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蒲苇对陈家人说的,年前能赚个几百的话, 并不是夸大其词的, 而是有一定的根据的。 按照她查找的资料,加上前世的经验, 这会儿地雷一般分为两类:松发地雷和压发地雷。 松发地雷是具有延迟性的,也就是说,你脚踩中了,只要你不立即抬脚, 地雷就不会被引爆。这时候,战友们处理及时,就很容易把踩雷的那位给安全地救下来的。 不过,这种地雷用途不会太广,基本是用来给敌人一个出其不意, 震慑敌人,让敌人自己在心里上产生恐惧,并且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 怕前方再有地雷, 从而不敢前进或者开始小心行事, 达到妨碍, 乃至大大延误敌人行动用的。 压发地雷, 则是真正被大面积使用的,非常时期,这些地雷甚至能像是松果一样,被人成筐地进行大面积倾倒。这种雷, 基本上被人踩到,就直接炸了,根本就不会给你反应的时间。 战场上,被炸得缺胳膊少腿的,基本都是被这种雷给害的。 但这种雷,基本上都有一个起爆压力。不能你一点泥土、一片叶子、一只田鼠蹿过,我就爆了。要真是那样,敌方部队还没到达呢,这些雷就先给爆得差不多了,那最后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地雷设计的最初,就给弄了一个起爆压力,避免小动物什么的踩中了没事,但人,尤其士兵,基本一脚踩上,那就必须爆。这类起爆压力,基本十公斤起步,也有些被设计为超过十五公斤才会引爆,甚至后世某些反坦克地雷,起爆压力都超过了一百五十公斤,基本人踩中了也是一点事都没有的。 狼雾山上的地雷,属于老式地雷,埋了有些年头了,蒲苇猜测,必然大多都是压发地雷。 这么些年,附近村民少有敢去那座山的,那在当下,那座广袤的大山,必然会成为小动物们的乐园。只看她家男人上山一趟,基本在外围活动,都能打来那么多鸟,就可以说明一二。 再有,山下的村民,有时候在山脚活动的时候,还能捡到跑下山的傻兔子,并一些野鸡什么的,这就更可以说明,山中兔子、野鸡等,必然会很多。 小动物是会四处活动的,这么些年过去了,那些引爆压力设计低的,估计该炸的基本都炸得差不多了。剩下那些引爆压力在十公斤以上的,也不太会对三四公斤重的兔子啊、鸡啊的,造成杀伤力。 所以没有意外,狼雾山的内部,必然物产丰富,野肉多多。 她有强效扫雷器在手,一扫到金属,就会发出滴滴警告,还有感知非生命元素的异能。这两大神器傍身,不说有神官护体,但也不会差太多了就是了。 一开始排雷,辛苦是肯定辛苦的。但等她扫除一条路来,稍微往大山深入一些,应该能好不少。按照她的见解,她觉得鬼子不可能把整座山都布上雷,这不现实且不说,也太耗费财力。 但最终具体如何,就得她到了山上,排雷过后才能知道了。 在天亮之前,她悄无声息地成功猫入了大山之中。在用异能进行多次感知后,她挑了一个方向开始干活。这一干,时间就快了,几乎是一眨眼,四天就过去了。 那头,陈家人已经是急坏了,谈不上度日如年,但也的确是吃不香、睡不香。尤其陈家二老,几乎没有一个晚上不在念叨蒲苇的。陈妈妈止不住地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拦下蒲苇,就那么由着她去了。 你说一个不过十八岁的姑娘,一个人上了山里,谁知道会碰上什么?最关键的是,就算她有神官庇佑,但那地雷是不长眼的,这要在排雷的过程中,真的不小心爆了,然后悄无声息地就给死在了那里,这可如何是好? 因为这个担心,陈家人这几天,都在不动声色地尽量保证自家能有一个人在狼雾山山脚下徘徊,就为了万一听到山上出来爆炸声,好尽快过去看看;又或者,看到受了伤的蒲苇从山上冲下来,还能尽快对她进行救治。 但最怕的,还是连死了,都见不到人影。 