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根羽毛

    红枫街78号，慢时光酒。    刚下车，南枫看见陈思沉着脸站在门口打电话。    高中时代那个穿校服的青涩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了西装革履的成熟男人。    “刘总，您要相信这次的事情我们有能力可以处理好，投资方面……”陈思满面愁云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南枫拍拍他的肩：“陈思。萌萌呢？”    陈思愣了愣，回头看见南枫，遮住话筒对她说：“噢。”他指了指酒内，“她在里边，你先进去，我打个电话就来。”    “行。”南枫对向承泽和宁川说，“那我们先进去。”    那个黑发男人，应该就是这两天媒体网络闹得沸沸扬扬的经纪人。    至于他旁边的那个人——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陈思努力在脑海内搜索，突然想起了什么。    金发，碧眼，中法混血儿，五官特征明显。    国内五大财团之一的向氏继承人，在酒会上见过一两回。    陈思看着他们三人走进酒，将注意力收回到手边的电话上。    那头振振有词的声音数落得他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呼出一口浊气，耐着性子道：“刘总，希望您能再宽限我们两个月时间，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挂断电话，陈思对着酒反光的玻璃理了理衣领，开门走进。    这家酒装修得十分优雅，耳边飘扬着隐隐约约的外国女歌声，是曲调浪漫的爵士风，和酒内橘黄色的灯光揉搓在一起，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    这里比最早南枫中学时候的格调要高了许多，记得那时候装修还比较简单，主要都是学生群体光顾，现在——    南枫一看酒水单子，连喝的都蹭蹭地翻了三四倍价格。    侍应询问他们要喝些什么，向承泽点了杯威士忌，问宁川：“你喝什么？”    宁川：“随便。”    向承泽：“那就两杯。”    “这位女士呢？”侍应问南枫。    “唔……”南枫盯着酒水单子纠结，她本来想说点一杯度数低点的鸡尾酒，结果想起自己那惨不忍睹的酒量——    宁川把她手里的酒水单子抽出来递给侍应：“给她拿旺仔牛奶就好。”    南枫：“……”    向承泽揶揄他：“瞧你那紧张样。”    宁川平静答：“我是怕她喝多了砸了别人场子。”    南枫：“喂！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韩萌音失笑，“是啊，疯疯一直就不能喝酒，喝啤酒都会醉。”她说着又看了看宁川，叹道，“诶，你和景闻长得真的好像……”    宁川气定神闲地回：“对，我去的那家整容机构技术不错。”    韩萌音：“……”    南枫、向承泽：“……”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这是个清，向来喜欢灯红酒绿的向承泽自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一直低头玩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聊天，头像是个美女。    宁川倒是无所谓，他是个喜静的人，这样的环境正合他意。    南枫喝了口奶，对韩萌音说：“我刚刚在门口看见陈思了。”她叉起果盘里的一块哈密瓜放嘴里嚼着吃，“他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嗯，最近他们公司出了点问题，家里和公司内部给他的压力都很大。”酒内光影疏淡，韩萌音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失落。    “这样啊……”    “其实今天出来聚是我的主意，想让他放松一下。”韩萌音说，“他已经把自己关在公司两个月了，一直加班，再这么下去人都要垮了。”    向承泽按灭了手机屏幕，突然插话：“刚刚外面那哥们？好像见过一两次。”他靠进沙发椅背，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有种慵懒的公子哥气质：“陈氏这次事情闹得挺大的，我听说了。”    韩萌音：“你们认识？”    向承泽笑笑，“不算，就是见过而已。”