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夜雪
从高铁列车下来, 冰冷的空气直往面上扑,舒月纱被吹的止不住打了个寒噤。 昨晚千挑万选后, 她决定见家长还是得随大流。 然而谢先生轻松自在,把手中书一合,劝慰她:“我爸妈都是颜控, 你随便穿就好。” 淡粉色廓形大衣,卷发披肩, 黑色麂皮短靴,清纯温婉, 也不扎眼。 公众场合,她和谢明池都不是喜欢搂搂抱抱的人。 于是, 默默把手放进男朋友的风衣口袋里, 各走各的。 舒月纱看他:“我们去哪儿等?” 谢明池一只手推行李箱,另一边握住她微凉的指尖,说:“半小时前我爸妈就到了, 怕有记者,直接在停车场等我们。” “没事,”见她局促, 谢明池含笑解释:“爸妈他们在意这个。每次接人怕堵车, 一定是要提前到的。” 幽暗的停车场, 不用谢明池指点, 舒月纱遥遥一眼,就陌生的车前认出了他的父亲,谢霁。 谢霁和她刻板印象中的书家不同。他眉清目朗, 生的很俊。 淡淡含笑,负手立在那里时,真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姿态。 谢霁夫妇见着他们,快步走上前,满面春风:“来了好,来了好。” 舒月纱含笑弯弯腰:“叔叔好,阿姨好。” “好,好。”两人心中开怀,就只剩眉开眼笑,连声不迭地说好了。 算来,谢明池的长相,还真是随父又随母。 谢霁的清隽矜贵,姜衫的明艳不可方物,在他身上都能找见影子。 “爸,您和妈别光站着笑,把后备箱给开了啊。”谢明池手臂搭在行李箱上,有点无可奈何。 后备箱缓缓升起时,他终于忍不住把舒月纱拉到身后,“妈,您别这么看我女朋友,我害怕。” “谢明池,”姜衫薄怒瞪了儿子一眼,转脸笑意盈盈的:“月纱,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雪,我看这天色阴沉沉的,肯定能下得来啦。” “晚来水乡的雪景,让明池领着你看看,多拍几张照片,可美了。” 舒月纱抿着唇笑:“好的呀。江南的雪,我有五六年没见到过了。” 谢明池的母亲,书家谢霁的夫人,原来是一位怀着浪漫少女情调的女士。 倒是和她志趣相投。 “哎呀,明池哪来的好运气,能找着你这么个大美人。” 姜衫骤然来了兴致,拉着她的手絮絮而谈:“我和谢霁就想要个像你这样的女儿,谁知道生出来一看居然是个儿子,愁得我哟。” 个中的嫌弃之意,舒月纱含笑瞥了一眼开车的谢明池,耳不忍闻。 “是啊,”谢霁悠悠一叹,证实:“不是女儿也就算了,还不愿意跟我学书,真是,唉……” 谢明池聊发少年狂,一拍方向盘,郁卒:“你们能说我点好么,人要是给你们吓跑了,你们赔我一个女朋友?” 姜衫略一思索,说:“也行。” 姜衫从谢明池上幼儿园时怎么淘气啦,偷偷在纸杯里养蜗牛,在谢霁墨汁里倒醋,一路讲到上高中时小女生在家门口等他。 姜衫笑着回忆道:“那时候我去超市买菜,或者路过他们高中门口,总有小姑娘含羞带臊地瞧着我看……” “挺会招蜂引蝶的啊你。” 舒月纱从后视镜里嗔他。 谢霁肺都要咳出来了,终于忍不住截断妻子的话头:“……咳,人家小舒第一次来家里做客,你还不说说怎么招待人家?” 于是,这一程往市郊水乡开的路上,没有一秒冷场。 距越城市区二十公里的城郊,江南水乡,景区化程度不高,不甚有名,是个水墨色的恬静郊县而已。 车是要停在小镇外的。 舒月纱穿着坡跟的短靴,她一手挽着谢明池,沿着覆满青苔的青石板路,还是走得小心翼翼。 谢明池低声说:“我牵着你,不会滑倒的,别怕。” 悠长寂寥的深巷,能听见他话语的回音。 舒月纱歪着头,手一点一点,印在小巷的墙壁上:“你爸妈可真会选地方,这里都可以拍古装戏啦。” 谢明池眼带笑意,静谧温柔,凝望着她,带心爱的姑娘回家去,或许是每个男人平凡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他说:“嗯,我也觉得。” “走,”她仰着脸,回他一笑:“别耽误回家吃饭啦。” 船娘的渔歌唱晚,袅袅炊烟升起。 . 谢宅是一栋临水的中式建筑,粉墙黛瓦,淡雅考究。 舒月纱低着头,正要进厨房表示表示,就被谢明池一把拦下:“行了,我家不用你做贤惠媳妇。坐着去,陪我爸喝杯茶就行。” 