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渣攻贱受
“好险!刚才要不是唐心同学拉住我, 我就成落汤包了!”唐宝一边拧干衣服,一边喋喋不休,“开坛做个法就能升仙?那我们还修个屁啊!愚民之愚, 诚不欺我也!” 唐心瞪他一眼, “好歹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即使不怜悯,又何必说风凉话?” “没拦着吗?!”唐宝突然拔高音量, 激动地手指脑袋上绑着绷带的圆圆脸弟子, “你看看汤圆, 去码头上拦着那些百姓送死, 他们倒好!不由分说把他揍了一顿!要不是师兄的命令, 我死也不来救这些狼心狗肺的蠢东西!” 看着异常沉默的圆圆脸弟子,生怕他脑袋被人打坏了,唐心忧心问:“唐圆怎么了。” 唐宝没好气道:“任你被误解,好心当成驴肝,也会自闭!” 唐心摇摇头,唐圆虽然总一惊一乍的,但却是他们几个弟子中,最看得开的一个, 不会因为这样就突然抑郁的。 他心慌得厉害,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船行至灾区, 漂浮在木板上的人欣喜若狂, 大叫道:“唐门……是唐门的人来了!” 小弟子连忙把他们救上来。 一些普通百姓劫后余生,顿时热泪盈眶,哽咽道:“活菩萨, 活菩萨!” “可别这么说。担不起。你们长点脑子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回报了!”唐宝的刻薄依旧不留情面。 泰坦尼克号上,胖子举着望远镜看着,说:“你故意让唐三晚来一步,做这救世主、活菩萨。这招一下子提升了唐门的声望和威信。高明啊!” 叶策白他一眼,“就你长了一张嘴得得!下令向登仙岛全速前进。段千衡这个祸害,多活一秒,都是对人类的残忍。” *** 行至天黑,泰坦尼克号到达登仙岛的码头。 叶策吩咐道:“李君、胖子,你们载幸存者回去。留一艘救生船在这。等破了阵,我坐小船走。” 胖子:“李君回去。我同你一起。” 李君想陪他们走,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群,老弱病残四字全占。此时也不得不顾全大局,“好。我送他们回去。万事小心,铃铛联系。” 唐淮星给每艘船贴上防风符、防漏水符,再三叮嘱注意事项。 唐心问:“大师兄,你不和我们走吗?” 唐淮星:“不破阵法,还会有更多的人牺牲。我去帮他们。你和唐宝照顾其他人。” “包在我身上!”唐宝胸脯拍得啪啪响。 这次跟来救援的不仅有唐门,还有徒山医宗的小护士。他们将大海上飘着的饺子都打捞上来后,马不停蹄地救治。 唐宝行至半途才得空喝口水,往船艄一坐,扫视乘客,忽然瞪大眼睛喊:“汤圆呢?!” “汤圆去哪里了?” 一名小弟子边包扎伤员,边说:“可能我们船坐不下,上了其他船。” …… 叶策登岛后,从口袋里摸出搜灵球。这玩意儿方便得很,会自己飞,自动寻找灵气最强的地方。 他将手掌摊开,搜灵球长出一对金色翅膀,飘到半空中,嗖地一声扎进树林里。 “哎,跑慢点儿!”胖子火燎燎地吼了一句。 两人迅速跟上,在林子里横冲直撞,也不知道走哪里了,忽然来到一座石门前面。 搜灵球不断地撞击石门。 “估计这里面就是祭坛。我找找开关。” 胖子撸起袖子,在门口两头雄伟的石狮子身上摸索着。他天生对机械情有独钟,对机关的灵敏度也比常人高。将狮子非礼个遍后,伸手塞进它嘴里,揪住舌头一拉。 咯噔一声,门开了。 两人神色谨慎起来,往里走。 这是一条幽深的墓道,两侧长明灯烛火摇曳。约莫走了百米,出现一扇石门。胖子继续上前找开关,敲敲墙壁,“声音清脆就是空心的,可以嵌进去。如果都是严实的,那就在灯上找。” 敲了一会墙,发出的都是沉闷声音。他转向两侧的长明灯,就近扭动底座,咯噔一声,门又开了。 叶策皱起眉头往前走,“你不觉得太顺利了一点?”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陷阱都没碰到一个!” 胖子跟着进去。 这是一间空旷的主墓室,摆成祭坛的模样。