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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烟幕重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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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扔了?”夏清时难以相信,“扔哪里了?”    灵洄低下头,又怯生生起来:“这我便不知道了,烟姑娘说三年前在中秋宴上一跳完那曲舞她便扔了,那时候,女婢还没来这如意馆呢。”    “三年前便扔了……”夏清时思忖着。    如此说来,勒死烟绮罗的带子便不是那条消失了的缕金百蝶穿花的绦带。    “你平日跟着烟姑娘,对她的衣物应当有所了解。”夏清时看着灵洄,“你查查看,烟姑娘的衣物里,有没有少一条绸带。”    灵洄连忙应了,在烟绮罗放衣物的箱子和柜子里翻来覆去好一阵,一件一件的清查过去。    夏清时立在书案边,从书案前的窗户往前庭花园里看去。    虽已是萧疏的秋日,花园里却仍如夏日光景,树木山石皆还是蓊蔚氤润的气色,小径旁的夹竹桃开得正浓,纷纷然然便如一地欣喜的红屑。    若箬阑阁里没有少一条带子,那勒死烟绮罗的那条便是由凶手带来的,行凶之后,又随身带走。    难不成凶手是个女人?    用自己的绦带勒死了烟绮罗,若是镇定自若的重新绑回腰间,就算是站在众人面前,又有谁能想到,她那腰间的带子,便是杀人的那条?    灵洄查看了一遍后,向夏清时回话:“良月姑娘,烟姑娘并没有少任何绦带或是绸缎料子的带子。除了那条扔掉的缕金百蝶穿花的带子,她的每一件衣服皆是完整无缺的。”    果真没少……    夏清时皱起了眉,若真如此,那这条线索也给断了。    不过,夏清时并未感到一筹莫展,这凶手做了如此多的手脚,做得越多,就会留下越多的证据,她知道自己只是在等凶手露出来的狐狸尾巴。    她不怕等,只要他是狐狸终会露出尾巴来,等待的时候只有先从有限的线索里,一一筛查过去。    还有那只中毒死了的麻猫。    待冯姨和灵洄走后,夏清时待了片刻,也出了箬阑阁,她一人埋着头四处晃悠着,不自不觉便来到汁香院外的荒树林。    秋意愈浓,枯黄的落叶纷纷,一群渡鸦被脚步声惊起,沙哑嘶叫着如墨云般奔向苍穹。    原本飒爽的秋日,在这里变得格外的萧条肃穆。    仿佛是破空的树枝将生的气息全部隔绝在了树林之外,只留下了一片死寂沉沉。    夏清时怀着一线的希望,想要找到那只狸花猫的尸体,若能找到,兴许能找张伯验验。    只是转了半晌,愣是连一根猫毛也没有见到。    这荒树林在如意馆还未修建之前便在这里了,足有十来亩地,曾经是一个小型的林场,后来三皇子选中了这一处修建如意馆,便伐了些树,剩下的让它们自然生长在了这里,说是馆里多长些树木,看着也赏心悦目些。    林子留在这儿,却没有安排人管,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的,时间久了也就荒了,树木虽然长势喜人,却是落叶堆积,土堆遍地,有的地方,遮天蔽日得连大白天里也阴森森的。    于是,馆里死了小猫小狗什么的动物,下人们懒得埋了,便提来林子里随处一扔,一两个月也就埋在落叶里不见了踪迹。三五年里,这荒林里,甚至还有无名的尸体偶尔被发现……    “姑娘怎么一人在这林子里瞎晃?”    一个苍老的声音蓦地从身后响起,吓得夏清时差点叫出声来。    她稳了稳心神,转过头,见来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看衣着打扮,似乎是哪个院里的老嬷嬷。    “嬷嬷,我在找几日前被人扔在这儿的一只狸花猫……”    老嬷嬷努了努嘴,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这里可不比一般的林子,你这样乱逛,是会迷路的。”    夏清时点点头:“看来那猫已经找不到了,我这就出去。”    见那嬷嬷颤颤巍巍的模样,又不放心的嘱咐道:“林子里腐叶枯枝到处都是,嬷嬷走路小心些。”    那嬷嬷闻言咧嘴一笑:“好久没人关心过我这老婆子了,姑娘可真是心善。”    说罢挥了挥手里拄着的一根木棍:“我有它可不怕走路掉阴沟里去。”    夏清时听这嬷嬷说话怪里怪气,也不愿再多停留,便躬身表示告辞。    刚要走,又听那嬷嬷尖着嗓子道:“姑娘莫走哟,你说的那麻猫呀,老婆子知道在哪里。”    “是吗?”夏清时闻言一喜。    老嬷嬷弯着腰,走到了夏清时的前面去:“老婆子就爱在这老林子里溜达,那日正好见人提着只猫儿往这里面扔,那猫儿我看着也真可怜,小毛脸上全是黑血,举手便把它给埋了。”    说着,便抬手往林子深处一指:“喏,我还给它找了个好位置。”    夏清时跟着老嬷嬷绕过一株大榆树,往后头走去。    一阵阴凉的风穿林而过,吹得枯叶沙沙沙响个不停……    夏清时后背一凉,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一声尖细刺耳的猫叫声破空而来。    