倚窗而坐的谢霁也含笑招呼她:“月纱,你来。到家里做客,还没喝上一杯茶呢。” “就是,”谢明池按着她的肩,半推半挽带到窗前坐下,挑着眉笑了: “这个家里,你和我爸两个文化人,就数你们能聊得来。” “可不是么?”谢霁皱着眉,摇摇手赶人:“你赶紧去帮帮你妈妈,她好久没开火了。” 谢霁还是有几分文人的清高气在的,一见舒月纱温润婉媚,举止淡淡书卷气,心下就喜欢。 厨房里油锅起.爆,一墙火光掩映,香味瞬间散溢。 “能闻出来是什么菜吗?”谢霁手下沏着茶,动作娴熟清爽。 “是……油爆虾?” 谢霁一点头,温和的笑:“是油爆虾,真聪明。” 谢明池的父母,实在是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没有所谓的考验,平实,温暖,包容,一家人的样子。 舒月纱起身,双手捧过谢霁递来的茶盏。 碧色茶汤,淡暖的香。 “这是我今年收的最好的茶了,上次送给你父母就是这种。”谢霁掀盖,低眉抿了口,问她:“怎么样,喝的惯吗?” 舒月纱点点头,一点羞色:“叔叔的茶很好喝,但……我其实不大懂品茶。” 不懂就是不懂,知情识趣向来是舒月纱的一大优点。 谢霁果然不怪罪,反而觉得她单纯可爱,配自己那个狐狸似的儿子简直绰绰有余。 煲汤的姜衫从厨房里跑出来,笑指着窗外:“老谢你看,老天真给面子,今天有贵客来,恰好就落雪了。” 菱花窗外,夜雪如絮,迎着昏黄的月灯,纷纷而落。 裹着围裙的谢明池从厨房里探出身子,笑着说:“爸不总爱念叨,‘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么,今天有人陪你喝两杯了。” 英挺的男人洗手作羹汤,都是让人心折的好看。 比江南夜雪,都好看。 谢霁心里称意,家里两个,一个不胜酒力,一个发痴戒酒,自酌自饮着实无趣。 但还是脸一板,教训儿子:“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啊?推着自己女朋友喝酒。” “不是的,叔叔。”舒月纱腼腆的笑,“我不懂品茶,但酒量还不错,今天陪您尽尽兴。” “是么。”谢霁端详她一眼,挺意外:“你和明池比怎么样?” 谢明池含笑摊手,大方认怂:“手下败将,何足言勇?那天要不是舒美人救我,我怕是连家门向哪开都不知道。” . 四人,八仙桌旁,温酒好菜,一室暖意融融。 连姜衫也倒了一小杯酒,摆在身前。 谢霁起身,把最肥美的一只蟹放进月纱的盘中,不许她推辞:“今天你是贵客,又是年纪最小的,合该你吃。” 第二只给了身旁的姜衫,对她笑说:“辛苦你了。” 钟旖听说她要随谢明池回家,倒是很情愿。 她说,家庭氛围如何,男人会不会疼老婆,只看他父亲如何对他母亲,就可知一二。 如今看来,嗯,家风很大。 文人二十年如一日的肉麻,当着儿子女朋友的面,姜衫微红了脸:“我有什么可辛苦的,我心里高兴着呢。” 谢霁不吃蟹,却肯沾上一手腥,替姜衫剥蟹。 舒月纱怔怔地看了眼谢明池,他说:“你习惯就好,老两口可肉麻了。” 然后他就很肉麻的,把剥好的蟹螯雪白的肉沾上醋,递到了女朋友嘴边。 对面的谢霁和姜衫齐齐低头,看着碗底。 “又不是没投喂过你,”谢明池笑,用手臂碰了碰她的肩:“赶紧的,手酸。” ……你做的事,也挺酸的,舒月纱的面上绯红一片。 冬日的一餐家常好菜,当真熨帖人心。 尤其是舒月纱这样,剧组盒饭和工作餐轮着来的人。 螃蟹性寒,须配上温酒小酌。 两盅花雕入腹,浑身暖洋洋的,抬不起劲儿。 谢明池从木质楼梯上走下来,摸着她温热的脸,“困了吗?” 饭后,谢霁夫妇就自觉去后院里看雪品茶,消失了。 舒月纱把脸埋在他掌心,软软嘟哝:“食困,反正不是酒困。” “好,知道你酒量大,千杯不醉。”谢明池撸猫似的,顺势挠了挠女朋友的下巴,笑的孩子气:“我妈真特厉害。” “嗯?”舒美人懒懒的,没拍开他的手。 他笑:“走,看雪放烟花去。” 作者有话要说: 水乡的夜雪,真的是很美,大闸蟹也是真好吃,这一章我觉得挺温馨的诶。 数据越写越扑街,糊穿地心的我今天花了2小时调整心态TAT,文要写好,日更绝不倒。 所以决定,双11即将到来,掐好了日期,决定本文要在当天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