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虚惊一场
初夏的清晨还有些凉,可白鹭已经觉得耐不住热,早上起来就有些蔫蔫的,耻骨愈发疼痛难忍。送赫连清出门后,白鹭自己已经走不回去,唤了黄阿姨过来扶着,才勉强挪回客厅。 她在沙发上窝了一天,半点不想动弹,胃已经被两个小家伙顶的缩在后背上,午饭也不怎么吃的下,电视剧看腻了,只盼着赫连清能早点回来。 下午四点,黄阿姨走到沙发旁问白鹭,要不要准备晚饭,白鹭想了想,拨通了赫连清的电话。 “乖,我一个小时之后就回来带你去过节。” 仿佛是万能的解药,赫连清温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一传来,白鹭便顿时来了精神。他永远都是那么守约,从来不会叫她失望,白鹭已经开始畅想晚上与他一起牵手同游的景象。 黄阿姨见她笑得开心,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指。 “晚上与赫连一起去外面吃,是?” 见白鹭喜滋滋的点头,黄阿姨又道。 “那我给你煮点糖水吃。午饭也没怎么吃,到时候怕你走不动。木瓜炖雪梨怎么样?” 白鹭搂着黄阿姨的胳膊,别提有多开心。 黄阿姨在厨房切木瓜的时候,白鹭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睡梦中忽然觉得口中一阵腥甜,便醒了过来。她扶着肚子勉强坐直身子,顿时一股热流从鼻间涌了出来,滴滴答答落在了沙发上,竟是一片血红。 “难道上火了?” 白鹭扯了几张纸巾,捂着鼻子,反倒更心疼染血的沙发。谁知,薄薄的纸巾瞬间便湿烂成一团,根本止不住喷涌而出的鼻血。苦于一时间没法自己从沙发上站起来,白鹭便出声喊黄阿姨过来帮忙。 黄阿姨从厨房里跑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白鹭刚才还好好的,此刻下巴上、胸襟上、乃至地板上都是滴滴鲜血。她连忙扶白鹭躺下,用凉水揉了一条毛巾敷在白鹭的额头。但是,根本不顶用,鲜血流的到处都是,好像开了闸的水龙头。 黄阿姨急了,改用原本拿来冷敷的毛巾,去捂白鹭的鼻子。 “白鹭,你这是怎么了?” 此刻的白鹭也慌了神,双手捂着毛巾,浑身上下一个劲儿的颤抖,竟连笨重的沙发都被她抖得微微摇晃。她不知道自己这是因为害怕,还是怎么了,只觉得寒冷异常,肚子也跟着一阵阵的发紧…… 尽管黄阿姨年过半百,可真的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连忙拿起手机要给赫连清拨电话。 白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别……黄阿姨,蜀黍开车呢,别让他分神。帮我给若兮姐姐打电话。” 直到十多分钟后,宏仁医院的急救医生将白鹭抬上担架,白鹭才意识到事情似乎比她想象得要严重。 她颤抖着拉着医生的袖子。 “医生,我到底是怎么了?我的孩子们会不会有事?” 那医生很客气,冲白鹭摇摇头。 “别紧张,一切等到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后才能得出结果。你现在需要放松,好好躺下,我先给你打一剂止血针。” 白鹭依言躺回担架床,乖顺的没有再吭声。她默默的看着救护车里的医生忙碌着,可仍旧无法抑制的浑身颤抖,紧紧抓着黄阿姨的手心冷汗直冒,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鼻血为什么止不住?电视里只有白血病人的鼻血才会止不住。难道她得了白血病?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可是,如果她死了,肚子里的宝宝们该怎么办?她能不能挺到孩子们出生的那一天?如果她真要死了,蜀黍怎么办?蜀黍那么爱她,那么爱宝宝们……她怎么可以死呢?不会的,不会的,她只是流鼻血而已。一定不会这么糟糕的…… 白鹭在内心中挣扎着,一遍遍让自己冷静,一次次劝自己坚强。 不知是头晕太难过,还是真的累了,白鹭在救护车那刺耳的警笛声中里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病床上。脸颊上不再有热滚落,血已经止住,手背上挂着点滴,鼻子里插着氧气管。病床前站着几名医护人员,其中一个中年人白鹭认识,是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的台宏仁。 台宏仁见白鹭醒来,冲她微笑。 “台叔叔……”白鹭轻轻唤了一声,作势想起来。 台宏仁连忙扶住她欲要起身的肩膀。 “不用起来,好好躺着。” 白鹭却摇头,硬撑着自己,幸而一旁的黄阿姨扶了她一把。白鹭向黄阿姨道谢,然后转头问台宏仁。 “台叔叔,我到底怎么了?孩子们都没事?我什么时候能回家,我怕赫连担心。” 