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他心里在一千次呼唤苏……
韩牧远不自觉整理了一下衣服。
难道是基地领导来视察了?
不应该啊,据他的直属领导说,为了不泄露基地研究的内容,各个研究小组之间是独立的,领导也从来不视察,避免泄密。
韩牧远到这里已经几天,可做的还是一些基础研究,并没有和之前有什么不同,甚至可以说,研究并不前沿,任何一个研究员都可以胜任。
他站在居住的平房的门口,望着车子开入院内,在院子正中间停下来。
两个人先下车了,对院子里玩耍的青年说,回到房间内,关门,不要多管闲事。
在这样的地方,人已经习得一种不问缘由的服从,年轻人立即放下手里的雪球,在纷飞的大雪中,跑回自己的房间——低矮平房中的某一间。
韩牧远站着没动,直觉告诉他,这辆车是奔着他来的。
父亲升迁的时候,打电话到研究所,说要介绍他认识一些人,他拒绝了。
实际上,自从母亲和苏希希对立、和他的小家庭对立,他还没有回过父母家。
本来就淡漠的感情,现在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膜。
车门又开了,第一次下车的几个人毕恭毕敬站在车门两侧,车上走下来的人,是杨军,韩牧远垂眸,提不起一点兴趣。
他转身,准备回屋关门。
杨巡却大叫:“韩牧远!”声音如洪钟,杨巡身材高大,面部扁平,让人怀疑如何生出杨天娇那样娇滴滴的姑娘的,他的声音传到韩牧远耳朵里,韩牧远手上的动作没停,门已经关了一半。
韩牧远只觉得背后有一阵风袭过来,他迅速侧头,一个黑色的物体离他的眼睛越来越近,他在电光火石之间条件反射般接下那个东西。
那是一把枪。
韩牧远拿着枪,毫不犹豫转身,问正在走近的杨巡,“杨叔叔,这就是你和晚辈打招呼的方式?”
“那难道看见长辈就关门,是你和长辈打招呼的方式?”
几句话之间,杨军已经走到韩牧远身前,他推开门,直接比韩牧远先进了房间。
房间里甚至只有一把椅子,孤零零的在煤炉旁边。
“西北条件确实艰苦啊。看来我得多申请一些款项。”
“这里难道是杨叔叔管?”
杨军不回答这个问题,抬眼,八字眉显得很有精神,“牧远啊,上次见面,是十几年前了,我去你家拜访你爸爸,咱们匆匆见过一次,那年,你还是个少年人,现在悄悄,竟然肩膀比我都宽阔了。”
“那时候杨叔叔头发还没有白,现在已经白了许多了。”
“是。是,我老了。”
韩牧远把煤炉子上的铁皮烧水壶拿起来,从简陋无门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搪瓷杯子,先用开水烫了烫,再加入茶叶,倒入滚烫的热水。
“这样的茶叶,不知道杨叔叔还喝不喝得习惯。”
“我三十年军旅生涯,什么茶都喝得习惯。”
两人对视,都在探寻对方的意思。
杨军吹了吹茶叶,皱眉,“牧远,我年轻的时候特别想要一个儿子,但是没有,就一个女儿,我爱人走得早,女儿是我手心的肉。现在这块肉,让我也很为难。但我不想让我女儿不舒服,只好委屈别人不舒服。”
“我不想让我爱人、孩子不舒服,也只好委屈别人不舒服。杨叔叔,你到底想要什么?”
杨军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韩牧远。
“签字吧。”
韩牧远接过纸,愤怒,“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威胁了希希?希希不可能和我离婚!杨叔叔,你原来也这样卑鄙。”
“卑鄙?我卑鄙?大费周章做这么多,就是因为我和你爸爸都不够卑鄙。你知道真的卑鄙是什么吗小子?你知道弄死一个、弄失踪一个女人的方式有多少吗?我是让你离婚,不是让你那个小妮子去死,你就说我卑鄙?”
韩牧远死死盯着杨军。他把那张纸对折,提起开水壶,把纸放入煤炉。蜂窝煤上的纸很快被火舌舔舐,最后只留下黑色灰色的粉尘。
“我只会和苏希希一个人在一起,白头偕老。区区一份离婚协议,不会改变我的想法。她就算不要我,我也可以等,等到她想要我的一天。”
杨军笑了。是真的觉得可笑的笑。
“你父母从前觉得我家女儿配不上你。后来你结婚生子,天娇也一度断了念想。是你妈妈又联系过来,让我女儿心里又有希望!所以到底是谁害了谁?小子,父债子偿,你家里人造的孽,你就没有责任吗?你可以烧掉这张纸,不过没有关系,这样的离婚协议书我还有很多份,你爱人签字就代表同意了,我再找人做多少份都可以。你不签字,一年后,你记得给你那个女人上坟的时候,和她说,我也是被迫的。”
“你不能违抗命令,在这里呆满一年,否则你就要蹲大牢。你签字不签字,这个婚,你们都已经离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明白一点,我杨军,给足了你面子,没有动你的女人。你现在也要给我面子,好好照顾天娇。我不要你的心,天娇也不要,就要你的人。你自己想想看,你是想守着一个死的爱人,还是让她活着。”
杨军站起来,对门口温柔得喊,“进来吧天娇,外面冷,我从窗户都看见你衣服了。”
门被推开,杨天娇进来了。
她穿着绿色的军大衣,艳丽的面容被大大的帽子遮盖,脸颊上有眼泪。
“说了叫你在车里等,不要来,非要来,又哭了。”
杨军对女儿说话的声音,和对其他人完全不同,充满了柔情。
杨天娇用撒娇的声音对父亲说:“不冷的,真的不冷的,爸爸。我没哭,我是眼睛进沙子了。”
韩牧远看见杨天娇,面无表情。
他心里在一千次呼唤苏希希的名字,希希,你不能有事,千万不能。
沙漠里的雪,还在下,韩牧远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天地间的哪个坐标。
这荒芜的营地,隐匿着多少秘密,大的,小的,心事。
......
第二天,苏希希紧赶慢赶,还是稍微迟到了。
她早上忍不住想去看一眼孩子们,被顾临拦住了,顾临说,那边现在有很多眼线,被发现了,只怕对方会来硬的。
其实到现在,力量对比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依旧没有来硬的,让她苏希希消失,不是对方善良,而是对方怕韩牧远发狂。
如果想到得到一个人,至少不能把一个人逼疯。
苏希希就是拿捏了这一点,才敢偷天换日,让顾安去广市,自己留下来找办法。
杨天娇的痴爱,对她苏希希,也不是全然没有帮助。只可惜,都是女人,她也对杨天娇恨不起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她理解,只可惜,杨天娇路走偏了。
至于韩巡、陈淑珍、沈美琪这些人,都是各自为了各自的利益罢了。
想想,人心真是让人心寒。
苏希希站在谢功成家的门口,其妻子张天已经在门口等候,甚至走廊的地板都擦过了。
当然不会是张天擦的,怕不是哪个帮工吧。京市这些高层级家庭在八零年代末期,已经过得十分舒适了。
“苏同志,你来了!快进来,外面风大!”
今天是个大阴天,连带着人的心情,也阴郁起来。
苏希希怀着孕,心情比平时更沉重,也更思念韩牧远。
苏希希内心给自己加油鼓起,挂上一个职业假笑,“谢谢张同志,这么冷的天,还要招待我呢!”
她今天,非要搞清楚谢挽霞、谢挽冰的事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