮你把华佗的棺材板压住了,你继续。” 就观察而言,唐凛已经是个废人了,顾怀盏丝毫没有从他身上探查出有一丝一毫灵力的波动,但他没有被昆仑视为弃子,反而还派了这么多人来服侍他,怎么想……这都不是‘大宗’作风。 先前当归掉落的魂珠,无疑是被唐凛捡去了,从他话语间可以得知他将那魂珠拿去送给了心仪的女子,反倒害了对方的性命。 大抵是那魂珠又在之后回到了他的手中,不过也是在最近才在发现那珠子是当归的重要命脉后,伙同他人打起了魂珠的主意,想借此报仇雪恨。 魂珠一定还在唐凛身上,或许连昆仑的人都不知道他将魂珠藏到了哪儿,推着唐凛来的侍从,反倒像是在监守他一样。 唐凛缓过了劲儿又跑来探监,顾怀盏还在愁到哪找机会把唐凛掳走,没想到对方这么上道,三天两头的来一趟跟他唠嗑。 因为他身边总有侍从陪着,顾怀盏不敢轻举妄动,担心抓人不成反打草惊蛇,任由唐凛言语羞辱了几天,反过来跟他打打嘴炮,看着这个前任掌门的儿子气到起立又被侍从摁回去,感觉还不错。 这一次,他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先前一直陪在他身旁的侍从甩开,独自一人来探监。 顾怀盏看着栏杆对面的唐凛,露出老父亲一般的微笑,心说好孩子,真不愧是我的狗儿子。 唐凛幸灾乐祸道:“那些人也太把你当回事了,换做是我,早就把你宰了。” 顾怀盏说:“我也这么觉得。” 唐凛道:“你也别再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有多重要,还不是被那玩意用完就扔。” 顾怀盏一边偷偷摸摸开锁一边道:“怎么说?” 有问必答唐大凛:“关了你这么久都把它给引来,看样子你是真没有被那玩意放在心上。” 顾怀盏心里想,他想把我放到鸡儿上。 唐凛见顾怀盏沉默,大快道:“你已经没用了,他们明晚就打算将你处死,可我……” 咔的一声异响打断了唐凛没说完的话。 顾怀盏甩开锁链站起身,扭动着脖子道:“那看样子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唐大哥,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竟然特地把侍从甩开来见我,我懂,我不会辜负你的一片良苦用心!” 说罢他便斩断了牢门走到了唐凛的面前。 唐凛吓得翻倒在地道:“你、你想做什么!” 顾怀盏借牢中断掉的锁链捆住他的双手,心平气和的说着:“你不用再装了,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帮我,你放心,我就算杀了你也不会让他们再抓住我的,唐大哥你真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