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〇二九
一个礼拜……七天……已经过去了一天、两天……猫九掰着指头算, 想想也是很委屈了，以前从来不用在意这些的，而现在, 早上起来的时候是满心欢喜：“要见到铲屎的了！”到该睡觉的时候就只剩下怅然：“成为人的一天又没了。” 照理说人的身份一直是他期待的, 现在却开始患得患失起来。所以……难道还是以猫的身份存在比较好吗？猫九纠结地咬着手指想，却得不出答案。 虽然这么怀疑着, 猫九倒是没想过要摊牌。谎言一旦开始，就好像有无数看不到的力量在助推, 逼着他。错过那个最好的时机, 再要开口就难了, 更何况现在的生活如此安稳，猫九完全不想打破这份平静。 再等等，再说, 不着急。猫九撇撇嘴想，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手里正在洗的鲤鱼上。第二天中午林珞之说忘了买鱼，他蔫儿了唧地只吃了一碗白饭，从那之后就顿顿都有了。 不得不说猫九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 也可能是因为不需要被其他事情分神，才能将精力都集中到一处。林珞之干活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专注地看着，看过一两遍后试着提出申请：“林先生, 要不……这个让我来？” “啊？”林珞之抬头看了他一眼，猫九分明从那眼神中读出惊讶和不放心。他不由得有些恼，涨红了脸小声嘟哝着：“老是白吃白喝的不好……我又不会把你家炸了担心什么……” 林珞之被他这副哀哀怨怨的小样儿逗笑了，心说谁知道呢。不过猫九看起来对被小瞧了这件事很不服气, 林珞之也就由着他去了，将手里的扫帚交到他手里，本来是想顺手拍拍他的肩鼓励一下，发现够不着，只好改为口头表示：“那就辛苦你了，猫先生。” “……”猫九等人走了，才回头愤愤然瞄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噢，现在连碰一碰都不愿意了吗？真是个小气的男人。 于是猫九很自然地成了……保姆？做菜这么高级的技能还是有些难度的，不过除去这项，其余家务活儿基本都被他包了，林珞之一开始还试图拦一下，没成功，只得作罢。日子看似平淡无奇地过着，但猫九知道，还有件事一直梗在心头。 ——一礼拜的期限快到了，可是关于怎么变回原来的模样，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如果原来的猫九再也回不来了呢……最近这个念头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猫九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和林珞之呆得越久，他就越贪恋眼下这种生活。可以说话、可以完整地表达情绪、可以为他分担很多以前做不了的事，而不是一只扮演着宠物角色的猫，只能被动接受主人的所有恩宠。猫九这么想，又觉得林珞之未必认同，因为他不止一次看见那人对着床边的猫窝发呆，分明是失落又难过的模样。 日子在一天天逼近，一个人期待，一个人焦灼。 明天，明天再去，明天一定去找卫营问问。猫九蜷起腿坐在沙发上，第无数次下定决心。他的膝盖间摊着一本书，是林珞之去年最火的个志。猫九记得它，在书柜上睡觉时一低头就能将看见，只是从没想过会有一天能直面这些方块字。没有工作又不好意思天天睡觉的人是很无聊的，猫九地也扫完了菜也洗干净切好了，实在没事干，巴巴地跑去敲林珞之的房门：“林先生，我能看你书柜上的书吗？” 林珞之在键盘上敲击的手顿了一下，转过头冲他笑了笑：“行啊，想要什么自己拿。” 王各……猫九的指尖在封皮的烫金字上轻轻拂过，他知道这是将林珞之的名字拆开来写，还真是随意。说来奇怪，除了某些生僻字，人类的语言他基本都能读懂，猫九想可能是小时候学会的，毕竟他缺失了一段记忆，但这种技能性的知识是很难丢的。 我家铲屎的明明写得很棒，那些整天哔哔写小说赚不到钱不是正经工作的大妈脑子里都装那啥吗……猫九愤愤不平，小心翼翼地又翻过一页，生怕把书给弄折了。挪位置时t恤的下摆被带起来了，猫九随意扯了一把，继续沉浸在情节中无法自拔，老半天才听见阳台那边传来的异动。 ——猫九！我叫你呢听见没有猫九！快过来快过来！ 叫我？这两天被叫猫先生叫习惯了，猫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慌忙起身看去，还不忘先把书夹好书签放平整了。窗户上贴着张灰扑扑的猫脸，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看起来很是狼狈。猫九眨了眨眼，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后恍然大悟：是灰影！不，现在该叫卫营了。 卫营把窗玻璃砸得砰砰砰响，猫九使了个眼色让他住手，又胆战心惊地回头看了一眼屋里，林珞之正背对这边在翻书，看样子根本没听见。