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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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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尧山和药宗的弟子快要裂开了。
    能参加甲级试炼任务的弟子,即便不是身经百战,也是阅历丰富。但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事,也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人。
    大概修行之人,在拥有悲悯慈爱的同时,也有自私自利的冷漠。
    谁不知道入道艰辛?谁在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后不向往更多?谁不向往那传说中不伤不灭、无垢永生的飞升大道?
    怎么还有人愿意为了救别人把自己戳瞎了呢?
    高若怀语无伦次:“洛师妹,你怎么样?你疼不疼?你、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治好你。”
    不愿意浪费洛颜的心意,陈尧推了他一把:“快走。”
    只是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秘境通路,不知能维持多久。若不趁此机会离开,等下再生变化,这条通路也说不好会消失。
    药宗弟子扶着洛颜:“洛师妹先走。”
    洛颜看不见,但轻轻推开扶着自己的人:“你们快走,我不走。”
    高若怀急得跳脚:“你不走你留在这里还能干什么呢?”
    其他人药宗弟子也过来拉她:“是啊洛师妹,别逞强。”
    但没人拉得动洛颜,洛颜摇头:“我留在这里,把秘境彻底解决,不然采石镇还有更多人出事。”
    高若怀快要吐血:“但这不是你应付得来的。”
    这时,陈尧把他的手从洛颜肩膀上拿开,对他道:“你应付不来,不代表别人应付不来。”
    这一会儿功夫,天空中剥开的小口开始渐渐闭合。穿着红嫁衣的祝小娘子往秘境的通路口爬。
    倒是爬不出去,但她们的目标是挡住这些人。阻止他们离开,让他们留在秘境里,折磨他们,让他们痛苦,生出的恐惧与怨恨就成了秘境的法力来源。等到他们精气耗尽,陨落其中,正好就成了秘境的养料。
    尧山弟子不再犹豫,提着剑开路。一个尧山弟子配一个药宗弟子,相互扶持,往通路一跃,总算是出了秘境。
    高若怀依依不舍地对洛颜道:“洛师妹,你别怕,我找长卿门的柳师兄和景师兄给你治眼睛,我这就叫他们来采石镇。”
    陈尧诓他们:“叫杨门主来。”
    嘈杂声渐渐远去,安静了一会儿,洛颜问:“大家都走了吗?”
    “都走了。”
    眼睛传来一阵阵刺痛,但尚且能忍。只是什么都看不见了,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亮。不知前路,于是心里一片茫茫然。
    她凭着感觉转到陈尧面前,膝盖一弯,想要跪在他面前。
    陈尧一把将她扶起,问她:“做什么?”
    眼睛已经被戳瞎了,但仍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流出来,不知是眼泪还是鲜血。如果可以,她也想做洛思思,哪怕没有能力,却能做一个干净、单纯的人。
    她声音颤抖:“师尊,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是洛思思,我来尧山也不是为了拜师学艺。”
    从她决定出手救人的时候就知道,身份肯定隐瞒不下去了。但她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只是知道陈尧最讨厌别人欺骗他,经此一事,定然会讨厌自己,把自己逐出尧山。
    那也没得什么,本就是她欺骗在先,不过是得到惩罚而已。赏罚分明,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只是心里有点小落寞。罢了,就当时吃到了一块很好吃的糖,尝到了从来没尝过的一点甜,把它当做一个小秘密,包裹住这段时光,藏在心里。
    但陈尧的声音却从头顶传来:“我已知道了。洛秋螟是你什么人?”
    洛颜几乎要瞪大双眼,但眼睛现在睁不开。看不见陈尧的表情,就不想让他着急,于是快速道:“是我阿娘,但她在八年前已经陨落了,我接替阿娘成为了新的洛河神女。”
    想告诉他自己所有的事,想把所有的过往都让他知道,便说得格外细致。
    陈尧皱眉:“洛河神女的女儿?”
