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从下飞机，到取行李，到找国际航站楼，再到现在，骆叶已经等了五小时零十七分钟。 手机电量还剩百分之二，他给钟意发了条微信，告诉她自己在航站楼出口处等她。消息刚发出后不过五分钟，就因电量低而自动关机。 他无语的盯着黑下去的屏幕几秒钟，将手机揣进兜里。 来接机的人有不少，出口处堆满了形形色色不同人种，一部分人手里都拿着一块板，上面写着要接的人名字，其中有部分是字体诡异且写的歪歪扭扭的中文。 骆叶无聊着，眼睛从上方移到地面，又抬眼观察每个纸牌上写的名字，再在心里面都默读一遍，然后思忖着，这些中文名字都没有钟意两个字好听。 他嘴唇动了动，又一次无声消化这两个字。 中意。粤语正字为‘锺意’，是白话口语里喜欢的意思。 我好锺意你。 漂亮的人连名字都漂亮的无可挑剔。他想。 骆叶手抄进兜里，微微低头，看着运动鞋鞋面，光线从弧形棒球帽帽沿顺着下来，打一条直线，将他五官匿进阴影中，正面只看得到一只白色球帽，侧面也仅是高挺的鼻梁。 他游神想，刚刚应该和他们谁要一只充电宝，消消乐那五颗心体力兴许都自动补回来了，现在还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续命。 还是不了，耽误时间。眼看着就快熬出头，万一玩的兴起没注意到航班变化怎么办。 他又在原地等，找了个靠墙的角落，背部倚着墙壁，以此来借力能让发酸发麻的腿脚得以放松。 又过了二十分钟，从上海飞来的航班终于落地，骆叶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因为他知道钟意还需要排队入镜、再去取行李，前后加起来至少还需要半小时，他不能急，也急不来。 但是怎么可能啊。心理暗示无效。 原来以为只有十天，现在已经延长至十五天。 十五天里，除却训练比赛时大脑无法思考其他事情，以及睡觉时间外，余下的空闲时间里，至少有一半都分给钟意。 他无意识用指腹摸着手机椭圆形边缘，没一会儿手心就出了汗。 马上就要见到漂亮姐姐了，应该先说什么…… 还是要先拥抱一下？ …… 骆叶嘴角平整，心中冒出几个想法都被自己再次否定，不是太冷漠，就是太轻浮，他纠结老半天，也没得出一个比较满意的结果，反倒越来越心烦，盼着钟意快些走出来。 当他终于捕捉到远处钟意推着行李箱往外面走的身影时，轻轻吐出一口气，迎上去，还不及他开口，女人先笑意盈盈的踮脚，在他冰凉的唇上碰了一下。 哦，好，之前的想法都不作数了。管他的。 他喉结滚了滚，将棒球帽摘下，用左手尾指勾着，尔后弯下腰，去亲她的嘴唇。 因为还在公共场合，骆叶只浅尝辄止，两唇相贴不到十秒。 机场里这样的场景并不少见，许多分离的情侣再次相见时多多少少都会当场亲密一下，就在刚刚骆叶等待的期间，就已经有三对情侣热吻过，其中还有一对不管不顾行李箱，在旁边旁若无人的吻了两分钟。 钟意双眼含笑，柔的像一汪清水，“有进步了，至少不会脸红。” 骆叶听懂她在拿两人第一次亲吻时的事情来打趣自己，他也毫不示弱，懒懒地说：“最近可以加紧进行双人练习。” 钟意斜他一眼，发现他那张脸虽然写满了疏离与冷漠，但看他嘴角弧度，就知道他现在心情也很不错。 算了，难得他高兴一回，还愿意和她插科打诨。 于是钟意继续笑著，点点头：“好啊。” “……” 出航站楼就是出租车的地盘，一辆车一辆车的上，两人排着队，按照人头和行李数上了一辆轿车出租车。 因为酒店是主办方提供的，包下了酒店整三层，钟意订房间时只好就要了住他们更楼上的套房。 办理完入住，骆叶拉着箱子，和钟意并肩站在电梯门口，右手边的电梯刚好正在下降，俩人等着，门开的瞬间，里面的说话声也透出来。 胡移和曹觅俩人一抬头都愣逼了。 “巧啊小意姐。” “美女姐姐，下……下午好？” “你们也好。”钟意笑着，“准备出去？” 胡移回答：“啊，我们刚想去找个超市买点水，对了小意姐你要点啥不？我们给你带回来。” “不用了，谢谢。” “可乐。” 两人异口同声。 胡移看了眼边上像个石头似的某人，翻个白眼：“我又没问你。” “可乐。”他重复道。 “行行行，知道了这位老哥。对了，你房卡在裴哥那，记得找他去要哈。” “嗯。” 曹觅在边上嘀咕着：“你他妈是可乐怪投胎的，在旧金山喝的可乐空瓶都能拼出来个钢铁侠了。” “真实，我怀疑这个逼可能体内有一股毒气，喝可乐排毒。” “……” 切。 没有ad钙，还不准让他喝可乐代替了？ 他面无表情的冷眼注视着对他喜好评头论足勾的两人。 