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〇三五
“所以你的意思是, 那个弄死过我一次的花猫又回来了？”猫九很冷静地问。 卫营以为他至少得表现出一丢丢羞愧或者懊悔：“谁让他当时重伤跑了你不追？说什么急着回家，哇——好痴情哦，现在不就刺激了？” “我那是宽容。”猫九仿佛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 拿手背摩擦了一下剑身, 语气中透出一股子狠劲儿，“当然, 他还执迷不悟要来捣乱的话，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别吹, 牛皮会掉。”卫营斜了他一眼, 继而一脸感叹地回忆, “不过话说回来你当年是真溜，那一架打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日月无光，飞沙走石，战况空前……” 猫九翻了个白眼：“没文化就不要强行秀了好吗。” “真是，我在夸你耶, 一句好听话都不会说。”卫营往他肩膀上捣了一拳，“现在不比当时，且不说人家在锻炼你在混吃, 体能上就差了一大截；据我上次观察，那花猫一定入了什么邪道，屈服于恶势力的失足少年哟，谁知道你还能不能杠得过？” 猫九：“……”关于我在混吃这点就不要强调了好吗。悄悄吸一口气藏住我的小肚叽。 “噢对了, 刚才娘娘要帮你再弄条假尾巴为什么不要？”卫营突然记起。 “你都说了是假的，有没有无所谓。”猫九耸耸肩，“而且以花猫的修为能肯定能看出来，就不搞这些虚的了，反正今天必须要做个了断。” 卫营还想说什么，不经意间一抬头，接着挑了一下眉：“看，快到了，前面那个就是。” 作为一个再次登天失败的小仙男，猫九对此表示毫无怨言。他太久没有正儿八经修炼，不过底子到底没丢，路上跟着卫营复习了基本口诀，又拿剑试了几回出招，很快就重新顺手起来。 “不是我说，要搁以前天界招仙严的时候，你这种临时抱佛脚的半吊子学霸一考一个死。”卫营看他边走边多动症似的边耍剑边念念有词，忍不住要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猫九一脸美滋滋地吹了声口哨：“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我还是真的在夸我呢？” “呸，不要脸。”卫营朝他假笑了一下，“你还是悠着点，别指望吊打小朋友了，这花猫在天界是留了案底的。” “我知道。”猫九收敛了笑，神色平静得像一谭死水，“反正砍完快点回去就对了。” “……那些把天界奉为毕生归宿的老头儿们听了会哭。”卫营不大能理解他的执念，索性不管了，将能想到的注意事项又叮嘱了一遍。 猫九认真听着，时不时应一声。他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多掌握一项技能就多一分把握尽早回去。但不知不觉中还是走了神，以前在林珞之家里翻书，总看到什么“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的说法，他上来后就是乱七八糟的一堆事，再加上上面天色变化不明显，到现在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少时间。 铲屎的在干什么？头一次回去的时候明明那么高兴，现在居然说让我走，他会不会觉得后悔？我不在，他一定又没有好好吃饭了。屋里一定又乱得住不下人了。快到截稿日一定又在通宵肝了。一定又…… 一定确定以及百分百肯定很想我了。 脑袋上突然被敲了一下，猫九愤然转头，就见卫营一副“我的天呐要被这恋爱的酸臭味熏死了”的样子，还十分受不了地连连摆手：“哇……我说猫九，你那是什么见鬼的表情，恶心死了恶心死了。” “……”猫九废话也不多说，反手就一个暴栗还回去，一点被揭穿的不好意思都没有，“你才恶心，这是人之常情。” “你又不是人。”卫营小声反驳道，紧接着凑过来研究他的表情，“我就不明白了，做神仙不好吗？