猫九这才放下心来：差点儿忘了，上次卫营来他也没看到，本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生物嘛，我真是糊涂了。 卫营似乎在说什么，神情有些焦急。猫九几步跨过去，刚将窗户打开条缝儿，脑袋上就挨了个暴栗。卫营气得跳脚，脸上写满了恼火恼火以及恼火。 ——叫你那么多遍都没反应，傻了吗？猫九你的警觉性什么时候喂了狗？！ “我这不是沉迷学习吗……”猫九做贼似的小声说，又看了一眼背后，确认这个音量不会被第三个人听到。耳朵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卫营扯着他的耳垂硬是将他的注意力掰了回去。 ——出大事了懂不懂！啊？能不能别想男人了？瞧你这点儿出息！ 猫九被他的表达弄得脸都烧起来：什么想男人，也太容易误解了好吗！卫营看他居然还敢走神，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是一串儿连环扇，一边扇一边咬牙切齿地骂。 ——要这么大个儿有什么用！还不是随随便便被人勾走了魂！你太让我失望了猫九！ “你给我适可而止！”猫九咬牙捏着那两只瞎扑腾的猫爪子，脾气也上来了，拽住他直接摁在窗台上。毕竟体格差距摆在那儿，卫营保持人形的时候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为了降低存在感变成了猫，一看杠不过就只能服软。 ——……放开，有话好好说。 “明明是你先开始的。”猫九不满地翻个白眼，依言松了手，“说，这么火急火燎的什么事？” 卫营揉着手腕退后一步，猫九的眼神冷下来，他这才找回一丝熟悉的感觉。 ——跟我回去，现在立刻马上，其他事咱们路上说。 猫九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为什么？我在这儿挺好。” 卫营嗤笑一声，听起来很是不屑。 ——你当然好了，好吃好喝供着还有人陪，能不好吗？反正我就是个专业背锅的，但是猫九，这次的烂摊子我兜不住了，你必须回去。 “什么事这么严重……”猫九看他严肃的模样，莫名地心里有些发虚。 ——猫九，你应该知道的，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者说是猫。 猫九迎上他几乎是锐利的眼神，沉默了。 ——你不是一直想找回失去的记忆吗？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次回去你什么都能知道，也应该知道。 “我……”这次猫九沉默了更长时间，卫营不说话，就等他自己挣扎完。过了足足两分钟，猫九才抬起头来，“我和铲屎的说一个礼拜后会回来……可是我连怎么恢复原样都不知道。” 卫营简直连白眼都不想翻了：得，搞半天还是想着那个男人。他没好气地随口回了一句。 ——要是你有本事的话，别说什么变回猫了按时回来了，你和他地老天荒都没人管。 猫九咬住唇，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别反悔，晚上十点到上次你化成人形的那个地方，我来接应你。 卫营拍板，转身就要走。猫九才想起什么似的，慌忙叫住他：“喂，你一直说回去，是回什么地方？” 卫营的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片刻之后从阳台上一跃而下。猫九只听见风里捎来一句回答，模模糊糊的，听得不甚清楚。 ——一个你去了就很难摆脱的地方。 “……”猫九站在那儿往下瞧，当然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但他就是继续愣神。脑子里一片混乱，刚刚发生的一切确实很难消化，但更难消化的是他应下了这个事实。 “现在是，北京时间，十七点整。”客厅里的的钟响了，机械的女声一字一句汇报，听起来冰冷得让人心寒。 下午五点……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五个小时……猫九像是被这声音敲了一下，骤然惊醒。说到怎么换算时间，还是做猫的时候某天林珞之闲着无聊教给他的。现在终于能派上用场，只是没想到竟成了再次分别的倒计时。 突然消失不太好，该怎么说……猫九心事重重地转过身去，他觉得他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只是一抬头，所有努力堆砌起来的防线都溃不成军了。 林珞之抱着手靠在门框上，表情明明那么温和，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猫九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窜，顺着血液迅速蔓延到全身。 “猫先生，你在和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