而后他先提步进到电梯里，却听见钟意凉凉的开口：“别给他买可乐了，换矿泉水。” “得嘞。”相声二人组看着电梯里那位抿着嘴，但不出声反驳的样子，心里暗爽，互相勾肩搭背的走远了。 电梯升到二十层停下。 钟意拿着房卡，找到对应的房间后刷卡进门，骆叶拉着箱子跟在她后头进来。 行政套房，里面有客厅休息区、小台、和宽敞的卧室，总体来说活动空间范围很大，且酒店设计十分低调奢华。 时间已经到下午四点，钟意将行李箱打开，从摆放整齐的衣物整理袋拿出一套衣服，对一旁沉默不语的骆叶说：“我先去冲个澡，换套衣服，然后带你出门吃饭，好不好？” 骆叶没有任何异议，他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你结束打我电话。” “我不会太久，你就在这里等。”钟意拿着换洗衣物和旅行装的洗漱护肤品，头也不回的进卧室里的洗手间。 钟意是在网上提前预定好的房间，入住前酒店还很贴心的帮她将室内温度调到一个合适的度数，骆叶坐在客厅沙发上，酒店隔音效果还算不错，但他依然能在这份安静中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第一次觉得听力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比如现在，他听到的声音大概是钟意在褪去身上的衣物；然后是从化妆包里拿出需要的东西；关上浴屏；打开水阀，从花洒里降出来热水。 骆叶开始用其他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将液晶电视打开，里面正播放着本地新闻，某某地区着火现象，抢救及时无人员伤亡…… 这条新闻播过后，他便觉得一阵眼晕。 今天坐的凌晨航班，从旧金山直飞到芝加哥，落地时早上七点，太阳还藏在云端里。他知道钟意的航班将在中午抵达，裴宋让他先跟着一起回酒店，然后再过来接人也不迟。 理智分析也是这样的结果，但骆叶拿完自己行李后，将它送上大巴车，自己又返回航站楼，一等就是接近六个小时。 所以现在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他耷拉着眼皮，没心思再去听电视里又播什么骇人听闻的恐怖袭击案，只觉得自己现在意识不清晰，尔后眼前一黑，听不见浴室的水声也听不见电视的杂音。 …… 骆叶醒来时发现自己是呈一种蜷缩姿态躺在沙发床上的，客厅没开灯，只有卧室的台灯和洗手间是亮着的，他手臂撑着沙发扶手，坐起来，眼前还模模糊糊着。 似乎听见客厅里的动静，钟意从卧室出来，她已经换下白日坐长途飞机的那套衣服，穿在身上的是一件黑色吊带，和一条水蓝色热裤。 她站在茶几边，轻声问：“睡得怎样？” 他渐渐适应光线，女人背着光站，身材凹凸有致，轮廓曼妙，视觉上来看十分美好。 本就因为睡醒觉得口渴，骆叶此时这种感觉更甚，他缓缓移开视线，落在茶几边缘一角，嗓子发干的回答：“还好。” 刚才实在是太疲惫，以至于单纯的坐在沙发上也能睡着。 钟意将搭在沙发椅背上的白色防晒服拿下来，套在身上，再一伸胳膊将客厅的灯打开。 小台上有她顺手放的保温杯，她走过去拿，再折回身递给骆叶，“我洗好以后出来发现你睡着了，就没舍得叫你，很累？” 骆叶用后鼻音回应她，接过保温杯，他打开杯盖，还没等嘴巴凑过去，就察觉到这瓶里装的是热水。 举着保温杯迟钝一秒，他还是乖乖喝了一口。 “原本想等回国以后再帮你调理饮食习惯，但看来需要从饮水开始了。”钟意双臂交叉环在胸前，看骆叶喝热水像喝药似的，表情并不怎么好看，她接着说，“碳酸饮料可以喝，不过不能像以前一样毫无节制，因为你现在属于上瘾的阶段。” 骆叶无声抗议。 钟意从他的表情感受到他的反对，想了想又说：“你想往后变成不好看的人吗？” “……”他心里默默说，不想。 “那我们慢慢来，有的是时间，习惯总会改变的，至少要保证健康，但我也不会强迫你，怎么样？” 她循循诱导，语调轻快，就像和小孩子打商量。 骆叶看着她，没法拒绝。 “那走，带你去吃饭。”钟意笑吟吟朝他伸出手，骆叶看着她纤细葱白的手指立在眼前，想都没想就握住，顺势站起来，而后准确的找到指间缝隙，变成十指相扣的牵手模式。 骆叶微微低头看交错握在一块的两只手，一瞬间觉得，喝白开水就喝白开水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动了动嘴角，愉悦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