这一晚,家家户户都已经睡下,陈家二老照旧在床上犯嘀咕的时候,忽听得院子里似乎传来“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两人几乎是一骨碌,齐齐套上衣服往外钻。刚一开门,就对上一个娇小的身影。 陈妈妈唇瓣抖了抖,哑声问:“是苇苇吗?” “是,是我。”蒲苇回以同样沙哑的声音。 倒不是此刻她像陈妈妈一样情绪激动,而是这四天在山上,一路排雷,要求精神力高度集中,连带异能也消耗严重,所以她过得很累。 入了夜,她为了自个儿小命着想,自然不会再进行排雷作业,但山上那个地方,哪里是适合睡觉的地方。地面不平整,咯人不说,还爬着各种虫子。让人防不胜防。她再是皮糙肉厚,也受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虫子。 加上冬天的山里,死冷死冷的,要不是她体能好,估计一早醒来,就得被冻僵。而且,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她还不能一直生着火,这让她有一种恍惚回到了末世的错觉。 倒是在吃的方面,她没有太委屈自己。如她所料,路开好之后,往山里走得深一些,野鸡和兔子,就变得很常见。每晚,都可以成为她补充体能的来源。但也只有每天入夜了,她才会找隐蔽处生火做饭。否则,白天山上要是冒了烟,就很容易迎来村民的怀疑。 就这,为稳妥起见,她也不敢大操大办,基本地下烤着、上面煮着,把所有能利用的条件都给利用上,凑一个囫囵熟,就囫囵吃下。 好在,这样的日子,不用持续太久。 她觉得差不多了,就带着一堆收获,下山了。 陈妈妈一听到她肯定的回复,就激动地要冲过来抱她。 蒲苇赶紧伸手给拦了。 “可别,我现在基本跟泥人没什么区别,脏得很,你们赶紧给我烧些水,让我洗洗。然后,再给我弄点吃的,我饿了。对了,把道西也给叫起来,一会儿得用上他。” 二老连连应好,各自忙活开。 但这些日子,家里揣着秘密的大人们,基本都睡得不深,尤其距离蒲苇嘴上所说的回来的日子越近,他们就越警觉。基本上陈爸爸敲了门,示意陈道西赶紧起来,那头陈道东夫妇,还有陈红竹,也都从床上爬起来了。 其中,有几个小毛孩似乎也没睡得深,也想跟大人起来,但是被大人一吓唬,就又缩回被窝了。 大家齐齐聚在厨房里,围着蒲苇,既是激动,又是高兴,还有忍俊不禁。 因为,正如蒲苇所说,她这会儿的确像个泥人。那衣服,早已经不像是衣服了,滚着泥巴,就像个泥巴怪,就连她露出来的手和脸,也是一块又一块的泥巴。 但大家笑了之后,又忍不住心酸。 毕竟,他们的心,到底不是铁打的。 看着蒲苇一个小媳妇,为了赚钱这么拼,全然不顾生命危险,又把自己给搞成了这个样子回来。看她的双眼,通红通红的,里面尽是熬出来的血丝。就让人不得不心生敬佩和怜惜。 最关键的是,她还真的活着从狼雾山下来了,带来了两麻袋并一筐的猎物。 麻袋暂时被绳给系着,让人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但那筐一掀开,就是满满的野鸡和兔子,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地咽口水——既是馋的,也是怕的。 他们活了这么些年,可从来没见过去了狼雾山,还能带着那么多野物全身而退的! 陈家二老和陈道西夫妇,越发相信了蒲苇这是得神灵庇佑,甚至,更有可能是天人下凡。否则,她怎么能这么厉害,又被神灵如此爱护呢? 他们面对蒲苇的心态,不知不觉中,更加添了几分敬畏。 等蒲苇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又吃了一顿热锅饭,把陈道西叫上,示意他和自己连夜去一趟镇里的时候,道西家的没再说任何话。 要说她之前还会吃点无聊的小醋,但现在嘛,她觉得就自家男人这样,哪能配得上蒲苇啊?这种被神灵庇佑的人,又哪会看上自家男人。 