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四周黑暗,付屿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到了哪里。四周空寂无人,走路微微带有回音,顷端走了很久。 他走到了一个很封闭的屋子,四周都没有开口,只底下有一个活门。 “你尽可以叫出来,不会有人来救你。除非他死。”顷端说。 付屿深吸一口气:“你想要什么?” 顷端摇摇头:“我什么都不会要。” 他走到一个软塌下,把付屿放上去。 “这里有点脏了,我改天让他们打扫一下。”说着他抱起付屿,“我们换一间屋子。” 他走下楼梯,穿过几扇拱门,进了一个很不错的院落,付屿可以闻得到花香。这不足以赶走她的恐惧。 他的内室。床榻柔软,他把她放下。 “舍不得你呢,只能以我自己的房间来做了。”顷端脸上带笑。 付屿浑身瘫软:“你不要乱来。” 顷端解了一段绳子,把她的手绑住系在床头,又把她的脚踝缚住绑在床脚。 “这样,你就不会伤害自己了。”顷端道。 她的肚脐露出来,他一只手抚上去:“不知道以刀划开是怎样的——” “不!”付屿拼了力气喊叫。 “我也觉得不。”顷端拿出一盒药来,把一粒黑色的东西放到她嘴里,苦咸,带着甜酸。 付屿不吃。顷端捏了她的嘴点她穴道,付屿不敌吞下。 “咳咳……” 他把一个手绢团成一团放到她嘴里,又把一条绢帛缠过她脑后,堵住她的嘴。 这都没什么,直到他涂在她身上一种药膏。万爪挠心,生不如死,付屿觉得每一个毛孔都在疼痛,束缚了手脚,她痛苦地只能忍受,扭动,只换来更强烈的疼痛。忽冷忽热,付屿觉得自己要死了一样,耳朵里轰鸣一片,眼前只是大团的花火。 眼前的火焰炸开,她看到自己死前的场景,她痛到产生了幻觉。突然一片冰凉拯救了她,她睁开眼睛,看着兜头浇灭她疼痛的人。顷端举了一盆水,把她从头到脚浇一遍。 付屿得救了,她大口大口喘气。 “这么做不好玩,你不怕疼。”顷端淡淡道。 付屿想反驳他,可是她堵住了嘴,说不出。 “你最恶心的,是男人,”顷端说着解开她的嘴巴束缚,“只能我来。” 他解开她的手脚,湿了身子,衣服贴在身上,她的曲线美妙动人,他好像视而不见一样只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 解完绳子,他唤榉进来。 榉一身黑衣,黑布遮住了脸。付屿想,自己似乎还没有见过她的脸。榉把她挪了位置,把她的湿衣物脱掉了。付屿躺在被子里,身侧是湿掉的一处。 榉把她的湿衣服拿开,然后退出去。 “你还是不愿意碰我,你只是在吓唬我而已,不是真的想杀我。”付屿很疲惫,她闭上眼睛。这种感觉她很熟悉,只不过人物颠倒,付屿想,轻凰应该这么折磨过别人。 顷端手上拿了一把匕首,此刻,他转过头来。 喜欢你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可惜我无法感同身受。这句话突然炸响。谁?付屿想,潜意识里觉得,这是轻凰。 “轻凰,你还以为我是当年的顷端吗,你早已能轻易看透人心。”他接着说,“你比所有人都狠,你是魔鬼。” 付屿露出一个疲惫的笑来,她已经没有力气争辩了。 顷端抬起她的一条手臂,匕首划过她的皮肤,留下一道血痕。 “当初,你就是这样挑开了我的皮肉,挑断我的手筋。你找错了位置而已,只得放弃。” 付屿困了,她很疼,但是她也很累,药物作用让她昏昏沉沉。 付屿疲惫地睡去,梦里的她喃喃:“你只是不喜欢她狠戾,你讨厌她的善变,可是,我已经不是轻凰……” 顷端停住,她的语气实在不像轻凰。 顷端伏着,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呵呵……”他笑了,“你倒是理解我,轻凰,她从来都不知道我的感受,只会折磨我,惩罚我,‘奖励’我……” “榉。”顷端道。 