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节
珍公主先前的事，自然是楚家示好的意思，冯贵妃是琇莹的姨母，单独给赏也是正常的。 琇莹听到自己要进宫谢赏，小脸就皱成一团了。 她前世嫁人后每年也在宫门候宣。那时她诰命低，要等前边的夫人们参见后才能轮到。那种在马车一窝窝半天，不敢吃不敢喝的感觉是真难受。 冯氏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以为是害怕，帮她理了理斗篷道：“别担心，娘娘们明日很忙，未必会有空见你。” 琇莹只能挤出笑来，乖巧地点点头。 是夜，回到家中的李庆昭收到消息。 “——你确定了，皇后和冯贵妃都赏了周四姑娘？” 来报信的护卫点头，“定然不会错的，小的是从去周家宣赏队里的小太监那里得到消息。” 李庆昭双眸一亮，满意点点头，将腰间的钱袋子摘下丢了过去：“拿去喝酒。” 护卫欢喜谢过，正要出门，又听他问：“马清远有消息吗？” 护卫忙不跌回过身恭敬道：“叫人一直留意，并未有，锦衣卫近来好像也没先前找得急了。” 李庆昭这才让人走了。 明天沈琇莹一定会进宫！ 305进宫 前儿下了场雪，到了初二这日气温骤然低了不少。 琇莹早早被屏儿从床铺上挖了出来熟悉。今儿她要进宫，穿戴一点都马虎不得，冯氏昨儿选了许久才给她挑定了衣赏饰物。 一套水红色绣芍药的立领衣裙，一套珍珠头面，再收拾了套相同的颜色裙子，怕有污损留着替换的。 从头到尾的被捯饬一遍，花了近半个时辰。这个时候天还有些蒙蒙的灰色，但周家各房女眷都已经收拾好了，到了垂花门碰面。不一会，连同仆妇的五辆马车从周家大门驶出，在侍卫的簇围中浩浩荡荡往皇城去。 “你不要紧张，今儿正好是你皓表哥在宫中当值。他和人换了御前的位置，会巡宫，你舅母已经交待过他，会注意着我们的马车的。” 冯氏握着女儿的手轻声细语，琇莹其实一点儿也不紧张的，但仍乖巧地说：“我知道了，娘亲不必担忧女儿，只要没人来宣我觐见，我就呆在马车上哪里都不去。” 冯氏见她面上镇定，欣慰点点头，说回护国公府的事来：“今天初二是要回你外祖家的，所以你若是见到你祖母她们先出来，也不要跟着家去，等着娘亲一块儿回外祖家。” 初二回娘家，是惯来的习俗。 琇莹点头，前些年她娘亲都是上折告病并不进宫给后妃们贺喜，往往都是直接就去护国公府，住上一晚，第二日再回家。 要是这样，冯梓婷也会回护国公府，她要和表姐夫讨个大红封！ 前世琇莹上头并没有姐姐，这种感觉还是十分新奇的。 母女俩一路说着话就到了宫门，在马车传来颠簸的时候，她在帘子缝隙看到那朱红巍峨的宫墙，禁卫军林立，肃穆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其实不太喜欢皇宫，四四方方将人围起来，说是荣华富贵，每日却都过得小心翼翼。 侯府的侍卫递上腰牌后，马车很快又再走动起来，这间有侍卫到车旁给冯氏禀道：“夫人，皇后娘娘有吩咐，说四姑娘来了就直接一同进宫去。” 冯氏听着挑了挑眉，轻轻说了声知道了，去拍了拍她的手：“如此正好了，也省得要再等宣见。见了娘娘，你只管行礼叩谢，别的都有娘亲。” 楚皇后因为想将熙珍公主嫁到冯家，平白无故连累了她女儿，冯氏心里是有气的。但楚皇后那儿肯定不敢再为难女儿的，是冯贵妃在丰帝面前说了好话，说年节宫中一切得要中宫来打点，楚皇后这才能重新出现众人面前。当然如今后宫之权还有一半是在冯贵妃手中。 楚皇后今儿就是示弱示好，要修补三家关系的。 马车徐徐驶进宫，在下车的时候，边上已经有备好的软轿候着周家女眷。在宫中，没有特许都是要步行的，这叫边上不少人夫人都看得眼热，只感慨自家未能受如此殊荣。 琇莹低眉顺眼的跟在冯氏身边，任宫人扶着自己上轿，看着帘子放下，一切感观都蒙在昏暗中。 周家一众女眷都进了宫，窦老侯爷那儿昨天就知道琇莹会有赏。沈君笑离行前托他关照小丫头，自然是关注着周家的举动，他昨儿进宫也是有打听消息的原因。 若不是徒弟是他从小看到，他都要真以为他有仙法，就算得那么准楚皇后冯贵妃都会有赏，小丫头会进宫谢恩。 叫他一把老骨头早早起来折腾，到了宫中还要找以前的老人为小丫头打点打点，让他们见到周家小丫头都照顾着些。 