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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再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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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着王蘅这一搅弄,刘封更是兴趣索然,捸着吕布为宴明报仇的心思便淡了下來,其实他出來时还真不怎么期待着能搜到吕布,想想不过是作个样子罢了,转一圈也就回去了,毕竟天已渐黑了,吕布是轻骑而來,凭着赤菟马神骏,要脱身也不过易如反掌的事,只是吕布射杀了自己的探马,这事在五原城已然传开了,若是自己再不出來不作个样子,别人还当自己是怕了吕布,五原的军心民心也会大受影响的。
    心中有了疏忽,手里把着弓护着箭壶,却沒怎么放得开。
    转过几个山岗,天已大暗了,十步之外,便只剩了黑乎乎的一团影子,沒膝的积雪踩着咯吱咯吱的响,远远的山谷模糊了影象,一株株青松白桦早已布满了银花,渐渐的辨不清了条目,道路也模糊了起來,严冬天气,纷纷扬扬的,漫天大雪又起了,溯溯的却越下越紧,几个郭府的家将沒走得愤夜路的,磕磕绊绊,连摔了几个,要打起火把,张郃将他们唤住,吕布神射,打起火把,还不成了他的活靶子。
    朔风吹來,刘封打了个寒颤,身上已有几分凉了,抖了抖积雪,伸手摸摸,外衫已有五分湿了,回头看了王蘅一眼,高佻的身子亦是沾满了积雪,黑黑的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模样,只是紧紧的随在自己身后半上马位,骑的这马只是温驯,却不怎么利索,一路上颠得很。
    王蘅却不看他,四下打望着,倒有几分侍卫的风采,只是她马术生疏得很,只是双腿紧紧夹着马腹,马缰攥得紧紧的,尽是一副跟马斗气的模样,叫刘封看得心里一阵的好笑,想要说几句软话,或是指导她两句,当着旁人的面,却又无奈的收了回來,取出一块绸巾递了过去,沒好气的道:“擦擦,瞧都什么样子了!”
    王蘅气鼓鼓的横了他一眼,却也依言接过了绸巾,在脸上细细的一抹,顿时将那皎玉般的面容扫亮了起來,她早年行走江湖,像这般的化妆术,却是小玩意而已。
    张郃打马过來,吐着雾气,看也不看王蘅一眼,闷闷的道:“公子,这么晚了,吕布看來是躲远了!”那个被吕布射杀的探马给贯穿了胛骨,手法拿捏得恰到好处,回到城中便支撑不住了,城中军民大惶,为安稳军心民心起见,张郃也是赞同出來搜罗一下的,心中却并不认为吕布会留在这里等候,尤其刘封亲自带队,却是不必的,何况还带了个女人。
    刘封却沒想到张郃心中的不满,看着郭府的人明显的放慢的脚步,意甚松懈,不由的眉头大皱,这是一帮拖累的,向刘宠招了招手,道:“吩咐下去,我们回城!”其实若真遇上了吕布,凭着手下这四五十人的,还真不怎么够看的,刘封心中沒底。
    郭府的人如蒙大赦,郭淮微微有些失望,只觉得今日的出來有些儿戏了。
    呼呼的风声吹过,刘封抬头望了望,前面模糊了一片,山岗与浓云浑成了一片,再分不出上下來,一片雪花好巧不巧的,正往他的眉毛上沾來,刘封不觉眯了眼,伸手摘去,忽的心口一阵发疼,汗毛倒竖,攥紧了拳头往后一倒,只觉僵硬的身子甚是不着使唤,听得耳边一声娇斥:“小心!”
    张目看去,一道枣红色的影子在前方闪过,刘封腰身一紧,已被那只修长的胳膊紧紧箍住,眼前一道银光划下,正对着那个黑黝黝的箭头挡去:“当”了一声,激起了一片冷厉的火星,为他拦下此箭的,正是王蘅。
    刘封还不及反应,身子已被王蘅紧紧的抱住,胯下赤焰一声凄厉的嘶鸣,人立而起,疾退两步,将刘封夫妇倒了下來,刘封反手护着王蘅,一同弃鞍滚落,左手大黄弓冷喝一声,挥手扫去,双目浑圆,眼前连珠双箭,正直取自己胸腹要害。
    “保护公子!”见公子被射落马下,刘宠魂飞天外,凄厉的大叫一声,飞也似的奔了过來,郭府的家将也急的将郭淮团团护住。
    张郃却气得直跺脚,怒喝道:“往前搜索,莫走了贼人!”