    洛颜呼吸一窒:“是、是。”
    陈尧低头打量她,想知道她说的是不是实话。
    却没工夫让他多想,二人还身处秘境里,那些祝小娘子没能拦下其他人,便对这二人怨恨更深。
    二人中,洛颜受了重伤,血腥味对鬼怪有着极大的吸引。于是纷纷朝洛颜扑来。
    虽说眼睛看不见,但耳朵还能听得清楚。察觉到有祝小娘子靠近,她立刻拉着陈尧往旁边闪躲。
    先前想把一起参加试炼的弟子送出秘境,一来是觉得秘境里确实危险,二来也是怕再打下去,被他们认出自己的身份。
    眼下倒是没这些顾虑了。她伸手沾了一点眼睛里流出的鲜血,血珠落在指尖,忽然凝成极细的丝。
    这些红血丝却像是长了眼睛,朝着祝小娘子们袭去。洛颜控制好力道,血丝就不致将她们绞断,只是牢牢束缚住,让她们无法动弹。
    这是洛秋螟的招术,不需要法力催动,是洛颜生下来就会的招式。
    血丝出自自己身上,就和自己格外契合。只要稍加控制力道就行,用起来十分方便。但万事万物有利就有弊,这些血丝来源于洛颜自身,相当于消耗自身的精血。洒出去了断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有去无回,精血不断被消耗,直到彻底耗干为止。
    有点自.残的倾向,对自己不满意吗?在内心深处很讨厌自己吗?
    陈尧把有一次被扔到地上的软剑捡起来,随意一甩,刚才在洛颜手里像一块颤抖的千页豆腐一般的剑刃,此时变得锋利笔直。
    他一剑便斩断了洛颜指尖的血丝,对她道:“收回去。”
    又有几个祝小娘子朝二人扑过来,陈尧执剑去刺。
    他不像尧山弟子,一味追求出剑的威力,他的剑气并非向外放出,而是向内收敛。剑虽出,却并未将这些祝小娘子的身体斩断。虽不斩断,却从内部将她们的灵力来源震碎。
    他使轻剑,剑招快,飘忽宛如鬼魅。看似躲过了一招,却发现只是一招虚晃,实招更在后头。又或者,已经看出这是一虚招,不必闪躲,刺到身上,才察觉竟是用了力道的,可为时已晚。
    他剑招不断,忽然,天边响起了惊雷滚滚。
    洛颜心中一惊,知道这雷声是提示陈尧的。试炼中的规矩,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出手。方才那么多弟子在,为保护这些弟子,他出招倒也罢了。可现在只有洛颜一个,她虽双眼不能见,但眼下的场面还是她能应付的。
    她立刻甩出红血丝,缠住软剑:“师尊,你不必出手,我来。”
    “你来?”陈尧提剑割断血丝,又刺入扑过来的一个祝小娘子体内。
    雷声越来越大,夹杂着哭声、笑声、剑刃破空之声,混成一首妙乐神曲。
    忽然,一道惊雷直劈而下,陈尧带着洛颜躲过。借此机会,洛颜又抓了一把红血丝缠住软剑,她手上使力,心想,给你软剑绞碎了看你怎么出招。虽是以下犯上,但也顾不得了。
    她力道极大,陈尧一时竟然挣脱不开。这人还没到他下巴高,这么大劲儿是哪儿来的?
    陈尧点她手臂麻筋,问她:“你是想先跟我打一场?”