窦老侯爷可连亲孙女都没有那么操心过，如今为了能叫徒弟娶上媳妇，后代有人，也是拼了。 老人收到周家女眷按时进了宫的消息，只吩咐人在宫门外暗候着，随时注意宫里的消息和动静。待人离开，他就开始掰指算日子。 这样一算，惊觉他的信已经去了很久，按理应该这几日就该有回信了。 他不由得神色凝重了些。 他心中也没有底，抬出那臭小子的身份，周振会不会应。但他又隐隐觉得，他要是看到周振揍自家那冰山徒弟的画面会很开心。 一时间也纠结犯愁了。 若周振真不应，他这老脸还得再舍啊。 坐在窗前的老人拢了拢衣襟，今年开年就不太叫人心情愉悦。 琇莹并不知道自己进个宫，叫多少人操上了心。轿子一路顺利到了坤宁宫外，她被扶着下了轿，略整了整衣裳，就跟着长辈们在宫门候宣。 很快一位年纪三十出头的宫女前来请周家女眷进殿，笑吟吟给周老夫人等人行礼后说：“正巧护国公老夫人、夫人都在呢，娘娘将将才念起众位。” 语气熟稔恭敬，仿佛他们冯周两家与楚皇后多要好似的。周老夫人也顺着话乐呵呵地说劳娘娘记挂，是臣妇等的不是的，任那宫女扶着往正殿走去。 琇莹在跨过门槛时偷偷抬眼打量，见那宫女穿着体面，心想这应该是楚皇后的心腹之人。 正殿里果然已经坐了不人，正是冯家一干女眷。琇莹先随着长辈们行大礼，扣拜让起后，又按着长辈教的，再走中间朝皇后叩谢赏赐。 楚皇后自打她一进殿目光就落在小姑娘身上了。她早有耳闻武安侯有个极漂亮的嫡女，如今一看是真的不得不赞一声，即便看惯各有各美后妃的她，也觉得眼前的小姑娘生得真的太精致了。 琇莹能察觉到楚皇后打量的目光，而且还感受到另一道并不太友善的目光，在方才行礼的时候，她余光有扫到皇后身边还坐了位少女。 她心想，也许那就是鞭打了她大表哥的熙珍公主，可是熙珍公主这样看着她是什么意思。 306撞人 坤宁宫是国母住处，自是金碧辉煌，处处彰显着皇家的威严。 琇莹被楚皇后叫起后便垂目立着，眼晴盯着脚尖，光可鉴人的金砖折射出淡淡的华光。 她谢恩，楚皇后只是问了她年岁和身体如何一些家常话，就让她平身。只是熙珍公主的目光却还留在她身上。 这时有宫人按楚皇后交待给她看坐，她又再度谢恩，正要坐下确听熙珍突然道：“母后，儿臣有东西要赏周四姑娘呢，先前忘记了，正好这会见着了，周四姑娘跟儿臣一块儿回宫取一下。” 琇莹听着心里就咯噔一下。 不止是琇莹，周冯两家的长辈皆是眉心一跳。 熙珍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谁人不知道熙珍公主因为冯修皓要娶这个周家表妹而刁蛮鞭打，现在是又想要来为难她眼中的情敌？ 楚皇后也没想到女儿有这一出，扫了眼抬头看向自己的唐氏、冯氏，抿了抿唇，当即挤出笑来朝女儿说：“你就是个粗心的。今儿是初二，周四姑娘今儿还得跟着武安侯夫人到冯家去的，哪来那么些时间来来去去的耽搁。你派个宫人去取了来过来就是。” 有着楚皇后挡了回去，周冯两家女眷自然不会作声，倒是熙珍公主瞪圆了眼，又被楚皇后暗中掐一把才打消念头。 其实她也不是真要为难这周家四姑娘，只是看她不顺眼，就是想吓唬人。瞧她长得那副娇弱的样子，搞不好走一趟就得吓哭出来，她什么也不会做，到时大家只会说周四小家气，以小人之心渡人。 哪知被她母后给阻止了。 熙珍公主生着了闷气，但也不敢拂楚皇后的意思，也知道现在楚家确实得罪不起周冯两家，只好憋着气让人去取了东西。 这中楚皇后也好再留着众人，知道冯贵妃肯定要见两家女眷的，装出贤良淑德和拿出中宫的大度来，先提出让两家女眷到冯贵妃那坐坐，说亲人许久不曾相见，进宫来了就好好说说话。一并让宫人将女儿要给琇莹的东西送过去。 琇莹顺势向熙珍谢赏，跟着长辈们出了这压抑的坤宁宫。 出了宫门，冯氏侧头去看女儿，见她神色如常十分的稳重，这才算松口。用汗津津的手去握住她。 琇莹贴心地紧紧回握一下，示意自己没有害怕。 宫人们将众人引到冯贵妃的紫坤宫，冯贵妃早已收到消息，竟是直接在宫门翘首候着。 冯贵妃披着水红孔雀纹大氅，立在红墙白雪中，艳若四月牡丹，雍容华贵。 琇莹是首回见着这位庶出的姨母，为她的明媚而惊艳。 冯贵妃见着护国公老夫人两三步上前，扶着老人的手就要跪下，冯氏和唐氏忙将她拦着。 “娘娘使不得！” 老夫人握紧她的手，摇头。 即便老人贵为她的嫡母，但如今冯贵妃是皇帝后妃，入宫便只有君臣之礼。 