商业聚会，逢场作戏，点头之交，萍水相逢，这样的场景碰上的人可多了，陈思不过就是其中一个，向承泽对他没什么印象。    韩萌音点点头。    向承泽看她，突然夸了句：“你很漂亮。”    韩萌音：“……谢、谢谢。”    南枫急忙拦在韩萌音面前，满心戒备地说：“诶诶你别对我闺蜜打什么歪脑筋啊，人可是有男友的！”    向承泽扬起玩世不恭的笑：“不考虑换一个？”    韩萌音：“……”    南枫：“……”    向承泽果然是圈子内最大的人形泰迪，稍微有点姿色的他都不放过。    陈思进来了，坐到韩萌音旁边。他礼貌对宁川和向承泽伸出手：“你们好，久仰大名，我是陈思。”    宁川点了点头，和他轻握了一下。    向承泽“嗯”了一声，没什么回应。他不喜欢和有家族生意来往的人私交。    这两年陈思的话变得愈发少了，进来后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喝酒，虽然整个人都打理得干干净净，丝毫看不出他已经连续加班两个月，但眼底的乌青和眉宇间难掩的疲惫还是出卖了他。    第三杯下肚的时候，韩萌音拦住他：“你少喝点，东西还没吃就喝那么多，伤胃。”    “没事，难得出来聚一次，高兴。”陈思没听，又喝尽了一杯。    “我记得你以前不喝酒的。”南枫说。    “现在应酬需要，没办法。”    韩萌音说得对，陈思这状态真不太对劲。    眼见他又要喝第四杯，南枫语气带着一丝威胁道：“陈思，现在萌萌的话你也不听了啊？”    陈思手一顿，忽地失了笑。    他想起高中有一回和韩萌音吵架，韩萌音气得哭了一个下午，第二天南枫就冲到高三把他揍了一顿。喊着谁敢欺负她闺蜜她就和他拼命！    他突然有点怀念高中时候无忧无虑的他们了，那时候的他们真好啊。    陈思放了酒杯，笑道：“不敢。”    向承泽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起身说：“我有个朋友来，我去接一下。”    陈思也被电话叫走：“你们先吃。”    包厢里只剩下韩萌音、南枫和宁川三人。    韩萌音拉过南枫的手，“我们去跳舞？”    南枫看向宁川。    他双腿交叠，仰头靠在沙发椅背上闭目养神，清峻的脸毫无兴致，对南枫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    酒外。    腰细腿长的性感美女从车内钻出，向承泽上前搂住她：“你再不来我都快闷死了。”    美女有些小心地朝四周望了望，他看出她的谨慎，轻佻笑道：“怎么了？有我在还怕你那位垃圾男友？”    美女被他唇间呵出的气息撩起了兴致，迎上去就是一顿亲。    向承泽余光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陈思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像是有话要说。    他对美女说：“你先进去。”    向承泽倚在车门边点了根烟，扫了陈思一眼，问：“有事儿？”    陈思思忖几秒，走上前：“这份是陈氏的合作案，希望……”    向承泽看着陈思递来文件的手，没接。    他缓缓地吁出一口烟，微笑道：“不好意思啊，集团的事情一直由我父亲掌管，我从不过问。帮不了你。”    陈思怔了怔，递出文件的手缓缓收回，驻在原地有些尴尬。    他抽完了一整支烟，从车门边直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准备离开。    经过陈思身边的时候，向承泽放缓了脚步：“听说陈家只有一个儿子，马上就要订婚了，但似乎，不是刚刚你身边坐着的那个女孩啊。”    陈思脊背一僵。    再望去时，向承泽已经走进了酒。    舞池DJ换了劲爆的舞曲，两个女孩随着人群在歌舞之下有节奏地摆动身姿，跳得有些热了，南枫脱了外套，里面是件斜肩修身的黑色长袖，香肩半裸，肤质细腻，腰身纤纤，衬着女孩明艳的脸蛋在灯光下非常惹眼。    不少异性纷纷朝那对漂亮的女孩投去目光。    宁川独自坐在包厢内，舞池中变幻交错的光影落入他清黑的眸子，倒映着女孩蝴蝶般轻盈舞动的身影。    握在酒杯上的手指敲了敲，里面明黄色的液体震荡出一圈圈波纹，朝外漾开，碰至杯壁消失。    他仰头，喝了一口。    火热而浓烈的酒香滑入喉中，像是女孩鲜明如火的生命。    “你别不开心啦，陈思是个有分寸的人，会照顾好自己的。”南枫安慰道。    韩萌音心不在焉地随着音乐节奏摆动身体，勉强笑了笑：“其实我担心的不只是这件事……”    “嗯？”南枫歪了歪脑袋，不解。    韩萌音欲言又止。    “咱俩之间还有不能说的秘密啊？”