    洛颜立刻否认:“不是,不想。”手臂却以一个难以想象的角度一扭,轻巧地躲过。
    却在这时,又有几个祝小娘子围了过来,洛颜只好现行对付。陈尧终于抽出软剑,剑刃一挽,先斩断洛颜的红血丝,再往祝小娘子身上刺。
    洛颜便挥着血丝去找更远处的祝小娘子。陈尧追着她去拦,二人既针锋相对,却又配合默契,过招之间竟然困住了好几个祝小娘子。
    渐渐地,祝小娘子察觉到自己不是对手,她能利用镜子放出自己的分.身,但这些分.身也会分走自己的法力。先前可以用分.身围攻,但现在围攻对这二人已经没有用处。
    便将分.身收回。
    一个个祝小娘子消失,最后只剩下本体,她站在洛颜身后,聚起全力,想要给洛颜致命一击。
    却听一声脆响,陈尧的软剑正刺入祝小娘子体内,剑气灌入,祝小娘子浑身动弹不得。她爆发出全身的灵力,猛地一声哭嚎,这柄平平无奇的软剑终于不堪重负,断成两截。
    祝小娘子想将这股剑气散出去,洛颜立刻挥出红血丝,将她缠住,又把剑气缚回她体内。祝小娘子终于承受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跪在地上,不动了。
    周遭忽然安静了下来,可秘境不见消散之象。洛颜静静等了一会儿,忽然,脚下的地面猛地摇晃起来,她使了个千斤坠站稳,伸手去扶陈尧。
    却没看见陈尧也伸手过来扶她,两两相触,竟然不小心抓到了陈尧的手。
    洛颜立刻松手,陈尧却反手将她捉住,环顾四周对她道:“秘境要崩塌了。”
    崩塌和消散是两码事。消散是说制造秘境的根源被除掉,秘境当然也就不复存在;可崩溃却是指秘境的根源没有完全除掉,反而觉得自己难逃一死,心里不痛快,想要彻底毁掉这个秘境,让里面所有的人给自己陪葬。
    祝小娘子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她一边大笑,一边大哭。哭声和笑声甚至盖过了天边的惊雷,廊下柱子支撑不住,朝着地面砸下来,屋顶跟着一起坍塌,一片烟尘滚滚。
    陈尧忽然伸手抓住祝小娘子手臂,他冷淡低沉的声音传来:“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哭声和笑声戛然而止,祝小娘子的眼角落下两行泪水来。
    “祝小娘子,我们同情你的遭遇,但你如今化作鬼怪,吸收怨气为生,怨气越吸越多,越难平息神魂,离大道也越来越远。冤有头债有主,你一直在采石镇作乱,其实是想为自己报仇,对不对?那你找到真正制造这场悲剧的人了吗?你为自己报仇了吗?”
    祝小娘子痛苦地蹲下身,一边流泪一边摇头。
    陈尧居高临下看着她:“不如这样,你放我们离开秘境,我们去帮你报仇,如何?”137zw.com
    祝小娘子想了想,却又摇头,她双眼望着梁先生的尸体,怔怔出神。即便报了仇,她也不能和所爱之人在一起,生而为人不能,死后化鬼也不能。
    洛颜虽看不见,但能察觉到祝小娘子的目光。站在她的位置上,很容易弄清楚她心中所想,心下凄凉,叹气道:“真是可怜。”
    陈尧却道:“那又何难?药宗倒是鼓捣出来一个法术,以同源之人的血为引,可将一已死之人打入活人体内,占据身体但不控制神魂。以活人身躯温养,等待这已死之人神魂完全,再送去投胎,投到何处也可知道。不违生死天道,却又有起死回生之效。”
    “当然,你与梁先生俱已身陨,虽不可同世为人,但可同化为鬼。梁先生的魂魄并未彻底打散,你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温养,等到魂魄完整,你可以用镜子给他重塑一具身体。其实是人是鬼又有什么要紧,只要能在一起就很好了。你说是不是?”
    “只要能在一起就很好了”,这话在洛颜心里撞了一下。
    是啊,那真是很好很好了。
    可惜,相爱之人能永远在一起,这又是世上一件千难万难的事情。
    祝小娘子沉默了片刻,终于被陈尧这番话说服,从怀里掏出来一面镜子,举到陈尧眼前。过往的画面浮现在镜面上。
    马富户近来睡眠浅,镇上不太平,家里又刚出了这一档子事。请了不少仙门弟子,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又急匆匆走了。
    对,他把那小贱人送给祝家是为了恶心祝富户,谁叫他给自己送了那么一个玩意来?
