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半妖复仇〔10〕
虽说烈熙已经知道苏易临并不在魔界,但他还是决定留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这并不是他放弃了寻找苏易临的念头,而是决定重新计划一番。他开始怀疑将他带到这个世界的系统。苏易临,到底在不在这海云界?
而由于烈熙的介入,魔界上层对于人界的想法便变得有些暧昧不清reads;巫族至尊。他们都不知道,这位烈熙天君转而堕魔,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抱着打乱魔界的想法。于是,在魔君甘岚的默许下,原本野心昭昭的魔族突然安分了下来。
而妖皇浮朱则是在一旁看热闹,他自然不会提醒甘岚,烈熙选择堕魔,便意味着他绝对不会插手人魔两界的战事。那位帝君可是能将一界追随者都生生抛下的凉薄之人啊,又怎会将这人界的兴亡系于心中。
海云界的秩序就这么诡异地安定了下来,这局势看似平静而毫无波澜,但事实上却像是风暴将起的大海,酝酿着无数的危险。
终于,魔君甘岚忍不住了。他知道,人界耗得起这样的持久战,而魔界却没有这样的财力与物力。人魔两界的战争,必须速战速决!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观察者烈熙的动向,自然也发现了烈熙对人界的漠视。他在赌,赌烈熙绝对不会在他攻打人界的时候下黑手。
而伴随着魔界向一线天调兵的动向传到人界,人界的各大宗门终于是掩饰不了心中的恐慌,他们并不知道烈熙的袖手旁观,只是认为烈熙堕魔,必然会加入到攻打人界的大军之中。
雪花般的信笺飞入原清宗的领地,有充斥着斥责的,也有带着祈求的,语气的不同掩盖不了其中的真意。所有的宗门,都失措了。
大长老看着手中雪白的灵符信笺,灰色的眼眸中带着浓重的疲惫和失落。
他守在圣殿之中圣殿之中,看着那愈发凝实的黄色灯火,将那信笺慢慢展开,读给原渚河听。
“该死!这时候倒是开始向我们出怨气了!当初修补魔界裂隙时,也没看见他们那么团结一致!”那黄色的火光微微摇晃了几下,慢慢聚合成一道虚影,带着凛然的怒气,恨恨地盯着大长老手中的信笺。
“掌门息怒,为今之计,便是要想办法拖延……原清宗实在遭受不起再一次的打击了……”大长老看着勃然大怒的原渚河,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自从掌门逃出后,原本的涵养和气度竟是全部消失了。现在的原渚河就像是待在热锅上的蚂蚁,焦躁而狂暴,像是入了魔障。
“想办法?你倒是给我想办法啊!”原渚河看着一脸疲惫的大长老,原先对长老会的恭敬与倚重像是完全消失了。
“对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烈熙那个叛徒不是将他唯一的弟子留在了原清宗吗?那便让他为人质好了,烈熙与他到底师徒一场,自然不会不顾他的性命吧……”原渚河眯着眼睛,像是有些得意自己想到了这样一个绝妙的计策。
“这……”大长老有些震惊地看着原渚河,仿佛到现在才发现他不择手段的真面目。
他咬了咬牙,有些悔恨,慌忙开口,想要补救一番。
“掌门!不可呀!烈熙堕魔而去,却没有带他那徒弟,便可以看出他与他那弟子感情不深……单单一个流浅,怕是劝不住烈熙啊!”
“那怎么办?难道就白白让那畜生叛出我原清宗吗?定要让他付出代价!”原渚河的眼中带着疯狂的恨意,像是将自己屈辱逃窜的仇恨都归在了没有来救他的烈熙头上。
“掌门!人界大局为重啊!流浅此人,天赋极佳,定是能匡扶我原清宗的人才啊!就让他以师徒之谊规劝烈熙,便是能将那魔族拖住一日也是对人界的功德呀……”大长老苦口婆心,带着淡淡的愧疚,他怎么也得将那个孩子留下来,不能让他和原清宗离了心。
“好!那便让他去吧!”原渚河的眼中带着警告与不满,他只是一个魂魄,宗门中的大事还得依仗长老会,这让一向一手遮天的原渚河十分不满。
他有些阴测测地笑了,带着一丝不怀好意,慢慢开口reads;回到古代当将军。
“若是留不住烈熙,便让他别回到我原清宗了……原清宗,容不下叛徒,也丢不起这人!”
