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光入窗，爬山虎在海风中蜿蜒墙壁。 他嗓音低冽，又带着蚀骨般的诱惑。 仿若在夏枕耳边悄然炸开的一小捧醇烈的酒，连神经都跟着一起迷醉。 有那么一瞬间，夏枕都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竟感觉飘飘忽忽。 除了那次醉酒江炽无意说出喜欢她之外，后来的每一次江炽都未再明确说过喜欢她，或者说做他女朋友的话。 这是第一次，江炽如此直白地跟夏枕表达自己对她的喜欢。 楼梯间里昏暗的光亮让夏枕有点眩晕，她背抵在墙上，忽然觉得有点呼吸不过来。 夏枕匆匆低下眼眸，竟有点不敢去看江炽，仿佛在逃避什么。 江炽仿若什么都没看到，从小对夏枕百般纵容，也想霸道那么一次。 把她骗走，不惜手段，不惜哄拐，即使是在她还未完全明了她自己心意的时候。 他步步紧逼。 “做我女朋友？” 夏枕眉眼低顺，掩了眸色里的不知所措。 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江炽喉结一动，声音沉磁。 “说话。” 夏枕薄唇微张，慌措无比。 “我……” 刚吐出一个字，又不知道怎么办了。 江炽把夏枕逼退至墙角，失了往日的耐心。 他再次重复了一遍。 “说话。” 这样的江炽让夏枕有点害怕。 她开口，声音微小。 “哥哥。” 底下楼梯传来人声，有人上楼来了，一瞬间割裂了这个仿若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窒息空间。 夏枕松了一口气。 江炽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在逃避，可她毫不自知。 江炽突然有点无力。 在感情方面，主动不是最累的，累的是主动，但得不到回应。 他等得起，不会放弃，但往复如此，他也会累。 但同时对夏枕纵容也早已成为他血肉里的习惯。 人声越来越近，江炽放开了她。 “进去。” 江炽语气冷淡，神色也看不出情绪，夏枕怔了一下，很少见江炽对她这副冷淡模样。 江炽见她发懵的表情，意识到自己没收好前几秒自己有点负面的情绪。 他转而弯唇，片刻前泠然的表情消失殆尽，揉了揉她的脑袋。 “回教室去。” 就是这样，从小到大一直如此，他从来都舍不得对夏枕发脾气。 见夏枕还愣在这里，江炽突然弯身，凑到她耳边。 “再不走，你同学上来就要证实我是你男朋友了，你确定？”江炽哂笑，“我倒是不介意。” 初三级位于教学楼最顶楼，从楼梯上来的肯定是同年级的同学，肯定认得夏枕。 夏枕这一刻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不想移开脚步了。 江炽眸底渐渐幽深晦暗。 鞋底踩上楼梯的声音越来越近，人声也越来越清晰。 空旷楼梯间里的这阵异响让夏枕如梦初醒，整个人震颤了一下，眸光一下子清晰。 她赶忙要从江炽身边逃脱离开楼梯间。 然而她刚转身，面前的江炽突然手一伸撑在了墙上。 堵住了她的路。 夏枕：“……” 她吓到了，抬头疑惑不已。 “你不是，说让我走吗？” 自私此刻在江炽心里盘旋滋长。 他唇角一掀，又是一贯的顽劣。 “晚了。” “我不想让你走了。” 夏枕急得心跳都加快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楼梯的人已经过了拐角。 听到夏枕的话，江炽挑眉，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纸来。 看到那张纸，夏枕眼睛瞬间睁大。 家长签名单？ “都盖章男朋友了，你说我要怎样？” 江炽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不远处上楼梯边说话的同学瞬间安静。 夏枕心在顷刻间也提到了嗓子眼，竟然没有生气。 反之脸噌的一下涨红。 “你乱说。” 江炽见她这样子，心情蓦地变好。 “亲一下？” 夏枕宛如被惊吓的小鹿，瞬间往后躲。 “你干嘛？” 江炽见她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嗤笑。 那两个同学已经走上了楼梯，可能是觉得撞见情侣在楼梯间亲密有点尴尬，低着头不去看挤在墙角的江炽夏枕两人，匆匆走过去打开楼梯门走出去了。 夏枕羞得脸都要埋墙里去了。 夏枕从楼梯间出来后脸就红得一直褪不下去，出来后没有到教室，直接躲到了楼梯间里。 直到外头走廊渐渐吵闹起来，家长会结束了，夏枕才用纸巾擦了擦已经拍满了冷水的脸颊，从女厕里出来。 从楼梯间出来后她就不知道江炽去哪里了。 走廊人群熙熙攘攘，家长、学生、老师，人比平时多了不少。 夏枕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埋着头，逆着人流走向教室。 刚进教室，刚好碰见要出来找她的夏母。 夏母一见到她就把她拉到一边，后头还有家长和同学要出教室。 “怎么出去这么久？家长会都结束了。” 夏枕有点心虚，低下头：“我闹肚子了。” “中午在食堂吃虾了？”夏母问。 夏枕的确对虾过敏，每次一吃，轻一点拉肚子，严重一点全身过敏，上吐下泻。 夏枕本来还在想着要怎么编个理由，夏母这样一说她想都不用想，点点头。 “是，中午茄子里有虾米。” “唉你这孩子，下次小心点。好点了没？