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陈燕西扑爬跟头地到达青城,滴滴打车共二百九十一元。他在火车站附近溜达几圈,只等程珠怡的动车班次到来。 百无聊赖,找家面馆吃饭。一个人吃得没滋没味,又开始发消息调戏金何坤。 坤爷今天飞晚班,Z市过夜。 陈燕西点开微信说一句:小哥哥,网恋吗。Z市奔现也行哦,器大活好纯种1,包您满意。 金何坤收到信息,先是一怔。他确认两次,还真是陈燕西。估计对方顺利到达青城,心态又飘了。 他没情没趣地回复:你是不是被盗号了。 陈燕西:老子盗你大爷。 —坤儿,我发觉不对啊。以前咱俩在仙本那,你是多有情趣一人啊。骚话情话满天飞,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金何坤懒得跟他扯,笑得无奈且纵容。 —行,那请燕哥去找个知情知趣的可人儿。咱就不打扰了。 —还说帮你带一幅梁国欲的新作品。 —带什么带,早点拆伙算了。 陈燕西嘴里的牛肉刚咽到一半,呛得他泪涕齐下,摸到纸巾又抬手灌水,仍不忘给金何坤回消息。 —大侠留步!有什么话好好说! —干什么啊你这是,金何坤你皮痒了是不是。 坤爷换好制服出门,拖着行李箱,坐电梯下去取车。镜子上倒映着装整齐、英俊潇洒的男人,手骨漂亮,正对着手机发笑。他睫毛下垂,遮住满眼爱意。 —梁国欲新作,你把喜欢的名字全部发给我。 —明天我尽量早点去展场,要是没买到钟意的,你可不许失望。 陈燕西就差顺着网线钻过去疯啃金何坤,他简直要爱死这男人了。 —没事,你看着买,他的画作我都喜欢。 —坤爷,大恩不言谢,我就以身相许。 —您看行不行? 金何坤看了几遍回复,抿着唇,没多少情绪波动。怎么不行?行惨了。天知道他多想将陈燕西打包收拾好带回家。 但不是现在。他还在等,等对方一句坦诚。 等陈燕西找到他,同他讲:我曾是这样的人,如此活过。往后我想与你共余生。 —接到程阿姨早点回去,我去单位了。 避重就轻,其实不算金何坤的作风。他收起手机,驱车赶至公司签到。 机场与火车站差别不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繁忙。坤爷刚进公司,恰好遇上陈艾。两人之前也算“不打不相识”,如今关系挺好。 同走一段路,金何坤说起C市空管局与本市航空总公司,将于周四举行三员交流会。这种活动说穿了是去体验,早上开会、中午吃饭、下午进行模拟友谊赛。 陈艾是要参加的,两人约个时间,打算星期四早晨一起出发。 模拟友谊赛,听名头就知不怎么计较排名。大多管制员、机场指挥和飞行员以此作为“互相体谅”的机会,减少一点在甚高频抬杠的龌龊。 金何坤去年模拟赛拿第一,只是过程并不怎么美好。他与另一名管制员在波道吵得不可开交,导致坤爷留下后遗症,觉着管制这工作压根不是人做的。 雷达屏幕上的飞机七进三离,这点流量与实际工作比起来压根不入眼。金何坤却看得一个头两个大,虽然没吃猪肉,也见了满地猪跑。可真要他指挥起来,脑子一直是懵的。 那位管制员去做机长,估摸是抱着调侃的心,在波道里自以为很幽默地杠几句。搞得坤爷脾气一上来,陆空通话的英语中夹了很多句脏。仅是“surprise!Mother**er!”,就出现五六次。 最终以排名第一,领导点名批评的下场告终。 从那之后,金何坤撞上三员交流会便头疼。 导致他一听见“Ground,ne,two,three,four,fife.Howdoyoureadme.”,下意识想爆粗口,“我read你大爷!” “今年我们一组,”陈艾与金何坤分别前,拍了拍对方肩膀,“保证不让你发脾气。” 