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郑衍将阮青杳抱回去时, 从暗处步入到明亮灯火之下,皎皎脸颊上的浅浅酡红瞧来更为明显。 虽紧闭着双眼,却似乎不大舒服,在他怀里时不时动来蹭去,像找不见一个舒服的姿势。 果子酒酸甜易入口, 小姑娘不察喝起来没了节制, 大概也没想到过自己最后会醉。不过她这么不安分的挪来动去,郑衍却最是辛苦, 抱着人到床边时, 就已是一头的汗。 郑衍命人打热水过来, 而后想将皎皎放下。可阮青杳虽醉睡着, 感觉到身子下一空时, 就下意识不愿放开, 反将郑衍搂得更紧了些。 郑衍扒了几次扒不下来,只好无奈抱起她坐下,拧湿帕子替她擦拭。 小姑娘醉酒后, 身体比心思还要坦率,很是依赖地窝在他怀中。郑衍满足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想着要放她好好去睡, 便开始动手帮她解去外裳。 才轻手轻脚地脱下丢开来,他再低头时, 却见皎皎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缓慢眨动着,正直直不错地看着他。 汪汪杏眼里像含了两颗晶莹剔透的宝珠子, 里头倒着他的模样。正在一件件脱去她衣裳的郑衍,瞬间有点怔忪。 眼下这番景象,宛如是在做什么坏事,却被抓了个当场。 但很快,郑衍发现小姑娘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她眼底仍有醉态,并未清醒。 “皎皎?”郑衍试着唤了她一声。 阮青杳眨了下眼,用着极轻又含糊不明的声音在那对他轻声嘀咕,郑衍得整个贴过去,才能听清她在说什么。 “刚刚的假设……我想好了。” “就算瞧见了比陛下还好看的男子,我也只喜欢陛下。从嫁与陛下,到将来很久很久,皎皎就喜欢陛下一人。” 待断断续续慢慢悠悠说完了,她似乎是安心自己给好了交代,满足地又阖上眼帘,呼吸匀长,不乱动也不再闹。这下是真的睡沉了。 独留郑衍心内澎湃起伏,一片灼烫。没想到皎皎说起这种话时,竟也能如此让人招架不住。 最后因皎皎紧抱着他腰不松开,郑衍拉不开她没法子安置下人,索性便直接掀被替她盖好,搂着人躺下了。 只是先被撩拨,又有娇人在怀,毕竟很是磨人。郑衍还生怕她要睡不舒服了,或是被碰醒,动都不怎么敢动。 于是当了一整夜床枕的皇帝陛下,直到天亮也没合过几次眼。 翌日傅德永病歇完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眼睑青黛浓浓,脸色也不是很好的陛下。 他不由心生纳闷,陛下不过就准他休养了一二日,没在近前伺候,怎么陛下就成这么副样子了? 那几个小太监究竟是怎么伺候的? 这两日顶差的内侍对上傅公公责问的眼神,个个一脸无辜。 傅德永在眼看着陛下停下,揉了第三回额头时,趁机奉了热茶过去,想着要劝陛下歇一歇。可还没开口,却听陛下先同他道:“朕见你病过一场,脸色都差了些。要多留意。” “是。奴婢谢皇上体恤。”傅德永躬身道。暗想陛下可知他今日脸色欠佳,说这番话其实没有什么说服力? 正想着,傅公公忽然瞥见陛下竟在用左手执笔。 傅德永:“……”总觉得他少当的不是两日差,而是个把月。 而郑衍搁了笔,先是不动声色地甩了下垂在桌案底下的手,才接茶来饮。 胳膊被小姑娘压了整夜,麻到了现在,才总算有几分知觉。 总觉得不要回点补偿,有点对不起自己,郑衍抿着茶水默默地想。 等郑衍全程左手处理完政事后,胳膊的麻意也总算褪尽了。回景安宫时,眼见着几位女官们才刚退下离去,问了问殿前红榴,便没让通报进了殿内。 小姑娘正伏在桌前低着头,提笔在那勾勾画画,神情专注且认真。因天气微热,换了轻薄金丝绣凤裙裳,更显得身姿玲珑娇小,宽大的长袖大半铺在桌案上,随着手腕动作而滑动。 宛菱半杏见皇上与娘娘有话说,各抱了在那安静玩耍的狗狗退下了。 而阮青杳写的太入神,直到陛下到她身侧了才发现。 “陛下?”她正想站起来,郑衍已俯身揽住了她,下巴轻轻往她肩上一靠,去看她涂写的东西。 皎皎适应了在宫里的日子,近来已逐步着手管理起后宫了。别看小姑娘在他面前总显得迷糊傻气,处起事来却颇有后宫主母的风范。思绪清点子也活络,与学武时那个找不着北的她截然不同。 仿若是错生在了一个武将之家。 阮青杳见陛下看来,便指着同他解释。偌大的后宫各种事项繁复,好在女官们很能干,都各自打理的清楚。但她初上手时,仍少不得晕了一阵子。