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〇四一
林珞之很生气。 “你现在是一个人, 人，懂吗？”林珞之挥着手在屋里兜圈子，“你不能再这么任性妄为了, 既然决定要在人界住下来就得听我的, 得学会适应这里的生活，很多事情是和你们那边不一样的。” 猫九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听领导讲话, 双手十分规矩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上，整个儿就是一大写加粗下划线的乖巧.jpg：“好的。” “……”林珞之强忍着想扑过去揉一揉那捧大尾巴的冲动——猫九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就是这副形态, 他不用脑子都知道理由一定是“因为你喜欢所以我干脆就不收起来了”——硬是逼自己说正经事, “我们就先约法三章, 说好了啊，不许反驳，坚决执行。” 猫九刚想问为什么, 想起“不许反驳，坚决执行”，又硬是咽了下去：“好的。” “第一，在外面绝对不能暴露你不是人类的事实。” 猫九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好。” “第二, 保持距离，不要老是黏着我。” 猫九感觉有点勉强了：“这个……好。”反正先应着，具体是什么个度他也不好说, 看到时候能拿我怎么办。聪明的猫九偷偷想道。 “第三，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进我房间。” “为什么？”这个猫九就不能忍了，他要不松口岂不是永远都别想进屋？ 林珞之伸出两个食指，在他嘴巴前面打了个叉：“不许反驳。” “我没有反驳, 我只是想知道原因。”猫九执拗地继续问，“那变成猫的时候呢？也不行吗？” “……”林珞之发现自己又无话可说了。他沉默了三秒，祭出第二条大招：“你忘了你刚刚答应过什么？坚决执行。” 猫九很伤心：“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很将就我的。” 林珞之忍不住扶额：“那是牵就，说了多少次不要乱信表情包。” “好牵就。”猫九从善如流地改口道。 “现在，向后转，到客厅自己玩儿去。”林珞之不知怎么的，看那么大个人吃瘪居然觉得有点好笑。他捂着嘴轻咳一声，借以掩饰自己的恶趣味，“我要工作了。” 猫九又怨念地瞄了他一眼，似乎是想看他会不会回心转意，当然，林珞之是不可能拱手让出主动权的。猫九垮下嘴角，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叽叽咕咕地转身出去了。 真棒，以后一切问题都能靠这八字真言解决了，第一条不行就上第二条，一定能把他的这些坏习惯全改过来。林珞之目送他乖乖离开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猫九一离开房间就变回了猫，十分愤怒地在客厅里撒起气来。抽纸被撕得一片一片的，刚刚收拾好的一摞稿纸又被扯散了一地，沙发上那个专用抱枕也遭了殃，本来就脆弱无比的线彻底断掉了，棉絮零零碎碎地掉出来。 反正他对猫下不了手，不能把我怎么样。猫九一边哈士奇附体一边自暴自弃地想。 再次将屋子搞得一团糟之后，猫九突然就泄了气。他耷拉着脑袋踱到阳台边上，一下子窜上去，四肢悬空软绵绵地趴在栏杆上发呆。天边隐隐有了月亮的影子，云层后藏着若有若无的淡黄色，就像他此刻明朗不起来的心情。 什么嘛……我想做人也不行了？ 猫九很丧地甩着尾巴，没恢复记忆之前疯狂地想找回过去，真正实现愿望之后才发现事实未必会变得美好。不知道的时候还能骗骗自己，每天只需要吃吃喝喝睡睡，知道以后各种糟心事儿就上赶着找来了。 不……所以说真的是我变贪心了？ 终于明白为什么故事书上的有些妖不想做人了，做人烦恼真多。猫九撇撇嘴，歪着脑袋枕在胳膊上发呆。就在他快把自己洗脑到再次失忆的时候，对面阳台上传来一声懒洋洋的招呼。 ——猫九？你回来了？ 猫九维持着很丧的表情抬起头来，就见白白正眯着眼打哈欠。 ——是啊……你怎么知道？ 白白打完哈欠翻了个身，仰过头揶揄地看了他一眼。 ——卫营都和我说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怎么，又和你家铲屎的闹别扭了？ 猫九顾不上想为什么他俩会勾搭到一起，也懒得计较她洞察一切的眼神。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他现在急需一个尽职的树洞，最好还能就实际情况提点儿建设性意见，不然心里憋着的这团火真能把他给郁闷死。 ——你说怎么回事儿？我是猫的时候他恨不得把我宠上天，等我真上天了回来他又要保持距离。啊，现在这样不好吗？他想撸猫可以，还多了个帮忙干活儿的。可是他完全不领情，就说下午，进个房间怎么了，问几个问题怎么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人类真是难以理解。 