    成亲当日和情郎双双自尽,让自己丢尽脸面。好在他带着家人把那贱人的尸体挖了出来,好生抽打了一顿,才得以泄心中之愤。
    可他一闭上眼,就总能看见那贱人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晃。
    辗转反侧,他起来给自己倒杯茶。忽见屏风后人影一晃,他喝问:“谁!”
    那人从屏风后转出来。
    是个女子,不高,身穿一袭大红嫁衣,眼睛上蒙了块白布。这身嫁衣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心头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声音泄了底气,带了些颤抖:“你是何人?你、你怎么进来的?”
    洛颜不说话,她往前走了两步,将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横在胸前。
    马富户因着好奇,凑过去看。一看之下,竟见着了自己当初和同行密谋,让祝富户生意亏损的场景。
    他哇地大叫一声,挣扎着往回跑,忽听一声脆响,后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这一鞭子将他抽倒在地,他想起身,却无论如何都爬不起来。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腰部以下没了知觉,不知是不是脊椎被抽断了。
    他床上还有一人,是个年轻女子,近来有些嗜睡,以为是好事将近,可请了好几次大夫,都说并无身孕。
    这会儿动静也把她吵醒了,她叫了马富户两声,却无人回答。一把掀开床幔,却见着洛颜捧着面小镜子站在床前。
    她被吓得定住,眼睛却控制不住往镜子上瞟。镜子里出现一副画面:戏班子道具间,她向梁先生表明心意,却被梁先生拒绝。一气之下,将祝小娘子的事告诉了祝富户。
    她想借此机会嫁入祝家,祝富户没答应她。她又找到了经常来戏班子听戏的马小娘子。
    她把祝家生意往来的事告诉马小娘子,马小娘子再告诉父亲马富户,帮父亲谋划祝家生意,取得父亲的信任。作为交换,马小娘子帮这女子牵线搭桥,嫁给马富户,当了马富户的小妾。
    马家又比祝家更好了不是?
    洛颜扬手,又是一鞭子抽下。
    马富户和祝富户家离得不远,陈尧扶着洛颜迈出祝家大门的时候提议,不如一把火把两家烧了,倒也干净。
    洛颜赶紧阻拦:“师尊,别呀!虽然这两家伤害祝小娘子,但也有无辜的人。大晚上搞出这么大动静,又要惹人睡不好。万一火烧到无辜的房屋,怎么办?”
    她的眼睛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整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又因为大量失血,唇色苍白,显得整个人孤苦可怜。
    陈尧松手。
    洛颜微微一怔:“师尊?”
    陈尧盯着她的脸:“你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把你拐丢了?”
    洛颜不解:“为什么呀?”
    “因为人心本就不可信。”
    洛颜却道:“但我愿意相信,在没有证据之前,我就愿意相信别人对我说的都是真话。欺骗?世上当然会有欺骗,但也有真实。只看到欺骗,会让人苦恼,还不如多去信任,让自己活得简单纯粹。”
    大约是因为眼睛看不见,说话就大胆了些:“我也说不出来,就是觉得,如果天天想着坏事,自己心情会不好。想到好事,心情就会很好。那我为什么不想着好事呢?”
    陈尧紧紧盯着她,像是要看清她所有的表情。
    “你说这话是真实的吗?”他问
    洛颜点头:“是啊。”
    “你会永远说真话,永远不欺骗任何人吗?”他又问。
    “啊?永远?这......万一......”她答不上来。
    陈尧却笑了起来。
    月光皎洁,一阵夜风吹来,一朵梧桐花从枝头吹落,落入陈尧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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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梧桐花的花语有:坚毅与执着、优雅与高贵、爱情与承诺、孤独与思考、吉祥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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