原来,白鹭患上了妊娠高血压,导致鼻出血。这种情况,孕妇随时都可能有危险,医生们的建议还是留院治疗。 白鹭有些蔫,靠在床头,小声问台宏仁。 “台叔叔,我能不能回家住?再每天来医院挂营养针。我不想让赫连觉得很严重。” 台宏仁失笑,来回看了看产科的几个医生,见大家都摇头,便想要出声安慰,病房门被人从外猛的推开。 “白鹭——” 赫连清赶来了…… 一见到赫连清,白鹭便噌的一下从病床上站了起来,手背上的针管里立刻回了一串鲜血。 赫连清赶紧去抓她的手,连一旁的台宏仁也赶紧去扶她坐下。 白鹭却只看着赫连清的脸,手足无措。 “蜀黍,你别担心,我就是刚才……刚才流了一点鼻血。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她又去问台宏仁。 “台叔叔,我的鼻血已经止住了。这个点滴挂好,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 台宏仁及一众医护人员退出去之后,黄阿姨也跟着出去买晚饭,病房里就剩下赫连清与白鹭。 白鹭终于被安置回病床上好生躺着,却怎么也安不下心,她用没有留针的那只手握住赫连清的,一个劲儿的唠叨。 “蜀黍,我真的没有骗你。台叔叔他们大惊小怪了。你看我现在可精神,孩子们也好的很,刚才还在肚子里踢我玩儿呢。” 赫连清不着痕迹的把她的小手重新塞回被子里,笑着冲白鹭点了点头,却惨白着一张脸半个字也说不出。却在这时,他那病弱的右腿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绵软的脚踝一下子便抖出了足托。 白鹭熟知赫连清的身体,神经损伤导致他的右腿极为敏感,有时候情绪激动,都会痉挛。而痉挛所带来的神经痛,每次都叫赫连清紧咬牙关。 白鹭心疼一片,却见他掐着病腿的手指愈发用力,甚至能听到骨骼摩擦的咯吱声。她赶紧支起身子,去拉他的手。 “你轻点。” 赫连清的动作一滞,松了力道点点头,却别过脸去。 白鹭看不见赫连清的表情,着了慌。坐起身,去碰赫连清的脸。 “蜀黍,你怎么了?” 赫连清仍不说话,无声的摇摇头,依旧拧着脸,不让白鹭看。 白鹭凑过身子去拧他的肩膀,过了许久,赫连清才转过头来,那一双深邃的眸子,竟是通红。 只打了一眼,白鹭的心尖便犹如被人捅了一刀,眼眶也跟着红了。 “蜀黍,害你担心了,都是我不好。” 赫连清紧咬着薄唇说不出一句话,饱含的泪水被他强忍着,额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辨,棱角分明的喉结在细长的颈子上来回耸动。 他温柔的拉过白鹭的小手,捧在唇间,轻轻的吻着,一遍又一遍…… 过了很久,赫连清的情绪才算平稳下来,他慢慢的抬起头,满满的看入白鹭的眼底。 “白鹭……”他的声音依然颤抖。“我以为我差点错过了孩子的出生,我以为你早产会有危险,我害怕你会和我母亲一样突然离开我……” 与赫连清结婚这么久,白鹭早已得知他的母亲死于车祸,临终前都没来得及与赫连清道别。那是从前的赫连清在这人世唯一珍爱的至亲,白鹭可以想象当时对赫连清的打击有多大。 白鹭叹息,侧过脸,在赫连清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不会的。我保证一直会好好的待着你的身边,和我们的孩子们一起永远陪着你。” 赫连清艰难的吞下喉间的苦涩,全然不能释怀,反倒面露愧色。 “原本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就可以回来陪你,可是我却选择去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情。而后,在回家前的半个多小时,我去蛋糕店给你买了提拉米苏。那时候,我就有机会和你通个消息,可是我也没有。当我看到宏仁医院的救护车擦肩而过的时候,我还在笑,以为若兮他们的生意做大了。完全都没有联想到救护车是从我们家的方向开出来的……白鹭,我……” 白鹭静静的听着,然后伸手摸了摸赫连清微烫的脸,蜷起双腿,往病床里挪了一些,在床单上轻拍。 “蜀黍,坐上来陪我,好不好?” 赫连清微怔了片刻,便放下轮椅手刹。他一手撑着轮椅,一手撑着病床,肩膀上好看的肌肉隆起,将他瘫软的下半身托到白鹭的身边,足踝松软,悠悠摇荡在床边。 尽管双臂有力,赫连清却有些坐不稳。这时,白鹭像猫一般软软的贴上来,搂住他无力的背脊。 “蜀黍,你又不是万能的神仙,怎么可能未卜先知?你看,我不是还好好的?把你吓坏了,是我不对。但是,你也不许再胡思乱想了。等明天台叔叔他们允许我出院,还要陪我去补过儿童节呢。我们去坐摩天轮,好不好?” “好。”赫连清不加犹豫的点头,表情终于完全放松下来,静静的凝望着白鹭。 “陪我去人民广场喂鸽子。” “好。” “陪我去看电影。” “好。” “陪我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