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7 章节
唐依依,看着是清减了不少,但面上的笑十分真切。 琇莹收下她的真诚,回于一笑。 唐氏见着漂亮的外甥女也不眨眼了,捏着帕子说:“这可不得了了,若是叫你表哥们看见,得看直了眼。” 冯家表哥们都恨不得能冲进来看一眼的,只是有着规矩,男儿不得踏入新嫁娘的院子,才纷纷可惜得不成。 他们宠在手心里的小姑娘居然就要出嫁了,心里当然也有不爽的,已经和周嘉钰商量好,非要整沈君笑不可。 今日沈君笑必须按着新娘这边的辈份来行事,他们终于也能压回一局。 琇莹还不知道兄长们已经有了算计,在屋里坐着,继续接受后边前来的夫人小姐们祝贺。 在周府热闹的时候,窦老侯爷也准备出门前去沈家坐阵。 沈老太爷去世得早,他于沈君笑如师如父,今日的大喜,自然是要到场的。 不想才收拾好,就听到下人来禀说杜老爷侯爷来了。 远在永平侯府的杜老侯爷来了。 窦老显然是怔愣住,然后神色沉了下去,冷声说:“不见,就说我有事不在府中。” “——师兄,这么多年了,你对我避之不急的性子还是没有变啊。” 窦老侯爷话音才落,就有爽郎的声音在院门处响起。宣威侯府的一位侍卫被踹飞到了他跟前,他冷冷看过去,正是多不见的师弟。 窦老侯爷让人扶起那侍卫,挥手让人都退到一边,看着杜老侯爷的目光不怒而威。 “杜清衡,你到这里做什么,早在师父去世的时候,你就说过彼此没必要再来往了。” 窦老侯爷的厉声让杜清衡笑了笑,摸着下巴发白的胡子淡淡地说:“是没必要来往了。这一算,师父去了有近十年了,这十年,玄门也无人主持十年了。” 这话使得窦老侯爷越发的警惕,所谓来者不善就是如此了。 十年前,玄门老门主去世,江浩远走,玄门有一阵的混乱。好在是老门主有所交待,让窦老侯爷拿了门主令,这才让支离破碎的玄门慢慢稳定下来。 那个时候朝廷面临着一场大战,他和杜清衡并肩作战,却因为一次意见相佐,杜清衡负气冲锋。 玄门八百弟子、近一万的士兵死在那场战斗中。 八百弟子,整个玄门所有分支加起来不过三千人。那战是惨胜,他气得恨不得拔剑就杀了杜清衡,让他去祭那死亡的弟子们。 那都是玄门各支未来的希望,都是佼佼者。 却因为杜清衡的独裁与自大葬身,最后是各支心痛着,却不愿玄门再四分五裂,让老门主在天之灵不安。最后大家都选择让杜清衡继续离在玄门,后来是凯旋,窦老侯爷没向皇帝隐瞒杜清衡的错,最终杜清衡被削了军职回到永平侯府当闲散权贵。 而他在边陲稳定之后也交了虎符卸甲归田,做他不与世争的宣威侯。 杜清衡离京时和他说的,此生不必再往来。 如今却来了。 窦老侯爷忆着往事,眼中仿佛还看到那一战的惨烈。 他沉默着,杜清衡也沉默着。良久,他看到往日的师弟抬起了手,四周的墙头上就有拿着弓箭的侍卫对准了他。 窦老侯爷知道这侯府不安全了,完全没有预料的,就被人那么控制着。 杜清衡看着面临危机仍不改色的师兄,对他确实是敬佩的,似叹息一声地说:“当年的事,确实是我错了。但错已错了,你也罚过了,如今我们再来赌一局如何。就赌是你徒儿成功,还是我孙儿能匡扶大统。” 窦老侯爷瞳孔一缩。 他们要做什么?!! 被人团团围住的院子里,江浩藏身的地方却被人忽略了。 他身影隐在密集的灌木丛里,那个地方是角落,前边又有竹林,将他遮掩得正好。 他本是要来接老人去沈家的,结果发现侯府的守卫不太对,还来不急细想,就看到杜清衡远远而来。 他先一步到了院子,想要告知却来不急,只能躲匿。结果听到了当年的事。 这些事情他并不知道。江浩默默地握住了拳头,这个时候,他却看到了窦老侯爷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 他看得心中一凛,狠狠闭上眼。 当年他弃玄门不顾,如今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玄门再乱一回了。 他继续潜伏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院子里的人都离开,又不知道过了久,他确认了四周再没有有。他才动了动早已僵硬的身子,从藏身的地方出,一路避开已换过的守卫,暗中离开了侯府。 他要去通知沈君笑,京城可能要变天了! 而此时的沈君笑,已经从沈家出发,要到武安侯府迎亲。热闹的喜乐吹打声为他开道,街道上不少百姓围观祝贺,七嘴八舌说着他这几年的传奇。 