惊得夏清时骤然间滞住了呼吸。    老嬷嬷见夏清时一张小脸吓得煞白,噗嗤一笑:“瞧把姑娘吓得,你还以为那麻猫活了不成。”    说话间转过榆树,眼前豁然一亮,本来蔓蔓枝枝的树林透开一片敞亮的天空,昏黄的太阳光从头顶照耀下来,洒在一块空地之上。    空地中央,坐卧着一只黄色虎斑的小猫,粉红的鼻头边,几缕雪白的胡须微微抖动着,一双琥珀色的瞳孔紧紧的盯着忽然出现的两个人。    “这是那麻猫的伴儿,自从我把那猫儿的尸体埋在这之后,这黄猫便三天两头的蹲在这里。”    老嬷嬷走了过去,用手中拄着的木棍虚晃了晃,将黄猫一下赶开了去。    “喏,那麻猫儿就在这里。”    夏清时望了望一旁的黄猫。    它高扬着尾巴,颤抖着胡须,来来回回的徘徊着,一边用警惕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自己。    夏清时长舒口气,默默的想着:对不住了小猫儿,我要将你守护多日的伴儿重新挖出来。    夏清时找了一根木棍,刚掀开枯叶想动手去撬地上的泥土,那黄猫便喵呜一声,冲着夏清时扑上前来,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警告的声音。    “猫儿猫儿不要怕,我只是借你同伴用一用,今日之前一定再把它给你还回来!”    夏清时也不恼怒,嗓音低柔,如同哄小孩子一般同那猫儿商量。    甚至不顾黄猫的利爪,大着胆子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它那高高躬起的脊背。    那猫儿受惊般一下挥出了爪子,狠狠的抓在了夏清时的手背上。    顿时显出三道细长的血痕。    夏清时吃痛,却也没有收回手来,仍旧一下一下,继续抚摸那猫儿,一边摸,一边和它商量。    待得片刻,猫儿似乎是听懂了夏清时说的话,虽然敌意并未全消,却安静了许多,喵呜一声,退开来,趴在一个小小的土堆旁,目不转睛的望着夏清时。    夏清时不再顾虑,拿起木棍,刨开泥土,很快便挖到了那只麻猫的尸体。    尸体已经软瘫成烂泥一般,许是因为天气转凉的缘故,还并未完全腐烂,却也散发出一阵阵扑鼻的恶臭。    黄猫见到麻猫的尸体一下窜了起来,昂起头冲着天空,一声一声的嘶叫。    夏清时从未听见过那样的猫叫,像是哑了嗓子,显得悲痛欲绝,让人也跟着想要忍不住流泪。    都说动物不会哭,这或许就是它在哭?    “这世上许多人,便连只畜生也不如,畜生死了同伴还知道哭呢,人呢?倒是时时刻刻便想着夫妻反目,手足相残。”    老嬷嬷悠悠的嘀咕一句,转身便往林子外走。    夏清时一愣,望了一眼兀自悲伤的黄猫,提起麻猫的尸体,用早准备好的麻布一包,也赶紧跟着老嬷嬷往外走去。    一出林子,夏清时便向老嬷嬷道了谢,拿着麻猫的尸体径直去找张伯张婶。    张伯夫妇住的离如意馆并不远,此时已近中午,张伯家门前的小巷旁,支着个汤面铺,桶大的锅里骨汤翻滚,绑着头巾的伙计,手不停的往锅里下面,扑滚出一阵热气。    夏清时闻着面汤的香味,馋了馋嘴,想着手里的麻猫,一头走进了巷子里。    远远的便看见张伯家那花木郁郁葱葱得冒墙而出的小院子,以及院门前,叉着腰骂骂咧咧的张婶。    夏清时印象中张婶是个笑哈哈的人,没想到也有如此凶悍的一面。    张婶半系着围布,正骂着门前两个挖水沟的小工,见夏清时提着东西走过来,满脸的不悦尽去,又是一张笑眯眯的圆脸,赶紧将湿漉漉的手往围布上一抹,冲她嚷道:“哎哟,良月姑娘,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呀,你真是见外。”    夏清时脸一僵,还没有来得及解释,手里的东西已被张婶接了过去。    张婶一边往屋里去,一边还不忘又板着脸冲两个小工骂道:“你们可千万仔细点,这都弄第三次了,我家老张在这沟子前可是摔了两回了,要再弄不好,看我跟你们没完!”    说完,便伸手将麻布打开,想看看夏清时拿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哪知刚打一半,便一股脑地把麻布重新扔回了夏清时手里。    这迅雷不及掩耳,夏清时一时反应不及,差点没接住。    “良月姑娘是有事相求。”张婶话音刚落,便见张伯瘸着腿,拄着跟拐棍,从屋子里一拐一拐的走了出来。    张婶见状赶快迎了上去,嗔怨道:“你这老头子,见到个姑娘便耐不住了,不是让你好好的在榻上躺着吗?”    张婶扶着张伯,两人一胖一瘦的立在院子里,双双的望着夏清时。    还是张婶性子急,夏清时刚要开口说明来意,她便道:“我这鼻子,闻过多少东西,你这布包,一打开便知道是个死物。”    夏清时点头:“张婶好鼻子!这布里包着的便是汁香院里前些日子被毒死的那只麻猫,良月特意前来,拜托二位给看看,这猫究竟是吃什么给毒死的。”    张婶一笑:“姑娘,我们仵作是验尸体的,不过只验人,可不验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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