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唐怀瑜一收扇子, 道:“你怕是不知道,二房这么闹一出,老五的书院可就去不成啦。” 他说着,又顿了一会, 道:“你下回去大悲寺, 或许就能瞧见他了。” 秦流的手指一滞,抬起头来:“怎么回事?” 唐怀瑜冷笑道:“还不就是一大家子瞎搅和呗, 二房惹出来的事情, 听说都有好多年了,正房大院还能不多想?给自个儿老子带了一顶绿帽子, 那老不死先不想着教训二房, 反倒是琢磨着扒拉老五了,这到底是个儿子呢?还是个孙子呢?” 他伸手从桌上抓起一把瓜子儿, 开始嗑起来,摇摇头,道:“可惜了老五, 他是块念书的好料儿。” 秦流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目光深远,见唐怀瑜把瓜子嗑得脆响脆响的,便道:“把瓜子放下。” 唐怀瑜正嗑得欢呢,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嘴上不忘道:“你今儿怎么这么小气?盒子不让看也罢了, 瓜子都不让嗑了。” 秦流冷笑一下:“你付茶钱么?” 唐怀瑜一噎,辩解道:“我上回不是付了么?” 秦流不屑:“你那扇坠儿还在柜台押着呢,倒是说说什么时候去赎?” 唐怀瑜不由老脸一红,讪讪道:“哥,咱俩谁跟谁啊?那扇坠儿送你得了。” 秦流不为所动道:“我有扇坠儿,用不着你的,再说了,你那扇坠还值得了五两银子的茶钱?你当你哥是冤大头么?” 唐怀瑜撇了撇嘴,又道:“就你那桃核儿刻的玩意?那也叫扇坠儿,说出来都寒碜。” 秦流懒得与他多说,摇动轮椅,转身便走,吩咐一句道:“记得付茶钱。” 唐怀瑜登时傻眼,盯着桌上的茶盏茶壶,不服气道:“我今儿可是一口茶都没喝你的,凭什么也要付茶钱?” 秦流道:“给你三嫂嫂付的。” 唐怀瑜:…… 这人好不要脸! 秦流的动作很快,不出几日的时间,便遣了人来,道是铺面已经找好了,请她过去看看,萧如初完全没想到他的速度这样快,惊讶之余,立刻带着玉缀两人出府。 才一走到西角门,便见着谢氏正被几个丫鬟们簇拥着过来,这几日晨起请安,萧如初都没见过她几次,眼下碰着了,也要和气地与她打招呼。 谢氏面上也是笑盈盈的,道:“弟妹这是要出府去?” 萧如初点点头,道:“正是呢,二嫂刚从外边回来么?” 谢氏道:“方才去了布庄一趟,这眼看着天色晚了,弟妹路上还要小心才是。” 萧如初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了片刻,这才道:“那就多谢二嫂提醒了。” 谢氏被萧如初那两眼看得心里发凉,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角门后,脸色便阴沉下来,她正欲离去,忽而又问看守角门的门房道:“三少夫人这几日常常出府么?” 那门房砸了一下嘴,回道:“倒也不是常常,但是较从前要频繁了不少,约莫三四天必要出去一次。” 谢氏想了想,便唤来身边的丫鬟,低声说了句什么,那丫鬟点头应了,转身便出了西角门,谢氏这才带着一行人往西厢院子去了。 却说师雨浓那边,从前与秦流说过,倘或是寻到了铺面,也要知会她一声,是以秦流遣了人来报信的时候,师府中正在办宴,师雨浓倍感无聊之际,听得此闻,顿时喜出望外,偷偷摸摸溜出了宴席,往后院儿走去。 还没走几步,便觉得脑袋被敲了一记,一个男子声音调侃道:“又去哪儿?怎么就是坐不住?” 师雨浓连忙捂着头,抱怨道:“三哥,别敲我的头,发髻都要散了。” 师景然连声道:“好好好,那你现在回去坐着。” 师雨浓撇了撇嘴,道:“好生没趣,他们说的话,我又听不懂,吹嘘来吹嘘去,假惺惺的。” 师景然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师雨浓眼睛顿时一亮,拽着他的衣袖,道:“三哥,你向来最疼我是不是?” 师景然立刻生出了不大好的预感,抽了抽自己的衣袖,警惕道:“你又怎么了?” 师雨浓伸出一只手来,撒娇道:“三哥,你借我点儿银子花花成么?” 师景然瞟了瞟那只手,道:“要多少?” 师雨浓有些不确定地道:“五百两?” 听了这话,师景然立刻往回扯自己的衣袖,想也不想拒绝道:“没有。” 师雨浓连忙两只手一起,紧紧抓着那袖子不肯放,开始讨价还价:“那就三百两!你最近不是做了什么生意,还开了铺子么?三百两总是有的!” 师景然简直要笑出声了,他道:“你当你三哥是钱庄么?开铺子不要本钱?