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血光之灾
三月初, B市天气转暖。阳光好得像偶像剧的打光一样，摄影师们满意得脸上都开了花。特别是拍摄场地，周围环绕的树木刚发出一点新芽，和尚光秃的树枝相互映衬, 别有一番滋味。 宋思思和李玄元沟通不出什么来, 有点泄气。孙哲询问的时候，李玄元却抢着回答：“都好了。” 好了的意思是什么？电波交流吗？ 封面拍摄在一个旧小区门口, 小区外有斑驳的围墙, 因为冬天刚过，围墙还有很多潮式的斑点, 配合周遭的树, 不用加任何滤镜就能萧瑟十足。 女主角孟星提着桶和做家政的各种工具，和男主角夏庭错愕地相遇。这是小说第二部的最后一个画面。年少相恋的男女, 在数年的物是人非后相遇，他们是否还会相爱？知道了夏庭心意的孟星，该怎么面对已经有未婚妻的他？ 宋思思换上了牛仔工装, 里面套一件非常挫的灰色毛衣，为了凸显落魄，造型师还特地在上面抹了一些脏脏的油，让她的发丝缭乱地飘在额前。 李玄元的夏庭就简单了，往精英范儿弄，灰色暗条纹的黑色西装，金色胸针，一块银色手表, 擦得发亮的皮鞋，再加上大背头，单纯气场便足以震慑很多人。 落遇知耐心地解释：“我这本书到这里，孟星已经认清了和夏庭的未来，在她的视角，他们两个已经不可能了，她处于放下的状态，看到昔日恋人终于有成就，以一个朋友的角度为他开心。而夏庭，他内心刚要决定与未婚妻分手，想去寻找以前的恋人，在这里相遇，完全是意外，是惊喜，但也哀伤。” 相遇之前，孟星刚从小区的一户人家出来。她刚解决了一个十分龟毛的客户，加上天气很好，加上树正发芽，她心情愉快。在转角的时候，她远远看见了步履匆匆的夏庭。心情从惊讶，到坦然，再到祝福。 而夏庭，从旧同学那里得知孟星与别人合资开了一家家政公司，前往她的公司找人，公司的另一个老板提供了地址。他急匆匆地赶来，转角之后发现了已经有了风霜感的初恋。每向前一步，心痛就多一分。 他们预定，新书发布时，读者见面会上会反复轮播MV。而封面是MV最后一个镜头。所以落遇知非常紧张，全程跟着摄像机走。 一个小时后，宋思思和李玄元完美地配合完成了这个镜头。落遇知几乎欢呼，和他们两人一起合影。 “宋小姐的演技真的太好了！”孙哲又开启实力思吹模式，他看向手插口袋的李玄元，也同样欣慰地夸赞，“李先生的表现也出乎我们意料。” 落遇知兴奋地说：“没想到李先生对这个角色的理解也很到位。” “过奖。”李玄元说完，目光定在宋思思身上。 感受到奇怪的灼热，宋思思抬头，对c上李玄元，她轻轻歪了头，询问地看回去：瞅啥？ 李玄元低头一笑，又将目光移开。 看到了完美的效果，落遇知已经打了鸡血，和孙哲两个人督促拍摄组到另外一个片场去。一天内兜兜转转，从别墅区到郊外，拍了好几个镜头和插页。 然而，宋思思和李玄元还是没有多少交流，除了说台词的时候。她有时候偷偷看李玄元，他便会精准地回看她，带着或含笑或温暖的眼神——就像淘宝购买的娃娃一样，完美得让人烦躁。 到了傍晚收工，宋思思答谢了所有人，又到李玄元跟前伸出手，“谢谢你今天的照顾。” 李玄元犹豫了一下，握住她洁白的手。 宋思思却在瞬间忍不住抽了回来——这人的手，好冰冷！“李先生，你没事？”这是低血压的症状吗？ 李玄元微微皱眉，似乎有点责备自己，“我没事，明天见？” “嗯。明天见！”宋思思说完，他就走了。她担忧地看着他的背影。 第二天，拍摄单人镜头和部分男女主错过的同框。除了要剪辑进MV的镜头外，其余摆拍的成分大，所以整个过程非常顺利，甚至有些简单。到了第四天，租用的学校场地批下来了，女二号也来到了拍摄组，加上几个临时找来的学生演员，拍摄过程非常热闹。 在休息期间，有不少人拿着手机偷偷拍摄李玄元和宋思思。宋思思是演员，差不多习惯了镜头。李玄元明明不是，却也毫不在意。 她可以预料，过两天微博上会流传什么。且不说网友们对素人的态度向来宽容，就李玄元这种在娱乐圈也少见的颜值，微博上的网友应该也会喜闻乐见。 然而李玄元真的什么都不在意，有几个女学生围着他问问题，他也只是简单地回答。 真是奇怪的人。 宋思思回到家，就接到了琳姐从家乡发来的信息。 “拍摄如何？” 宋思思回复：一切顺利。 “那就好。我联系到一个电影角色的试镜，等我回来我和你说详细的。” “好。” 琳姐的效率真高，这么快就联系到角色。不知道是什么电影？自从演过熙儿这个角色之后，宋思思对自己的演技有了很大的自信，她也想尝试一下新的类型，想验证从零势空间里得来的经验究竟有没有用。 校园的拍摄更加简单，演过活泼的熙儿，宋思思对孟星这个温婉又倔强的角色把握得更好。一开始大家对李玄元比较担心，可这个人跟开挂了一样，少言寡语，不部分时候不苟言笑，却能在镜头对准的时候迅速进入状态。 宋思思体会到张龄春所说的“天才演员”。 可惜李玄元不愿意进娱乐圈。 最后一天拍摄的内容在工地。为了效果更好，拍摄组租了一个临时工地，为确保安全，他们和工地的人商量好，仅在工地没有设施的空地上拍摄场景，并获得了两个小时的清场时间。 高中毕业几年之后，夏庭在工地和孟星擦肩而过，这是书迷痛心的场景之一，也最能体现物是人非。这个场景宋思思没什么问题，李玄元也没什么问题，所以没有多少NG就过了。 “感谢各位演员的努力！”