再说句不好听的,小弟要不是运气好,赶上蒲苇还傻的时候,家里就把人给定下了;又趁着人家估摸着刚神魂归来,身体承受不住,正虚弱的时候,把人给背了回来,回头,等蒲苇身体大好,怕小弟根本就娶不上这种媳妇! 这也是小弟的命! 兴许,上辈子积了大德呢。 所以,她有什么好多想的。这辈子,能跟这样一位神人做妯娌,这明显说明,她的命也不差,上辈子,那肯定也是积过德的。 想到这,道西家的还有些美滋滋的,连连嘱咐自家男人必须要照顾好蒲苇,然后重活累活的,必须得抢着干,好让蒲苇歇歇,喘口气。 道东家的见了,自然也是不想落于人后的。但可惜,她想自家男人也跟着去,可蒲苇没让。 “第一次弄,先去探探风。人多了,反而会碍手碍脚。” 道东家的这心里都要嫉妒极了。也怨自家男人太闷,一点都不如二弟灵活,会办事。但好在蒲苇表示,如果一切顺利,那下次再把她家男人给叫上,这才让道东家的重新眉开眼笑起来。 然后,蒲苇就和陈道西一起,再次从家里出发,摸黑往杨大卫那里赶。 因为有蒲苇这种可沟通鬼神的在身边,这一次,陈道西的胆子倒是大了不少。但也不敢多说多想,怕自己把自己给吓到了,就只顾挑着担子,闷头往前赶。 等二人赶到了杨大卫家的时候,蒲苇去敲了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杨大卫习惯了做夜生意,蒲苇都有想过万一敲一阵,没有人来应门,她就不得不翻墙了,但没想到,应门的人还挺快,不到两分钟,而且,对方还挺警觉。 那人没有开门,而是隔着门缝,沉声问:“谁?” 那声音听着,可没有熟睡后被叫醒的懒散。 蒲苇立刻自报了家门,并且不避讳地表示,自家得了点野物,想送来给杨叔尝一尝,看他会不会喜欢。 大概是蒲苇这号人在应门人心中已经过了明路,那人很快就开了门,放了蒲苇进去,然后又很快把门给关上,然后引着蒲苇,往屋里去。 蒲苇坐在堂屋稍等了一下,没多久,杨大卫和吴建城一起出来了。 如此看,吴建城也是住在了他二舅这里。 明人不说暗话,蒲苇站了起来,指了指自家挑过来的这些东西,就是笑。 “上你和杨叔你谈过肉。你表示多多益善,这不,肉来了,就看能不能合杨叔你的心意了。” 杨大卫一看那两麻袋和一个大筐,眼睛都忍不住睁大了一圈。 好家伙,这哪里是下面人通传的一点野物,这根本就是很多嘛,就是不知道品质如何了。 他也不搞那些虚的,上前,自己把竹筐的盖子给掀了,随手抓起一只野鸡,就开始检查,然后又抓了一只兔子,看了看。 看完后,他的眉梢透出喜气。 “你带来的,都是这样的水准?” 蒲苇很自信地点了点头,“都是今天刚打的,你可以随便看。” 杨大卫就哈哈大笑。 “不用了。你说的话,我信。” 并且,他冲蒲苇竖起了大拇指,不掩饰欣赏。 “小蒲,你现在在我心里,就是这个。” 蒲苇眯眼笑。 这头迅速进入称重、结算阶段。 等八十多块钱落到了蒲苇的手里,蒲苇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算是为她这几日的辛苦,打上了一个圆满的对号。 此外,她也可以继续说说接下来的事情了。 “杨叔,不知道你这里,还能吃下多少的货?” 杨大卫一愣,双目精光暴涨,“怎么说?” “若是我接下来每天都能有像今天这样的收获,甚至比这更多,你能不能吃下?” 杨大卫特干脆,直接应了一个字——“能!” 过年前后,正是家家户户拜访亲朋好友的时候,谁会嫌肉多! 蒲苇哈哈笑,也冲杨大卫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杨叔,你现在在我心里,也是这个。” 杨大卫立刻被奉承得满面红光起来。普通人说他厉害,他不觉得怎样,但是能耐人这么夸他,他是很享受的。尤其,这能耐人既能有文化人鉴别古董的大本事,又有武人上山打猎的好武艺。 就是不知道,这些猎物,是出自那座山了。 