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最后的羽毛（中）
“这里是……” 光芒散去, 眼前的风景不再是远郊旷野, 变成了红枫市车流如织, 繁华的中心大楼。 那时，红枫市的中心标志红枫塔还没有落成，远远地看过去, 还只是个外围圈满绿色手脚架的框架而已。 艾玛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对南枫说：“现在是早上十点，宁川最后的死亡时间是下午三点，你有五个小时的时间去救他, 并且找到U盘交给警方。” 南枫垂眸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日历, 果然, 她们回到了三年前宁川被媒体公布自杀的当天早上。 她激动得都快哭了。 “啊！！景闻！！看这边看这边！” “景闻我爱你啊啊啊啊——！！” “景闻你好帅！！！” 一大波妹子举着应援横幅和海报从南枫身边蜂拥而过, 险些把她推倒, 艾玛伸手扶了她一把。 南枫顺着人流方向望去, 早在百米开外, 数百名保安拉起了防护栏，将汹涌热情的粉丝隔离开来。 黑色保姆车停在商场外围, 车门拉开，一双长腿落出，紧接着走出一道修长而熟悉的身影，轮廓利落清峻，口罩之上是双清黑如桃花般的眼睛，但那时的他应该很累了，看上去精神不是太好, 经纪人在他身边开路，并没有留给媒体很长时间，只是象征性回答了几个和新电影有关的问题，便径直朝商场内走去。 南枫捂住嘴巴，拽着艾玛，用力摇晃她： “天哪是活的川川！！” 艾玛被她摇得满眼星星：“现在还是活的，五个小时后就凉了，抓紧时间呀小可爱。” 南枫深吸一口气，鼓起干劲。 话说回来，他现在是还是超级巨星，出入身边少不了保镖，要近他身哪有那么容易，而且这件事要怎么跟他说？直接跟他说她是他三年后的媳妇儿？肚子里还怀着他孩砸？他必须要听她的，否则五个小时后他就会狗带？这换了谁都不会信，指不定还会喊人把她叉出去…… “哎，让一让，让一让……”南枫努力挤开人潮汹涌的粉丝团，想挤到人群前方，被粉丝团团长一眼白过去： “哎哎你挤什么挤啊，要签名不会排队啊？” 南枫：“……”好歹三年后她也是双料视后，微博坐拥两千多万粉丝，回到三年前又成了那个没人认识的万年扑街货。 这位景闻全国后援团团长她还特别有印象，当时还和民政局外跟她聊过天来着…… QAQ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感觉真叫人心凉。 “景闻！！景闻！！”南枫声嘶竭力地喊他，然而现在的她被淹没在人群堆里，对于那个被人群簇拥在中心，众星捧月的男人来说，她不过是其他普通粉丝中的一员罢了。 “他不鸟我嗳，咋办？”南枫求助地望向艾玛。 艾玛一摊手：“居然对媳妇儿视若无睹，回去罚他跪键盘。” 南枫打算拼了，用力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 “宁川——！！！！！！” 这招显然有用。 毕竟除了他妈和亲近的几个朋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本名。 景闻：“……” 他顿了顿脚步，有些茫然地回头，想要寻找声音的方向，可身后一个个漆黑的小脑袋密密麻麻地涌动，到处是印着他头像的粉丝灯牌，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哪里能分辨出刚刚那道声音是谁喊的。 “……我又幻听了吗？” 景闻有些迷茫地自语，正想抬腿继续往里走，只见一个短发女孩居然单手撑着围栏跃过，身姿敏捷地冲破保安的防守，朝他跑来。 一双小手攥住他的衣角，景闻回过头，看见身前浅棕发色的女孩，她抬起头来，气息因为奔跑而微微气促，双颊微红，一双清澈水灵的大眼睛正盯着他瞧。 像在看一个丢失了好久的宝贝，巴不得要把他装进她的口袋里仔细珍藏好。 经纪人皱眉走来，指挥保安把南枫叉走，不悦道： “现在的粉丝真是太疯狂了，连保安都能闯过去。” 南枫被几个粗枝大叶的保安大哥拉扯着，要把她架出去，她死死攥着面前男人的衣角，柔柔软软的音色噙了一丝哭腔，哀哀怜怜的，像个被无情男人始乱终弃的小媳妇儿： “川川……” 景闻愣了愣，还没来得及问女孩的名字，见她抬手扶了扶太阳穴，像是有哪里不适，身体前后晃荡了几下，脚步一软，两眼一闭，直接晕在了他怀里。 抱着突然晕倒的女孩不知所措的景闻：“……” 周围粉丝： “天哪那个女孩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啊啊啊我也好想被男神抱！！好苏啊！” “我也要晕倒了景闻看我看我！” 艾玛在一旁对南枫竖大拇指：“很好！演技精湛！不愧是双料视后！” 南枫不易察觉地冲她做了个得意洋洋的鬼脸。 那还用说嘛，都是宁川手把手指导的。 “啊，真是……”经纪人头疼起来，“怎么突然就晕倒了。”他看了看四周马上就要压不住的粉丝，只得赶忙道：“先把这女孩也一起带进去，免得让媒体乱写。” 