大长老看着阴沉的原渚河,瞪大了衰老的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悲哀。
良久,他看着只有魂魄的原渚河垂下了眼眸,语气沉痛而悲戚。
“是,谨遵掌门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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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大长老传召的流浅攥着手中的信笺,神色莫名。
大长老转告了掌门的命令,却是连见他一面也不愿,怕是愧疚到了极致吧。流浅信任大长老,却也怜悯他。大长老太过死板愚忠,就这么把自己的一生捆绑在了原清宗上。
他将那信笺攥在手心,看着手掌中慢慢燃起的青色火焰。雪白的信笺一点点卷起,变得焦黑枯黄,再化为灰黑的糜粉,散落在手心中。
“临易,我们走吧……”他透过竹编的窗,向着北方看去,“我们去看看师尊……究竟是怎么了……”
空间中蜷缩着的苏易临听了流浅的话,琥珀色的眼眸中含着淡淡的感怀,他轻声应着。
“是吗?那便去看看吧……”
去看看,那究竟是不是你,我的前任宿主,萧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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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魔界中的妖皇摩挲这手中的银色小哨,一向平静的脸上,带着几分暖暖的笑意。若是他感受得不错,自家那只小孔雀怕是也离魔界越来越近了,自己该寻个什么借口,让他安安分分地跟自己回妖界呢?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原本温暖的金色眼眸一下子凌厉了起来。他想到了不久前蒲息从妖界的传信,原渚河那个祸害,竟然让他生生逃了出去。他家那位,可是定下了不杀原渚河绝不回妖界的誓言啊!这让他该怎么拐骗流浅呢?
看着一旁白发金眸的妖皇貌似苦恼地揉了揉眉心,正在沏茶的魔君甘岚放下了手中的茶具,带着一丝真心,两分假意,七分虚伪,貌似关心地望着浮朱,开口道。
“怎么了?可是妖界有什么变故?”他的眼中像是带上了几分同情与苦恼,“若是实在抽不出手,便早些回妖界吧……”
浮朱看着不怀好意的甘岚,无所谓地撇了撇嘴,他可是要呆到和自家小孔雀见面呢!
而坐在二者之间,淡淡啜茶的烈熙则是慢慢抬起了眼眸,血色的眼瞳中冰冷而漠然,像是知晓了一切。
“怎么?是寻到他了?”
浮朱倏地一下抬起头,金色的竖瞳中带着不可思议与淡淡的畏惧。烈熙是怎么知道的?明明他和流浅命定道侣的关系,除了两位当事人,便只有青鸟知晓了。
“……是,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帝君。”浮朱低下头,看着茶盏中自己的倒影,金色的眼眸中带着深深的忌惮。
你寻到他了……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寻到呢……
烈熙看着垂首不语的浮朱,心中的空洞又是进一步地扩大了。
他抬头,看着小阁之外朝着甘岚飞来的黑色巨鹰,慢慢放下了紧攥在手中的茶盏,淡淡地开口,没有丝毫表情的面容仿若亘古不化的冰雪,冷漠而平静。
“魔君,这怕是传给你的书信了……”
甘岚眯着眼,放下了手中的茶具,握拳展臂,让那扑棱着翅膀的巨鹰停在了自己的臂膀上reads;最后猎人。
他慢慢从巨鹰那仿佛能将人夹碎的锋利巨爪旁,取下了信筒,将卷成筒状的信纸展开,仔细地阅读了起来。
他的目光凝在那短短的一行小字上,像是从之中看出了什么玄机。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墨黑的瞳仁晦涩难懂。他盯着一脸淡然的烈熙,艰难地开口。
“天君……人界的代表来了。”
烈熙听着甘岚的话,像是有了某种预感一般,孤寂了万年的心突然猛地迎来了一次剧烈的撞击,那种熟悉的酸楚蔓延在心房。
“是谁?”他貌似不在意地开口,血红色的凤眼却是紧紧盯着表情难看的甘岚。
“是您的弟子……原清宗,流浅。”甘岚瞪着信纸上的那个名字,带着隐忍的怒气。
“流浅吗?”烈熙眯着眼,忽略了金眸一亮的浮朱,他慢慢呢喃着这个熟悉的名字,像是想从这个名字之中咀嚼出那熟悉的味道。
烈熙的眼神暗沉,他想起当年收徒大会时,心头剧烈的波动,可几年来的朝夕相对却让他失望了,流浅根本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
难道?他的剑眉高高扬起,血色的眼中带上了几分难掩的杀意。流浅,也是临易的宿主?