    说罢也无暇理会刘封如何,伏在马背上,当着朔风往前方密林那个枣红色的影子追去,刘封的侍卫却理都不理,只管往刘封这边扑來,只有十几个轻骑随着张郃身后,紧紧的跟着。
    刘封与王蘅抱成一团,重重的摔落地上,虎口迸裂,掉在一旁的大黄弓竟已被硬生生的击断了。
    赤焰横挡着刘封身前,响鼻打着雾气,虎虎的盯着前方密林方向,刘封长吐了一口气,顾不得擦拭额上冷汗,低头扫了被自己压在身下王蘅一眼:“你怎么样!”
    “死不了!”王蘅玉脸一红,恨恨的将刘封一把推开,更又横了他一眼,蓬满了雪花的玉脸上滑过一道苦色,从沒有想过他竟也有这么重的时候,压得自己几乎透不过气來,只那娇懒懒的声音里却沒有半点生气的样子,若是寻常从马上摔到雪地倒也沒什么?只是让刘封这连人带甲两百多斤重重的一锤,差点沒将她的骨头给锤断了。
    “公子,你沒事吧!”刘宠急的扑下马來,吧啦一声跪倒在刘封面前,满脸的惊惶之色。
    刘封已然缓过神,张目望着张郃那十几骑的背影,跳将了起來,一脚将刘宠踹翻,向着护成一圈围过來的众侍卫怒吼道:“怔着干什么?追!”说罢,径自翻身上马,伸手摸去,才又省得大黄弓已经被击断了。
    刘宠的这个侍卫,却是失败得很。
    “给我弓!”刘封头也不回,伸手向众侍卫喝道,眼睛紧紧的盯着张郃追去的方向,翻身爬上了赤焰,伸手向后,远远的那个枣红色的影子便如泥塑般,纹丝不动。
    “给!”耳边一个清脆的声音,刘封手中便多了一把沉沉的骑弓,回头一看,却是王蘅也爬了起來,抢先从自己的坐骑上把自己的骑弓摘了下來,她不会射箭,要弓倒是摆设了。
    刘封一把抓过,王蘅已又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湛庐宝剑,一个利索的跃上了马背,身子却在马上晃了几晃,差点沒能坐稳,众侍卫听得刘封号令,不敢怠慢,依次尾随着张郃,向前追去,刘宠亦已爬起來重新翻身上马,脸上平静得倒像是什么事也沒发生过一般。
    刘封将骑弓交付左手,转又伸手给了王蘅,命令道:“过來!”
    王蘅一怔,随即脸上一红,也不多话,从马背上跳下,紧走两步抓着刘封的手,翻身又爬上了他的后背,伸手揽住了刘封的腰,两人并着一骑,赤焰神骏,倒也不在乎多着一个人,迎着呼呼风声,一同向密林方向追去。
    郭淮的家将一阵慌乱,却让郭淮一个个的斥退,眼看着刘封追了过去,郭淮不由的大骇,他看不清那个枣红色的影子,正要提醒刘封逢林莫入,却见刘封夫妇两人并着一骑,张了张口却再说不出话來。
    “嗖、嗖!”两道冷厉破空声划过,张郃额上冒着汵汵冷汗,侧身堪堪避过,怒目圆睁,眼前那个枣红色的影子却夷然不动,冷冷的盯着他,放下了手中的望天弓。
    “三姓家奴,休放冷箭,过來与刘封一战!”远远的眼看着张郃一马当先冲了上去,刘封大骇,急声喝叫道,亦是在提醒张郃小心。
    张郃已冲到了吕布面前,大喝一声,手中大枪当胸刺去,耳边传來了刘封的喝骂声,吕布大怒,举手一戟,察的掠过张郃,驱动赤菟马,遥指刘封大骂道:“黄口小儿,胆敢无礼,与某拿命來!”
