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游园惊梦(4)
段南唐眯了眯眼,不理沈临洛,扶着夏清时便要走。 沈临洛伸手拦在了段南唐跟前:“我再说一次,放开她!” “放肆!”段南唐冷声斥责到,“你是什么身份,胆敢阻拦我,不要命了吗?” 沈临洛并未退却,一字一句道:“我是当朝太傅沈临洛,绾陶公主的夫君。我并非有意阻拦三殿下,只是来接自己的夫人回家。” 段南唐二话不说,顷刻间便伸手,向沈临洛挥去。 夏清时中的迷药性烈,他耽搁不起时间。 哪知沈临洛竟以下犯上,出手格挡,两人打个平手,竟是谁也推不开谁。 两人谁也不愿率先放手,正僵持不下,只听夏清时迷迷糊糊中,开口道:“放……放开我……” 段南唐揽着夏清时的手臂一僵。 就听夏清时接着道:“沈……临洛,带我走。” “好。”沈临洛当即应下,趁段南唐失神的片刻,脚下用力一格,将段南唐推出去半步。 “三殿下,得罪了。”然后欺身上前,抢过了夏清时,双手抱住她便转身离去。 段南唐在门口足足站立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才深深的吸了口气,几乎是跌倒般,坐在了凳子上。 看着一地凌乱的棋子,段南唐只觉得自己失去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而且一旦失去,只怕这辈子再也无法拥有…… 他想要的江山,天下,至高的权利,在一瞬间变得分文不值。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摘星!”段南唐话音一出,才发现自己竟然嘶哑了嗓子。 摘星轻身从木窗中跃了进来,立在下首:“殿下。” 段南唐随即道:“将床下那男人拖出来,斩断四肢,扔进猪圈里去。务必让他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 摘星颔首:“是。” 便俯身去拖床下那光着上身的男人。 段南唐又道:“计划开始罢!” “什么?”摘星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吃惊,“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我说开始。”段南唐打断了她。 “是。”摘星应下来,扛起被打昏的男人,告退。 段南唐捡起地上一颗白色的棋子,端详片刻,自言自语道:“现如今已经晚了……只希望还有挽回的余地。” …… 沈临洛抱着夏清时一回府,流莺便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 “太傅大人,你快去看看,夫人罚公主跪在祠堂里,已经足足跪了一个时辰了!” 流莺着急万分,饮音公主哪里受过这样的处罚,当真是要了命了。 哪知沈临洛却连眼皮也没有抬:“罚着罢,让母亲好好教教她我们沈家的规矩。” “可这……”流莺更慌了,想追上去求情,却被沈临洛砰的一声关上房门挡在了屋外。 “小槌子!”沈临洛将夏清时放在床上,高喊一声。 小槌子立马从外面奔了进来。 “快去请肖大夫来!” 小槌子领了命转身便走,却和迎面而来的绿筠撞个满怀。 两人的脸相顾一红。 小槌子扰着头跑了出去,绿筠见公主迷迷糊糊,神色诡异的躺在床上,本略带红晕的脸颊一下变得惨白。 “公主这是怎么了?”绿筠忙问。 沈临洛摇了摇头:“等府里的肖大夫来看过了才知道。” 绿筠心急的直跺脚,叹道:“梳儿这丫头就是不中用,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为人又心思单纯。今日该我陪着公主去便好了,兴许公主便能好端端的回来!” 说罢扫了一眼,忙问:“梳儿呢?” 公主出了这么大的事,梳儿合该陪在公主身边才是,怎么不见了踪迹? 沈临洛叹了口气,缓缓道:“梳儿已经不在了。” “什么?”绿筠吓了一大跳,怀疑自己听差了。 沈临洛解释道:“梳儿摔在了青石上,当场便不行了,人是送回府后彻底没了的。” 绿筠踉跄两步,扶住门槛这才站住了:“怎么可能呢?