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摄政王当年教导皇上骑射时, 为方便皇上能每日习练,又不耽误政事的学习,曾特地在演武场中,辟出了一条长长的跑马道。 能够在皇上御用的跑马道上比试,光这事就不知多少人羡慕得直挠心口。 郑衍命人挑选来几匹好马后, 便让两人随意选择合各自心意的。阿淇卜谢过, 到跟前看看这几匹,又摸摸那几匹, 再与阮泽塘互相客气了两个来回。 好在两人看上了不同的马, 避免了再推让客气两个来回。 阿淇卜摸了摸挑中的大黑马, 心想皇帝陛下给的马, 确实都是好马。不过他们乌古国的马, 匹匹精良, 两相比较也丝毫不惧。 乌古人从小就在马上驰骋。乌古土地上的马,是能令乌古人引以为傲的。 阮泽塘随意挑了只特别好看的马,之后去向边上的小侍卫讨来把剑, 将用以雕刻的方木,切成了三块拳头大的,不成形的小木块, 然后往怀里一揣便上了马。 阿淇卜也翻身上马,动作很是利落。不过因为手里还拿着块大方木, 硌了手一下,刚拉住了缰绳又险些滑开。 他哇了一声,忙一把抱紧了方木, 一边紧紧拽住了缰绳,大黑马有些不满地甩着脑袋喷了喷鼻息。 阿淇卜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刻刀刻木,大概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御马,这感觉还真是不怎么习惯啊。 在等待着的时候,阮青杳已经从陛下口中,得知了大哥与鄂尤那场比试的厉害之处。 阮青杳很意外。听了陛下耐心解释,她才明白原来那看起来简简单单的几下,里面竟然还含了那么多的门道。 那个刚还遭过她嫌弃的大块头,竟然不只是看起来唬人啊? 还没来得及替大哥捏一把迟来的汗,她就已陷入对大哥的诧异之中。 “我可没有骗陛下!”阮青杳对郑衍说道。 郑衍自然知道的,不过眼下,他更好奇接下来二人的比马。他问向皎皎,可皎皎却只迟疑着摇摇头。 若在之前,她肯定按着她所知的照实说,不过这会连她自己也不确定了。 “大哥二哥最初跟着爹爹出去学骑马时,我就一点点大,只能跟娘亲待在家中。”不过就算后来大了,她也很少跟着的。 “唔,爹爹他倒有带我骑过几回。”阮青杳撑着下巴边回忆边道,“大哥二哥也有想过偷偷带我出去,跑马玩的,不过……” 郑衍看着她示意继续。 “后来他们就被爹揍了一顿。” “……” 他真的无意知晓这段悲伤的过往。 郑衍将这段抛开,整整容色道:“皎皎若是感兴趣的话,有机会我来教你。” 阮青杳眼一亮,冲着那边问:“好呀。陛下,就在那个跑马道吗?” 郑衍一笑,这条被定王设计了遍地障碍陷阱的跑马道多无趣啊。 “等到秋猎的时候,我带你去猎场,给你抓小鹿小狐狸。” 阮青杳点点头,一脸期待。不过她疑惑着问:“为什么是抓小鹿小狐狸?陛下不是应该去抓大老虎吗?” 郑衍但笑不语。 自然是抓来跟皎皎比一比,看皎皎到底更像小鹿还是小狐狸了。 阮青杳不知郑衍在想什么,转头看了会场上,又偷偷在底下去勾陛下的小指:“陛下不许食言哦。” 郑衍眉目温柔:“好。” 陛下跟娘娘看着似乎很开心,有说有笑的较之前轻松许多,围看的众臣也不由放松了下来。 也对,不过只是御马而已,怎么着也不会比之前那场更紧张了。何况比试的还不是御马,而是木刻。在马上还要分心做雕画,怕是慢慢悠悠别掉下来就很好了。 不过众人以前都只听过骑射,还从没听说过将什么骑雕骑画搁在一块的,难免些许好奇。 围看着的都一边留意着两人准备,一边坐着低语攀谈。一位正与边上谈笑什么,说到兴起时,忽听那边几声马鸣,还未反应过来,两匹健马刹那间已动如骤风,风驰电掣绝尘而去。 他张张嘴,忘了自己刚想说什么。 阿淇卜与阮泽塘如同两支离弦之箭,一前一后互相紧咬不放,风声,马蹄声,将轻松的气氛一下撕扯绷紧。 