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对方告诉他们, 容柏成伤势虽然暂时缓住了,但是因为那一锤下手实在太重, 伤及了太深,危在旦夕。 而他们现在正被暗处的一股势力盯着, 随时都有被找到的危险。 一旁的容家姐弟哭的眼睛都肿了, 而向星彤则站在一处角落满脸愧疚, 看样子在这段时间里双方闹得很不愉快。 陈子清走到那处容柏成趴着的床板处, 伤口不能被任何东西触碰到,故他身上只是简单的搭了层薄布。 抬手揭开之后就见那脊背上凹陷下去一块,处理过后依然血肉模糊很是骇人,伤者因为疼痛过度早已没了神智。 容隐见状有些不忍看:“师兄……” “我试试。”陈子清从容的应下。 虽说十绝镜可谓是无所不能, 但是若想要用它来救人,这与所持者的修为是紧密相连的。 许雪兰将容芷姐弟两带了出去, 向星彤犹豫的看了他们一眼,最后也低着头离开了。 容隐守在这屋子的入口,不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而陈子清则施法将十绝镜悬浮在容柏成伤处的上空,渐渐放大的金光缓缓的将他脊背那血肉模糊的一块笼罩住了。 修真界想要用法术医治人的伤势并不难, 但是随着伤势的严重度,对自身的道行也是有着很高的要求的,耗损就更不必说了。 更何况这一次容柏成伤得不仅仅是骨头, 内脏都被震得出了问题,故这番治疗下来耗费的时间很久。 当半个多时辰过去之后,那骇人的伤口终于以缓慢的趋势恢复了正常皮肤的样子, 容柏成也低声的咳嗽了几声,渐渐的恢复了知觉。 守在门口的容隐闻声立马走上了前去,就见趴着的人手指动了又动,脸上不由得露出喜色,小声询问:“二叔?你听得到吗?” “咳咳……听、得到。” 因为毕竟还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伤势虽然被愈合了,到底还是真真切切的受了罪的,体力有些虚脱在所难免。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有些焦急:“你二婶和芷儿和安他们呢?” “他们都很安全,在外面,我去叫他们进来。”容隐说罢便抬眼去看陈子清,道歉:“辛苦师兄了,师兄……师兄怎么了?” 他赶忙绕去了另一边,将有些身形不稳的人搂在怀中,亏着他搀扶的及时,不然对方怕是要倒去一旁。 “扶我出去休息会儿。” 陈子清的面色很是难看,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气息稍微有些沉重,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容隐只得先将他扶着出了屋内,然后同外面守着的容家人说了声情况,后者喜极而泣也顾不得说再多,匆匆同陈子清道了谢就冲入了屋内去看容柏成,他便将怀中的人扶到了一旁去坐着。 “师兄,喝点水。”容隐从一旁倒了杯茶过来,放在对方的手边。 陈子清此时身上的白袍竟是同他的脸色无甚差别,看起来骇人极了,也没有理会容隐。 一动不动的坐了一会儿之后,就见他额头的汗珠越发的密集,顺着脸颊很快就流淌了下来,滴在衣襟上氤湿了一小块。 容隐担忧的立在一旁,但是却束手无策。 对方不告诉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而他也不敢贸贸然的去动对方,生怕会打扰他给自己疗伤。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陈子清竟是连给自己疗伤的力气暂时都没了,仅能靠在椅背上稍作调整等待体力的恢复。 就这么在一旁杵着,过了好一会儿他忍不住关心道:“师兄?” 此时对方已经稍稍有了回话的精力,吃力的抬眼看了看他。 “没事,去寻个无人的地方。” “是。” 容隐走去了医馆人多的地方去向店内的伙计询问,对方告诉他从那边的后门出去就有,那里暂时没有人过去休息,可以借他们用一会儿。 道了谢之后他便赶紧回到陈子清的身边,本是打算将其背过去的,但是后者拒绝了,在他的搀扶下去了医馆后门。 进了房内里面有数张床榻可供休息,便随便选了个就近的,帮其把脚上的鞋子脱去了之后,容隐就被打发去了门外守着。 