今日一早她还活蹦乱跳的,抢着要去听戏,还说待下午回来,再亲口讲给我听……这……这……” 哽咽片刻,再说不出一句话,绿筠的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 她低下头,抽出帕子来擦了擦,哪知眼泪却越擦越多。 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刚巧流香和碧香两个丫头,一人端着热水,一人拿着棉帕进来,一见绿筠的模样,皆吓了一跳。 将东西放下,在沈临洛的示意下,两人立即一左一右的搀着绿筠,一璧安抚她,一璧带她出了屋子。 没一会儿,小槌子便带着肖大夫来了。 肖大夫上前来略略一按夏清时的手腕,顷刻便变了脸色。 “这……少爷,少夫人她中的……中的是那……” 见小大夫吞吞吐吐半晌说不出个名堂,沈临洛气得扬了眉:“究竟是中了什么?!快说!” “是!”肖大夫一下跪了下来,犹豫片刻后,缓缓到,“玉练槌能否替我打一盆热水来?” 玉练槌有些奇怪,指着刚刚流香端进来的热水问道:“肖大夫,这里不是有热水吗?” 沈临洛斥道:“叫你去你就去!” 玉练槌从未见自己少爷发过这么大的脾气,麻溜的便出了屋。 待玉练槌走后,肖大夫才回道:“回少爷的话,少夫人这中的是温香软玉散。” “温香软玉散?”沈临洛从未听过这种毒药,不过,仅听这名字,他已猜出了七八分。 肖大夫解释道:“温香软玉散比一般的春药药性更加强烈,非阴阳调和不能解,如是中毒之人三日之日仍未……阴阳调和,便会……便会七窍出血、暴毙而亡。” 沈临洛吃了一惊:“当真别无他法吗?” 肖大夫刚摇完头,玉练槌已端着一盆热水,打开了房门。 “少爷,水来了!” 沈临洛挥了挥手:“都下去罢。” “是。”肖大夫躬身告退。 玉练槌有些茫然:“少爷,这水?” 沈临洛没好气:“倒了!” …… 待房门重新关上后,房间内仅剩了沈临洛和夏清时两人。 夏清时双眼迷离,头脑昏昏沉沉,却仍听到了那肖大夫说的话。 她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不停的叫嚣。 一边丧气的说:不如就这样死了罢……死了便能见到爹爹娘亲还有喜儿,死了再不用思虑太多,不用担心欺骗与背叛,不用在意爱与被爱。 另一边则声嘶力竭的呐喊:要活下去!不顾一切也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只有活下去,查出真相,还父亲还夏家一个清白。 夏清时只觉得脑袋又痛又胀,身体却如被煮开的沸水般滚烫。 如同流淌在混混沌沌的河水之中,让她辨不清方向,也不知道岸在何方。 沈临洛亦是同样的纠结。 他的一生至今为止做过无数的决定,有战场上的一令之下千军万马,浴血拼杀,也有朝堂上的一纸奏折掀起风云诡谲,可没有哪一个有此时此刻的这一个,这样让他难以抉择。 沈临洛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夏清时爱的是段南唐,即便段南唐是她的仇人。 可有些感情就是这样,爱了便是爱了,如覆水难收。 他知道夏清时心里爱着段南唐,却因为残酷的真相,令她不得不放手,将爱转变为恨。 踌躇片刻,沈临洛终于出声道:“夏清时,你想要怎么办,我听你的。” 夏清时仿佛在激流中抓住一块漂浮的枯木,却又在爬上去才发现那竟是一个能让她安身的岛屿。 她脑海中的混沌渐渐清晰起来。 她不能死,若这副模样死了,她有何脸面去见九泉下的父母? 若让夏家在史册上永永远远的背负上叛国的罪名,她又有何脸面去见夏家的列祖列宗? 她夏清时从来都不会逃避,因为逃避永不会解决问题,只有一点一点的坚持,再艰难也要坚持。 沈临洛见夏清时呼吸越来越快,他伸手扶住她的肩,让她能好受一些。 片刻后,又道:“你若想死……我便陪你一起,死又有何惧!” 顿了顿,接着道:“你若想活……你想要谁,告诉我,便是段南唐……我也替你抓来!” 夏清时忽而便笑了,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笑容,在迷药的催化下,显得妩媚而妖娆,看得沈临洛顿时便忘记了一切。 原来岛屿也不是岛屿,而是最宽广踏实的陆地。 夏清时不再犹豫,轻轻开口:“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