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惊知
宋清和的这处院子, 在竹溪的东南城郊处。 同之前元兮来过的那家瓷器店，倒是相隔不远，走几步路就能到的距离。 一进的院子，一点儿也不大, 是一眼看过去便能看遍的程度。 可处处精心布置, 花草树木, 小桥流水, 一番再好看不过的景色，显然都是花了一定心思的。 再加上坐落在玉湖的旁边, 静谧安逸。 是番好的居住之所。 元兮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转头去和余一穆说话。 “表哥, 这儿真好看。”元兮盯着面前的那些花儿，欣喜的不得了，笑道:“我以后也想住在这儿。” “哪里好了，这么偏, 等到了晚上，连个鬼影都不一定能看见。” 他偏头唬她, 说:“到时候，把你这个胆小鬼吓得躲被子里不敢出来。” 小时候就是这样，只要稍微吓一吓, 就一个人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了。 而且余一穆不喜欢元兮夸宋清和的东西好。 那小子的尾巴都生生要翘到天上去了。 元兮拱了拱鼻子。 她也不搭余一穆的话，只是指着正前面的房间, 问道:“菁菁是在那儿吗？” 宋清和点了点头。 元兮笑着点点头，然后就径直往房间走了。 余下院子里余一穆和宋清和两个人。 一边站一个。 余一穆大爷似的看了他一眼，轻嗤一声, 就斜斜的往柱子上倚了。 还真是相看两相厌。 反正都看对方不顺眼。 ...... “菁菁——”元兮推门，唤了一声。 元菁菁当时正在房间里等着，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看见元兮，眸子一亮，唇角微不可察的向上扬了扬。 元兮的目光飞快的上下打量。 看着菁菁面色红润，气色上好，整个人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不妥，当时松了一口气，一直吊着的一颗心，这才算是缓和了下来。 她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 “你没事就太好了。” 菁菁倒没有太过喜悦，她紧抿着唇，眉头蹙起，犹豫的看了元兮一眼，没有接她的话，往门外看了一眼，反而是问道：“我怎么觉得……宋清和他不对劲呢？” 这个问题，元菁菁刚刚进屋来，一直呆在这的时候，就已经在想了。 他的态度，他的行为，和之前的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宋清和比起来，都完全相差甚远。 让人不得不怀疑。 元兮听了她的话，也有些犹豫。 她想了想，便把之前去上清寺发生的事情，一一的和元菁菁说了。 “原本他就是来历不明，在竹溪镇待了这么几年，也没晓得他半点的底细。” 元兮说着，顿了顿，点头肯定道：“但估摸着是个厉害人物，不然那么多的金银珠宝，还有珍稀古董，说给就给，完全都不当一回事。” “对了，他的武功好像也挺厉害的。” 正是因为想着这是个厉害人物，才会把菁菁的消息给他传过去，若说还有什么人能够掌握住整体的局势，元兮觉得，她就只能相信宋清和了。 元菁菁此时却只想着，他在她耳边，坚定的和她说，所有欺负过她的人，他都会帮她收拾。 不得不说，元菁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是颤的厉害的，一刹那间，那句话就把她的心给攥住了。 她一直以来，都很想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那些害死她娘，伤害过她，让她陷入水深火热中的人，她无时无刻的都想还回去。 让那些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所以宋清和说的话，让她心动了。 “还有一回事。”元兮目光一紧，笑容慢慢的凝住，似是在顾自嘀咕，道：“那天有一个人，忽然拉住我，唤我‘阿菀’。” “你说……他是不是认识我娘？” 元兮转头去问，元菁菁却并没有回答，她沉着面色，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失了神，没有听见元兮说话。 元兮拍了她一下，声音又大了些，唤道：“菁菁。” 元菁菁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啊？” 她愣愣的看着元兮。 元兮只好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元菁菁惊讶的睁大了眸子。 “那人长什么模样？”元菁菁像是知道什么事情，一开口首先问的就是这句。 那天有些慌张，元兮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便只能是尽量的从记忆里去想，然后把自己能够想起来的模样，同菁菁描述了一遍。。 