烈熙想到这里。已经控制不住周身四溢的杀气,他的眼中染上了浓重的墨色,愈发像是入了魔,原本隐藏在体内的缕缕魔气又冒了出来,缠绕在他的周身,看上去,像是想要大开杀戒的魔神一般。
浮朱和甘岚看着面色大变的烈熙,心中都是一突。
浮朱怀疑这杀气是针对流浅的,他看向烈熙的眸子中,带上了几分警惕。而一旁的甘岚则是喜出望外,他看着气势突变的烈熙,自然是认为,烈熙对人族已经是半分好感也无,就连他嫡亲的弟子,也改变不了他的抉择。
甘岚带着几分愉悦,与烈熙血色的眸子对视。
“既然是天君的弟子,便去见一见吧……好歹有着几年的师徒情分呢。”甘岚状似好意地开口。
见一见?的确是该见一见了。烈熙看着巨鹰飞过来的方向,已经抑制不住心中激起的狂风巨浪。
他不管自己对苏易临的感情到底是占有欲作祟还是发自内心的情爱,他只知道,想要得到的东西必须要捏在自己手中。
他一直以为,哪怕经历千世,跨越万年,临易也只是他一个人的,而现在……
哪怕那人是流浅,他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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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浅看着眼前的已然发丝如雪的烈熙,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他也没有想到在传信之后,这么快就能见到烈熙,就像是他匆匆从魔界中赶来,只为在第一时间见到流浅,这样的急迫和焦躁让流浅有些讶异,而更让他震惊的,便是烈熙面容的更改。
堕魔后的烈熙比他在原清宗的时候,更加俊美,也更加冷漠,但让流浅震惊的,则是他一身的颓废和孤寂,像是终于将掩藏在骨子里万年的情绪发泄而出。
就在他盯着烈熙时,他注意到了烈熙眼中的淡淡杀意,带着不解和微弱的警惕,他看到了烈熙身后一脸警觉的浮朱。
像是发现了流浅视线的转移,烈熙上前一步,弯下腰,紧紧地逼着流浅的面颊,血红色的眼眸似乎要将流浅溺死reads;美女哥有床。
带着居高临下的睥睨,烈熙死死地盯着流浅茶色的眼眸,想从之中发现什么。
终于,他开口,带着压抑着的疯狂和杀意。
“流浅……临易是不是在你的手中?”
流浅瞪大了眼睛,带着惊惧和警惕,条件反射般向后退了一步。而空间中的苏易临却像是早就预感到了一般,缓缓闭合了眼眸,捂上了滚热的、疯狂跳动着的胸口,仿佛承受不住一般,一声轻叹从死死咬住的唇中泄露而出。
看着流浅下意识的躲避,烈熙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他再也难以压抑心中的痛楚与疯魔,那种难以言喻的嫉妒与酸楚一点点从心底最深的裂隙爬出,挑拨着本就紧绷的神经。
说好的唯一呢?不过是把你当作傻子一般戏耍罢了。
带着勾魂蚀骨的邪气,那声音缠绕着烈熙,从他的耳膜,穿透胸骨,再一点点锥入心脏。烈熙捂着脸,竟是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流浅警惕地看着状似疯魔的烈熙,却发现两行血泪从他斜长的眼角滑落,仿若从炼狱中爬出的恶鬼,带着满身的怨气与无限的恶意,嘲讽着这个崩坏的世界。
突然他的眼前一花,只看到烈熙突然眸光一转,伸手向他袭来。他避闪不得,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苍白纤长的五指,直冲着他的脖颈。
“帝君住手!”
流浅年岁尚小,避不过这一击,而一旁的浮朱又怎会让流浅受伤?
他拼尽全力,想将烈熙击退,但也不过是将将推开了烈熙向流浅袭去的手罢了。
浮朱锋利的指甲划过烈熙的手背,只留下两行血痕。浮朱知道,若不是烈熙舍去了那谪仙之躯,自己连他的半根毫毛也伤不到。
“殷华帝君!你究竟想做什么?!”浮朱护住身后的流浅,金色的竖瞳满是阴翳,烈熙到底是为何突然向流浅出手?
“想做什么?呵呵……”烈熙看着一脸警觉,半分明悟的流浅,俊美的脸上带着恶意的笑,轻轻地说着,像是带着温柔的暖意。
“想将属于我的东西夺回来啊……”
是我的,那便生生世世都是我的,怎么能容许你逃脱呢?所有阻挡的事物,我必将一点点,斩草除根。
他笑着,避开了挡在眼前的浮朱,猛然向着流浅脆弱纤长的脖颈出手,手背上的血液沾上了流浅锁骨处的黑色纹身,竟是慢慢渗了进去。
烈熙快意地看着流浅因为窒息而变得通红的脸颊,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闪避着浮朱愈发急躁而凌厉的攻击。
突然,他像是愣住了,停住了闪避的身影,生生受了浮朱一掌,扼着流浅脖颈的手也慢慢松脱。
他表情空茫,完全忽略了身边因为他停下而越发警惕的浮朱,扭曲的面孔慢慢褪去了疯魔,带上了一丝无措。
烈熙感到自己的意识脱离了躯壳,重新进入到那个熟悉的封闭空间。
他抬眼,看着眼前那双平静却悲悯的琥珀色眼眸,手下的狠劲竟是慢慢消散了。
他终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荡,仿佛所有的怨气与恨意都烟消云散,不禁流出了两行清泪。
怎么会是单单的占有欲呢?他所求的,不过是这个人的陪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