经纪人指挥着保安，想让他们把女孩抱进去，可“晕过去”的女孩在昏迷中也不忘牢牢攥着景闻的衣角，死也不撒手，倔得很。 景闻无奈地：“……我来。” 他俯身将女孩打横抱在怀里，大步朝商场内走去。 倚在他怀里的南枫悄悄把脸转了个方向，埋进他的胸膛，悄咪咪地露出了个笑容。 旁边的艾玛：“啧啧啧……” “先把她放沙发上休息一下，我去联系医生。”经纪人说完便合上休息室的门离开了。 景闻刚把女孩放到沙发上，她便滴溜一下睁开眼睛，大眼睛黑白分明，冲他调皮地眨了两眨，灵活地坐起，跳起来像树熊一样挂在他身上抱住他： “川川！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嘤嘤嘤……” 突然被抱住的景闻：“……” 旁边的艾玛：“哎哎，他什么都不知道，你要吓死他吗？” 南枫侧过脸小小声：“就让我抱会儿，开心死我了！” 艾玛：“……”狗粮吃的有点饱。 “那个……”景闻有点局促地站在原地，面前的女孩一副和他认识已久的模样，可他今天只不过第一次见她： “你刚刚喊我什么？” 南枫抬眸迎上他的视线，一脸无辜： “川川啊。”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你猜猜~” “……” 南枫看着一脸迷茫的景闻，笑眯眯：“告诉你哦，其实我是你三年后的合法妻子~” 更加迷茫的景闻：“……” 经纪人带着医生进来，恰好听见南枫说的话，诧异地小声嘀咕：“唉现在的粉丝真是……喜欢阿闻喜欢得都得妄想症了，年纪轻轻的真是太可怜了。” 在经纪人的坚持下，医生给这位貌似神经不太正常的“疯狂粉丝”做了检查，医生说没啥大碍，不过把了把脉，用古装电视剧里的老大夫语气说： “夫人，您有喜了。” 南枫：“我知道我知道。”她一指坐在沙发对面还在思索着到底这女孩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名字的景闻，笑得阳光灿烂人畜无害，“他的孩砸。” 景闻、经纪人、医生：“……” 景闻干咳一声，几乎要和经纪人一样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这位女士，你……” 南枫严肃地打断他：“其实我不仅知道你的真名叫宁川，我还知道你左边屁股上有颗红痣！” 景闻：“……”卧槽。 南枫满脸无辜：“你一定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对不对？当然是我们在……那个的时候，我看见的呀。” 景闻：“……”卧槽。 南枫：“昨晚你还在床上那样对人家，结果你现在就把人家忘了嘤嘤嘤……” 经纪人不可置信的目光在景闻和南枫之间来回扫射，吓得差点心脏病发，把景闻扯到一边小声训导道： “阿闻啊，你实话跟我说，这女孩是怎么回事？” 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景闻：“我……” 经纪人眉头一皱：“我也知道你二十八岁年龄不小了，谈个女朋友什么的公司也可以理解，但是你怎么可以朝粉丝下手呢，还把别人搞怀孕了，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莫名被训景闻：“……” 经纪人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悲叹娱乐圈一代零绯闻天王就此破灭的幻影，瞬间觉得自己苍老了十岁，留下一个让景闻好自为之的眼神，抓着手机起身出去了。 不大的休息室内留下景闻和对面笑得一脸娇俏狡黠的女孩，空气一时弥散着尴尬。 景闻清了清喉咙，看向面前的女孩，重新开口道： “对不起，我确实和你是第一次见面，我想这件事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们……” 休息室的门被叩响，黑色长发的女生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水和一瓶药，递到景闻面前，声音轻柔，眉眼弧度温和，有种天生的无害感： “阿闻，吃药的时间到了。” 南枫看了那女生一眼，虽然她戴着口罩，但还是一下就认出了她。 操蛋，这不就是三年前的洛晴吗！ “谢……”景闻正打算接过洛晴手里的药，却被南枫一下打翻。 白色的药片洒了一地。南枫霍地从沙发站起： “不准吃！这根本不是抗抑郁的药！她想害你！” 洛晴的脸色瞬间白了一度，神色一虚，毫无底气地辩驳：“你是谁？你在说什么？” 南枫想起洛晴最后坠楼摔成一团肉饼的模样咬了咬牙，没打算在这里和她浪费时间。毕竟洛晴不是主谋，和她多费唇舌也于事无补。 景闻觉得更加奇怪，认定南枫大概是精神有点问题又或者是有过度妄想症的超级粉丝，桌面上的手机响了，他按下接通键，走出休息室。 南枫脸红脖子粗地瞪着僵立在原地的洛晴半会，低声说：“你们伤害他，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她走出门外，却发现景闻没了踪影。 南枫一愣：“他人呢？” 艾玛看了看时间：“这个点数，他应该去拿赵嘉遇的资料了，然后在停车场被王鸿骁的人打晕。” 