陈子清待四周无人之后,这才将那十绝镜再次召了出来,只是这一次却并非是用它来疗伤。 十绝镜虽然可救人性命,为人治愈伤患,可却无法用在所持者自己的身上,遂这东西并非像外面所传那般神乎其神。 而且他救下容柏成,已然是算触及到了逆天改命,故改命者会被十绝镜反噬,轻则要休养数月,重则可能会丧命。 之前同那林之涣对决,虽占了上风,可那以血祭剑的威力也不容小觑。 几番打斗下来也是耗损了很大的精力,本来用十绝镜替容柏成愈合了深可见骨的伤口,及尽被震伤的内脏就已是铤而走险,又更何况是在如此一番激斗之后进行。 修为与体力一共透支,还能够勉强撑下来实属不易。 陈子清将手中的十绝镜放到一旁,此时他已不能再将它放在身上,然后才投入到自我疗伤中。 先前没有在人前排出的淤血,此刻也无需再忍吐在了地面上,有些暗红色的一滩。 两边都是至关重要的人,守在门外的容隐心中焦急的厉害。 想要知道屋内的情况,可又不能出声打扰,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让里面的人走火入魔。 这般坐立不安的煎熬感,就像那一次。 …… “师兄,天都快黑了,你也该醒醒了。” 容隐守在一张破旧的土床前,屋内的光线很是昏暗,坐在这床前身都不起的候了一日。 一旁放着的是一些清淡的饭菜,有些穷酸,但是在这山村内已是不错的吃食了。 可是他没有任何食欲,这床上的人一刻不醒来,他便没有心思做别的。 直到天色已经全黑,人才醒。 感觉到昏迷中的人有一丝知觉后,容隐喜出望外的盯着,生怕会错过对方醒来的瞬间。 他紧紧的握着床上之人冰冷的五指,企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可是不管他怎么做,这人的体温始终都低得很。 “嗯……” “师兄,你醒了,我去给你倒水。”容隐听闻到那沙哑的嗓音,赶忙松开了他去取水来。 陈子清艰难的动了动身子,随后才坐起了身,接过他端来的水杯喝了些,这才觉得喉咙里舒服了好些。 “师兄,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在对方失去意识之前曾嘱咐他不要乱跑,也不用担心,只要让他休息够了便会醒来。 所以坚信师兄所言的容隐就果真没有走动,一门心思的等在旁边等他醒。 陈子清将空了的碗递给他之后,一瞥眼瞧见了他胳膊上的伤口,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也没包扎。 这种深山里空气潮湿会有很多细菌,这样暴露在外面极易感染。 “过来。”他出声唤了一声。 容隐放下碗后就走了回去,刚立住身子受了伤的胳膊就被拉了过去,他赶忙出声阻止:“师兄你才刚醒得多休息,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但是对方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而后便用十绝镜替他愈合了伤口。 第一次见到这般神奇的东西,容隐难掩惊愕之色,缓了一会儿才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这……” 他试探着去碰触伤处,可不论他怎么摸都是完好的一片,没有任何受过伤的迹象。 “此物乃十绝镜,可愈合伤势。” 容隐抬眼看向对方,重复道:“十绝镜……那有了它是不是就不怕受伤了?” 陈子清闻言只是看了他片刻,随即就倚着墙闭目养神起来了,隔了会儿突然出声问道:“那条蛇妖是怎么回事?” “那蛇其实没有什么恶意。”容隐虽然十分愤怒其伤了他师兄,但是后来得知真正伤到师兄的,其实是追灵术后心中的愧疚已然占据了全部。 当时的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得知陈子清出去之后没多久,容隐也打算出去看看。 但是无奈沈明答应了要好好看着容隐不出去,所以拦着他不让他出这房子,情急之下想将其打晕。 却不料正准备出手时有一股风将他推去了一旁,这才让胳膊刮出了一道伤口。 等容隐定睛一看,就见一条通体发白带有几处淡黄色花纹的蛇,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十五六的少年。 