一个黑衣人在屋外跪到地上:“公子。” “把她送回去。” “是。” 一个高挑的人进来,是一个一身黑衣的女人,只露了一双眼睛。 没有多余的话,她把睡着的付屿托起来以黑绸包裹住,扛到肩上。 顷端看着倒挂的付屿笑了:“你倒是不温柔。” 榉低头:“公子请吩咐。” “把她好好安顿了,吃了解药,应该很快就醒过来了。” “您……” “罢了。她已不再是轻凰。” 推门出来,榉只觉得公子脸上的表情很落寞。 她脚尖点地,几个飞掠找到了留在外面的马车。她自然可以飞掠回去,但是付屿吃不消,只会难受。她不想拂了公子的意。 没等接近马车,楛从空中突然跃出,接住了付屿。 他抱在怀里,付屿已经快要转醒。 “公子的意思。”榉简单解释。 “我知道了。”楛的话里不带丝毫感情。 任务完成,榉转头就走,公子的身体要紧。 楛带了付屿回去,马车上付屿也没有醒来,只清醒了一阵子。顷端的药只能保证以前的轻凰醒过来,不是现在的。 —— 付屿醒的时候躺在床榻上,气味干净清爽。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醒了?” “我……”付屿觉得喉咙很难受。 楛扶她起来喝水。 “我睡了多久?” 付屿看到外面天色都黑了。 “你睡了一天一夜。”楛说。 “你们为什么要针对我?” “不是我们要针对你,是前端主上不相信你,不相信你不是真的轻凰。” “为什么?” 楛说:“因为之前顷端主上吃过千主很多苦头,之前的千主,很……” 付屿大体猜得到,她问楛:“你可以对我忠心吗?” 楛跪地:“属下对千主绝无二心。” “那你昨天为什么没有拦着顷端。” “我并不知道顷端主上想要做什么,另外,我不能反抗你们。” “那如果,跟顷端之间选一个,你选择谁?” “请不要让我为难。” “如果我硬要你选一个呢!” “千主。” “那好,我要你保护我,如果以后我在去见顷端,我要你不离我的身边。” “属下遵命。” 左手疼,付屿挽起袖子。左手手臂上,那一条很长的血道已经结痂。顷端划得并不深,只是见血而已。相对比于以前的轻凰,顷端应该已经手下留情了。 “我实在有些搞不懂你们的关系,顷端为什么要这么恨轻凰?” “不是恨,是维护,顷端受了轻凰母妃的受益,要一辈子辅佐轻凰。要辅佐当朝皇帝地位。”楛解释道。 “长公主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吗?我以后是不会再碰她的后宫的,这些人已经走了几个,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叫她们全部离开。” 楛说:“其中有几个人必须要留下。首先需要留下的是窕儿,窕儿应该是丞相的人,只是为了打探你的行踪的。” 付屿有些吃惊:“长公主既然知道窕儿是丞相的人,为什么还要留在身边这么久?” “因为这样可以给丞相很多不真实的情报。他们想利用你,我们也可以反过来利用她。除了窕儿,还有几个你并不认识的,是千鸦里的人。不过千主最好不要突然赶走大部分人,因为这些女子都是轻凰精挑细选的,有些我也不是很清楚来历。” 付屿不说话了,她已经遣散了几个,罢了,走了就走了。 楛说:“千主,请相信鸦主并不是真的想要害你。” 付屿苦笑:“你没有切身体会过,你不会清楚我当时的感受。” 不过,她不是任人宰割的人。付屿觉得身上的力气回来了,她看着楛说:“你教我武功,在这之前,派人给丞相府送个信,拜师学丹青延后几日。” —— 休养调整了半月,付屿再次去找顷端,这次是白天。 付屿到了之前去找顷端的茶室。 顷端仍旧坐在这竹榻上煮茶。付屿在他对面坐下。顷端为她斟了一杯茶。付屿毫不犹豫的喝下。 “长公主不怕顷端在这杯子中下毒吗?” “下了毒,你再虐|待本宫一次便是。” 顷端笑了:“长公主,顷端可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全心全意辅佐你的人,那天不过是试探而已。” “你以前只把轻凰当一个顽劣的孩子看。”