众人愣怔,不是。 这么刺激的吗? 阿淇卜策马急驰。不知是在马上这种熟悉的感觉太好,还是逃亡时的习惯使然,他只要一开始纵马飞奔就不再放慢马速。只是很快他就发现,马上刻画真是很不方便。 想了想,他索性收了马鞭,一手勾着缰绳拿着方木,一手捏着刻刀。姿势怪是怪了些,但却并不影响马速。然而正要划刻下时,阿淇卜竟瞥见前方不远处横拉着条粗长的绳绊! 他几乎来不及想什么,便拉缰跃过,等跑过去了才反应过来。 这马道竟然还设有阻障吗? 他又接连绕过避开了几处陷阱后,发现这些障碍都十分简单显眼,跟阿涅图追捕他们时的相比,不知有多友善。 阮泽塘与他始终保持着一匹马身的距离,见他轻轻松松躲避之下,速度竟还越来越快。 还真的是马术精湛啊。 阿淇卜也发现了阮泽塘一直紧追在后,刻画之时还有余力回头,冲他露出张笑脸。 阮泽塘亦朝他微微一笑。 得到回应的阿淇卜很高兴,恩人二公子果然比大公子要爱笑许多。 阮泽塘勒动缰绳又避开一处脚绊,而后夹紧马腹双手一松,从怀中掏出一块揣着的木块,握着木块刻刀的手腕飞速翻动,木屑随风四散开来,不过眨眼完毕又收了起来。 马蹄飞扬,只是依旧落后了一个马身的距离。 众人见他一直紧追却始终落在后头,心也随之提起。跟乌古人比御马,果然大不易啊。因为太紧张入神,甚至忘了两人并非在比马。 阿淇卜看清阮泽塘是如何雕刻之后,眼睛一亮,也学着松了缰。上身后仰倚躺马背,捧着方木快速挥动着刻刀。 即便如此,也依旧稳坐马上久久不落。 “王子,要小心啊。”阮泽塘在一旁道。 阿淇卜正要回应,一扭头竟见自己快要被超过了,顿时有些心急。节奏一乱,又要赶在下一处陷阱前起身避让,没掌控好被大黑马狠狠颠了一颠,险些就要滑下去。 他赶忙扒住夹紧,千钧一发之际避过,长出口气道:“哇,吓死了!” 阮泽塘唇角微弯,不慌不忙刻第二块木块去了。 然而在片刻之后,阿淇卜总算发现哪里不太对了。几乎总是在临近障碍之时,阮泽塘的马匹就会一点一点逼近,不徐不疾却能给人极大的压力。 好几回都将他逼得手忙脚乱,仓促中被颠得头昏脑胀。 而在其余时候,他就不远不近只一个马身的距离。阿淇卜有心去甩也甩不开。 所以,其实并不是跑不过他,而是刻意如此来扰乱的吗? 恩人的二公子,也很厉害啊!以前阿涅图的铁军都追不上他呢。 众人转着脑袋,只看着两匹马一前一后,在跑马道上绕了大两圈了,比起最初只快不慢。 别提竟还有松手刻木此等危险的举动了。 这两人! 阮泽塘见阿淇卜手中的方木快要刻画完成,驾马上来并行问道:“王子刻了什么?” “一个我啊。”阿淇卜比得正畅快,顿时将刻刀一叼,便翻动方木给他瞧。 阮泽塘看了眼,不吝夸赞了两句,然后唇盼笑意加深,策动马匹一越而过,直接超出了阿淇卜一个马身,拐道而去。 阿淇卜因为阮泽塘过来搭话,压根没留意前方有拐道,又被其突然超前的身影遮挡了拐口上方斜立出来的大木桩。 等看到……为时已晚。 光亮亮的大脑门很热情地往大木桩上,撞出了一声闷响,若不是他紧要之时勒紧马顺势后仰,此刻定然已被撞飞下去了。 阮泽塘听见了后头传来的声音,眯了眯眼。啧,真疼。 阿淇卜痛得直揉脑门,抱着马脖子眼冒金星,觉得里头有什么在嗡嗡乱响。放下手一看,掌心还有红红的几点。 撞破皮了都! 阿淇卜哭丧脸:“恩人的二公子啊……”怎么能欺负人呢? 因为这一撞,阮泽塘已远超出阿淇卜一大截。他穿过窄道后勒动马头调转,将第三块飞速刻完收起,看向正面朝着疾奔而来的阿淇卜淡淡一笑。 指尖夹着的刻刀在阳光下闪烁起寒凛银光。 阿淇卜才将脑中嗡嗡响声赶跑,一抬头,就见前方不远的阮泽塘抬起了手。 灌满了力的小小刻刀,蕴含着森冷杀气,如箭如矢,朝他直面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