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大校园出了名的风景旖旎, 内里湖光山色, 红情绿意。 林鹭进去游玩过好几次，但今天她还有事, 所以只是侯在大门门口。 等了会儿，林枭终于来了。 身穿纯白的衬衫，背着简单的单肩包, 个子颀长挺拔。 尽管从小和这小子一起长大，但每每看到, 林鹭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 当真校草, 实至名归。 仿佛在他身上，那份干净舒适的少年感能维持一辈子。 她正准备抬起手同林枭打招呼，却见两个妹子羞涩地朝林枭围了上去。 看着自家弟弟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同时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但依然耐心地听完估计是来要联系方式的妹子的话, 然后摇了摇头, 向她走了过来。 她心下好笑。 注孤生人设今天也仍未崩。 可真担心这小子以后的感情问题。 林枭在她面前站定, 带着轻微的喘气声，额上还有点点细汗, 估计是因为她的突然到来所以一路小跑赶了过来。 外冷内热人设今天也仍未崩。 林鹭挑了挑眉：“虽说前几天才见了面，但也不至于你看到我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好歹我们也是亲姐弟啊。” 林枭嘴巴动了动, 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啥, 原本面瘫的脸看上去竟有点不知所措。 林鹭这才憋不住笑了出来。 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她又说：“开玩笑啦, 我还能不知道你？” 说着将提在手上的东西往他怀里一塞。 “喏，老爸让我带给你的东西。” 是那几大包香辣鸭头。 “啊……”林枭将这一大提塑料袋接过，满脑子的疑惑。 『不可能！！！！！』『看到我就像是看到粘鼠板上的老鼠一样的父亲怎么可能送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他是一向都主张我吃过期食品啊』他看着面前笑得开心的林鹭，突然懂了。 『对』『一定是姐姐』『她那天给我寄了香辣鸭头来，我发短信给她说很好吃，她肯定就记下了，然后这次又给我带了一大袋过来，还担心我觉得父亲不够关心我，所以特意用了父亲的名义』『太温暖了，姐姐她实在太温暖』林枭深受感动，坚定地对林鹭表示：“我一定会认真对待的。” 林鹭：“……” 他要认真对待什么？ 将别扭老父亲的一片心意成功交付给林枭，林鹭也不打算再久留，她今天来C城其实是为了另一件事，然后顺带将香辣鸭头送过来而已。 “那我先走了啊，你也别天天吃这玩意儿，多吃主食才是正道，”林鹭语重心长地劝了一句，准备撤退。 却见林枭愣了愣。 然后将目光从那一大口袋香辣鸭头移向她。 “你不会是……”他顿了顿，“又要去那个地方？” 这倒是在林鹭意料之外了，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像是无所谓一般耸了耸肩：“这都被发现了啊……” 又忍不住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林枭看过来的神情有些复杂，抿了抿唇，开口，很少能听到他说出这么长一段话：“你来C城，还能有什么私事？” “只是这些年你都去得少了，我们都以为你放下了。” 林鹭知道他这个我们代表的谁，了解她这件事的，无非就林枭和文思两个人罢了。 她佯装轻松地摆了摆手：“也不是放不放下的问题，只不过习惯了那么多年，完全根除真的很困难啊。” 林枭静静地盯着她。 好一会儿，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来：“姐，要不你去谈个恋爱。” 林鹭一脸懵逼：“文思劝我恋爱也就算了，你一个看上去就像是被剔除了情丝的人，凭什么也劝我？” 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得面露惊恐，将手中的卫生纸一巴掌按到林枭脑门上：“还有，我弟不可能说出这种话，你根本不是我的欧豆豆！妖孽，快快从我欧豆豆身上出去！” 林枭默默地接住从自己脑门上掉下来的卫生纸，他一向是不会配合这种做作浮夸的演技，此时自然也不会。 他继续说了起来：“不是。” “我就是觉得你继续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挣扎着从那为数不多地表达中寻找词汇，最后正色道：“需要找个人来拯救一下你。” 林鹭愣了愣，这句话…… 怎么莫名和昨晚蛋哥那句『我觉得你还可以抢救一下』重合上了啊…… 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嘴角轻轻扯了扯。 “看情况。” 眼底也露了笑意。 “说不定很快就会有这么一个人了。” …… 那个地方离C大不远，从C大正门走过去不过十多分钟。离上一次来这里已经过了快一年，不过变化却不大，树还是那样高，草还是那样盛。 春意盎然，似被层层的绿团团环绕。 但比起她第一次来这里，就实在是变了太多了那么长的时间，作为公园的一角，即使是块很难注意到的小角落，也逃不过整体翻新重塑。 她记得她现在站的这里，以前是有一杆路灯的。 那年她在路灯下等一个人，因为交通还不发达的原因从B城坐了四个小时的车过来，最后那个人却没有出现。 后来再也联系不上，这里便成了她唯一知道与他有交集的地方。 回忆隔着时光遥遥回首。 她不禁又想起了初遇。 那是高一才开学不久，学校的银杏铺得满地金黄，站在树下，有秋风带过，掀起大片叶落，这样金光闪闪的颜色很容易让人有种自己很有钱的错觉。 林鹭站在树下做着发财的梦。 这个梦从头到尾都很舒爽，她甚至快要站着睡过去了，几个路过女生间的聊天声将她拉回现实。 “啊啊啊就是那个，高三的顾送秋，超帅的是不是！！” “沃日真的好帅！” “我来这学校之前就听过这个人，吹得那是天花乱坠，我都听腻了，没想到居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帅啊？惊了！” 啧，小姑娘。 夸来夸去就只会夸一个帅字，没排面。 当时既中二又自诩比同龄人成熟的林鹭不屑地抬起了头，向那几个女生所讨论的大帅比方向看了过去。 涓涓细流，眉目如画。 她心脏被直击一箭。 唔，有点好看。 从此少女怀春暗藏心事，不过为了维持自己酷炫狂拽吊炸天的中二形象，她表面不屑一顾，实则暗中关注。 然后在某一天，她偶然间听到了顾送秋的QQ号。 “5xxxx1024” “5xxxx1024” “5xxxx1024” 一路默念着奔回教室。 坐回自己座位后飞快地拿出了本子和笔，在自己忘记之前将这一串数字写了上去。 “5xxxx1004” 她又确认了一遍。 “5xxxx1004” 没有错！ 乐滋滋地将本子上的这页纸撕了下来，随后她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揣进兜里，心想自己居然能从操场记了这么长一串数字回来，真是相当感人啊。 青春的力量！ 握拳！ 晚上回家后，她迫不及待地从柜子里掏出手机，重新创建了个QQ号，对照着纸上的数字一个一个输入进去，咽了咽口水，竟有些紧张。 17岁，C城人，没错没错。 是顾送秋没错了！ 她立马点下添加好友，点完发现手都是抖着的。 这样一点都不酷。 内心自我嫌弃一番。 但手抖依然还是手抖，过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停下，就像是突然得了帕金森了似的。 出去喝了杯水冷静冷静，回来时发现已经被拒绝了。 对哦，听说是位高冷的学长。 不过好不容易得来的QQ号，她自然不可能放弃。她又点击了添加，这次在验证信息那里填写上『我不是网络骗子！』那边很快又拒绝了，但在拒绝理由上回了个问号。 『？』果然很高冷。 她早就想好了理由，再次添加好友。 『就是瞎打出来的数字居然能搜到隔壁城市的人，感觉很有缘分啊』对方还是拒绝了。 林鹭咬咬牙，有点沮丧。 这可是她挤破脑汁才想出来，自觉完美无瑕的理由啊！居然不管用…… 甚至有点想放弃了…… 但是一想到这是自己好不容易从操场默念回来的QQ号，她还是不死心地再试了一遍，这次还放出了感情牌。 『你信我，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心里难受』不过转念想起这人是个不会轻易被打动的高冷帅比，她又觉得刚才自己这段话全是白费功夫。 再次跑出去喝了杯水，她仔细想了想，突然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喜欢这个人。 不了解也不在意。 就是单纯地觉得顾送秋这个人长得很好看而已。 能不能加上他的QQ，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 这样一想，少女情怀就有些淡了。 踩着唧唧的拖鞋悠闲地回到房间，趴在床上将两只脚丫高高翘起，拿起手机一看。 诶？ 好像有哪里不对？ 好友列表中怎么突然冒出了一个头像。 还和刚才拒绝了自己很多次的顾送秋一片漆黑的头像同款……而且ID也是一模一样的…… 她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丫得，这根本就是顾送秋！ 他居然同意了！！！！！ 那些死去的少女情怀倏地又给活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兴奋，那边头像闪了闪，她连忙点了进去。 【无：说什么？】 她想了好半天才想出件让自己心里难受的事。 【林小鸟：我今天被老师骂了，心里难受】 【无：……？】 【林小鸟：因为我把同学给骂哭了，不过是她先嘲讽我不合群啊。就很奇怪，为什么人们总觉得弱的那方才是受欺负的呢？】 那边突然就沉默了。 等了好久，他才回道。 【无：你如果哭得比你同学还凶，就不会了】 【林小鸟：我才不】 【林小鸟：我又没做错，凭什么示弱？】 …… 当时可真是…… 她站在路灯下，用手指点了点下巴，刚开始以为年少轻狂形容比较合适，但想了下，又觉得这根本就是傻乎乎的啊。 自己。 想起那些令人发笑的往事，她嘴角还是忍不住弯了弯。 那时十五岁，如今二十五岁。 过了整整十年了。 那个人的话，现在怎么样了呢？ 她垂下眼眸，脚边被修得整整齐齐的嫩草里长出了几柄淡黄的野花，温柔而又灿烂。 他正做着什么工作？ 是不是还在C城？ 有没有养猫或者养狗？ 最近看过什么好看的电影？ 有喜欢的人了吗？ 交到女朋友了吗？ 结婚了吗？ 现在比起以前，是否有快乐一些？ 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而那个人大概也一辈子不会知道，这里有个傻得令人发笑却还异常倔强的女人，等了他很久很久。 但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时光苒冉，流年似水。 十年过去，她其实已经等得有点累了。 今天来这个地方，她是来告别的。 那些一直咬牙死守的过往，是时候说句再见了。 她揉了揉眼睛，从包里拿出手机，找到“一坨懒惰的猪屎”这个备注。 昨晚的聊天记录停留在首页上。 【专业摄影一百年：外面的世界到底怎么样，我和你到底能走到哪一步，你要不要试试？】 她昨天等了快半个小时，才回了这样一句话。 【林小鸟：你让我考虑一下】 【专业摄影一百年：好】 此时此刻，第二日上午十点五十六。 她在春日暖阳下打着字。 【林小鸟：我想好了】 那边几乎是下一秒就回了。 【专业摄影一百年：嗯】 【林小鸟：你说得对，我确实是只缩头乌龟】 手指在屏幕前一顿，她下了决心。 【林小鸟：龟壳外面的世界到底怎么样】 【林小鸟：你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