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〇五一
此时此刻包厢里的气氛大概可以用嚣张跋扈来形容了。 在齐祁惊恐的眼神、徐毅冷厉的眼神、林珞之狂暴的眼神围观下, 耿于锐居然能完全没察觉似的，继续将大半个身子趴在桌上，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猫九看, 边看边赞赏地点评道：“这五官……啧啧啧真是绝了！完全符合我的设计！天呐, 简直不敢相信能在人类里面找出这等极品！” 林珞之在心里冷哼道：他本来就不是人！拍马屁也要有个限度好？ 猫九倒是没什么反应的样子，任由她可以说是失礼地上下打量。耿于锐看完脸还不够, 伸手过来想敲敲猫九的胳膊，被一下子躲开了。她根本不介意, 偏过头朝猫九眨了眨眼睛：“你能站起来让我看一下吗？” “……”猫九的第一反应是询问地去看林珞之, 不过他正在专心致志欣赏墙面花纹, 就索性不管了，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齐祁感觉这可能是自己这辈子冒冷汗最多的一天，周围人都僵持着不开口, 他只能苦哈哈地跳出来打圆场：“猫九先生，耿大设计师想看看你的情况，都是为了工作嘛，理解一下, 理解一下。” 上赶着做出头鸟的齐祁顿时收到两束插满小刀片的目光。 林珞之感觉心态已经要爆炸了：是不是为了工作你自己心里没点儿b数吗！ 齐祁讪讪地闭嘴：得，撞枪口上了。 “哦～猫九？这么特别？”耿于锐拉长了声音说道，然后眼珠子一转, 紧接着问，“这位小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猫九莫名其妙地皱起眉：“你刚刚不是知道了？” “那可不一样。”耿于锐勾起唇笑了，故意一字一顿地咬着说,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这话就过分了。暗示的意味太明显，周围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特别是林珞之，要是怨气有实体，他头顶上估计早就已经黑压压一片了。 我绿了我绿了我绿了……一瞬间林珞之的脑子里只有这三个字在反复刷屏。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只觉得自己小心翼翼珍藏起来的宝贝被觊觎了一样，不爽，十分不爽，相当不爽，超级无敌不爽。 啥玩意儿啊这是。 猫九没搭理一脸期待的耿于锐，他只感到身边那人情绪不好，虽然不大明白原因。林珞之的手搁在膝盖上，突然感觉到一个温热的掌心覆了上来，紧接着小指被勾住，拽着小幅度地晃了晃。 猫九偏过头来小声问他：“你怎么了吗？” “……没有。”这种复杂又拙劣的心情当然说不出口。林珞之控制不住地自我厌恶，一边要求保持距离一边又不希望他和别人过密接触，这么双标可以说是很恶劣了。林珞之拽了一下没拽动，猫九牢牢地牵住他，朝耿于锐漠然道：“哦。爱听不听。” 林珞之不想承认的，他居然因为这个回答悄悄高兴了一下。 耿于锐一点都没有碰了钉子的尴尬，反而笑起来，拍拍手起身站直：“小哥真有个性，我喜欢哈哈。” 哈哈什么哈哈！你喜不喜欢关他什么事？！林珞之顿时更笑不出来了：危险了危险了这姑娘段数着实不低！ “耿于锐。”徐毅的眉头明显皱了起来，“请你适可而止一点。” “哦？我怎么就过分了？”耿于锐一甩辫子，抱着手仰起下巴毫不退缩地看着他，“还有你凭什么管我？” 徐毅被她呛得脸都黑了：“作为一个女孩子，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 “很怎么？啊？你说清楚很怎么？”耿于锐提高音量，完全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往前迈进一步打断了他。 三名围观的吃瓜群众一脸懵逼：咦咦为什么是他们内部先怼起来了剧本突然走歪？？？ 齐祁本来试图调解一下的，但最后又憋回去了，他可不想再当一次那只被一枪崩了的傻鸟。猫九这时候倒提起精神了，托着下巴一手勾住林珞之，一手从面前的小碟里捏瓜子来嗑，他算是明白人类为什么喜欢去电影院看电影了，不得不说现场效果简直好到爆。 噢噢，原来人类吵架是这样的。猫九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得起劲儿，目光在对峙的两人身上来回兜圈子，观察完表情观察动作，观察完动作再分析情绪，玩得不亦乐乎。学习了学习了，以后和铲屎的吵架就要参照这个标准模式才好玩嘿嘿嘿。 “……”心力交瘁的林家长表示很想捂住他的眼睛：别看了！那边两个要吵吵去外面不要带坏我们家猫九！他还只是个宝宝！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而围观群众喜闻乐见的时候，门口的铃终于被摁响了。齐祁差点儿喜极而泣地跑过去开门，好在及时控制住了，三秒之后侍者推着小推车进来，将小菜一碟一碟摆上桌。 “先坐下哈哈，有什么事儿吃完再说，吃完再说。”齐祁觉得老好人实在是很难做了，他顶着巨大的压力率先占了座，又朝站着的两人招了招手，他可不想牵线第一天就成为那个被秒掉的炮灰，“刚好谈谈合作的事情，猫九先生有意向要签长期呢。” 徐毅的脸更黑了：“……” 耿于锐的眼睛更亮了：“……” 林珞之的目光更想杀人了：“……” 齐祁痛苦地抱头：我错了！