南枫用胳膊肘捅了捅她。    “其实……”    韩萌音正想开口，却被台那边一阵喧闹打断。    一群男生正围在台玩真心话大冒险，其中有个俊俏的小伙一连输了好几局，将桌面上的酒一口气喝空了。    他抽中了要去和女生搭讪要联系方式的冒险卡，被人怂恿朝舞池走来。    舞池中央那个短发女孩就被他一眼看中。    男生笔直地朝南枫走来。    后面的人跟着起哄，一时间被吸引了不少注目。    安静包厢内，黑发男人静默而坐。    喧闹的人群声混合着舞曲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他清晰地看见那群男生起哄，走在最前面的男孩踯躅羞怯，时而挠挠后脑的头发，时而摸摸脖子，鼓起勇气朝女孩走去。    棕色短发的女孩站在人群的中央，面对走来的男孩时神情有些呆呆的，不知所措，像一只落单的小鸭子。    真傻。    宁川忽而笑了一下，唇边的弧度牵起很快便落下。    在她离世前的这段生命里，不知道她会不会选择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她有了恋人的话，应该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天天围在他身边打转了。    他没来由地突然想到这些事。    许是酒精作祟。    明明才喝了一杯，宁川却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些醉意。    男生走到女孩面前，低声对她说了几句，然后女孩笑了笑，在他微信添加好友出输入了一串号码。    她给了他联系方式。    大冒险通过了。    男生在同伴的起哄中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宁川静默无声地看着这一幕幕，一如与她相遇的那个晚上，他站在高楼的最顶端，静静地看着那个与他无关的繁华城市。    他是死神，和这个世界唯一的关联，是去带走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要不触犯戒律，死神不会死，也不会老去，除了执行自己的任务职责外，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其实死神真的是一件枯燥又无聊的工作啊。    他早就看厌了那些面对死亡时惊恐的面容。    可偏偏，那个女孩像黑夜里的火，像深秋的红枫，那么鲜明刺眼地闯入他的世界。    让这枯燥无味的一切，有了些许的变化。    女孩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隔着人群光影，音乐舞曲，隔着空气中暧昧的灯光，遥遥地望向自己。    两道视线隔空相接。    她的眼睛永远清澈，直烈，无所避忌，淌漾着自由的光。    他的眼睛漆黑，深邃，像月色下沉远的海。    明明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目光，一个热切，一个沉冷，却在相视一瞬碰撞出无名的花火，如同黑夜里的烟花，在他心底狠狠炸开。    手机震了震，屏幕亮起。    宁川垂眸。    微信推送进来一条好友添加申请——    备注：【刚刚跟你要联系方式的那位。】    好看的长眉一皱。    谁？    他点开那男生的资料界面，目光落在他的头像的照片。    与台处的男生是同一人。    “……无聊。”他轻哼，唇角却不由地一弯    女孩离开了舞池，朝卫生间走去。    几个男生看见了她，低语了几句，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跟在她后面。    宁川凝视女孩的背影几秒，把手机揣进兜里，起身。    “呃，奶喝多了，憋不住了……”南枫一连找了好几个卫生间，都被人占满了，只剩下酒最偏的一个卫生间没人去。    她在洗手池用水拍了拍脸，跳舞跳得好热，镜子里女孩的脸红扑扑的。    南枫从卫生间走出，经过拐角，脚步猛地一滞。    她这是看到了什么……    一个男人正把一个女人按在墙壁上用力吻着，身下的女人娇吟连连。    男人褪去女人的肩带，露出一大截白嫩风光。    南枫的脸刷一下就红了，定在原地不知所措，像根立正站好的胡萝卜。    突然，有双手从她身后绕来，蒙住了她的眼睛。    那人气息清冽，混着淡淡的酒香：    “别看，少儿不宜。”    作者有话要说： 川儿：你只能看我的！怎么能看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