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梦里惊魂(2)
“婠婠——!” 叶甚大叫着从梦中惊坐起。 他大喘着气,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滚滚而落。 想起梦中场景犹是惊魂未定。 他方才梦见了苏妙仪,她的衣裳上染了血,她的手也染了血,鲜红的血像她眉间那朵梅花花钿,艳丽无比。后来她在佛前跪拜,她求佛让她灰飞烟灭,然后她投入了油锅,丝毫不顾及他。 “婠婠,婠婠。”叶甚不禁呢喃。 也不晓得她近来如何了,好端端一个候府嫡出小姐,又是那眼高于顶的人,偏生做了别人的妾。叶甚恨,也怨。恨她辜负他一片真心,怨世道待她苛刻。 不过一介女流罢了,她已出家,为何不让她此生青灯古佛相伴,干干净净了此一生?又让她做了别人的妾,既这般,当初做他妻不好么? “六爷,”叶甚惊到了柳嫣,她下床掌灯。屋内瞬间亮如白昼,借着灯光,她可瞧见她夫君面色苍白,额上汗珠如雨。“可是梦魇了?” “嗯。” “六爷梦了甚么?”柳嫣柔声问。 叶甚瞥了她一眼,见她站在烛光下,眉目如画,虽是刻意伪装了温柔,却眼底隐藏的冷漠让人寒了心。叶甚不欲与她多做解释,“熄灯睡罢。” 柳嫣不动,朱唇一张一合,吐着温柔的话。“六爷不是梦魇了,睡不着么?妾是您枕边人,您梦魇也不能同我说么?” 她声音已然冷了下来,脸上还带着嘲讽。 叶甚皱眉,心下不喜。 他晓得柳嫣想问甚么,可她偏不问,只朝他阴阳怪气的笑着。叶甚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自以为事的,遮遮掩掩的人。睃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问:“你究竟想知道些甚么?” 柳嫣道:“妾想知道甚么,六爷不清楚么?” 叶甚冷笑,“我不是你肚里的蛔虫!”一时忆起自成婚一来与她相处的点滴,又想到这人在他面前都是撞得一副温柔贤淑,善解人意的模样。却不知今晚这般为何装也不愿意装了,竟咄咄逼人起来,好似他做了甚么对不住她的事般。不免觉得无趣,掀被下床,叶甚道:“我去书房。” “去了书房,日后就不要来了!”柳嫣忽然喊道,“我晓得你爱慕苏大小姐,原先你求而不得,如今她做了恒王世子的妾,六爷是不是心有不甘,想将她抢了过来?” 不知好端端的如何提及苏妙仪,而她的言辞又如一把利刃生生戳着叶甚的心窝子。苏妙仪与杨综为妾,他确实心有不甘,甚至极恨她。 他叶甚少年成名,又是从小混在男人堆里,过着打打杀杀的日子,比不得那些读书人会吟诗作赋,也没他们长得温文尔雅。然而他仰慕苏妙仪,他愿意疼她宠她,愿意一辈子将她捧在手心。可那个小白眼狼儿,她看不见他的好,每每见了他,她都如临大敌般战战兢兢的缩回她的壳子里,然后劝他放下她,祝他前程锦绣。 一回两回三回,他也厌了倦了,决定放弃。结果她转眼便出家,当真是对这人世红尘没半分流连。 也罢,她出家,他心底的情思也该斩断了。 他不念她,不想她,不找她,避开所有与她有关的东西。他成家了,努力待柳嫣好,两人也算举案齐眉。 却奈何那位出了家,说要在佛前求佛保他一生顺遂,一世繁花似锦的人转眼做了人妾。 是妾,不是妻! 他怎能甘心! 他不甘心,夜里梦了她,梦里的人过得凄凄惨惨,最后还被人陷害,落得一身骂名。世上再无她容身之所,她求到佛前,求佛让她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佛说:你罪孽深重,若要飞灰湮灭先入了油锅洗去满身的戾气,我方可让你灰飞烟灭。 于是,她纵身一跃,毫不犹豫的跳入油锅。 一梦醒来,尚不知身处何地。 妻子染了烛火,一脸温柔的立在他跟前,问他梦了甚么。他不想提,她却变了脸色,咄咄逼人起来。 啧! 真是好生无趣! 叶甚道:“她已是别人的妾,日后休要再将她与我提起,没得污蔑了她名声。” 柳嫣道:“她还有名声么,她的名声不是早被狗吃了么。”叶甚已走到房门前,听她如此说,猛一回头瞧她。见她神色冷漠,英挺的剑眉拧成一团,十分不解柳嫣何以对苏妙仪有着如此大的怨气。却听得柳嫣道:“好好一个候府小姐不当,便要学那勾栏院的姑娘当那狐媚子。” “她与你有仇?何以这般作贱别人声誉!” 柳嫣冷声道:“我夫婿想她念她,还给我取小字儿叫绾绾,让我带着她的影子过活,你且说我与她有仇无仇,我恨不恨她!” 闻言,叶甚错愕不已。他当初给她取小字‘绾绾’,却并非是因了苏妙仪的干系。当时不过新婚,两人立于花架下,她一身新妆,娇艳更甚那初绽的花儿,一时心有所动,便来了兴趣要给她取字。又见她新做妇人髻,心念一转,想着那‘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因而给她取字“绾绾”。倒不想苏妙仪小字“婠婠,”竟让她生了嫌弃。 “我当日给你取字不过是想着青丝绾作同心结,你我夫妻恩爱到白头罢。却不想你作了他想,既如此,当日为何不与我提?” 柳嫣道:“我哪里就敢提了,六爷心心念念着那狐媚子,若我提了,六爷指不定大发雷霆的!” 说罢,音量陡然尖锐,到了后来,已是尖酸刻薄。 解释不清,叶甚便懒得费口舌,转身开门。 身后听得柳嫣道:“她不过是个下贱的女人罢了,六爷为何还对她念念不忘。” 叶甚驻足,冷冷地道:“你总说她如何如何,五小姐,你又何尝不是呢?”顿了顿,他说:“你究竟为的甚么嫁给我,你心知肚明。” 闻言,柳嫣脸色一白,很快便扯着嗓门喊。“我嫁给你,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当然心知肚明!” 她声音很大,以为大声就能隐藏自己的心虚。 可叶甚根本不在意,懒洋洋地道:“是吗?我可不信。” 说罢抬脚就走,柳嫣慌了,尖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若敢你离开半步,我便撞死在这!” 威胁他?叶甚冷笑一声,“随你。” 说罢,竟是毫不犹豫的抬脚走。却听得身后“砰”的一声响,再回头,却见柳嫣沿着床柱倒下,身下一滩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