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情是何物(1)
秦桑在十二乐坊的时候,常常听得姑娘们唱“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当时日日听,夜夜听,可她听在耳里,却是不懂那么深的情的,于是一笑置之。 今儿听了叶甚的话,秦桑内心波动巨大,忽然便热泪盈眶。 世人都说,肤浅的男人爱色,有内涵的男人爱才。而叶甚,他深爱的是一个肤浅的女人。那女人有貌,有才,可是叶甚不爱这些,他爱的是那个女人的嚣张跋扈,爱她的蛮横无理。瞧瞧,如此肤浅的爱能让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抛弃权势,抛弃正妻,这般的爱是真正令人咋舌的。 秦桑不知别人如何想叶甚,但是她被他对苏妙仪肤浅的爱震撼了。她也想有个男人爱她,爱她无理取闹的,任性不讲理的模样,而不是爱她的美貌,她的温柔娴淑,端庄善良。 秦桑晓得这种想法是要不得,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觉得心已经病态,完全无药可治。她甚至还想,苏妙仪已经故去了,而她与苏妙仪拥有相同的一张脸,既然苏妙仪生前不懂珍惜叶甚,那么便换她来照顾他,守护他,然后彻底享受他的独宠。 为了一份宠爱,她甘愿当别人一辈子的替身。 秦桑并不认为自个儿自私。 叶甚进屋的时候,秦桑浑然不觉,还保持着斜靠在美人榻上的姿势不动。地上落了一只绣了一半的香囊,叶甚给她拾起,喊了她几声,她才恍恍惚惚的回神,见了叶甚便是妩媚一笑。 在美人榻上坐下,叶甚顺势将她抱进怀里,一只手把玩着她的耳垂。她的耳垂圆而肉厚,捏在手里软软的,像棉花,叶甚简直爱不释手。捏了会儿,直捏得秦桑全身发软,他才笑道:“婠婠想甚么呢?” 想你,想苏家大小姐,想我们未来的日子,自然这话是不能问的。因为在叶甚眼里,她就是苏妙仪。于是秦桑嘟嘴道:“六爷昨儿早上去哪了?” 叶甚戏谑道:“这是要翻旧账了?” 他说爱她嚣张跋扈,不讲理的模样。秦桑记得,于是她揪住他衣襟,眉一扬,下巴一抬,挑衅道:“是,那六爷是打算说或不说!” 叶甚笑道:“我若是不说,婠婠待如何?” 秦桑轻拍了拍他的脸,哼道:“您若是不说,今晚逢门可不给你开了。” 这嚣张的模样,真真是撞进叶甚的心里去了。张嘴往她脸上一啃,另一只手往秦桑臀上一拍,笑骂道:“小没良心的东西,爷任劳任怨的伺候你,你倒好,惯会过河拆桥。” 秦桑捶他,控诉。“你又往我身上波脏水,你总说你伺候我,每回尽兴的还不是你。” 叶甚奏近她,坏笑道:“婠婠总喜欢口是心非,我记得昨夜儿......” 知道他要说羞人的话,秦桑忙捂住他的嘴,不依道:“不许说不许说。”叶甚连连应好,秦桑才又道:“六爷别忙着转移话题呀,昨儿个早上做甚么去了,还不速速招来!” “你啊,”叶甚甚是无奈,点了点她眉心,妥协说:“前儿过来替你把脉的太夫说,山上有一昧草药,那草药用来治你咳病俱佳。可那草药难寻,我昨儿寻了半日也不见影踪。” 原来是为她去寻草药,思及昨日自个儿误会他的事来,秦桑一阵羞愧,不禁道:“昨日醒来左等右等不见您,我以为六爷不要我了。” 言罢,秦桑不禁委屈,水润润的眸子含着水儿,那眼睛一眨,眼眶里的水就要滚下来。叶甚见此,唬了一跳,“这倒是我的不是,让婠婠担心。” 说着,一时想起昨儿依然隐晦的提及秦桑不愿用餐的事来,叶甚顿时恍然大悟。一时又忆起从前她的绝情,一时又想着她眼下的依赖,心里犹如打翻了五陈杂味似的,自个儿也不晓得是甚么滋味儿。 