他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把周围的各个山头都给琢磨了一遍,觉得似乎也就只有一个可能,但又有点不敢想。 想了想,他还是没压住自己心里的那点好奇,稍微有些越界地问了。 “我知道有些不应该,但是不知道你是否方便告知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当然,我绝对不是要让人去和你抢,实在是太好奇了些。” 毕竟,照大家有事没事,就去山上搜一遍的架势,哪还有那么多的野物成为那漏网之鱼的! 蒲苇想了想,觉得稍微打开天窗说点亮话,倒是可以更坦荡一些,也免了一些不必要的猜忌,更不能让人以为她有无中生有的本事,否则,将来被弄去做什么人体实验,那可就玩脱了。 所以,她隐晦地提了提。 “这附近一带,想必杨叔你比我都要熟悉。我这东西从哪里打的,你就照你心里最不敢想的那个地方想。我也不担心别人去和我抢什么的,毕竟,摊上那个地方,有命去抢,但没命回来,太常见了。我这是托了我祖宗的光,做了点小玩意,才敢去那地方闯一闯的。” 内心的猜测一下落实,还是让杨大卫忍不住惊诧。 但这怎么可能呢?连部队都不敢轻易去闯的山头,这小媳妇却闯了,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小媳妇,祖上哪里还是什么石匠、铁匠。综合各方面的信息看,她要说自己是鲁班的传人,墨家的后代,他都能信! 一边,内心同样震撼的吴建城,想到了什么,敏锐地问道:“你上次去收那些破铜烂铁,还有那旧收音机,不会就是为了做那小玩意儿。” 蒲苇呵呵一笑,“你果然聪明,一下就想到了。” 但吴建城并没有因为被夸奖,而面露喜色,相反,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他不是这小地方没见过世面的,相反,他懂得很多。他是因为父亲的关系,才不得不跑到他二舅这边暂避风头的。对于扫雷,他一下就能想到的相应的小玩意儿,必然就是扫雷器了。 但那可不是她嘴上说的轻飘飘的小玩意儿了! 他相信蒲苇是有大本事的,但再有大本事,又哪能赛得过部队上那些专业的。 “你这样太危险!”他拧着眉头,忍不住责备。 见蒲苇半点都没把他这话给听进去,他就又道,“连部队都暂时放下了那山,就说明那的确是不好对付,你不应该轻敌,为了打猎,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你要知道,命没了,什么都没了。但是命还在,那就有无限的可能。 你本事大,未来让你发光发热的地方,多了去了。 就是现在,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借你,还可以让你跟我一起干。你鉴别古董的能力这么出色,跟着我干,等到那些古董又被人重视的时候,肯定就什么都不缺了。 小蒲,我不建议你再那样干下去了,太危险了。这也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去做的事。” 说完,他没忍住,恶狠狠瞪了陈道西一眼。 因为蒲苇要赶着把野物给卖了,所以说是洗澡,其实也只是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让自己看着不是那么不堪入目和狼狈,加上赶夜路,不可能湿着一头的头发,所以那头发,她也只是稍微用湿毛巾擦了擦。 善于观察的吴建城直接就可以从蒲苇仍旧显得有些脏乱的头发,和陈道西不见半点泥土的头发,判断出,这上山打猎的,必然是蒲苇出了大力。 加上,涉及买卖,从头到尾,都是蒲苇在那说。就更能验证他上面的判断了。 所以,他自然生陈道西的气。 这家的男人,到底都在干什么,怎么能由着一个女人,冒这样大的风险?! 蒲苇稍愣,倒是没想到吴建城会对她说这话。 这个人,还真是挺热心。 