他笑起来很好看,陈艾算是挺温柔的男人。工作多年,仍规规矩矩穿制服上班。不少老管制员在扇区的穿着像睡衣,金何坤看不惯。可也不关他的事。 坤爷意味深长地盯一眼陈艾,“怎么,好事将近?” “看你最近笑得频繁,在波道里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恋爱了?” 陈艾没掩饰,耸肩笑道:“有感觉,还在培养中。” “等这事儿成了请你们吃饭。” 金何坤挥挥手,算是应下了。他匆匆赶往会议室,一般情况来说,除极端天气外,航班不会延误。今日坤爷格外希望准时,他刚给展场那边的熟人打了招呼,商量明天一早过去买画。 梁国欲是近两年的艺术界新秀,印象派。画里表达的东西很特别,给人一种欲语还休的怅然感。分明是个男画家,细腻处不亚于女性。 陈燕西多数时候是个世俗的人,唯一脱俗的爱好是买画。这得益于他爹陈明的影响,欣赏美总叫人格外愉悦。 而谈及画家时,除去家喻户晓的名人,他更偏爱小众画家。金何坤不懂画,妙在他懂陈燕西。知道对方喜欢什么,可以通过什么途径购得。 此前金何坤询问陈燕西:什么是艺术。 燕哥拽兮兮地回答:别问我什么是艺术,我不知道。我活着就是当代艺术,我死了就是艺术史。 后来坤爷才晓得,这话是任航说的。而那人已自杀。圈里人形容他走得何其烂漫,何其荒诞。 翌日清早,金何坤选一副梁国欲的作品,《殉道》。惨白的画布上留一道深红,慢慢延伸至天际,变得浅淡。 这画的介绍只有寥寥四句: 从不祈求理解与懂得 揭开欣欣向荣的和谐 梵高割了耳朵 谁是艺术家谁是画匠 只一眼,金何坤脚下步子迈不开。他知道,就是它了。 陈燕西定会喜欢它。 它就是陈燕西。 燕哥收下《殉道》时,一直垂着头不说话。他盯着四句简介出神,半晌说:坤儿,你真他妈懂我。 何其幸运。 盛夏C市,日子走得既快又慢。似迈过漫漫时间长河。 陈燕西回归后,一战成名。各大潜水运动品牌商找他代言,甚至想安排杂志采访及记者会。阵仗大得不行,燕哥很烦恼。 他一不喜欢追名逐利,二不喜欢抛头露面,参加比赛纯粹是圆自己一个想念。代言、广告对于他来说,意义不大。 陈燕西向合作商介绍了沈一柟,毕竟他年轻几岁,心思也在竞赛之上,未来可期。 实在被媒体念叨得烦,陈燕西一气之下出走大慈寺。天天蹲在庙里,死守傅云星。 “大兄弟,你们真的坑人。” 傅云星披着袈裟,头顶冒汗。他真觉着佛门里头应该紧随时代发展,装上中央空调。这气温天天都在40°的边缘试探,一不留神能飙高了去。 没有空调,实在很难苟活。 陈燕西坐在棕垫上,手里拎一串佛珠,赖着不走。 “我哪坑,给你提供业绩来了,你还嫌弃。” “说实在的,傅大师。真不打算还俗?” “我说了,你要能和坤哥长久,我就还俗。别操心我,先把您自己的感情问题搞清楚,啊。” 傅云星敲着木鱼,时不时撩一下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陪他闲聊。 “那你准备好蓄发,等小爷我忙完手头事。转脸就要跟金何坤入洞房,别不信。” “信倒是信,”傅云星闭着眼,老神在在,“就是不知你能瞒多久。燕儿啊,你信我会未卜先知吗。” “我跟你讲噢,再不离开大慈寺,小狐狸精可就赶着去你官人家啦。” 陈燕西莫名地挨一句咒,十分震惊这秃驴出口不负责。当即霍然起身,顺道提了提裤子。 心想着老子信你个卵蛋,他金何坤什么人我能不清楚? 张口却是:“大师讲得,在下告辞!” 傅云星手中木槌一顿,半眯眼,斜瞧着陈燕西大踏步迈过门槛。他摸出手机,上边消息不断跳出,全部来自同一人。 —老傅,坤爷身边是不是空了。 —哎操我刚下飞机。 —那我暂时住在坤宝家里,幸好我还有他的钥匙。 傅云星知道那人性格,怕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没遇上真主,怎么也劝不了。 —我只说一句,您自个儿甚重。坤哥身边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佛祖今日休假,谁也不保佑。 —阿弥陀佛。 陈燕西嘚啵嘚啵地回家收拾行李,傅云星不提,他还没转过弯。多好的机会是不是,媒体找他找得勤,不少圈内相熟的朋友竟带着合作方直接登门造访。 弄得陈燕西压根不知如何拒绝,确实挺难做人。 前些日子他还琢磨,怎叫金何坤搬回来。如今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 陈燕西只去过坤爷家几次,很少。路程短,小区之间隔着五条街,甚至不用开车。他拖着行李箱慢悠悠过去,其间还兴致勃勃地发消息。 —坤儿,在家呢。 金何坤是休息日,才把家里打扫重整一次。那人下飞机给他发消息,说路过C市,过来拜访一下。 坤爷想着两人在大学也算亲密,虽然后来的发展有些尴尬,并不至于从此断绝往来。 人情社会,做人说话留一线。 燕哥的消息弹出时,金何坤正脱了上衣,在客厅插花。 —我在,怎么了。 几分钟后,陈燕西回复:赶紧开门,你的快递到了! 金何坤不明就里地走去开门,陈燕西拖着行李箱,一脚蹿进去。外边实在热,燕哥看他肉|体美好,干脆也脱掉上衣。 “快递就是我!以后住你家!” “嗳我去,真的。坤儿,你是不知道那些采访记者多闹心,我这人有什么好采访的。” “咦,你买了鲜花?知道我要来啊。” “不对啊......我不是才......” 陈燕西的话音并未落地,忽地门锁一响,一名陌生男子亦提着箱子走进来。 他先是熟稔地取鞋换鞋,再把钥匙挂在玄关的铁架之上。 “坤哥,你这屋里的摆放,还和上次一样。” “也幸好去年你搬过来,给了我一把钥匙。我说你离开京城,铁定舍不得我。干啥从京城分局调回C市总局啊。” “冰箱里有果汁么,渴死我了。” 这态度,主人似的。 金何坤心底咯噔一声,暗道要死。 完他妈的蛋。 那人就抬头,露出一张风花雪月的脸。看着不是什么正经人,妖魔鬼怪。 他咧嘴一笑,看见金何坤扑了上去。 “妈呀坤儿,都脱了衣服等我呢,啊。” “来来来,哥哥操|我。啊,你操|我。” 坤爷来不及躲避,吓得心跳立刻要骤停。他赶紧抬手抵挡男人的攻势,脚下步子往后一退。 “别忙,我操!” “你别乱说话!” “怎么就乱说话了。”那人皱眉,转眼瞧见金何坤身后的陈燕西,他顺嘴问道,“这谁。” 有几分质问的意思。 燕哥走过来,走得率性且慵懒。他一脸冷漠,扒拉开金何坤,与那人面对面。 这完全是后宫起火的戏码。 狗血极了。 “巧大发了,我也想问,你谁。” “我?我贺任骁,”他打量着上身赤|裸的陈燕西。片刻,贺任骁忽然眯一下眼,舔了舔唇,“哥,玩3.P吗。” “你操|我也行。” 陈燕西提口气,活阎王还真乐了。他上前一步,狠拎住贺任骁的衣领,压着声音,凑近了脸,“行啊,看老子操不死你。” 这他妈都什么跟什么? 金何坤终于得到插话的机会,几乎是震怒地暴吼一声—— “操什么操!” “陈燕西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贺任骁你赶紧给老子滚蛋!出门左拐,好走不送!” 这你妈什么火葬场,简直没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