多少人想着成仙，你倒好，成了仙还心心念念要下凡，简直莫名其妙。” 猫九懒得解释，就不耐烦地随口应了一句：“你不懂。” “谁说我不懂？”卫营表示不服，“又不是没做过家猫，啊这么说人也做过，各种身份的，要论职业数量我可是老江湖了。” 猫九有些讶异：“你还做过家猫？” “不然你以为？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卫营懒洋洋地将剑握在手里转了一圈，“所以我不能理解你为个人类命都不要了的行为，我刚出生没多久就被送人了，然后一家养腻了换下一家，有几次是直接被丢出去的，后来我干脆跑了，刚好遇到娘娘，看我挺有灵气的才收做了助手。” “……哦。”猫九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这种东西显然是不需要的。他不由得暗自庆幸铲屎的不是那种人。 卫营又说：“像名字也是我自己取的，反正听见好听的就拿来用，后来不想折腾了才暂时用这个。” 猫九忍不住问：“你到过那么多家，就没人给你起个？” “当然有，不过关我什么事，被个两脚兽的随口一句话困住真是蠢透了。”卫营突然恶劣地笑起来，拿手肘推推猫九的胳膊，怂恿他，“你也给自己换个名字呗？很好玩的，几百年老叫猫九真没意思，我都烦了。” 猫九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要，你烦不烦关我什么事？我的命是他给的，用他取的名字也是自然，你这种见异思迁的男人不会明白。” 卫营没趣地嘁了一声：“不改就不改，你这种冥顽不化的男人活该吊死在一棵树上。” 猫九想了想自家铲屎的，十分理直气壮地怼回去：“我乐意！” 卫营也突然被幼稚园病毒感染了：“你傻逼！” 猫九捋起袖子，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放大招，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变了调的怒吼，随之抵达战场的是一大片卷着沙石的黑色烟气。 猫九和卫营同时停下战争，转头看去，就见那烟气中慢慢露出个长着猫脸的异形，又转回来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了然道：“哦～古娜拉黑暗之神？” “猫九你别太嚣张！”黑烟终于完全散去，花猫扭曲地笑着，拎一把大刀一步步往这边走来，“桀桀桀桀……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等你好半天了，约架还迟到，真没素质。”猫九反手将剑抽出来，剑尖抵在地上，卫营主动退到旁边围观。猫九站直了转过去直视花猫，嘴角挑起一抹不屑的冷笑来，“话别说太满，渣滓。” 花猫完全不为所动，笑得十分猖狂：“哈哈哈哈哈哈……猫九，你不会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实力？反正你都要死了，告诉你也无妨。我马上就要突破最后一关了，这九尾灵猫的位置必须是我的！” “那你岂不是很棒棒哦？”猫九毫无诚意地拍了拍手，然后横起剑，压低下盘摆出戒备的姿势，“来，咱们今天就做个了断。” 花猫不多废话，狂笑着提刀直冲过来。猫九看准刀口快到眼前的空档，顺势后仰躲过，手掌撑地做了个后空翻，然后将剑横握在胸前，一脚屈折踩在地上，另一脚上勾去踹那柄大刀。猫的灵活性就在这时候体现出来了，虽然花猫因为异变而身材走样，但骨头还没僵硬到不能动的地步，手腕登时以一种诡谲的幅度拧了一圈，堪堪躲过猫九的攻击，俯身照着他的胸口直砍过来。 猫九一手握着剑柄一手贴紧剑身，两脚迅速踩住他的小腿，使劲儿一蹬整个人滑了出去。趁花猫就要袭到跟前时一个打挺弹起，刀和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相撞，甚至碰出细碎的小火花来，双方力量不相上下，一时间胶住了。 