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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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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鹭冲出手术室,脑中一片混沌,眼睛什么看不清,耳朵里嗡鸣作响,她似乎迷迷糊糊觉得有人挡住了去路,过了好半晌这才看清是黎晓和顾城。    黎晓拉住白鹭的胳膊,眼睛里写满担忧。    “白鹭,怎么了?怎么就出来了?哪里不舒服吗?”    白鹭说不出话来,一个字也说不出,她定定的望着黎晓,很久很久……终于,“哇”的一声趴在她的肩头大哭了起来,口中喃喃。    “黎晓,我害怕.……”    ……    白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黎晓和顾城从医院回到了学校,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和他们道别,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走上了宿舍楼,却又走了下来,鬼魂一样重新晃出学校。似乎眼前总会出现赫连清温柔的凝视,耳边也总会若隐若现的听到他那低沉的嗓音,他说,“白鹭,别怕。”当白鹭浑浑噩噩的停下脚步,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赫连清所住的公寓门口。    阴沉沉的天空中,飘着牛毛一般的绵绵细雨 ,落在裸|露的肌肤上有些凉,其实并没有将衣服淋透,白鹭却觉得深入骨髓的寒冷。她站在公寓门前,踌躇不前,几次迈出去的脚步,又都收了回来。当她最后一次纠结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公寓门口。    出租车的后门先行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里面摸索而出,挺直的鼻梁上依旧架着酷劲十足的墨镜。白鹭远远便认出来,那是杨祎。    杨祎展开盲杖,关上轿车门,小心翼翼的朝前走了两步。司机却在此时,下了出租车,一路小跑过来,抓住了他的胳膊。    杨祎显得有些意外,但即刻向空中微笑着,尽量让自己的脸面向对方,不住的行礼道谢。直到出租车司机将他一直送到公寓门口的台阶旁,离开的时候,他仍不忘朝身后微微鞠躬。最后,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他才慢慢转过身,继续前行。    白鹭不由得有些心疼杨祎,他和赫连清都是那么特别的人,生活中难免需要别人的帮助。可是,那么特别的他们,本应该理所当然的接受他人的帮助,却接受得如此谦卑。    白鹭觉得善良和顺的他们不该像这样谦卑,更不应该被伤害,而现在伤他们最深的,反而恰恰是存有这样想法的自己。    白鹭难掩心中愧疚,站在杨祎面前不敢出声。她原本以为杨祎会发现她,她离他那么近,近到可以轻而易举的闻到对方的气息。上次杨祎还说,她身上有股稚童般的奶香。然而,现实并不是武侠小说,杨祎是残缺的,视力的残缺剥夺了许多相较于正常人轻易就能办到的能力。纵使离得这么近,杨祎也未曾察觉出身边有人。他只是默默提起盲杖,朝前碰了碰向上的台阶,然后认认真真的朝公寓大楼里走去……    《《《《《《 》》》》》》    随着电梯门的开启,杨祎缓缓走向属于他和赫连清的单元。摸到锁孔,将房门拧开,刚把盲杖放下,就听到赫连清的卧室内传来一声巨响,“嘭——”。他赶紧快步走过去,摸到房门,一股呛人的气息扑面而来,杨祎不及细想,高声问道。    “赫连?赫连,你怎么样?”    “死……死不了。”    赫连清的声音嘶哑,轻咳间或气喘。杨祎一听,就觉得不妙。他弯着腰,慢慢朝前摸索,嘴里却状似轻松地打趣。    “小野猫和你分手了,你也不用自杀啊,还是吸毒自杀。”    卧室内弥漫着浓重的香烟味儿,若是杨祎能看见,一定会更为吃惊,因为昏暗的房间内,此刻简直犹如云雾缭绕的仙境。    