东西南北各悬浮着一根骨头,黑色的水灵骨,白色的金灵骨,绿色的木灵骨,以及红色的火灵骨。中间摆着一口玻璃棺材,里面躺着昏迷的唐淮月。 胖子指着数:“慕容楣、段千麟、云倾楼,唐淮月。这里有五条骨头,还有一根是谁的?” 嘀嗒。 一滴水珠掉在胖子脸上。 “下雨了?” 他摸了一把,将手指染红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向上看。面色惨白的许琴琴倒吊在天花板上,肚子被一刀划开,滴答滴答地流着血。不知道被吊了多久,血已经很少了。 “她是夜凌班的学生。灵骨资质不比这些修士差。” 叶策掐出藤蔓咒,将她放下来。 胖子把她扶到地上躺平。 叶策伸手去探她脖颈上的脉搏,收回手说:“神秘商店里应该有急救药品。” 许琴琴摇摇头,虚弱地说:“金币……全部……用完……” 她看上去就像一个高玩,又继承了陈高的遗产,怎么这么快就用完了? 叶策问:“你买什么了?” 她断断续续地说:“探查你……身份的……道具。你的……游戏……ID……” “你查我ID干什么?我又不是天榜前十。”他猜测道:“段千衡是玩家,他要你查的?” 许琴琴闭上眼,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点点头。 胖子恨铁不成钢,“你都说了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怎么还偏偏相信最坏的那一个?!” 这种事又怎么说的清楚? 她强打起精神,伸手抓住叶策的胳膊,在上面留下一个血印,吃力地说:“他的……目标是……你。你的骨头……可以……快逃!” “我的骨头可以做什么?” 许琴琴的声音太小,叶策没听清楚。 然而她已经到了生命的临界点,眼前走马灯似地晃过一幕幕。十八年的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笑过哭过,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全部经历了个遍。 要说没遗憾,还是有遗憾的。 她忽然有了力气,想质问叶策,考场那么多人,为何偏偏救她? 但是开口的却是决绝的离别话:“给我一刀!” 早晚是要死的,肚子破了一个洞,肋骨被人硬生生取走一条,现在拖着,更像是受刑。 叶策将胖子往前推,自己退了一步,说:“杀女人我手软。” 胖子朝他吼:“老子不杀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里就被人硬塞了一把匕首。 许琴琴握着他的手,往自己的动脉上割。她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咒语,胖子竟然无法将手从她手里抽回来。 他能感觉到抓住自己的这只手,有血的温热与肌肤的冰凉,而传递到自己内心的情感,却是一个女人的狠心与决绝。 从前这柔软的小手是用来握笔的,自从她被情人用钢笔戳动脉之后,这手就专门提刀了。 纵使她有千万般的不对,此时此刻,胖子也忍不住掉下泪。 世上就是有人,一个情字看得比谁都重。有些人为情成就大义,有些人为情成了变态。 叶策推了一把跪在前面泪流满面的胖子,“行了。人都死了。你哭给谁看?再说,你不是信佛吗?她这是解脱了,轮回去了。” 胖子呜呜咽咽:“她这么坏,肯定下地狱了。不可能轮回的。” “……” 叶策真心觉得胖子不是个说话没有分寸的梆追,就是一个天然黑。 胖子抹抹眼泪,看他一脸淡然,问:“好歹也是同学一场,你怎么都不难过的?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还放鞭炮庆祝没人烦你了?” 叶策白他,“我死你都不会死。说什么晦气话!” 胖子说:“你要是死了,我肯定哭瞎了。” 叶策挑眉:“刚好。你和唐三去做伴。你们一个聋,一个瞎,组合就叫“麻辣小龙虾”。 “我去你的!”胖子也被他气笑了,环视四周,问:“段狗在哪里?” 轰隆—— 突如其来一阵强烈的爆破,从侧墓室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叶策匆匆丢下一句,“把唐淮月抱出去”,往隔壁跑。