    也不理会张郃,倒提方天画戟,便向刘封冲來。
    尾随张郃的十几轻骑,亦已赶到,吕布一轮疾冲横扫,竟叫他打下五六人人來,肢血横飞,浴红了一地雪,吕布直穿了过去,正迎着刘封杀來,张郃欲回头再寻吕布,眼前一杆银枪飞來,一员马上大将暴喝道:“无名鼠辈,可识得大将侯成否!”挺枪直取张郃,张郃大怒,便与侯成战成了一团。
    原來侯成原先只是依命随着吕布出來打猎,只是这寒冬腊月的,漫天飞雪,哪有什么猎物出沒的,却听得路人言语中说刘封已经亲率了大军赶到了五原城,吕布本來受挫于五原城下,正烦躁着,侯成便说该派人过來察探一下刘封的虚实,吕布却恼火着干脆自己过來了,高顺张辽等人虽觉得不妥,不过往日吕布行军打仗也常轻骑出行,有望天弓方天画戟在手,千军万马中也往來自如,便不再劝他。
    吕布也不多带人,只着了侯成一个,轻骑简出,就來刘封的麻烦,一路将刘封的斥候探马射杀了不少。
    刘封一马当先,迎着吕布,急切间也不知吕布这里带了多少人來,拉开骑弓“嗖”了一就是一箭过去,转又拉起了三箭,吕布侧头避过,心中怒火更盛,怒骂道:“无耻小儿,竟敢出尔反尔!”高举着方天画戟,横冲了过來。
    王蘅一手搂着刘封,一手紧握湛庐宝剑,紧张的盯着吕布,棱角分明的一张俊脸不觉已到了眼前,王蘅却已是汗湿了里衣,刘封对吕布的怒喝理也不理,手不虚抖,三箭连珠,径取吕布下盘,竟是专攻赤菟马。
    吕布气得几欲吐血,顾不得理会刘封背后怎么就多坐了一个高出他半头的人來,堪堪驻马,横戟将这三箭打落,刘封却已挺起梅花枪,向吕布小腹扎來。
    吕布大怒,横戟一挑,将刘封梅花枪砸开,两马已紧帖着侧身而过,吕布收戟不及,伸手铁锤般大小的拳头,向刘封脖颈一拳砸去,这才看清了刘封马后之人,清丽脱俗的一张玉脸,似曾相识的,不觉的一呆,那女子手持宝剑,却正恶狠狠的一剑向他眉心刺來,剑势刁钻如电如雷,凌厉果决,吕布已是惊得一身冷汗,急的收手回來,偏头避开,剑锋擦着鬓角而过,两缕青丝随风飘落,隐隐的耳后生疼,不觉惊出了一身冷汗。
    刘封亦未沉顿,枪交右手,手腕一翻,一支小弩从袖口翻落掌中在握,指向赤菟马后臀,头也不回的一矢放出。
    铁矢穿骨而入,赤菟马疾嘶了一声,不住的颤抖着,却未丝毫放缓,驮着吕布奔掠出去,吕布心疼得几欲掉下眼泪來,咬牙切齿,却不敢强逆着爱驹,任着它驮着自己向前冲,隐隐中,记得刘封曾说过的话:“伤你不易,伤马只怕不难!”
    心中愤恨,直欲将刘封当即生吞活噬了。
    前面的那十几轻骑眼见着吕布错身而过,也再不顾管张郃与侯成的争斗了,转又折了回來,追向吕布,后面的侍卫也围了上來,刘封抛下小弩,倒提梅花枪,大叫道:“射马!”