又大概,是太欣赏她的能力了。 想了想,蒲苇斟酌着字眼,给拒绝了。 毕竟,这位的出发点的确是为她好。为她好的,她当然是不能怼的。 “你放心,我比谁都要惜命。敢去,自然是有所依仗的。 而且,谁能放着就在家门口的钱不赚呢?像杨大叔,还有你,我相信,你们要是不干这些,吃喝应该都是不成问题。但咱们这样的人,追求的东西,本来就和普通人不一样了,哪里还会满足常规的那些东西。 吴建城,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这人,逍遥自在惯了,就喜欢自己爱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更喜欢自己挣钱自己花。你那头,我看你也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其实根本就不太需要我,所以,你好好干你的就是。这要真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了,那还是老话一句,尽管开口。 让我跟你干的事,以后,可千万不要再提了! 这人呐,每一个的追求,都是不一样的。 杨叔,你说是不是?” 说到最后,蒲苇看着杨大卫,笑眯眯地问。 杨大卫看着蒲苇,点了点头。内心深受触动之余,他开了口,劝起了自己外甥。 “建城,人各有志,你不能想当然了。不过——” 他又看向了蒲苇,“建城的有些话,我也是赞同的。小蒲,叔知道你是个有大本事的人,所以,叔也不希望你以身犯险。钱这个东西,是必须的,却又不是特别重要的,永远没有挣够的时候,但命,却只有一条。这话,你能明白?” 蒲苇点头,“明白,特别明白。不过,我从不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事。” “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这人的自信,会让人不由地去信服。 蒲苇就又继续问:“那明天差不多还是这个时候,我再来找你?” “不,这既然要开始长期大量供货,就得换个地方了。” 他这本来,也只是个散货中转站。 现在既然要动真格的,那他也给蒲苇看真格的。 杨大卫表示,明天大概这个时候,他会早早地派人去镇口接她,带她去另外一个地方。那人,也是她之前见过的,就是负责给她送货的小伙子。 蒲苇心想,这估计就是从仓库出货了。 那正好,她要补点货。像家里的粮食,她以神官的名义,吃了不少,以后还要继续吃,那是必须要多买的。再有就是糖果点心、调味品之类等。最重要的是,棉花和布料,不能少了。 这回,她至少得再做一身棉衣不可。前头在山上,那棉衣脏得根本就不能见人,她现在出来,都是套的道东家的那一套。 一人就一身棉服,万一脏了湿了,连个替换的都没有,只得硬熬,这绝对不能忍。 杨大卫一看蒲苇又要买买买,就没有不应的。毕竟,无论从他手里过了什么货,他都是净赚的那一方。不像这下头村子得了点东西给他送过来的一些村民,他们拿了钱,基本就给藏起来了。像蒲苇这种能赚又能花的,才是他最喜欢的那一类客户,也是他极为欣赏的。 这一欣赏,自然就会忍不住想亲近。 他赶紧吩咐手下给他去拿两包点心过来,示意蒲苇带回家给孩子们吃。 蒲苇也没客气,大大方方接过了,就提出告辞。 临走前,那吴建城也没吱声。沉着那英俊的脸庞,看上去还在为她的拒绝而不高兴,蒲苇眼珠子一转,就起了戏弄之心。 她凑到他跟前,转手就把杨大卫给她的点心给出去了一包。 “呐,知道你是好心,别不高兴,这包点心送给你吃。” 吴建城看着这包分明是从自家拿出去点心,最后经她这么一说,就要绕回来了。如此借花献佛,真是别开生面,让他那酷酷的脸很难再绷住,唇角微微一动,明显翘起了弧度。 蒲苇就又道,“赶紧接啊。” 他不好意思地抬起手,化作拳头,抵在了自己的唇边,掩饰般地压下了已经跑到喉间的笑意,轻咳了一声,沉声拒绝了。 “不用了,你自己拿着吃。” “好!” 蒲苇赶紧应了。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他一说完,她立刻缩回拿着点心的手,冲他说了再见,然后大步走人。 这样,这人也不不高兴了,她这头也没亏了吃的。 实在是皆大欢喜。 吴建城看着那人利落地离开的姿态,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女人是在迅速逃开。所以,那说送给他吃,只是客套吗? 这是真客套对上了假客套吗? 不知道怎么的,想想刚才的事,再看看她离开的背影,他就有点想笑。 这赚了钱,自然就得兑现承诺——分钱。 蒲苇和陈道西轻轻松松地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再次把所有人都给召集到了陈家二老的房里,开始分钱。 那有零有整的一大把鼓鼓囊囊的钞票,从蒲苇的裤兜里被掏出来放到床上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好多! 蒲苇抬了抬下巴,示意陈妈妈数一数,然后再分配。这头开了一包点心,就开始卡擦卡擦地咬了起来,顺带示意其他人自己拿。 但这些人拿了一片饼干之后,吃得并不专心,明显心思不在这上头,都在围着那钱转呢。 陈妈妈没吃,也没说话,而是沉默地将钱数了数,最后,并没有像蒲苇想的那样,把钱分作两半,而是分作了两堆,一堆多,一堆少,少的那一堆,还往自己那边拨了拨。 蒲苇疑惑地微微挑眉的时候,陈妈妈解释了。 “苇苇啊,妈想过了,再按照你一半,再上交给家里一半的方式分,这太不公平了。毕竟,这钱是你冒着生命危险给挣的,而家里基本上也没帮上你什么忙。 妈脸大一点,拿走三分之一,当作家用,那剩下的三分之二,就都归你。以后啊,就都还按照这么个分法。” 咦! 这可真是让蒲苇意外了。 但她不知道,在她没离开之前,陈妈妈的心理,就已经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等她离开家之后,这四天,陈妈妈更是经历了极其复杂的心路历程。 她想了很多,不得不想的那种。 这小儿媳太能干了,也太神了,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烧了什么高香,给自家弄来了这么一位小儿媳。她若是再不知足,再不惜福,感觉都要遭天打雷劈了。 而且,不知道怎么的,这小儿媳分明进了这个家,并没有多少日子,但是比起大儿媳和二儿媳,她却觉得自己似乎和蒲苇在心理上能走得更近一些。 明明小儿媳最忤逆,跟着她干的次数还不少,好多次,都位置颠倒,像个长辈一样地不客气训她,但回过头来,她再细细回想小儿媳说的话,却不得不承认,那是有道理的。 而且,小儿媳这一走,她明显感觉到,这个家立刻就显得不同了。好像……好像是一下没有活力了。 都说,小孩子最敏感,跟动物似的,有着野性的直觉。就看看孩子们听说他们的小婶婶病了,要躺在床上养病,谁也不许去她的屋子打扰她,家里的孩子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很快就蔫蔫的,就能看得出来。 再有,杨鹃儿的确是前车之鉴。小儿不在家,留着小儿媳独守空房,本来就不太稳当。杨鹃儿那么蔫的人,都能遭人惦记,那小儿媳这么能干,岂不是更遭人惦记?!杨鹃儿那么蔫的人,都能和男人有了一腿,小儿媳这位曾经放话,毫不在乎地就想离婚走人的人,岂不是更不容易守得住? 这会儿,她若是再不对小儿媳好一点,让小儿媳能真真正正地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那回头小儿媳要是跑了,她可是连哭都没地儿哭去。 所以,自打蒲苇回来,又一起和陈道西去卖货之后,她就在想着,这钱到底该怎么分。 