白白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仔细洗自己的指甲缝儿。等猫九抱怨完了，她才懒懒地接了一句。 ——你就直说感觉失宠了心里不痛快呗，整这么多有的没的干嘛？说到底你不过就是在意他的态度，要换其他人你可能会听？ “……”猫九真的认真想了想，发现她说的全是大实话。 扎心了老白。 ——我这么跟你说，你以人类的身份对付人类，就不能再用以前那种直来直往的方法了。单说你家铲屎的，那粉丝滤镜，啧啧啧简直了，恨不得你把他家拆了都夸好可爱好活泼，能信？你现在是人，猫干这事儿当不懂事也就算了，人还这么搞那就是糟心的熊玩意儿。 “……”猫九感觉额头上一点一点渗出冷汗：等……等一下还是去把屋子再收拾一遍。 ——而且关键问题是你家铲屎的已经知道你不是普通猫了，就算你变回猫的模样也会效力减半，因为他知道你其实都能理解。所以你得学会攻心，攻心懂吗？ 猫九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 白白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好，那你先跟我说说你下午都干了什么。 于是猫九就把在医院之后的事描述了一遍。要不是中间隔的距离有点长而她并不想让自己因为身手不敏捷掉下去，白白简直想跳过来弹他脑门儿。 ——你是不是撒？有你这么跟人说话的吗？ 猫九不服气地反驳。 ——可我说的都是事实。 白白一脸受不了地捂住眼睛。 ——我知道你说的都是事实。看见楼下那丑小孩了吗？以人类的虚伪程度，夸不下口说人家好看的时候就会说长得真健康。 猫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所以？ ——所以你不能直接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哪儿来的那么多为什么。比如你进他房间，他不让进的时候你不能直问为什么不让进，你当你还是那只会喵喵喵的萌萌哒小猫咪？你得先卖个惨，说外面很无聊很冷清想他了之类的，他还能直接把你赶走？ 噢！明白了！猫九的眼睛刷的一下亮起来，赶快边听记小本本。 ——再比如说他不让你黏着，刚开始你可以多以猫的形态存在，这他绝对抗拒不了。然后变成人的时间慢慢增加，也不要磨灭你本来的性格，偶尔撒个娇服个软，给他点甜头，用实力套牢他。不是我吹，要真下功夫的话，这世界上就没有我们猫攻略不了的人类。 猫九一边刷刷刷记笔记，一边热血沸腾地感觉自己已经被卷进了一场危机四伏的年度宫斗大戏之中。 ——他对你还是念着旧情的，你得利用这点，让他接受、适应，进而依赖你的存在。到时候正宫的位置你就坐稳了，还担心什么愿意不愿意？ 虽然表述好像有点问题，但猫九还是忍不住向白白投以一个惊叹的目光。 ——你怎么懂这么多？ 白白翘起爪子，高傲地哼了一声。 ——什么《女人心计》啊《后宫传》啊，都跟英姐看得不想看了，这点儿小招数还能不明白？ “……”猫九沉默，再次笃定了刚刚那个念头：绝对不能随便招惹女人，女猫也不行，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我现在该做什么？他都不让我进他房间了，天天自个儿待着多无趣。 猫九想起这个严重的问题，好不容易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说不让进你就真不进？记住，不但要进，还要让他请你进，当时他可是被你的小性子迷得不要不要的，千万别太自降身价。 猫九眨眨眼。 ——怎么说？ 白白捏着下巴沉吟片刻。 ——唔……昨天是人界的七夕来着，你有没有准备点什么？ 猫九这才想起被扔在不知哪个地方的玫瑰花和水晶球。 ——有是有……可是都不新鲜了。 白白听见这个形容词之后，表情惊悚了一下。 ——你不会准备了死鸟和死老鼠？ 猫九恼羞成怒。 ——谁会做那种事啊！是玫瑰花好吗！十五朵！花语是“守住你的人”！ 白白噗嗤一声，笑得小肚子都在抖。 ——行啊猫九，看不出来这么闷骚，还“守住你的人”？哈哈哈哈哈哈这梗我能笑一年，不行不行一定要告诉卫营，让他也乐呵一下哈哈哈哈…… 猫九气得尾巴都炸开了，当场就想跳过去打一架。 ——住口！不许笑！ 白白抹着眼泪朝他连连摆手。 ——不，不笑，不笑了哈哈哈哈……这不是很好做文章吗？路边随便买的道歉礼还是特地准备结果因为太关心他给忘了的七夕礼物，全凭你一句话，明白？ 猫九突然开窍地握拳。 ——明白！ 对面屋里传来开门声，白白抖了抖耳朵，起身准备去迎接自家铲屎官。猫九叫住她，看样子竟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最后一个问题。 白白不耐烦道。 ——说。 猫九期待地抬起头来。 ——我今晚想睡他床上怎么办？ 白白感觉自己也要炸毛了，被这个情商负数还磨磨唧唧的男猫给气的。 ——这种问题就不要问我了！你们这对狗男……不对，猫……也不是……反正你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