之后想出法子,将那些易混淆或难于顺理的,都拎出来一一作简略图绘,就一目了然许多。 虽然她与陛下之间相处如同寻常夫妻,可那是陛下待她好。她既是皇后,那就得做个好皇后,不能让陛下丢了脸。 得了陛下几句夸后,阮青杳正美滋滋的,忽扭头瞧见陛下一脸困累的模样,顿时想起什么一阵心虚。 早上起时,陛下照例已去上朝了。毕竟只是果子酒,阮青杳一夜醒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不过起身想了一会,昨夜酒醉后的零星记忆也全跑了出来。 做了什么说过什么是记不大清了,但似乎最后是被陛下给抱回来的。而且还粘在陛下怀中舒舒服服睡了一整夜。不用想,也知陛下肯定是因为她才没睡好。 阮青杳跟被扎了下似得立马起身,笑得特别殷勤:“陛下累不累,要不要歇歇?” 郑衍见她这幅愧疚神色,就知道她记得了。他眸色深深望着皎皎,还有几分昨夜没尝到甜处的幽怨,道:“皇后可要一同歇息?” 阮青杳看着陛下,隐约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危险性,硬生生把要点下的头半道拐了方向,摇得凤钗晃晃摇摇。 “那个,白日睡多了似乎也不好。”阮青杳忙拉着郑衍胳膊让他坐下,将指尖放在他额间轻轻按捏,“我还是帮陛下揉揉!” 阮青杳也心疼陛下照顾她而没睡好,还要处理诸多政事,手下力道放得很温柔小心。看来以后哪怕是果子酒,以她这酒量也不能贪杯了。 皎皎的指腹像是软糯糕点一样,一搭上来,郑衍只觉得满身疲倦都消散了,舒服地慢慢闭了眼。 过了半刻,怕皎皎再按下去手酸,才重新睁眼抓了小姑娘的手,将人拉到腿上抱着。 阮青杳面朝着陛下,伸指在他眼下点了点问:“陛下还累不累?” 郑衍摇摇头,替她将几根飘散出的发丝挽到耳后,想着什么转而说起了桩正事:“有一事,今日想着回来和你说的。” “乌古王派来的使者,过一阵子会到望京城。” 阮青杳闻言怔了一下:“来使?” 自古后宫不得议政,她也谨记着从不会管问到外廷的事,所以陛下突然跟她提起这个朝议上的事时,才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想了想,问:“陛下是说,新的乌古王?” 阮青杳记得爹伤重的那一战,就是在北境与乌古国作战时受的。听兄长们说,乌古王当时前线督战,悍猛无比。爹最后虽然受了重伤,但那乌古王可是被爹当场斩落的。 现在的,自然就是新的乌古王了。 “嗯。”郑衍点点头。 乌古小国,长久以来一直都是大夏国的臣属,更是需每三年一回向大夏国纳贡。直到上一任乌古王夺位,野心奇大,弹丸之地也妄想侵占大夏国疆土。 与大夏国交恶之后,几年来更是屡犯边境。 实话说,那乌古王确实也有些能耐,三番五次搞出动作,北境深受其扰。 而阮毅将其斩杀之后,其兄弟也就顺势拿回了自己的王位,成了现在的乌古王。 当年乌古国内政变,上任乌古王夺位后,费尽心思都没能将他找到斩除,可见这位新王别的不好说,但审度形势跟逃躲藏匿的本事却是一流。 他取回王位后,自然也不会再与国力强盛的大夏国为敌。更不用说阮毅替他斩杀了前乌古王,他对大夏国可谓万般感激,当下便重新归附。 此回是乌古第一次入京献见,乌古王十分重视,派出其长子为使前来,一行人不日前刚刚入关。 属国来使,大夏自先是以礼相待。对方若有无礼之处,让其再滚回去便是。 阮青杳听后稍稍一想,便明白陛下是何意思了。她抓着陛下的手翻动把玩着,心里像温着盏小火炉。 陛下特地同她这一番说明,想来是怕等乌古的使者入京后,她再听到关于乌古的宴请或其余什么,心里会不舒服。 毕竟爹是在与乌古一战中身受重伤的。 “陛下,我分得清。”阮青杳朝陛下抿唇眨了下眼。 乌古归附,北境的百姓将士们免于战苦,是好事也是爹奋战拼得的结果。 “就是不知道爹爹什么时候才会好。”想起这,阮青杳不禁叹口气。她想爹爹病愈,好让他知道她嫁了个多么好的夫君。 “会好的。”郑衍揉揉她发髻道。 …… 过了月余,因赏着大夏国沿途景致,而总忘记了自己还在赶路的乌古国使者一行终于入了城。 鸿胪寺卿接到人后便引他们先去入住。 坐上马车的年轻乌古国王子一路都掀着帘子在东看看西瞧瞧,只觉得眼花缭乱。他用着带些口音的汉话赞叹道:“哇!这儿就是大夏国的都城吗?真的是太热闹了!” 比一路而来的任何一处地方跟城镇都要热闹。 同行的一名乌古国女子听见了,眨着一双浅琥珀色的眼也往外看了看,颈上耳垂腕间的数只暗金环饰随风相碰,叮叮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