一边一半,是绝对不行的。 但要让她一点都不要,或者要得太少了,她也是舍不得的。 然后折中一下,就给算成了三份——她一份,小儿媳一份,再小儿媳的娘家一份。她不点明这一点,但想必以小儿媳的聪慧,应该会明白她这么做的深意。因为照小儿媳娘家的情况,小儿媳补贴家里,那是必定的,兴许三分之一都不够,还得小儿媳再把自己的那一份再搭一些进去。 但那,就不是她该管的了。她得了自己的那一份,就得学会知足常乐,就得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她按照小儿媳说的,让她改,她也真的改了。这是她的诚意。 希望,这份诚意,会入了小儿媳的心,让她一直呆在这个家里,和他们家道南和和美美地走下去。 现在,她最庆幸的是,那倔得跟头驴似的小儿,倔得太好了,在家的那几天,对他这媳妇,那是真得好。瞧那小儿媳最后被小儿给劝动的样子,就知道小儿媳是把那好给放在了心里。 这就好了。 但那头倔驴,那个傻瓜,不能人一走,就甩手不干啊。离得远,搭不上手,但他不会写信啊!感情得经常联络的啊,你不联络,感情要是淡了,人跑了,她就跟小儿没完! 所以,呆会儿她就让红竹给小儿写信去,必须得狠狠地批评他一下,让他知道利害,然后让他赶紧给他媳妇回一份信来。 明明也不是真的笨,怎么那倔驴在感情上就这么笨拙呢。 陈妈妈想到这,心里都在暗暗发愁。 但面上,却笑得特别灿烂,把钱往蒲苇的方向推了推,示意蒲苇给收起来。 这头,又从自己的钱里,各掏了一张一块钱面额的纸币,分给了陈道东他们。 “呐,这是这一次的辛苦费,都收好了。告诉你们,你们这是占大便宜了。没怎么干活,就挣到钱了!” 她咬牙说着,严厉地看向了他们。 这话,也是警告。 免得他们眼红,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陈道东他们被说得面上讪讪,那被一大沓钱给弄得心思起伏的心,一下就一沉,重新落回了原地。他们嘴上道着谢,个个老老实实地把钱给接了。 那头,蒲苇没对陈妈妈的新分配做任何疑义。对方愿意如此,她乐得高兴,也不来虚的,在那推来推去,直接将钱给收了。 因为她的付出,的确对得起这样的收获。 然后,她也给陈道东他们每人掏了一块钱。 “这是奖励,提前奖励。也是鼓励,鼓励你们继续好好干。接下来,你们付出得越多,自然得到的也就越多。这一块,我先给你们,让你们先感受一下,多付出代表着什么。再有,道西,这还有一块,你收着。这是你今晚的辛苦费。” 好多!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就只是帮着把东西挑到镇子上,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又得了一块?! 道东家的看得眼睛都红了,忍不住委屈了起来,替自家男人。 “苇苇,我家道东是不如二弟机灵,但他那一把子力气,是足足的,挑东西,跟玩的一样。你下次再去镇上,能不能也让我家道东也跟去啊?” 毕竟,那可是一块钱呢。 “道东家的!”陈爸爸有些不高兴,颇为严厉地训斥了一下,“让谁去,苇苇心里自有安排,你别瞎整。” 道东家的就咬起了唇,悻悻地低下了头。 但蒲苇说:“没事。明天,非但道东可以跟着去。道东家的,你要是想,也可以去。” “什么!”道东家的惊喜地一下抬起了头,不可置信。 道西家的则是着急了,“那我呢,我……我能不能也帮你做点什么啊?” 她没脸说自己也要跟着去镇子上,毕竟,她挺着一个大肚子呢。可是,连大嫂都要挣那一块钱了,难道她要坐着干看呐。 蒲苇示意她稍安勿躁。 “明天,你们都有活。所以,我才说是提前奖励。而且还是那句老话,一块钱打底,上不封顶,最终奖励,看个人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