一身富丽华贵的衣裳,个子不算高但是身形很瘦,兴冲冲的跑去沈明身旁。 沈明早就被这幅景象吓得失了魂,哪里肯听他说话,挥舞着双臂想要将他驱赶开。 不管对方说什么救命之恩,什么他是来报恩的,手臂上的红绳就是当日对方留下来的信物,可沈明只是蹲着身子抱着头,根本就不管他说什么。 他忍着伤痛站起身,还没等缓过神说句话就见那少年又化成了蛇形,然后朝他扑过来,等到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是在深山老林中了。 路上那蛇用尾巴将他捆着,见逃不脱也就认了命。 想起这蛇同沈明说的话就随口问了起来,这蛇倒还挺有意思,见他不害怕也就没了想要吓唬吓唬的念头,同他说了自己与沈明之间的事。 原来这村子里的异常真的是它做的,但是却并没打算伤人,只是在它出现于沈家坟头后。 那群村里的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却暗地记恨上了沈明放走了寓意不详的蛇,想要杀了他破解这厄运。 这蛇之前受过沈明的恩,故那日才出现在村子附近。 谁知就惹出了那般是非,为了救沈明他就让全村的人都病了一场,想将沈明吓走,可是沈明非但不走还主动照顾这些想杀他的人。 再后来他就又想了个法子,让那些人夜游,一群人吓不走他就全村的人,让他没想到的是已经这般了也没能将人吓走。 “它攻击我,也是因为我准备打晕它的恩人,这才对我有了敌意,后来知道是误会后便没想怎么样,打算天亮了就放我回来。” 但是不等那蛇放了他,他师兄就追了过来,而且还动用了追灵术来寻自己的下落。 容隐忽而跪在了土床上,凑到陈子清的身边,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对方:“师兄,我害得你断了发,受了伤,还要让你替我疗伤,该罚!” “嗯。” 对方轻声应了一声,钻入他耳中后眉眼难掩哀伤,像是自己方才给自己安的罪名又被放大了些,压得他很是难过。 可是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惩罚,容隐不明的抬起头。 陈子清像是知道他会抬头,刚好与他四目相对,看着那稚嫩的样子若有若无的笑了一瞬。 “就此跪着,日后长点记性别再伤了。” “师兄……” “外加一条,一个时辰不许说话,当是够抵你所犯的错了。”他说罢又闭上了眼眸,平稳的气息像是睡着了一般。 容隐就那样跪在床边上,愣愣的看着那昏暗光线中那模糊的容颜。 …… “咣!” 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容隐从当年的回忆中抽离,立马看向身后的木门,急忙向里面询问情况。 可是里面的人也不知为什么没有回答,他便也不再等下去,打开门去查看。 只见屋内的床榻边是血,床榻上也是血。 陈子清的一身白衣沾上之后更是惹眼,吓得容隐瞬间慌了手脚赶忙疾步过去,却不想脚下踩到了东西,移开一看竟是十绝镜。 想来放下那声动静就是这东西掉下来发出的。 “师兄,师兄你醒醒!” 他也顾不上去捡,坐到床边将歪倒在一边的人扶正靠在自己的怀里,对方的嘴角处都是血迹,而且颜色都有些发暗。 目光触及到这暗红色的血迹之后,他立即伸手去探对方的体温,察觉到比之前冰得更厉害。 “怎么会这样?” 这个顽疾理应差不多了呀,为什么会突然加重了? 容隐有些愕然,但是眼下不是惊讶这个的时候,既然已经知道了是何原因那就好办了,将人放平之后他便赶忙去了医馆前房。 去找店伙计要了些性温的药材,有些里面带有丁点毒性,那伙计便不愿给。 好说歹说对方就是不肯松口,怕他买了去是打算害人,最后拗不过容隐只得多掏了些银子,让将这些药材熬制,然后和热水一起倒入洗澡的木桶里。 听闻是洗澡用的,伙计虽然很纳闷他这是要做什么,但是也不再反对了,毕竟那些微弱的毒性混入那么多的水中,也都散的差不多了。 这么交代过后他便又去借了两根银针,然后才急匆匆的准备赶回去。 恰巧这时许雪兰出来,见到他之后连忙走了过来:“你方才去哪了,担心死我了!” “二婶,现在没工夫跟你解释。” 见他说着就要走,对方又拦住他:“你这又是去哪儿?还有你师兄呢?之前看他脸色不太好,也没细问,怎么样了?” 毕竟是人家救了自己的夫君,许雪兰饶是之前偏见再深,也万不能如此忘恩负义的。 “师兄顽疾复发,我先过去了!不能再拖了!” 容隐绕开她快步走到了医馆后门,手中紧紧的握着两根银针和一盏酒精灯。 回到了房内后陈子清依然还是他走之前那个姿势,不曾动过,却看得他很是心焦,生怕对方会有个三长两短。 点燃了酒精灯,把一指长的银针放在上面烤了烤,随后便咬在口中去将床上的人扶起。 对方的脸色比之前更白了些,毫无生气。 容隐将银针扎入他的头顶两侧,开始打坐替其压住那体内暴发的寒意。 那比平日里还要冰上三分的触感让他害怕,也让他再次回忆起当年下山后回到长清山,师兄突然卧病在床数月不起的记忆。 那时解决完那山村的事情,他们也就回了长清山。 一路上都很正常没有任何预兆,可在回到山上的第二天就得知,他的师兄生病了。 开始不知有多严重,也被挡着不让过问,他年纪尚小又没什么地位,自然是只能憋着。 后来久而久之都见不到人,这才察觉到这病不是普通的伤风感冒。 多年不回来一次的师父都回来了,想来定是为了师兄的病。 他这才知道,原来师兄在那深山之中动用了追灵术寻他后,伤势根本没有恢复,不过是强撑着而已。 而且加上那深山太过潮湿,那蛇妖少年化出的疾风虽不伤人却阴寒至极,躺了一日身体四肢百骸皆被侵蚀了个遍,使得他体温如同冰石。 虽后来经过长达半年之久的调理,日日浸在至阳的药浴中泡着,却仍然没能恢复从前,他的体温不论春夏秋冬总是比常人冰很多。 也是因此,他才寻来了那不同一般沉木的木头,加以处理多天,最后才精心制成木珠串在了一起给其随身佩戴,于他体内的寒气有调理的好处。 …… “叩叩叩。” 医馆的伙计将洗澡的木桶抬到了门外,因被嘱咐这间屋子暂时借用了便敲了敲门没有打扰,告知之后就离去了。 容隐轻吁一口气收回了手,然后这才赶紧下去开门将木桶移了进来。 虽不及师父,可对于这驱除阴寒的法子他也是颇有了解的。 当年因为师兄卧床数月,内心愧疚至极,便一门心思扎进了医书中去寻一切有关治疗这顽疾的方法。 木桶放在屋子里的空处,他又转回身将床上的人打横抱起,可刚想将人放进浴桶之中时却又想起此时不是在容家。 若是这衣袍湿了便没得遮身了,转身又回去打算先将这衣服脱了。 陈子清的脸色虽然还是十分难看,却没有加重的趋势了,嘴角边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 身上的白衣虽然沾了血迹却也仅此一套,待会儿泡完澡还得穿上,以免受凉。 轻手轻脚的将他的腰带解开,微微一抽便取了下来,衣衫连着宽敞的外衫一道脱了下来。 然后便是里衣里裤,当上衣褪去露出那一身雪白劲瘦的腰身之后,容隐的动作顿了顿,之前平静的眸子多了几分暗沉。 但是很快便调整了过来,快速的又将下身脱了个干净之后,就抱起人放进了那水温偏热的药浴之中。 脑后的头发没有沾到水,而是搭在了浴桶边缘外面。 可是就这样泡了没一会儿,里面的人竟然有滑落入水中的趋势,身体虚弱的根本坐不住,容隐连连扶正几次之后便折腾出了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打开门看了一眼外面,见没人这才安心回来将门反锁上。 刚转过身就见浴桶里的人已经滑落了一半,赶忙又将人扶起来,顺便把头发全部盘起。 紧接着就快速褪去了自己的衣衫,三两下的就脱丨光了,抬起长腿迈入水中,绑好自己的头发之后坐入了这水中,在里面调了个个扶着前面的人靠着浴桶。 这桶一个人坐进去尚还宽敞,可两个人之后未免有些太挤了,容隐的个头又高的很,一双长腿盘在里面很是难受。 就这么坐了一小会儿,就是感觉双腿快断了。 最终没办法也只能伸到前方弯起,不再盘在两人中间保持距离了,让陈子清的背彻底贴在自己的胸膛,把人圈在怀里这才舒服了些,刚好也可以借着自己的体温给对方暖一些。 因顾虑到怕有人打扰,他便施了法将这儿暂时给封了起来,外人是靠近不了的。 此时也顾不得被发现之后会引起什么了,先将师兄的情况缓解了再说。 为了让药浴更好的起到作用,容隐用内力一直保持着木桶内的水温不变。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药材全是属性为阳的缘故,就这么静静的泡着他竟是渐渐的有了反丨应,脊背更是出了层汗,结实有力的手臂青筋凸起,有些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