    众侍卫省转过來,纷纷收刀挽弓搭箭,指向吕布,刘宠眼见着刘封拔马又追向了吕布,心下大急,驱着马也冲了进來,挺枪拦住了吕布。
    吕布双目血红,也不赶回追杀刘封,拔马撩开刘宠,反手重重的一戟,向刘宠后心斩去,怎料刘宠竟不避闪,呀的一声大叫,竟将手中枪掷了过去,欲要与他同归于尽之势。
    吕布虽怒,却不曾昏了头,一手抓住刘宠的长枪,只这一迟疑间,刘宠人却已走脱了,四下箭矢纷纷射來,投向赤菟马,吕布人马情逾骨肉,怎受得了刘封这种无赖的打法,何况若无了赤菟,他便等于无足的废人,怒喝一声,横戟将來矢一一挑落,乘势转手将刘宠的长枪向刘封掷去,势若奔雷,直取刘封胸口,眼看着便要将他夫妇扎成一串,吕布四顾不暇,再不敢恋战,驱马往外冲去。
    “三姓家奴,休走!”眼看着吕布要跑,刘封急的大叫了起來,驱马就往前追去,抬头,刘宠的长枪正当面飞來,便如银蛇出洞,直取自己胸口,刘封却看都不看一眼,紧盯着吕布后背,轻手一挑,枪势擦着腰身搠入地上,只余枪尾颤抖不已,背后王蘅一声惊叫,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她虽然多曾行走于江湖,亦曾手刃过数多恶人,却何曾见识过战场上的这种生死搏杀的,生死存亡只在须臾之间的事,双手紧紧的搂着刘封,手中湛庐宝剑却不知什么时候掉哪里去了,花容色变,生怕他有丝毫的闪失。
    刘宠眼见公子几乎为吕布所算,大骇失色,拔出战刀抢将过來,紧紧随在刘封身旁,却不知他是否无恙。
    听得刘封再次辱及自己,吕布怒火狂烧,几欲迸裂,却无暇理会,更不敢回头怒视他一眼,暴喝一声,将拦在前面的两名侍卫打落马下,再是拦腰挥为两段,拔马就走,刘封撇下梅花枪,弯弓搭箭,又是一轮连珠三矢,追向赤菟马。
    吕布听得耳后风声,方天画戟向后疾挑,挡开这三矢,赤菟马猛的一声厉嘶,后臀上又中了一矢,却不知是何人所发的,疯也似的疾奔而出,吕布目眦尽裂,俯身将马后臀上一矢拔去,当面又冲來一拔人,却正是郭淮等人赶到了,吕布怒火正盛,转手便削飞了一个脑袋,横戟上前一通子冲杀,转眼已打下了五六个,冲到郭淮面前,郭淮魂飞魄散,哪敢抵挡,撒手丢了大刀,翻身弃马扑入雪地中,吕布破势的一戟,正将郭淮的坐驹齐鞍当腹劈开,分尸两处,郭淮双目迷惶,早已辨不清了方向,落地死命的连打了好几个滚,激起一团子雪浪,头盔更不知掉哪里去了,待再张目看去,吕布却已沒影了。
    风雪正烈,眼见着吕布就要投入夜色中,刘封疾追上前,大叫道:“三姓家奴,我已扒了你家祖坟,你自命英雄,竟做缩头乌龟不成!”
    吕布身子一颤,钢牙紧咬,手中方天画戟几乎要给捏碎了,却不停下,拔马直走。
    “这样也唤不住你!”刘封望着那长长的枣红影子在山弯处漂沒,长吐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汗,惋惜不已,也不再來追赶,赶也赶不上,王蘅却还沒缓过神來,紧紧的帖在刘封后背,大气都不敢出,刘封无奈的轻拍了拍紧抓着自己胸口的玉手,却哪叫得动她。
    这一边,张郃与侯成激斗正酣,缠得侯成脱身不得,偏头看着面如土色的刘宠一眼,刘封摇了摇头,吩咐道:“收了弟兄们,小心防着吕布再杀回來!”
    说罢,自拔马向侯成这边走來,余下侍卫把着四周,紧张的四下警惕着,郭淮的人远远的站着,几个家将下马,将郭淮扶了起來,小心他有否受了伤。
    侯成眼见吕布突走,不觉更慌了,张郃手中长枪却一轮紧似一轮,箍得他几乎透不过气來,只得勉力支撑,刘封也不上前助阵,冷哼一声,道:“侯成,速速下马受缚,本侯饶你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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