付屿说。 顷端点点头:“这话不假,轻凰有时候会暴躁。她的狂躁症已经很久了,是有人一直在她的饮食中下毒,只是慢性毒|药,并不致命,但会让她的心情更加暴躁,甚至心智迷失。你自己也查过,并没有人在你的饮食中下毒。而且别处也没有找出直接的毒物,也就是说,这个人一直隐藏在你的府中。” “既然可以下毒害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付屿说。 “他们倒是想,”顷端笑了:“杀了你是一个最直接,假单粗暴的法子,但并不能斩草除根。想必这个人并不是真的恨你。” 顷端又为付屿斟了一杯茶。茶色跟之前的不同。 付屿站起来走到顷端旁边,将自己的茶跟顷端的茶作对比。 顷端的茶水跟之前的一样。 付屿问:“你可是有什么好解释的吗?” 顷端摇头:“这是解药。可以,抑制住你的狂躁症。” “你以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吗?”付屿在他胸前点了几个穴道。 付屿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轻凰的身体记忆还在。楛教了他一些,付屿循着自己的惯性就能做出来。比如现在她已经能非常灵活的点穴和舞剑了。 奇怪的是,顷端一直没有反抗。 付屿手指捏着他的下巴,俯身将茶水灌进他的嘴里。 手指点过他的穴道,顷端将一口茶水咽下。 付屿用手指抚了一下他湿润的嘴唇,顷端的眼神抖了一下。 付屿冷笑:“你竟然说得这么肯定,那就由你来喝点茶水。” “你既然是母妃授意要辅佐我,那就不该以下犯上。”付屿的话很凌厉,“既然我已经不再是原来的轻凰,你也不要以以前的方式对待我。我是一个全新的人,我是付屿,我没有狂躁症,也不需要药物治疗。你既然是千鸦的鸦主,就该记住自己的身份,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如果我遇到了困惑,那就应该替我分担,而不是只一味地想要报复我。” 付屿目光如炬,竟然有几分当年天子的风范。 顷端低头笑了。怎么会是报复,不是报复…… 付屿将左手的袖子向上挽起,露出已经长出淡红色软肉的长疤:“这一条伤疤并不应该由我来受,这是轻凰的,不是我的,所以说你现在欠我一条伤疤。我应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都已经明了。从今以后我要你,全心全意付出。至于你对轻凰的怨恨,不要再加注到我身上。” 顷端看着她,似乎在打量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说:“遵命。” 付屿弯腰直视他的眼睛,眼中熠熠:“你信不信本宫会杀了你?我并不软弱。只希望你不要逼我。如果你硬要逼我,我只能做一些非常规的事情来保护自己。” 她的眼睛明亮如夜星,直直看进他的内心深处。 眼波流转,长睫微颤,鼻尖挺巧,唇润微张。 距离太近了,他甚至能看到她瞳孔中的自己,她的容颜刹那芳华,他听到自己心里某个地方塌陷的声音。 —— 夜深。 “公子,您的药。” 顷端转过身:“放在桌子上。” “是。”榉将托盘放到案几上。 顷端在一边坐下来。 轻凰……不,是付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想起几个时辰前,她点了他的穴道,给他灌下一碗“解药”。 那不是解药,那是轻凰最喜欢的茶。 果然连这个都认不出来了。 唇上似乎留着她手指的触感。脑海中闪过她的脸。 妖魅而又纯洁,这是付屿。 付屿,你真的令我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