南枫：“……靠。” 停车场内。 景闻接过对方递来的文件，翻开，里面正是当年和文璟有过唯一交集的男人的资料。 而这个叫赵嘉遇的男人，并不和他想象中是个身正清明的人，背后还隐藏着极为危险的身份。 “我找你调查的事情，不要对外说。”景闻嘱咐道。 “知道。”对方回答。 景闻掏出手机给柯敬发了条短信： 【柯导，《传奇》的资料搜集有进展了，明天详谈。】 点击发送后，景闻熄了手机屏幕，刚推开车门，只感觉后脑被人用什么狠狠砸中，传来一阵闷闷的钝痛，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李原沉声对旁边几个壮硕的男人说：“把他拖到家里，动作快点，别让人看见。” 南枫赶到景闻家楼下，看见了景闻的车，却没看见他人。她在车边绕了一圈，发现地上滴落的几圈血迹和屏幕碎成蜘蛛网的手机，心凉了半截。 艾玛皱眉说：“得快点了。” 李原让人把浴缸注满水，用刀割开男人的手腕，把他放进水中。 伤口很深，血液迅速蔓延开来，把清水染成一片血红。 李原扫了眼浴缸里正大量失血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说：“走。” “谁都别想走！” 南枫双眼通红，她等不及电梯，直接从一楼跑楼梯冲上十楼，喘着粗气，堵在门口： “你们这些杀人犯！” 艾玛扶额：“小可爱，冷静点，小心别动了胎气……” 南枫挺起胸脯，大义凛然：“没事！我的孩子肯定也跟我一样坚强！提前让他见见大场面！” 李原眸光一冷，招呼旁边两个打手上前：“把这女的一起绑了。” 南枫冷笑一声，快打手一步，拧过对方的手腕，往墙角一撞。男人吃痛地松开了手中的枪，跌坐在一角。 艾玛变出了一条粗壮的麻绳，将那两个打手捆了起来。 打手被突然现身的艾玛吓得不轻，看着她金色的眼睛惊恐万分地喊： “鬼、鬼啊！！” 艾玛一个白眼翻过去：“明明是死神来了。”她眼风一扫，强烈的气流卷掉了李原手里的枪，问南枫： “这个人怎么办？” 南枫说：“我报.警了。” 艾玛：“就这么放过他？” 南枫微笑：“不啊，当然要揍他一顿。” 南枫两步上前，拎起李原的衣领，一个过肩摔狠狠地将他摔在地上，然后又一脚踩在他的肚子上，左右开弓连扇他十几巴掌。 警.察来时，李原已经被南枫打得鼻青脸肿，半趴在地上蹬着两条腿一个劲地后退，抱着警.察叔叔的大腿哭喊： “警.察叔叔求求你快点把我抓走，这个女人太可怕了……还，还，有鬼啊！！” 南枫：“……”估计李原是疯了。 南枫走进浴室，景闻躺在已经被血染成樱红色的浴缸里，脸色苍白，漆黑的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侧，原本的白衬衫也变成了鲜红颜色。 医护人员做了应急处理后，把他抬上担架，南枫心疼地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颊： “川川……” 男人似乎还尚有意识，勉力地半睁开眼，声音虚弱如丝： “是你救了我吗？” 南枫红了眼眶，呜咽道：“不，是你救了我。” 他极轻地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南枫想说自己的名字，可大量失血让他难以维持清醒的神智，还不等她说完，他已经晕了过去。 景闻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被抬上救护车，眼看着鸣笛灯闪烁越来越远，南枫的心仿佛也随之下沉。 她有些慌乱地看向艾玛：“他不会死？” “不会，他只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艾玛说，“但现在是三年前，你改变了他的结局，他也许会昏迷很久，而且他醒来后，不会记得他身为死神那段时间和你经历过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他会忘掉我？” “对。”艾玛淡淡地应道，“不只是他，你和死神达成契约那段时间内，所有和你有过关联的人，都会把你忘掉。” 虽然有点惋惜，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人类和死神解除契约后，她本该消除她的记忆，但…… 艾玛想了想，还是算了。 反正违戒的事儿已经干了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件。 南枫一直望着男人被抬走的方向，神情出乎意料的平静。 良久，她低下头，轻声说：“没关系，只要他好好活着就好了。” “我可以去医院看看他吗？”南枫问。 艾玛不动声色地将自己逐渐趋于透明的右手藏在身后，轻松地笑说：“时间不够了，我得带你回原来的世界了。” 南枫看向她，真诚地：“谢谢你。” “我们死神说话算话，承诺过会帮你完成愿望，就不会食言。”艾玛耸耸肩，目光柔和下来： “你们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