赫连清已经疼得没了力气,却被他逗得哭笑不得。奈何这一跤摔得角度极为刁钻,他一下子爬不起来,背后和双腿传来的抽痛,更叫他强忍了半天,才咬出一句话。    “我又没和她在一起过,何来分手?”    终于又听到赫连清的声音,杨祎不再一寸一寸的趴在地上摸索,大手朝前一递,便抓住在了赫连清的肩膀。    “居然还不承认你们俩在一起过,你丫的连孩子都有了。我杨祎英明神武了29年,都还没和女人牵过手。”    赫连清将手勾在杨祎脖子上,背后又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紧蹙着眉头,颤声回道。    “若兮的手,不是女人的手?”    杨祎笑,双手插 | 进赫连清的膝弯和腋窝,一把将他从地上横抱了起来,长腿划拉着地面,探索到床铺,才稳稳当当把他放在床上。    “被你说对了,台若兮对我来说,就是正儿八经一男人。从没见过像她那么一点没女人味的女人。”    赫连清嗤笑,在躺回床上的那一刻,又疼出一身冷汗,歇了片刻,才用尽全力将搅在一起的两条腿掰开。    “说真的,若兮的女人味,你看的见吗?”    仿佛再次触及了杨祎的雷点,他冲着赫连清叫道。    “嘿,我说赫连清,你一个电话,我就从诊所跑回来救你。我这么古道热肠,就是回来听你和我抬杠的吗?”    赫连清一只手撑着床面,另一只手则使劲揉着后背,疼得躺不下来。    “我只是打电话告诉你,可以回来住了,没说让你翘班。”    “得,我看你心里只有小野猫,一丁点儿也不需要我了。算我自作多情,我走还不成吗?”    赫连清看杨祎真的甩开膀子就要往门外走,又好气又好笑。    “好好好,杨大爷,小的错了,小的给你赔礼道歉还不行吗?赶紧过来伺候伺候小的。小的快疼炸了。”    赫连清的整条胸椎几乎都受过伤,第七八节胸椎更是完全报废了。感知平面以下完全无力,肌肉张力却极高,晨起和转移时常常会引起抽搐。尤其是天气恶劣的时候,那种紧绷得难以忍受的神经痛更是会蔓延到全身。最厉害的时候,双腿会和后背一起,火烧一般的疼,折磨着赫连清整晚无法入睡。    杨祎帮赫连清把僵硬得和石头似的后背稍微揉松一些,赫连清才能躺平下来。待到再去帮赫连清拉伸细弱的双腿,赫连清强忍的呼吸声都听得杨祎头皮发麻。    “这次怎么这么严重?”    赫连清咬着牙,没有吭声。    杨祎又问。“你不会是学人家文艺青年淌雨找浪漫去了?”    赫连清在疼痛的间歇竟自嘲的笑了,杨祎当即了然,禁不住骂道。    “人说谈恋爱使人智障,我看真是没错。”    虽在逗趣,可杨祎显然十分震惊,一向控制力极强的赫连清,受伤以来都极为爱惜自己的身体,做事按部就班,从未有过出格而伤害自己的行为。如今,时值初冬,以他那样的身体,竟然跑去淋雨。看来,赫连清真的用情已深。    杨祎盲眼抽搐了两下,心思一重,手上就没了轻重,惹得赫连清倒抽凉气。    “你轻点。”    杨祎连声应着,再问。“你到底去干嘛了?”    “送伞。”    杨祎一声啐念,暗地里抓了赫连清一把。    “你还真是智商为负了?人家白鹭好手好脚,要你送伞?你怎么比我还笨?”    “近墨者黑。”赫连清看了看被杨祎抓得皱巴巴的裤管,却全没半点知觉,眉稍微微抖了抖,慢悠悠念出这四个字。    “那伞到底送了没?”    “送了。”    “然后呢?”    “就结束了。”    “啊?”    杨祎吃惊的大张嘴巴,眉头紧蹙着,盲眼也跟着拼命翻眨,满脸的失落,好似他才是那个刚才失恋的人。    赫连清微微牵起唇角,不动声色的轻咳了一声,依旧淡淡的笑。    “啊什么啊?去帮我倒杯水,一晚上下不了床,渴死了。”    杨祎抿了抿唇,他知道赫连清装得越是平静,事情就越严重。他赶紧收了玩笑之心,连忙去摸床头柜上的水杯。在床头放一杯清水,那是赫连清惯有的习惯。可现在杨祎这么一摸,赫连清却急了,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他已然将那只装满烟头的玻璃杯拿在手上。    杨祎伸手在杯口摸了摸,满手烟蒂,顿时冷眉倒竖。    “我看你不光光是一晚上没下床渴的,更是抽风被烟熏的。你闻闻这屋子的味道,再听听自己的声音。台若兮前几天才骂了一通,你们家监制还追债追到我这里。你瞧瞧你这嗓子,现在还怎么录得了音?听听你这肺,咳嗽得和老尘肺似的。老实交代,你到底抽了多少?”    “哪里数过?”赫连清轻笑,又状似哀切的继续道。“杨大爷,小的口渴。拜托!”    杨祎叹了口气,摸去厨房兑了一杯温水回来。赫连清艰难的坐起来,咕咚咕咚的灌水,显然真是渴极了。    杨祎说。“你和白鹭到底怎么回事儿?真结束了?白鹭不想要孩子?还是白鹭说她不喜欢你?”    赫连清抖了抖嘴角,脑海中禁不住浮现出白鹭那动人的小脸。    想到在过去的几天中,这个只有十九岁的少女,原本波澜不惊的生活,因为有了他的出现,而变得翻天覆地。她的内心中该有多么煎熬与挣扎,赫连清一想,就觉得胸闷得发慌。他本意并非如此,却不慎弄巧成拙。他未曾想,自己多日来的接近与关怀,居然成为一张拉进弦的弓,逼迫得白鹭犹如惊弓之鸟。那张原本自信可人的小脸上,一时间充满惊惧与愧疚参杂不清的情愫,这让赫连清始料未及,愧疚更深。    也许一开始他就错了,那孩子虽然也是他的,可确实不过是个意外。也许他将此生再无法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甚或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可是白鹭是无辜的,她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孩子,而对他没有希望的人生负责。    也许从一开始,他便迷恋上了白鹭,深陷在那单纯又魅惑的眼神中无法自拔,却不曾想因为有了这个孩子,而给了他一生从未有过的勇气,仿佛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发疯似的去追求那本不属于他的幸福。    ……如今,不过是……梦醒了……    一场梦,开始的时候,是个意外;梦结束了,也应该不必太过出人意料……    久未听到赫连清回答,杨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想什么呢?我问你话呢。”    赫连清平静的笑了,然后把空水杯也放在床头柜上。    “她说,我对她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没信心把自己交给我。”    杨祎一听,顿时气炸,弹簧一样跳起来,在赫连清床前来回踱步。    “什么陌生人?陌生人能把自己搞得跟狗似的狼狈不堪?陌生人会天天和保安似的跟进跟出?陌生人能把钱都赔光了,只为给她弄个宽敞点的婚房?去她的陌生人!”    赫连清默默的躺回床头,终于叹了口气。    “她并不知道我都做了些什么,她也从未要求我做过什么。所以,她并没有错。我对他来说,确实只是个阴差阳错的陌生人。而且,还是个不该出现在她生命当中的残疾人。”    “残疾人”三个字,犹如一枚生了锈的铁钉,一下子扎进了杨祎的心。他仿佛感同身受,竟一时间也说不上话来。卧室里,除了弥漫在空中久久不散的烟雾,只有可怕的沉默……    过了很久,杨祎才叹息道。    “那房子都收回来,怎么办?还能再找原来那个法国佬续租吗?”    “违约金都付出去了。怎么可能?等以后再慢慢租出去。实在租不出去……”    赫连清说了一半没再说下去,杨祎却比他还急。“租不出去怎样?”    赫连清低低的笑。“那我娶你好了。”    杨祎顿时又弹了起来,懵了半天,盲眼瞪得和铜铃一样大,灰白的瞳仁尽显无疑。    忽然,他高大的身子一扭,表情180度大反转,直接匍匐在赫连清的床边,学着女孩子的声音,娇滴滴的说道。    “Honey亲爱的,你果真是爱我的。”    说着,就摸着赫连清的脸庞要印下唇印。    赫连清猝不及防,顿时感到是把自己给坑了,正苦于无处去躲,就听“嘭——”的一声,房门被从外推开。    一阵冷风夹杂着凌厉的气场从门外横扫而过。杨祎蹙着眉,朝着房门的方向,用耳朵来回仔细的听了听,忽然一声惊呼,连忙下意识的朝赫连清身后躲。    “赫连,快告诉我,不会是台若兮那男人婆进来了。”    而赫连清也禁不住朝身后的床头又靠了靠,偷偷清了清喉咙,说道。    “若兮,你……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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