元菁菁想起些事，又听元兮说这些，仿若与她之前的猜测，在一点点慢慢的重合起来。 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元兮看出了她的犹豫。 “你说。” “其实我有一回，听到元胡生在和你娘吵架，提到……别的男人。”元菁菁后面四个字，说的很轻很轻。 “还有你记不记得，余姨她生前，一直拿着的那根簪子？” 元菁菁聪明，有很多事情都能大胆的猜想，再联想到一起去。 “我怀疑……元胡生压根不是你亲爹。” 虽然元菁菁知道她说这话，没有半点依据，也或许会对余姨的名誉造成了损害。 可是既然有了这个可能性，那她觉得，还是要告诉元兮的好。 元兮听了她这话，当时陡然睁大了眼睛。 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我这也不过是猜测而已，具体如何，还是得你自己慢慢去查了。” ...... 书房。 秦啸坐在木椅上，一身黑色常服，挺直着背，正拿着一本兵书在看。 他面色疲惫，眼底一片青色，目光虽是投在书上，但凝滞住一动未动。 心思已然是飘到了很远。 他已经好几个晚上都没有能好好地睡觉了。 或许说，这些年来，他从来都没有好好地睡过。 每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他眼前出现的就是阿菀的脸，朝他笑，和他说话。 可是他碰不着也摸不着。 而且她从来都不肯来他的梦里。 他的阿菀，连最后的一点念想都不留给他。 想到以前的那些事，秦啸心口一阵抽疼，他咬牙，手上握着书的力气也不禁紧了许多。 就在这时候，有黑影闪过，接着一个人影，隐约出现在屏风后面。 “竹溪余家，十多年前从浔城搬来此处，那余显荣，曾经在浔城为官，他有一个妹妹，叫做余仪菀。 ” 听见这个名字，秦啸的手一松，书就从手上掉了下来， “啪”的一声，落在了书案上。 “叫......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仿佛每一个字音说出来，都花费了极大的力气， 眸中似喜，似惊。 “余仪菀。”那人重复。 “仪菀......仪菀......”他反复念着这个名字，欣喜到身子都已经抖了起来，抬眼望向屏风的方向，道:“继续说。” “而那日将军您见到的姑娘，唤作元兮，是余仪菀和元胡生的女儿。” 秦啸从椅子上陡然站起。 “她在哪儿？” 光从相貌，他就已经能够断定，那天遇见的人，一定和阿菀有关。 他一直以来，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可是现在，得知她在这竹溪，竟然有一个女儿。 他不管她是不是嫁了人，或者有谁的女儿，他唯一知道的是，只要阿菀还活着，还能回到他身边，那他什么都不会在乎。 不，哪怕是不回到他身边，只要看着她好好的活着，就已经够了。 秦啸欣喜万分，想到她现在就在这个镇子里，他或许可以见到她了，便来不及等人说完后面的话，直接抬腿，往门外走。 “将军。” 后头的人出声，见他走得快，也是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便道:“她已经死了。” 秦啸的脚步猛然顿住。 “余仪菀，她在五个月前，因为生病，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 这一句话，就在一瞬之间，抽空了秦啸所有的力气。 那种大喜，和大悲，就在眨眼之间。 让他以为有了希望，可就在在瞬间，又将人打回地狱，继续沉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窗外安静的只能听见蝉鸣的声音，一阵一阵的响起，秦啸就站在门口。 脑子里一遍遍回荡着的，都是刚刚所听到的话。 院子里突然响起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秦啸下意识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 那个姑娘，穿着粉蓝的衣裳，挽双螺髻 ，走在花丛当中，时不时的俯身，看着路边的花儿。 秦啸就这么呆呆的看着。 看了一会儿。 他的双脚似是不受自己控制，抬脚，就朝着那方向走，一步一步，人已经走到了小道的面前。 “表哥，你闻闻这花，好香啊。” 元兮同元菁菁说完了话 ，从房间里出来，再到这处花丛时，忍不住就停下，多留了会儿。 她是当真喜欢这个院子的。 元兮拉着余一穆，非要他去闻，只是他立着身子一动不动。 元兮起身，拉着他的手，非要人去闻，这般一打眼，看见不远处站着那人，正紧紧的盯着她，眼眶泛红。 元兮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她怔在那儿，慌张而不知所措，只是拉着余一穆的手，力气明显的大了许多，指尖捏紧，甚至是都抠进了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