琇莹看着这乱作一团的一幕只安静站着，她今儿只要当个木头人就好，不想余光却扫到冯贵妃重新站直的时候，外祖母的手里似乎攥了什么东西往袖中一拢。 她眨了眨眼，心头跳了下。再抬头，是看到冯贵妃抬手去抹红着的眼角，所有人都是一副久未相见的激动之情。 但其实，这只是在传什么消息！ 琇莹再一次觉得活在这深宫中真是不容易。 众人随着冯贵妃进了正殿，说的都是家里长短。而琇莹还发现了冯贵妃和自家娘亲居然关系十分不错，说到当年‘养伤’久未回京时几回落泪。 也许宫中生活的人都带着屋面具，但琇莹却是能感受到冯贵妃那份真情。 不管是在楚皇后那，还是在冯贵妃这儿，两家女眷都不能久待，等到熙珍公主所谓的赏赐送过来的时候，两家女眷便告退。 有楚皇后的人在紫坤宫外候着，说得楚皇后吩咐，雪天路不好就不必再折回与她叩别，让人领着直接出了宫。 重新坐回在马车上，琇莹才长长呼出口气，随着马车徐徐驶离，在心头的那些压抑才算彻底散去。 冯氏见她上了马车后坐得东倒西歪的，伸手去摸摸她膝盖：“可有跪疼。” 进宫最不好就是动不动得跪。琇莹挽上娘亲的手，只笑着说不碍的，不过也就是跪了那么几回，活动间就舒缓了。 正是这个时候，琇莹与冯氏的马车确是突然一个急勒马，小姑娘听到外头一阵惊呼，接着是有人喊撞到人的高喊。 周家老夫人已带着两个儿媳妇拐了另条道回府，冯氏要去护国公府，冯家的车队又在周家之前，这会子倒是母女俩的马车独自走在长街上。 偏生那么巧就撞上了人。 冯氏在颠簸中稳住，直到马车彻底停稳才撩了帘子，焦急地问：“怎么撞着人了？” 侯府侍卫脸色也有些不好，上前禀道：“一个孩子突然冲了出来，紧接着是另一位男子冲出推开了孩子，那男子就” “夫人，那人身穿着官袍！”不等前头那侍卫禀完，另一个侍卫脸色十分不好的再上前说情况：“而且已经晕了过去。” 冯氏一听居然还是位官员，神色也变得越发难看，当即就要下车，琇莹也顾不上带帷帽就跟着娘亲下车。 307带回 新年第二日，长街上都是出来凑节日喜庆的百姓，做些小生意的摊贩更是不会错过这人潮涌涌的时机，街边两道都是各类的小摊。 琇莹母女车子正是在这闹市中撞了人，一下子就叫百姓围了过来，若不是看到侯府侍卫个个高大威武，恐怕还得指指点点议论几声。 琇莹跟着娘亲下车来，见到围了许多人，却也没有功夫管这些，抿了抿唇随着冯氏快步去看被撞的人。 那人已经被侍卫扶起，一身青色的官袍，只是背对着母女俩，琇莹看不前边的补子并不清楚是几品。 冯氏已先绕到前头，看到被撞的居然是个小年青，约莫及冠的年纪。虽闭着眼，但能看出五官十分俊俏，不知是惊吓还是撞到哪里，此时面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怎么样，伤着身上了吗？小孩呢？” 冯氏问话的时候琇莹看到马边上还散了不少纸张和综卷的东西，她径直走上前去一张一本的拾起来。 这人既然是当官的，那么这些搞不好是公文。 在拍掉上边的污迹时，她看到了户部二字，心头又是一惊。 这还是撞到六部的人？ 她赶忙将东西抱在怀里要跟娘亲说明，不想一转头正好看清还昏迷的人。 她刚拾起来的东西又都嗒全落在地上，屏儿芷儿忙又蹲下去拾，不知自家姑娘怎么就没抱稳东西。 琇莹在惊讶间跌了东西不止，还后退了一步。 ——李庆昭！ 怎么会是李庆昭！！ 冯氏还在询问情况，侍卫说：“夫人，马勒得快，并没有踏到人。那小孩子不见了，估计是吓着跑走了，但这位大人有可能是撞到脑袋。好像是滚开的时候撞到车辕上了。” 没有伤到骨头，冯氏松口气，可撞到脑袋，那也不好玩的！ 她脸色当即又变了，看周边围着的百姓只是观望没有一人走出来认人，就知道这内中没有人认识。 她当机立断道：“屏儿芷儿你们叫仆妇们的车子挪空一辆，你们挤一挤。”说着又吩咐侍卫，“现在去就近请个郎中，你们将人扶先扶到车里去，找东西垫厚一些，动作要轻。” 人撞到脑袋，不能再轻易晃动。 众人应声，动作麻利的按吩咐行事。冯氏这才想起女儿，一回头，却见女儿一对桃花眼都要睁成杏眼了，眼中闪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仿佛是震惊，又似乎有一丝慌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