用不用看医生？” “不用不用。”夏枕抬头，“妈妈我好多了，不拉了。” “那就好。”夏母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刚才你爸给我打电话，妈妈现在要过去他公司帮忙一下，就没办法跟你回家了，你哥哥也跟妈妈一起过来了，他送你回家。” “哥哥送我回家？”夏枕有点惊讶。 “是啊，怎么了？”夏母问。 “他还没回家吗？” “怎么可能，你哥哥一直在等你呢，怎么可能先走？刚才还在跟我打电话问家长会结束了没。”夏母今天长发挽起，一身黑色裙将她的身肢衬得更加纤细苗条。 她把手机装进手提包里，对夏枕说：“妈妈先走了，你快去收拾收拾东西，你哥哥待会来接你。” “好。” 夏母走后，夏枕回到自己座位。 平时夏枕班里最好的同学就是许洛洛，刚才家长会的时候班里同学们经过那个小插曲，大家八卦的心都蠢蠢欲动的，夏枕虽然容易相处，但平时在班里话不多，没人敢上来就问她。 许洛洛平时就是个八卦的人，看到夏枕，她立马从走廊跑进来，拉了自己的椅子往夏枕旁边一放。 “我刚才不就去接了一下我老爸，回来就听见别人跟我说你有男朋友了？！” 夏枕本来就被这事弄得魂不守舍，许洛洛乍一提，夏枕心跳漏了一拍。 夏枕还没来得及说话，许洛洛就继续噼里啪啦：“我以前就想问你了，你跟你哥哥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吗？其实我很想跟你说，每次看到你们两个，我都感觉空气里弥漫粉色泡泡。” 夏枕彻底愣了。 “什、什么？” “真的！”许洛洛虽然八卦，不过她知道旁边可多人想听她朋友的八卦了，都竖着耳朵听呢。 许洛洛故意压低声音，这种事情，好朋友之间才能分享。 “刚才还有人说你们在楼梯间接吻了呢，所以，你们两个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自刚才在教室里发生那一出后，夏枕就料到回来会被问这个问那个，在没在一起这个问题，肯定逃不过。 但当这个问题真的从别人口中问出来的时候，夏枕还是觉得耳朵一热。 她回答慢了几分，声音有点小。 “没有。” “啊？”许洛洛很是惊讶。 原本许洛洛还想继续问些什么，但下一秒她的声音就被班里有些好起哄的男生打断了。 “夏枕，你男朋友来找你了！” 夏枕平时在班里很熟悉的人不多，别人这样大声喊她的名字，换作平时她肯定会颇为不习惯和惊讶的。 但此刻男朋友三个字已经完全占据了她的脑袋，连正常的感知能力都被夺走了。 夏枕猛一抬头，就看到了插兜从教室外走进来的江炽。 江炽什么都没说，眸光只是轻描淡写掠过那群起哄的男生。 那群学弟瞬间作鸟兽散。 他刚才听到别人起哄夏枕，也看到了夏枕在跟旁边的女生说话。 他笃定如果有人问他们有没有在一起，夏枕肯定会否定。 烦躁。 江炽来到夏枕桌边的时候，夏枕正低头整理东西，没抬头。 江炽也没说话，干脆倚在一边墙上等她。 几分钟后，夏枕还在磨磨蹭蹭，都不知道在收拾什么。 江炽视线上下扫了她一眼，懒声：“你这东西要收到明年？” 夏枕本来就被他弄得又郁闷又无措，有点小脾气。 “你管我。” 江炽漫不经心点头：“行，不管你。” 夏枕突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收东西的动作顿时幅度有点大，笔在笔袋里磕碰得噼里啪啦响。 江炽见她这样子，也没理，任她闹去。 回家的路上，一前一后。 天空失了湛蓝，晚夕在天幕涂上几抹橙红，海面微起波澜，海风飘荡。 马路上，高树油绿，车水马龙。 夏枕一身校服，白色上身，黑色下裙，小腿纤匀白皙。 她背着书包走在前头，江炽插兜在后头不紧不慢跟着。 今天谁都没有坐公车回家。 就这样一路沉默走回了家。 穿过大街，拐入路口，夏枕顺着陡坡小巷走回家里。 天色渐暗。 就在夏枕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后头的江炽脚步陡然加快，一把擒住了夏枕的手腕。 夏枕转瞬间就被他拉进了旁边的小巷里。 夏枕正要挣扎，甫一抬眼看到江炽眸底的阴翳，突然止了动作。 下午在楼梯间，他的无力感还未来得及缓解，在片刻之前再次爆发。 他一直忍到了把她安全送回家。 “夏枕。”江炽声线严冷。 晚霞漫天，小巷墙角滋生青苔。 海风吹过，裙摆打在西裤上。 夏枕一边手被江炽抓着，惊得忘了回话。 江炽直截了当。 “回答我，你喜不喜欢我？” 撕开了讲，不再让她缩在壳里。 夏枕被惊住了。 几秒后，她眼神有点闪躲。 江炽沉默了。 他看出来了，从一开始到现在，夏枕还完全处于摇摆不定中，即使她心里早已有了对自己不同的情愫，可是她，没有意识到。 江炽狠了狠心。 没有让她有逃避的机会，也没有心软。 他腮帮子动了动，声音沉冷。 “喜不喜欢我？” 夏枕低着脑袋，她觉得今天的哥哥，不对劲，很不对劲。 她略微挣扎，想摆脱江炽抓她的手。 江炽手上使了劲，不让。 夏枕或许是从小被疼惯了，这会儿江炽一对她严肃点，她除了害怕之外，也有委屈。 小脾气霎时间起来，她咬了咬牙。 “不喜欢。” 说着就要甩开江炽的手。 江炽眸色一暗。 这次，夏枕手一挣扎，出乎意料的，手上一松。 江炽先一步松开了她的手。 江炽闲散退了一步，居高临下看着她。 “不喜欢是？”他不紧不慢点了点头，“行。” 下一秒，夏枕怔住了。 江炽转身，看都不再看她一眼，离开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