同时,人群中有着不少紧盯着迎亲队的暗哨,正用外人不懂的手势交流 421抢亲 “世子,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了。” 庙堂之上,杜羿承一身银色铠甲,手持长剑,剑尖还有未干的血,正一滴一滴溅落在这金銮殿上的地砖上。 殿里一片寂静,丰帝捂着胸前还在冒血的伤口坐在龙椅上,张大着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围在大殿里的是锦衣卫和羽林卫,但身为锦衣卫副使的黄朝奇却被自己人制服,跪在大殿中。 还未退朝的大臣们哆嗦着都挤在一起,皆是惊恐地看向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有些甚至还茫然地回忆,这究竟是怎么事。 似乎是皇帝正准备要散朝,结果在金吾卫中突然跳出来一个人,一刀就刺中了皇帝的胸口。黄朝奇最先反应过来,一声救驾未能喊出来,就有羽林卫由外而入,先把黄朝奇给制服了。 紧接着是锦衣卫,再后来就来了这个面生的少年。银甲红披风,拖着长剑入殿,跪在勤王面前,说:“禀报殿下,瑞王与金吾卫意图刺杀夺位,如今已经被制服在王府,禁宫内已安全。我玄门中人已守好各处城门,城外四军兵符就位,已全面戒严京城。” 一句话,断定了刺杀之人为瑞王操控,勤王面无表情,让太医来救治。 但所有人刚才都看得清楚,刺杀的那一剑根本无力回天。 在场的所有人其实也明白。 这哪里有什么瑞王夺位,瑞王马上就要被定为储君,又怎么可能会谋位! 陈值立在百官之首,望着被控制的黄朝奇,回想着杜羿承的话,其实这就是勤王反了。把刺杀皇帝的事情扣到了金吾卫和瑞王身上,而金吾卫是冯家人在管。 冯家人也被连带着卷入漩涡。 没有任何预兆,他甚至还在想刘阁老应该命数已尽,结果就来了这么一出。 刘阁老这外孙的厉害,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并且居然有玄门的人在后边做支撑。陈值闭了闭眼,将发抖的手暗暗藏了起来。 杜羿承并没有理会这大殿里对自己那些愤怒、恐惧或惶惶的目光,听到属下禀报,抬了抬下巴,走向勤王。 “殿下,宫里的事由殿下主持,臣先行告退。” 勤王站在丰帝跟前,压抑着眼底的喜色,颔首。 而勤王一党的大臣们一个激灵回神,当即跪倒在地高呼。 杜羿承转身离开,金銮殿上山呼让勤王主大典的声音被他甩到身后。 这时,沈君笑的迎亲队伍已经来到武安侯府门前,鞭炮声和喜乐声在巷子里回荡着。 报喜的人满脸笑意来到琇莹院子,高声喊着:“迎亲的队伍到了。” 院子里众人都惊了惊,来得有些太早了? 冯氏忙吩咐身边的人:“宝瓶呢,凤冠戴上,头盖呢?”说着又去看琇莹的妆容。 唐氏瞧她急得直笑,拉了她一把:“别着急,离出门起码还有一个时辰呢,不过是姑爷来早了一些。” 琇莹还没有拜别父母,吉时早着呢。 被这么一说,冯氏终于淡定下来了,连紧张的琇莹都看着她笑。 冯氏就嗔了一眼女儿:“还没出门,这就开始向着别人了。” 这话说话琇莹面红耳赤:“娘亲你污蔑我。” 一屋子的人都跟着哄笑。 前院,周振看到气宇轩昂的女婿上前,正三品的朝服,一丝不苟。缓缓走来的每一步都带着气势,有文官的儒雅,有武官的身姿,百里挑一的俊杰。 周振这刻心里是安慰的,他盼的,就是女儿一世有人相护,他总是要先走的,倒不怕无人替代他。 冯修皓一众都跟在周振身边,见沈君笑前来,等他行过礼后就闹开了。 周嘉钰第一个没正形,上前去拍了拍他肩头:“妹夫,来得真早,既然来了,就先陪着客人喝两杯。” 他们一会才会去沈家喝酒,但女方这里出门前也有宾客送亲的,都已经入了席,就等他来敬酒。 沈君笑唇角带着弧度,喝酒他是没怕的,十分从容比了个请的手势。 周振看着小辈们这就闹开了,也不管他们,闹闹,他们这些人未必有女婿能喝。送亲时不耽搁就好。 一群少爷哄笑而去,冯修皓走在沈君笑身侧,打量了他几眼。在对方看来的时候微微一笑,抬手拍了拍他肩头:“你可得守好承诺了,窈窈的兄长加起来七八个,围攻你的时候,都不会客气的。” 这话是指圆房的事,沈君笑挑眉,嗤笑一声,他忍耐力还是有的。 笑过后,又想到什么小声说:“福建还没有消息吗?” 冯修皓摇头:“没有。” 沈君笑就不再问了。 前院随着沈君笑这个新郎官来到,霎时热闹起来。现在在场的都是周家的亲戚,接了请贴的大臣都还未道。 沈君笑注意到了,一个都没有,他微微皱眉,心想难道是还没有散朝? 他压着莫名的不安,给众人敬酒。