刚踏进门,就被一阵雪亮的刀光剑影晃了眼。 段千衡仿佛早知唐淮星下一招会出什么剑,游刃有余地占闪避,出刀时尽占先机,淡淡嘲讽道:“看来无论在哪个时空,唐门剑法都一成不变。” 而在凝眉一瞬。 直来直往的剑,忽作漫天星雨,一时眼花缭乱,分不清虚实。 噗嗤—— 一剑刺破段千衡护体罡气,拔出时削下一条手臂! 唐淮星:“谁说不会变?” 段千衡向后急退数丈,皱了一下眉头,“这不是唐门剑法。你不是唐淮星?” “这就是唐门剑法。”唐淮星步步踏着杀意向前,滴血的剑尖直指他的心窝。 这时候,忽然从门口窜进来一个身影,张开双手挡在段千衡面前,神色慌张地叫道:“别杀他!” 唐淮星认出这个声音,低斥道:“唐圆,让开!” 段千衡低低地笑起来,声音磁性蛊惑:“唐淮星。叶策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早晚都会走。我有办法将他留下来。你愿意听吗?” 秘密骤然被揭开,叶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藏在袖子下面的手牢牢握紧匕首,紧观战局,准备随时随地给段千衡一刀。 但是唐三比他的动作更快,纵身上前,当头一剑劈去! 段千衡不闪不躲,笑着说:“恼羞成怒了?可惜……刚才没杀我,现在已经杀不了了。” 当—— 剑与护体金钟罩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一阵强悍灵能袭来,唐三被反弹回去。 段千衡从唐圆体内抽出夺情刀,看着他缓缓倒下,温柔地笑:“杀死三千祭品,完成任务。你是最后一个,荣幸吗?” 他长得既艳又妖,笑起来时祸国殃民,偏偏生来贵气,就显得异常漂亮。好像所有坏事,都做得理所当然。 唐圆眼神涣散,在看他,又好像不在看他,说话时有两个酒窝陷下去,气若游丝道:“别再用鬼道杀人……” 这不像是祈求,更像是一种叮咛。 段千衡没由来地一阵心烦。他想问你是谁?话还没开口,唐圆已经气绝身亡。 感受两道冷冽的视线如刀般射来,他抬头轻笑,“我完成所有任务,受系统保护,你们无法杀我。” 叶策:“你的任务是三千人祭天。你故意设夺天阵,在大海上,九千人中杀三千个,易如反掌。” “对。”他承认地很爽快。 “风铃夜渡那么多咒法,有一种叫瞒天过海。明明可以用纸人替身,你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杀戮?” 他道:“做纸人要浪费我多少灵力?动一动嘴,这些人就会自动去死。省时,省力。” 叶策冷冷地看着他。 他笑起来,“好。以上帝的名义,我觉得自己坏透了!我的确喜欢杀人,尤其是风云之巅的学生。天问,哦不对。是叶策。你能拿我怎么办呢?”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笼罩住段千衡。 时空游戏正在传送中…… 他阴鸷的眼,紧锁叶策,微微勾起嘴角,“goodbye little baby。” …… 段千衡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策上前抱起唐圆,手中一沉,诡变突生。 16岁少年娇小的身体忽然变大,容貌也从稚气变得成熟,相当得俊俏。 “你也是玩家?” 但是没人能够回答他。 长大的唐圆在他怀里化成齑粉,灰飞烟灭。 【原来是你……】 耳畔响起一道深沉的叹息。叶策转头去看,先生又无端地跑出来,眼神非常悲伤。 “你认识他?” 唐淮星问:“你在和谁说话?”他忽然神色一凛,“快走!” 话音未落,大地剧烈震动起来,泥沙俱下,地面裂开千丈深缝。 段千衡离开,夺天阵功亏一篑,灵气失衡,地宫崩塌在即。 两人跌跌撞撞地往外跑,一扇石门迅速下降,企图将他们关在这里。唐三身影极快,单膝跪地,横剑挡住下降的石门。纵有千斤重,依旧牢牢抵住,给叶策留了一条逃生的路。 叶策倒地打滚,从缝里溜出来,叫道:“你快撒手!” 胖子背着唐淮月从主墓里跑出来,叫道:“不行!那块石门是总开关。