还三百两,我连二百两都没有。” 师雨浓顿时急了,道:“二百两没有,一百两总是有的!一百两也成!” 师景然斜睨他,道:“你在敲竹杠么?这一下下的,你拿这么多银子作甚?便是又瞧着什么好吃的好看的,买一屋子回来也花不了这么多。” 师雨浓一双大眼睛咕噜转,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实话,这便引得师景然起疑心了,反倒过来问她道:“你给我说说,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师雨浓被问住了,见他实在难缠,便松了手,道:“罢了罢了,不问你了,赶紧走。”心里打着算盘,她另外还有三个哥哥,大哥二哥四哥,便是每个人借个三五十两,也是轻而易举的,何必与她这心眼多得如同筛子似的小气三哥较劲? 岂料师景然反而不走了,师雨浓没走几步便被拎了回来,师景然道:“我知道你想去哪儿,找大哥二哥和老四打秋风是不是?倘若你今儿没说明白,就别想走了。” 闻言,师雨浓气呼呼道:“你管我。” 师景然老神在在地威胁道:“你不说,我就去告诉爹,上回书房那个松花石砚就是你给打破的,倒是害的老四的猫挨了一顿揍。” “你!”师雨浓惊愕:“你怎么知道?” 师景然狡猾地笑道:“我知道的多了。” 师雨浓立刻偃旗息鼓,嚣张的气焰顿时噗嗤一下没了,犹豫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我不是跟你说起一个萧姐姐么?” 师景然挑了挑眉,道:“记得,不就是那个……你之前跟中了邪似的,老同我们念叨过,”他敲了敲额头,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才道:“嫁给唐家老三守寡的那个么?” “不许你这样说她!”师雨浓气鼓鼓地道。 “哦,行行,”师景然不以为意:“你接着说,她怎么了?唐府家大业大,号称江南第一商贾,总不至于养不起她,要你来接济罢?” 师雨浓想了想,道:“萧姐姐调香特别厉害,她想开个香铺。” 师景然想到师雨浓方才的反应,立刻明白过来,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傻妹妹,道:“然后你就去帮她张罗着买铺面儿了?” 师雨浓嗫嚅了一下,还没说话,师景然便冷笑了起来:“我说她平白无故送你香做什么,原来是等在这儿呢,亏你还把那香当个什么宝贝似的藏起来,最后被人当成了冤大头,这便宜生意换了我,我也愿意啊,不愧是唐家的人,这算盘打得可真是精细得很。” 师雨浓登时涨红了脸,努力辩解道:“萧姐姐没有说过要我给她买铺面儿,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听罢这话,师景然更惊了,道:“你不是被人给下了什么降头罢?东市的铺面儿,那可是没几百两银子买不下来的,还心甘情愿,我觉得你脑袋要治一治了。” 师雨浓生气地推了他一把,怒气冲冲道:“你才要治一治,我——我这叫士为知己,你懂什么你个脑袋钻钱眼里面的,活该没朋友!” 师景然被推得踉跄一下,然后不为所动道:“那也比你这朋友来得好,倘若有人愿意花个几百两银子给我在东市买个铺面儿,我也当他是朋友啊,供起来都不成问题,你就是傻。” 师雨浓自然说不过他,心中委屈不已,她就是自己有这么个打算罢了,叮嘱秦流找到铺面儿之后,要他通知自己一声,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不叫萧如初知道,然后给她一个惊喜,她是十分喜欢萧如初,甚至是崇拜她的,几百两银子在她看来虽然是多,但是为了萧如初,是非常值得的。 然而自己一腔热情被自家亲哥哥说成傻,任谁都会生气,她一撇嘴,眼泪嗒嗒就下来了,师景然看她哭了,立刻闭紧了嘴,想了想,道:“你别哭啦。” 师雨浓一边哭一边道:“我就哭……呜呜呜,你才傻……呜呜呜,你活该没朋友……呜呜呜,你个奸商抱着你那堆银子……呜呜呜,自个儿过一辈子去……呜呜呜,到时候都没人愿意嫁给你……你孤独终老去你呜呜呜……” 师景然:…… 他这妹妹是真厉害,就连哭的时候骂人都这么顺溜,师景然无奈叹了一口气,道:“好好,你先别哭,这样,她是不是找着铺面儿了?既然你这样喜欢她,你带我去看看,若是我瞧着是真的不错,就再考虑一下,成么?” 师雨浓立刻收声,抬眼:“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