这句话还不如不说！ 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到这里，都还是滴水未进的状态，林珞之觉得有些渴了，拍拍猫九的手让他松开，想去拿放眼前的杯子。一个花枝招展的身影却突然靠近了，耿于锐一点都不带客气地坐到猫九旁边，还托着下巴朝他眨了下眼：“小哥～不介意我坐这儿？” “……”猫九想说介意，觉得好像不大礼貌，说不介意又确实违心，索性不管了，装没听见就是。这顿饭实在是吃得艰难，可以说无形之中遍布刀光剑影了。耿于锐有事没事就要找猫九搭话，从特色菜系说到风土人情，不得不承认她了解得很多，说话也着实有趣，连林珞之都被她逗笑了好几回，猫九就更别提了，虽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但聊倒是聊得很开心。 林珞之一边羡慕一边刹不住满心的小情绪。 他都能和别人这么聊得来的话……平时和我待一块儿会不会觉得很无趣？ 林珞之觉得他们很有必要谈谈了。 “啊，我得出去接个电话。”耿于锐正说到去年在香格里拉旅行的经历，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一眼上面显示的号码，起身边摁下接听键边往外走，还冲猫九飞了个吻，看口型是说“回来继续”。声源一离开包厢里就静下来了，林珞之说声“去一下洗手间，失陪”也出去了，猫九当然无条件跟上，还十分贴心地顺手把门关好。 齐祁用力咽下吃到一半的烤肉，对着身边的老冰山欲哭无泪：这儿不是有吗为什么要出去！不要留我一个人面对这个冰冷的世界好吗！ 林珞之洗手的时候猫九就靠在洗手台边看他，注视着他的侧脸很认真地问：“林珞之，你是不是不高兴？为什么？” “……”林珞之盯着眼前哗哗的水流，自顾自地搓啊搓，完全没察觉到再洗就要洗脱皮了。他斟酌了半天语言，才答非所问地试探性道：“那个……耿于锐，好像很关注你？” “是吗？”猫九偏了偏头，好像知道了什么，“你不喜欢我和她说话？那就不说了。” “我不是这意思！”林珞之急于辩解似的，话一出口又静默了——难道他心里真没这样想过？其实林珞之知道只要他要求，猫九绝对不会有反对意见，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仅凭一己私心左右别人的人生。是，猫九现在是“别人”，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不是他能随意掌控的附属品。 我不能这么恶劣。林珞之反复警告自己，然而心里还是难受。 难看死了。 猫九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随口道：“可是跟你又没关系。” 不夸张地说，林珞之在一瞬间体会到了如坠冰窟被世界抛弃的感觉，整个小心脏拔凉拔凉的：跟我没关系？我和你都这样那样……其实也没哪样……但是你居然说跟我没关系？！ 好除了饲主和宠物，后来变成饲主和同居人的关系，好像还真没什么别的牵连了。 确实是……无关紧要的存在。林珞之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完全受不了，简直要心痛得无法呼吸。 然而下一秒猫九接着说：“我为什么要在意她？” “……”林珞之一口气噎住了险些儿没上来，整个人跟飙了一趟过山车似的，落落起起不要更刺激：咱说话能不大喘气儿吗！ 猫九伸手过来帮他拧掉水龙头，然后撑着洗手台倾身靠近，淡金色的眼睛映在他瞳孔里熠熠生辉：“与你无关的事情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不想也不会为别人多花心思。” “……”林珞之快陷进那双眼睛里无法脱身了，总觉得人生再这么大起大落他真会心肌梗塞：这人真没看过《爱情三十六计之情话修炼守则》或者《攻略宇直室友的一百种方法》或者《与霸道总裁谈恋爱的一千零一夜》吗？？？ 等等听我解释……我也没看过真的……我不是我没有…… “知，知道了……”林珞之心虚到腿软，脸都憋红了，憋了好一会儿之后突然炸掉，一把推开猫九就往外跑，“我我我先回去了你快点。” 猫九在背后朝他伸出了尔康手：“哎你手还没擦！” “我喜欢自然风干！”林珞之的声音远远地从风中传来。 “在家里我明明是滴一点水在地上都会被骂的……”猫九撇撇嘴，不满地嘀咕着往外走去，“自己就能随便了吗真是不公平……” 嗯？谁？猫九走出门口的瞬间察觉到有人，顿时一个急刹往旁边看去。耿于锐靠在门外的墙上，指间夹着一支烟，又抽了一口之后才在烟雾缭绕间问：“你喜欢他吗？” 猫九一点迟疑都没有：“当然。” 耿于锐像是早就料到了，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想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是。”猫九想了想又补充道，“不，不是，不止一辈子。” 耿于锐再怎么敏感也不可能知道猫九说的“不止一辈子”是什么意思。她只是拖长声音“哦～”了一句，然后将烟头掐掉，拍拍猫九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姐姐会帮你的。” 猫九看着又一个远去的背影，黑人问号.jpg：感觉好像只有我不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