他如果松开,其他门都锁死了!” 这时候,地板翻转,露出隐藏在下面的阴毒陷阱。锋利的钢针,无情地刺破唐淮星的膝盖,殷红的血流了出来。 握剑的手腕上青筋紧绷,似乎要蹦出皮肤。 自始自终,他只说一个字:“走!” 胖子叫道:“我在主墓室里看见了墓志铭!这座古墓埋的是一位仙人的道侣。为了不让盗墓贼、求仙问道的修士打扰她的安眠,一砖一瓦都下了压制灵力的咒语。他支撑不了多久的!我们先出去找人!” 因为透支灵力,唐三白色的眼纱上又新生血迹。 他好像感觉不到痛似的,眉头也不皱一下。好像握着剑,就无所畏惧了。但也确实做到,只要握着剑,就绝对不让叶策受一点伤。 胖子依旧在催促着。 叶策想,现在出去了,回来后唐三还活着吗? 我要是走了,算什么东西? 不过一座地宫,也能困住我么? 一扇石门,比千妖万鬼还恐怖吗? 远远没有唐淮星流出的血恐怖。 生平第一次,他心里难过极了。 唐淮星感觉到身侧徐来一阵清风,接着是令人耳根发烫,胡思乱想的声音。 那人带着笑说:“你已经是小瞎子了,可别再变成小瘸子。” 两双手一同发力。 沛然雄浑的灵能,几乎震碎整座登仙岛。 …… 许琴琴用来自杀的匕首就是黑金。 完整的刀被刀王碎了,只剩下这一小块铁。她九死一生,从试炼地狱里带出来,被段千衡打造成匕首,又转送给她。 绝世法器,说送就送,让一个怀春少女,如何不心动。 叶策拿到黑金时,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开启支线任务,和唐三告别】 告白他会,在剑三里,天天喊“网恋选我,我超甜“,从不红脸。 告别就超纲了。 云倾楼死,段千衡消失,萧离沉入渤海。四大世家继承人,只剩下一个爱慕唐三的李凌。 ——当然掀不起风浪。 李君、胖子的任务都完成了。他们全部回了现实世界。只剩下叶策,对着唐三单薄的背影,长吁短叹。 每次想开口,看见他长卷的睫毛,如玉的脸庞,忽然就不想说煞风景的话。 老师说得对,如果注定要分开,还不如不相遇地好。 愁死人了。 叶策把黑金交给唐三,让他转交给唐秀瑶,学习剑法。 唐秀瑶并未食言,毫无保留,将一身精髓,全部传授于唐淮星。 他问:“世上最快,最锋利的是什么剑?” 唐三:“无情剑。'' “最强,最狠的呢?” 唐三沉默半晌,缓缓说:“有情剑。” 情爱会让一个原本强大的人多出一条软肋,但也能让他为了保护这条软肋不受伤害,从此变得愈加强大。 “今天就到这。你悟性高,再三五年就出师了。”唐秀瑶收剑,撩起衣服下摆往石凳上一坐,“听说你要在姑苏台上举办宴会?” “嗯。”唐淮星静静地擦剑。 “为什么?” “饯行。” …… 段千衡临走前做了一件好事,不知道他怎么蛊惑的,段老爹、云老爹、萧老爹都去参加祭祀仪式,死在了海上。 群龙无首之际,唐淮月以段家未过门的儿媳妇,段千衡的未亡人身份站出来,肩挑段、唐两家。 又因云倾楼临死前,让唐淮星照顾云倾宇。云倾宇成了唐三的干弟弟。 海上救援,令唐门深得人心。 唐门如日中天,一家独大。 终于成为第一仙门,不得不庆祝一下。 唐淮星准备在姑苏台上大宴宾客。 看着比老太太裹脚布还长的流水清单,叶策心疼得揪下小虎背上一撮毛,“败家子!你要把唐门的老底花光吗?” 唐淮星不会收礼,他走了之后,唐门会不会穷死? 与他的杞人忧天不同,唐小虎淡定地舔了舔秃毛的地方,仿佛在说“随便花”。 唐心见他愁眉不展,细细听,竟然在担心唐淮星和一干小弟子日后饿死,哭笑不得,说:“唐门其实也没有那么穷。毕竟是千年名门。” 唐宝接话道:“大师兄那么纯情,我们也是怕他被居心不良的人骗走!所以在外人面前,总装得,哦不是,总表现得很清贫!” 他对叶策说了掏心窝子的话,已经把他当自己人了。 叶策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说:“真好。” 真好,可惜我要走了。 但是这种煞风景的话,怎么可以当着小盆友的面说。 姑苏宴结束后,我就走。 他心里想。 如此惴惴不安,终于到了那天。 史载“伍子胥象天法地,相土尝水,为吴王阖闾造就人家尽枕河的水乡泽国。” “姑苏台之艳景,可谓是冠绝江南。” 