又过了两刻钟,居然还是没有新的宾客上门,沈君笑抿了口中的酒后,觉得十分不对劲。 他想了想,跟周嘉钰说明,准备让连庆过来问问看有没有异动。 不想他还没有叫人,已有周家的管事连滚带爬跑进来,惊道:“侯爷、侯爷,外头又来了一只迎亲的队伍!” 这话让喧闹的宴会处霎时寂静。 沈君笑脸色一变,将手中酒杯往桌案上扣下,当即衔指吹了个响哨。哨声尖锐,惊起树间飞鸟,他却已听到打斗声,连庆提着带血的刀冲了进来。 “三爷!杜羿承要来抢亲!” 周振神色一沉,大喊一声来人,侯府的侍卫齐刷刷应是,按着吩咐直接前去支援。 沈君笑看着涌出去的侍卫,知道京城肯定出大事了,他侧头看向冯修皓:“可能宫中有变,杜羿承不敢这么光明正大抢亲的,金吾卫今日谁在宫中当值?!” 冯修皓也是脸色极难看,沈君笑从袖子里解了块玉佩塞给他,又道:“拿着这个,去南城七里沟的城隍庙!有我的人在外头!” 他一直觉得不安,早就调了人在京城外。 冯修皓捏着玉佩,有些犹豫:“你呢?” “我留在这里,我走了杜羿承会生疑。” 周振催促一声:“修皓快去!” 恐怕冯家也出了问题。 冯修皓再也不耽搁,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跑,杜羿承的人肯定会包围侯府,但是后方绝对是兵力最薄弱的地方! 沈君笑又朝连庆吩咐:“你带着人去将窈窈藏好转移,能出府就出府,出不去一定要藏好!” 周振此时已握了刀,吩咐自己的亲兵:“去护好夫人她们。” 三十余的亲兵当即跟着连庆一块往琇莹院子去,琇莹此时还被夫人们围着笑闹,突然闯进来的亲兵叫所有人都惊着。 “——姑娘,杜家世子来抢亲,可能还有别的事,侯爷和姑爷要你先躲起来。” 冯氏闻言手一抖,琇莹脸上的血色褪去不少,满屋的人都惶惶起来。 连庆在边上催促,萧滟想到什么,说:“这身嫁衣太打眼了!” 嫁衣不能穿! 很快,屋里的夫人们被侍卫带到另一个房间,侍卫都守在外头,而琇莹被拉到内室脱嫁衣。 她手都在抖。杜羿承这个时候来了,怎么会来了! 在换衣服的时候,袖中的玉佩滑落,她眼明手快一把将玉佩捞住,看着上面雕刻的那个玄字,心头一凛。 三叔父要她躲,肯定是有原因的,三叔父让她带好玉佩,也一定有原因! 她要冷静! 而这个时候,同在内室帮忙的唐依依看着火红的嫁衣出神,有人来抢亲 422无惧 上一刻热闹喜庆的场面,下刻却成了修罗地狱一般。 杜羿承带的人马足足是侯府侍卫的两倍,不过一刻钟的打斗,他已带着人踏入前院。 沈君笑看着他一身世子的吉服。那样红的颜色刺目,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倨傲,是讥讽,是胜利者的姿态。 沈君笑握着剑,淡然地看着他带人围住了宾客,周振怒容覆面,佩刀指向他厉声道:“杜羿承,休得放肆!” 杜羿承将手中滴血的剑在脚下一个侯府侍卫的身上蹭了蹭,然后入鞘。 他面对周振的怒火丝毫不怯,甚至还笑着:“岳父大人,不要动怒。沈君笑伙同瑞王意图刺杀皇上,如今已是罪证确凿,瑞王已经被制,只要他老实认罪。小婿可以饶他一命。” 他自封周家女婿,叫周振气得手都在发抖。沈君笑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杜羿承发动了宫变,如今深宫甚至京城恐怕都已经被牢牢控制。 沈君笑心中的不安变成了现实,只是他神色未曾露出一丝怯意,淡声问:“福建那里是不是你做了手脚,门里曾报,有同门中的人在联系倭寇。只是没查出是哪一支的,如今看来,也不用查了。” 杜羿承倒是佩服他的冷静,即便是到了最后的局面,他还能如此云淡风轻,还分析情况。 杜羿承笑了一声:“是。” 沈君笑又想到什么:“皇上身边的温恒是你们的人,锦衣卫正使是你们的人。” 院子里就响起了鼓掌声,众人看到杜羿承眼中有着赞许。 “不亏为玄门心术派的大弟子,一切都看得如此清楚,不过就是可惜了。你算来算去,不也没有算到这一刻。” 说罢,高喊一声拿下。 沈君笑当即横剑在身,周嘉钰和众位兄弟都出了列,准备和他们拼到底。 这时突然传来几声尖喊。 “放开我们姑娘,放开!!” 从人心头一惊,转脸就看到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被人捉住前来,屏儿芷儿哭喊着去拉扯他们,冯氏和唐氏、还有周老夫人几个都面色惨白被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