怀里的人儿娇滴滴的,软软的,温热而鲜活。他抱在怀里,能真切的感受到她的活力,她对他的依赖。叶甚多年空虚的心瞬间就被填满了,他冷硬得无法跳动的心也在这一瞬鲜活起来。 如果上苍允许,他真希望她不要记起以前的种种,她就这样全身心的依赖着他。若俩人能这般白头偕老,百年后,阎王让他入十八层地狱,让他永世无法超生,他也愿意。 叹了声,叶甚有感而发。“此生若能与卿白头到老,百年后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便是永世不得超生,我也甘愿。又如何会弃你而去?” 他的眼神认真而执着,秦桑不敢看他炽热的眼,她怕承受不住那样狂热的目光,从而将一切都招来。打破了他虚妄而美好的梦境,也失了他对她的宠爱。 偎在他怀里,秦桑与他十指相交。她低头,语气很轻,但却十分坚定道:“婠婠待六爷亦然。” 叶甚笑道:“我懂。” 纱窗外垂丝海棠花开似锦,粉红的花瓣映在绿纱窗上,一堆堆,一叠叠,也不嫌拥挤。那花间还有蝴蝶上下飞舞,有鸟儿在枝头叫,热闹不输春意。秦桑看了眼热,从叶甚怀里起身,推开了绿纱窗,挤在窗上的海棠花冷不防她来这一招,被她推得扑簌簌脱离了枝头。 海棠花在空中纷纷扬扬,那枝头的鸟儿受了惊,那声“啾”方喊了半声,便张了翅膀扑棱棱的飞走,还有那花间飞舞的蝴蝶,一只十分滑稽的跌在了花朵儿上。秦桑看了甚是得趣,捂着嘴咯咯的笑个不停,使得苍白的脸上染了丝红晕。 瞧她这模样儿,叶甚颇无奈,怜爱的道:“坏丫头。” 秦桑咯咯笑,娇嗔道:“没六爷坏。” 如此一来,方才的旖旎和沉重全消失无影,仿若他们从没有过海誓山盟般。 叶甚笑道:“婠婠喜欢那蝴蝶么,我去给你抓来。” 秦桑没好气道:“抓来做甚么?我也养不活,不如让它在这院子飞着,偶尔还能看见它窘态。” 提及这个,秦桑方想起一事来。“倒是荷花池里的荷颇是碍眼。” 苏府两位小姐,大小姐爱梅,二小姐爱荷,爱梅的那位极度厌恶荷,爱荷的那位极度厌恶梅。这是京都众人都晓得的,叶甚自然也晓得。可他以为,苏妙仪失去了记忆,她的性子也改了个面目全非,她不至于厌荷的,却不想那等厌恶已经根深蒂固,便是不记得前事,厌恶的总归还是厌恶的。 不过十分庆幸的是:她接受了他。 “你既不喜,我就让人填了荷花池。” 秦桑笑,“古有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而烽火戏诸侯,今朝六爷是为博美人一笑而填了荷花池么?” 叶甚低头亲她,只把她的小嘴儿亲得红嘟嘟,水润润的,他才放过她。笑道:“婠婠高兴就好。” 秦桑捶他,“胡闹。” 可她眉眼里全是笑意。 叶甚看着情动不已,低头又要啃她小嘴,秦桑捂着嘴不让。叫道:“前人说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故古往今来,文人雅士素爱荷。我也不欲让六爷做那下里巴人,您也不用填了荷花池,倒是把这院子里的垂丝海棠全换了,换成芍药花。” 说罢,咯咯笑道:“我是个俗人,素来爱那些大红大俗的花儿,还请六爷休要嫌弃” 叶甚大笑,抱着她起身。两人站在绿纱窗前,他从身后拥着她,一只手指着窗外景,笑道:“填了荷花池又如何,垂丝海棠换成芍药又如何,不过一句话罢了。”。他顿了顿,他低头看着怀里娇小的美人儿,身上戾气顿开,他十分坚定地道:“只要婠婠想要,纵是这万里江山,我也要搏命一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