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瞧他一脸急色, 慕挽歌紧张起来,说不上是害怕,只是他忽然这样,过于突然, 她尚未准备好。 但走着走着便发现似乎并非如此, 他不过是说笑而已。 一时间,慕挽歌哭笑不得, 哪有人说笑也如他这般神色认真, 笑也不笑一下的。 他牵着她走的是去秦家的路。 “去秦家?”他的心思,她还真有些猜不透了。 方才被拒之门外, 此时又一次登门, 莫不是当了王爷后,脸皮也厚了? 洛辰脩偏头一笑, “自然是先去提亲,上一回便委屈你了,阿挽如今换了身份, 该有的礼数为夫定要补上的。” “……”这人心可真够大的,秦家连门也不让他进,摆明了不将他王爷的身份放在眼里。 此时去提亲,挨揍也是可能的。 洛辰脩一路上心情愉悦,嘴角上扬,话不多,但无声胜有声。 慕挽歌时不时抬眼看他,两人相牵的手已捂出汗了, 可他似乎并未察觉,兀自沉浸在喜悦之中。 他的迫不及待,她能清晰感受到。 而在来禹州前,她便大定了主意,尽快为他解决眼下的困局,南境的灾民等不起。 秦府大门敞开,两人门前驻足,而门房瞧见慕挽歌时,大喜过望,转身便往府中跑,边跑边扬声大喊,很是激动。 “大小姐回府啦!” “大小姐回来了……” 慕挽歌对秦家这样的热情并无多少感触,与洛辰脩对视一眼,神秘一笑。 “进了秦家你莫要乱说话,今日我说一句抵得上你百句,一会子你只需配合我,记住了。” 洛辰脩默然片刻,终是点头了。 她行事,向来有自个儿的目的,他信她。 深信不疑。 门房的叫喊使的秦府上下欢悦起来,在慕挽歌与洛辰脩相携入府时,丫鬟小厮便站成两排,整齐列队迎接。 “大小姐!” 一众人整齐行礼,阵仗颇大,慕挽歌翻白眼道,“瞧这阵势,多半是琤儿那小子吩咐的。” 洛辰脩笑而不语,牵着她在众人的注目下继续前行。 此时秦府的管家上前,见礼后引着他们往正堂而去。 秦胥在那里等着他们。 来到门外,抬眼往里扫了一眼,屋里可不止秦胥一人,就连病怏怏的秦夫人也在。 慕挽歌面色平静,洛辰脩看了看她,又看向屋中,心道,这秦家家主果然如传闻中一样雷厉风行。 这才多大功夫,竟将秦家另外几个元老给请来了,这是要强留了。 阿挽跨入这道门后,或许身份就变了,成为秦家家主的长女。 思及至此,洛辰脩犹豫了,驻足不前。 “被这阵势吓到,怕了?”慕挽歌打趣。 洛辰脩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慕挽歌好笑,“所以你这样到底是怕还是不怕?” “阿挽,我不惧任何人,我只怕怕你……”洛辰脩沉吟。 慕挽歌:“……” 所以说,她在眼里究竟是多么的面目狰狞,竟让堂堂大将军王怕成这样。 不惧任何人,却唯独怕她。 这好像是专属于宸王的甜言蜜语…… 慕挽歌给了洛辰脩一个安抚的眼神,欲松开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洛辰脩与她一同走了进去。 秦家能主事的几个宗族叔伯皆已到场,看清楚慕挽歌的容貌后,面面相觑,眼中皆是震惊。 “这……长得如此相像……” 虽这么议论着,但也有人提出质疑,无外乎便是怀疑慕挽歌并非秦家骨血,要慕挽歌拿出证据来。 慕挽歌不以为意探手,表示她自个儿也不知情,反正急着认回她的人是秦家家主,至于证据什么的,她可没有。 秦胥冷笑扫了眼提出质疑的那个中年男子,“老三既想要证据,那我便拿证据给你,看过后,便闭上你的嘴,莫要多言了。” 家主的架势摆在这里,被家主唤‘老三’的秦家三爷吓得缩了缩脑袋,后又拍了拍自个儿的嘴,一时嘴快说了出来,得罪了这个活阎王。 以前有什么不满也只敢在背地里抱怨两句,哪敢这么直白。 得意忘形了。 见秦三爷被如此,其余之人自是不敢多言了。 秦胥的目光自几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与慕挽歌并肩的洛辰脩身上。 “此乃我秦家家务事,宸王理当回避才是,如此这般登堂入室似乎不妥。” 这明摆着是要撵人了。 在座之人听到‘宸王’二字又被吓得不轻,也不敢坐着了,急忙起身行礼。 洛辰脩未端王爷的架子,随和微笑,叫他们不必多礼。 而后慕挽歌瞧着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在秦胥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个晚辈对长辈的礼,一开口便让秦胥黑了脸。 “岳父、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洛辰脩一副好女婿的模样,谦卑恭顺。 只有慕挽歌知晓他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他洛辰脩可不是什么温文有礼的翩翩公子,如今这样能屈能伸,不过是另有所图罢了。 秦夫人的目光终于从女儿身上收回,苍白却慈爱地笑了笑,“好孩子,莫要多礼了。” 秦胥沉着脸,却发作不得,不想承认这个女婿,可碍于妻女在场,不好说得太难听。 早前门前女儿扑到这小子怀里的那一幕总在脑中挥之不去。 若他此时发作,主动回来的女儿多半又要甩手而去,瑶儿定要与他哭闹,怪他心狠。 权衡之下,从未对人低过头的秦家家主闷闷咽下了这口气。 有任何的不满,只待无闲杂人之时关起门来说。 “王爷折煞我也,一介草民可受不起您这大礼,您还是……”欲撵他走的话在瞧见女儿蹙眉时话锋一转,“王爷请坐。” “……” 在场之人仿佛见了鬼一般,难以置信。 强势独断的秦爷竟也有这样的一面,按照往常来说,方才他该是恼怒发火了。 竟然给压下了…… 这宸王果真厉害。 而众人不知的真相是,秦胥哪里是畏惧洛辰脩宸王的身份,而是顾忌妻女的感受罢了。 为今之计,先安抚下妻女,至于要不要宸王当女婿,日后再慢慢说。 洛辰脩微笑道谢后便又去牵慕挽歌的手 此时秦胥起身,正好介入两人之间,阻止了洛辰脩的举动。 秦胥掠起了宽大的袖子,露出胳膊,而胳膊上的黑色胎记也现于人前。 “这胎记为父有,你三叔有,琤儿也有,皆在同一个位置,而你身上也有。” 慕挽歌下意识抚上胳膊,却不曾掠起袖子,她只看着秦胥。 幼时她便觉得胳膊上的胎记难看,也曾想过各种法子,欲将它去掉,但被师父阻止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而那厢听到这话的秦三爷坐不住了,起身奔过来,也在慕挽歌面前掠起衣袖,有几分自豪。 “大哥所言极是,这胎记传承我们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祖父,我这边三房所出的孩子也有这个,你快让众叔伯公们也瞧一瞧。” 慕挽歌看了看秦三爷,仍旧不为所动。 秦三爷疑惑,“莫不是没有?” “老三!”秦胥怒了。 秦三爷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识趣闭嘴,可怀疑的目光一直在慕挽歌身上打转。 秦夫人一直沉默不言,眼睛只盯着慕挽歌,眼中满是愧疚与心疼。 这时洛辰脩走过来,轻轻替慕挽歌卷起衣袖,轻声道,“我见过的,就在手臂上,与岳父大人的一模一样的位置。” 言毕,慕挽歌的衣袖已卷起,胳膊上的胎记也露出来了。 秦胥笑了,慕挽歌还是面无表情,一旁的秦三爷有些尴尬,讪笑道,“这丫头与大嫂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今身上也有咱们秦家特有的胎记,身份确认无疑了。” 然而,并无人接他的话,那几位叔公也忙不迭凑过来看,而后才点头附和。 “确实是胎记。” “是啊是啊……” “恭喜家主……” 一群虚伪之人说着违心之言,慕挽歌无耐心应付,冷淡地对秦胥道,“热闹已看完,闲杂人等也该退场了。” 秦胥失笑,这丫头护短的性子真随了他的,方才他撵那小子,她便记恨上了,这是要逼他得罪在场的几位,撵他们走。 无妨,他行事从来不怕得罪人。 “都散了罢。”家主一摆手,几人哪里还敢多留。 待屋中闲杂人等散去,慕挽歌径自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见她的举动,秦胥也稍稍安心了。 女儿留下了,瑶儿也有了笑颜,一家人终于团圆了。 “王爷请坐。” 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时秦胥觉得洛辰脩也不是很碍眼了,随即招呼他坐下。 “女儿……” 秦夫人喜极而泣,眼睛舍不得眨一下,生怕一眨眼就没了。 待洛辰脩爷坐下后,慕挽歌才抬眼看了看秦夫人,平静道,“你们既要认回我,那我便说句掏心窝的话,我与肚子里的孩子是不会离开孩子父亲的,这两日他便要启程去南境赈灾,我会随他一同前往……” 她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在秦氏夫妻头上响起。 秦夫人惊呆了,“肚子里……歌儿有孕了……” “什么!” 秦胥则惊得拍桌而去,怒气腾腾看向洛辰脩,怒斥,“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洛辰脩只有一瞬的震惊,忽然间明白了方才在秦府外时她为何那样说了。 一切听她的,他只需配合便是。 洛辰脩起身,不卑不亢应声,“岳父大人息怒,我与阿挽成亲一载有余,小婿自边关归来也快两个月了,此时阿挽有孕,在正常不过。” “你……”方才还沉浸在寻回女儿的喜悦中的秦爷此刻怒火中烧,想宰了面前这小子。 秦夫人撑着站起身,狠狠蹬了眼暴脾气的丈夫,“你鬼吼什么,吓到女儿可如何是好,女儿有孕是大喜事,你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 气势汹汹的秦爷惧内,挨训斥后,急忙解释,“瑶儿,你知我并非是摆脸色,是咱们的女儿受委屈,我要替她讨回公道……” “呵,是吗?”秦夫人冷笑一声,懒得看他,转身朝慕挽歌走去。 秦夫人拉住女儿的手,眼中含泪,却满是慈爱的关切。 “有了身子万不可大意了,你虽习医,可医者不自医,头三个月最要紧,娘这就让人去请禹州最好的大夫来为你调养。” “……” 慕挽歌觉得头疼了,果然撒谎不是件好事,圆谎更不是容易之事。 一个谎撒完,还得靠撒谎来圆谎。 不若直接下猛药得了。 慕挽歌抽回手,摇头道,“不必麻烦了,明后日我便随王爷南下,他会照顾好我和孩子的。” 女儿还是不愿留下,秦夫人黯然神伤。 一旁的洛辰脩扬起嘴角,连他自个儿也有一种错觉。 初为人夫那种喜悦的错觉。 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慕挽歌的腹部,衣裙遮盖,什么也瞧不出来。 若真有孕了,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