旧姑苏台已经被勾践大军一把火焚毁了,唐门在旧址上新建了一个,专门用来祭天、宴请。 唐淮星宴请的不仅有百家修士,还有全苏州城的人。 整整七天七夜,花灯如昼,烟火不熄,鱼龙舞乐,通宵达旦。所有观看烟火大会、花灯会的百姓、修士,笑语盈盈,眼睛里的光,比星星更璀璨。 一对道侣前来敬酒,叶策认出他们是那天樱花林中,互赠礼物的唐门弟子。 原来已经终成眷属。 因为唐淮月说,凡是在姑苏宴上订亲的人,婚嫁由唐门一手包办。 “别抢,都有!都有!救命啊,唐心同学!你快来救救我!” “我要这个!我要这个!” 唐宝负责发糖,几名穿得破破烂烂的小乞丐围着他,上蹿下跳。他觉得自己快窒息了,连连呼救。 唐心手里捏着几束烟花棒,有条不紊地分给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冷酷地拒绝:“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你还有没有同门爱了?!”唐宝哀嚎。 从后头伸过来一只莹白的手,乍一看有点儿像女孩子,唐宝也就松懈了,挑了颗最大的糖果给他。 “谢啦!” 叶策将糖纸剥了,扔进嘴里,嚼得唧响。 其余小乞丐看见了,齐齐发动眼神杀,怒瞪唐宝,仿佛在说:“色胚!” 唐宝气得跳脚,“你多大了,还吃糖?” 叶策回头挑眉:“我要是不爱吃糖,怎么会和你糖师兄一见如故?” “不要脸!” “略略略!” 两个人像三岁小孩似的斗嘴,路过一个抱小孩的美妇人,情不自禁噗嗤一笑,怀里的小孩也咯咯直笑。 再没有比天真稚子眼里的星光,更美的烟火了。 …… 叶策又从唐心那顺了几根烟花棒,登上九十九级台阶,跑到唐淮星身边,想放给他看,又记起他是个瞎子,颇为遗憾:“你都看不见烟花有多漂亮。” 唐淮星道:“你看得见就好。” 他点燃烟花棒,在夜空里挥舞着,像蝴蝶似的,说:“这次宴会很贵?” 唐淮星偏头对他微笑,“是你,不贵。” 这场宴会为你而办,再奢靡,都不觉得昂贵。 此时一道花火冲天,灿烂过后显出几个粉红色的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一轮皎皎满月悬挂在天际,星雨乱落,迷了人眼。 唐淮星笑得比春风还温柔。 即使叶策自诩没心没肺第一,此刻也如鲠在喉。眼睛莫名其妙地湿了,鼻子也酸酸的。 先生说的没错。 如果不能最后避免分开,还是不要太接近的好。 似有所感,唐淮星问:“你怎么了?不喜欢吗。烟花不漂亮吗。” “漂亮的。” 唐淮星笑着说:“一定没有你漂亮。” 叶策趁没人注意,擦了一把眼睛,瓮声瓮气地说:“不可以说一个男孩子漂亮。要说他长得帅!” “嗯。很帅。”唐淮星从善如流。 对于叶策的所有事,所有话,他似乎都能轻而易举地接受,包括他的不辞而别。 除了前三天将自己关在练功房里,不声不响,吓坏了唐淮月和一干小弟子之外,他都正常地不能再正常。 唐秀瑶听说叶策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撩完就跑,拔、**无情,杀气腾腾地冲回唐门,准备给徒儿一个爱的抱抱。 但徒儿早就自行修复创口,正严肃地练剑。 剑不冷,似乎还带着那场为心上人举办的烟花大会的余温。 唐秀瑶却莫名地眼眶一酸。他听出了唐淮星的剑意。 ——求。 “年轻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如果遇到了,他的话听听就好,别当真。”唐秀瑶摸着唐心的小脑瓜子,以过来人的经验教育他。 唐宝哭的稀里哗啦的,捶胸顿足嘶喊“叶策这个天杀的”。 在最天真懵懂的时候,看了一场永生难忘的盛世烟花,从今往后再看其他的,都没有当初的震撼,都觉得不及他。 可是人潮拥挤,一别无期。 …… 7岁自毁双目,20岁封闭五感,23岁剑道登顶。 唐淮星成了修真史上最年轻的剑圣。 又是一年6月招生。 新入学的小弟子天真又顽皮,下了课经过姑苏台,抬头看见一个白衣翩翩的身影,问:“师尊在等人吗?” 已经是长老的唐宝却好像被点燃的爆竹,炸道:“他谁也没等。谁也不会来!” …… 唐门的仙居名叫“曾照彩云归”,仙门里流传一句话,“似是故人来,曾照彩云归,彩霞满天,从不落霞”。 “曾听姐姐说过一个故事。八月十五,在姑苏台上敬伍子胥一杯酒,他就能满足你一个心愿。” 唐淮星将一杯薄酒洒向微波粼粼的吴江水。 唐秀瑶:“姑苏台上一杯酒,静待故人彩云归。” “这不是故事,是真的。姑苏台再造,就是唐门某位先祖,为了等待自己的道侣,和她重逢。” 唐淮星没了听觉、味觉、嗅觉、触觉、视觉,所有的对话,都是两人用剑灵交流。 唐秀瑶问:“你恨吗?” 唐淮星不解:“为什么要恨?” “因为段千衡说过有可以留下他方法,而你没有听。因为他离开了你。” 唐淮星:“他在我心上,从未离开过。” 唐秀瑶静静地望着眼前人,从前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剑,如今是一块沉淀下来的美玉。 良久,他叮咛:“红尘熙攘,人来人往,望你初心不负。” “我的心一直很坚定。” “那你求什么呢?” 凉风起兮,樱花簌簌而下,仿佛一声叹息。 …… 他已成剑圣,登顶修真。 但毕生仍求一个天意成全。 一别之后,来日能否可期。 你我能否,再见一面? 樱花树下,有一人入眠。 偌大的双人床上,有一人苏醒。 【任务完成。奖励30万金币。10枚星辰果实】 白忘陵揉着眉心坐起。一次卷轴任务,将人生百态,酸甜苦辣尝了个遍。心里头乱糟糟的,既愤怒又无奈。 想着是现在就去那人宿舍,揪住他狠狠打一次屁股,还是在下课的时候,将他堵在小巷子里,咬烂他的嘴。 唐淮星或许没有白忘陵的记忆,但白忘陵拥有唐淮星的记忆。 他不是唐淮星,除了练剑对其他事一窍不通。他知道这种切入骨髓的感情是什么。 欢喜是他,难过也是他。 想把最好的东西给他。 …… 不能因为他离开就一蹶不振,要把最意气风发的自己留给他。 ……可去他妈的! 磨磨唧唧,才会让他像泥鳅一样滑走了! 白忘陵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将暴虐的情绪缓缓消散在恬淡的花香中。 唐门的樱花其实不是正宗的樱花。剑道极端,保持本心尤其重要。唐门与徒山祖辈交好,医宗特地培育了一批能安神清心的花种送给唐门。这批花种外表像九重樱花,骨子里是药,香气比樱花稍微浓郁,但绝不呛鼻。 无论哪个时空,唐门和徒山都存在着,关系也大抵相同。 即使是现在这个时空。 白家和唐门是故交。白忘陵以剑入道,但校长说他是一把不知收敛锋芒的杀人剑。因此让他跟着唐门的人一起修炼。 为了不让他成为变态,唐门送了他花种。 以往兽血沸腾的时候,吸几口花香就好了,但现在却无济于事。 白忘陵一扭头,就看见大屏幕还亮着。 对了,他开启卷轴前在干什么? 好像是叶策戏弄他? 白忘陵将聊天框调出来,来自玩家天问的消息,显示还未回复。 天问:上网不网恋,纯粹浪费电……网恋选我,我超甜!要不咱俩处情缘?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说话人当时的人渣嘴脸。 白忘陵冷冷地勾起嘴角,修长的手指打字如飞。 白起:好。什么时候见面? …… 从卷轴里出来,叶策就睡了一个翻天地覆。 在副本里待了这么久,现实中才过了几个小时。他只觉得身心疲惫,好像谈了一场渣攻贱受的恋爱。 等迷迷糊糊地醒来,就看见大屏幕一闪一闪。 ——来自玩家白起的消息。 【白起:好,什么时候见面?】 叶策挠挠鸡窝头,打个哈欠,嘴里咕哝:“好什么?我说了什么东西?” 他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点开聊天信息,其实也就潦草几句话。 但是字里行间透出一股浓浓的人渣味道。 他都能想象自己当初发那段网恋的话,模样有多欠揍。 问题是,如果告诉白起,自己是开玩笑的,会被打吗? 屏幕另一段的白忘陵心想:他如果说是开玩笑,我不打他。顶多用千年玄铁打造一条狗链,把他拴在宿舍床上。 修真界每天都在少人,每天都有人死,有人失踪。 谁会查到他头上来? 谁敢查? 查到了又怎样。 灭口罢了。 …… 大夏天,在寝室里的叶策忽然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