这个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花猫率先往旁边闪开，将刀口朝猫九大腿外侧甩去。猫九拧腰转身，借助剑的顶力起跳，这次成功踹上花猫的手腕，刀从他手里脱飞出去，当的一下砸在了地上。 节奏太快，根本等不及捡武器了。下一秒花猫抬脚踢掉猫九的剑，亮出爪子翻身扑过来。猫九一边念动口诀激活四肢、加固皮肤骨骼，一边猛地下腰，双腿叉开膝盖着地，往花猫那边滑去的时候顺便给了他的脚踝一抓。 肉搏就肉搏，谁怕谁了？ 花猫的皮被扯开一道口子，嘶吼一声反身横踹，铲住猫九的腰将他勾起来，然后借助他试图转身甩飞的动作往上盘旋，改为两腿交叉锁喉，身体前倾带着他倒地，就势打滚后用腿部力量将他摔出去。猫九龇了一下牙，幸好刚刚全身加固过了，不然这么摔还真容易报废。 不容他多想，花猫又再接再厉冲来。猫九这次选择正面迎敌，跳过去一左一右踩住花猫的大腿用力下蹬，手肘朝他颈侧击打，趁他站不稳时借力蹦起，对着他的脸和胸口就是一阵连环飞踹。 花猫往后趔趄几步，彻底被惹恼了，低吼着在手掌上凝起一团黑气，漩涡似的迅速胀大，往猫九这边移动。猫九早有防备，在刚看见他手上动作时就反应过来了，后翻退到安全距离之外，也开始紧急集聚自己的精神力。 双方再次交战，不过这回带了各自的精神凝聚体。黑色和金色的气团相撞，小幅度地左右游移着，彼此互不退让。猫九看着对面那张完全扭曲变形的脸，一想到是因为他害自己和铲屎的天人相隔，内心就觉得很气、非常气、相当气，想回去的**很快攀升到顶峰，瞳仁缩了一下，瞬间爆发出炸裂般的力量。 金色光团以压倒性的优势将黑气包住，眼看着就要完全吞没。花猫觉得一阵胸闷，体内像是吞了针一般细细密密地刺痛。他没意识到这是因为遇到的仙气太强，导致长期修炼的邪道出现了反噬，此时情况危急，他只能强忍着疼痛再次强行提气，凝聚精神力护住自己，然后闯过金光翻到猫九背后，故伎重演用手臂锁住了他的喉咙。 猫九这回学乖了，反手抓住花猫的胳膊，右腿借力往前一踢再更猛地后甩，踹倒后就势前滚，爪子深卡进颈侧将他死死钉在了地上。花猫喉咙里发出锈铁摩擦般的声音，几乎是被掐住的同时他也准确锁定了猫九的脖子，彼此互不示弱地用力将爪尖朝对方皮肉里一寸一寸陷进去。 “……”猫九喘息着，胸口艰难起伏，因为喉咙被撕裂导致每一次呼吸都成了折磨。猫九觉得他大概又要死一次了，然而他不在乎，花猫今天必须得死，耗到最后一条命也无所谓。他看见花猫的眼里满是不甘，即使到了这时还满是对权力的痴迷。猫九不由得替花猫感到悲哀，自己不想要的东西在别人看来居然能搭上命去抢，可是那又怎样？公平竞争也就算了，几次三番背地破坏他平静的生活，凭这点就绝对不可原谅。 猫九是抱着破釜沉舟的觉悟去的，花猫不一样，他好不容易修炼到第八尾，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九尾灵猫的身份，不由得有些惜命起来。反噬作用愈发明显，他愤怒地瞪了猫九一眼，感觉力气在无法挽回地流逝。 就是现在！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漫长的角逐，双方每一点变化都能被察觉到。猫九眼睛一眯，手腕猛地爆出力量，不顾一切地收紧爪子。自己脖子上也感觉到又往里陷进一层的掐力，不过痛感已经麻木了，猫九死盯着眼前的敌人，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让他死！让他死！！让他死！！！ 花猫挣扎的力气渐渐小了，卡在猫九脖子上的手也松下去。虽说有八条命，但失去一条命之后再恢复是要时间缓冲的，对猫九来说是事成定局，而对花猫来说是大势已去。 猫九已经红了眼，左手凝起仙气按在自己脖子上续命，右手掐住花猫，一边杀一边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最后一缕魂魄从花猫身体里消失的时候，猫九猛然脱了力。他微笑着，似乎已经看见回到人界的生活了，随着砰的一声往后倒在了地上。 终于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