孙哲挥舞着台本，给各位演员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如我们合拍一张照？”落遇知提议。 其他人都赞同。 反正还有一点时间，工地的负责人也没有干涉他们。大家排好位置，摄影师按下快门，非常精准地抓住了最后的镜头。所有人散场，宋思思站在马路边缘，阳光抛在她头顶，她抬头皱眉，无意识地后退到阴影处。 一辆大卡车从拐角处开了出来。宋思思刚后退两步，她前方的一群人都瞪大眼睛。 “小心！” 她扭过头，看见那个大怪物一样的卡车，愣神之后，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这就是血光之灾？这是要命？ 千钧一发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人群中飞奔出来。在众人惊悚的反应中，那人将宋思思扑在地上。宋思思摔了出去，耳旁传来尖锐的鸣笛声，而后她小腿传来一阵剧痛。 这一切仅在眨眼间。 等她回过身时，她的后背被地板擦出了强烈的灼热感，腿也僵硬得不能动弹。而黑西装的李玄元趴在她身上，用手护着她的头部。声音停止后，他抬起头，对着宋思思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太熟悉，让她一下子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她脱口问：“你是谁？” “宋思思，恭喜你逃过一劫。”李玄元说着起身。 工作人员从马路旁飞奔过来，慌乱中，孙哲拿起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几个女孩子将宋思思扶起来。宋思思惨叫的一声，落遇知检查了她的小腿，脸色苍白地宣布：“好像断了？” 日！宋思思心里骂了一句，她真是该信了司命星君的邪，不会要命，顶多残疾。 “啊！”有个女学生捂着嘴尖叫了一声，“你的手怎么了？”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李玄元垂着胳膊，一大片血迹留下，然后了他里面的西装，血液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阳光下鲜红的颜色触目惊心。 “哎呀！这都什么事儿啊！”孙哲着急地抱怨了一句。 工地那边的负责人也过来，听说有两位演员受伤了，吓得他差点说不出话。询问之下，才知道方才的卡车司机疲劳驾驶，脑子迟钝了才往这边开车。因为现场的状况实在残酷，没怎么出过错的工人们只能呆滞地看着，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接下去宋思思也不知道了，因为她痛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洁白的病房中清醒过来。病房内，有几个人在说话，她睁眼一看，是几个护士，正对着一个似乎也受伤的人说着话。 “你会好好的，你不会瘸的。放心！”护士肉眼可见的不耐烦。 “我不能嫁人了！没有人会要一个瘸子当老婆！呜呜呜……”床上的女生捂着被子痛哭。 宋思思：……她是不是也要来点这种反应，毕竟她也是几乎要瘸掉的人？ 尽管她脚上缠了很厚的石膏纱布，也没什么知觉传来，或许可能会残疾，但她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她最先想起的是工作，伤这么重，如果直接用天河散来治疗，真的太容易让人怀疑了。 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想着对策。 屋外再也没有阳光明媚，有的是阴霾的天空。三月倒春寒来得迅猛又准确，慵懒将人们禁锢在屋内不想出门。 但隔壁床的女生不一样。 “要是我三天后也不能动怎么办？我明天还能不能走路？我还有工作！公司不会要一个瘸子……呜呜呜……” “你别担心，现在医术发达，再者你的工作也不需要你用脚去敲键盘啊？”护士已经不耐烦到话里出现了讽刺。 “呜呜呜……” “你看，你旁边的美女也是伤得很严重，她都不担心！” 类比法很见效果，妹子不哭了，歪着脸看向宋思思。宋思思很给面子地歪过来看她。那妹子顿了一下，脸重新皱在一块儿，放声大哭：“人家长得漂亮，我这么丑，怎么比啊……呜呜呜……” 宋思思：……是我错咯。 护士见她也醒了，像终于找到救命草一样，涌过来嘘寒问暖。 “宋小姐，您觉得您现在怎么样？”护士微笑脸。 隔壁床的妹子裹着被子露出一双眼睛，似乎很期待宋思思的反应。 宋思思平静得很，“我感觉还好。”她的思绪渐渐回来，又问，“我有一个同事也受伤了，他姓李，叫李玄元，请问他怎么样了？” “李先生啊！”护士甜笑着，“他没事，只是轻微骨折和外伤。你可能就麻烦一点了，小腿骨折，脚踝有轻微粉碎性骨折。不过只要护理得好，之后恢复肯定没问题。” 听到李玄元没事，宋思思松了一口气。要不是他护着她，她现在不是躺在病床上，而是棺材里了。 他可真是好人，可是他抬头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宋小姐？宋小姐？” “嗯？”宋思思一不小心又走神，抬眼对上护士担忧的眼神，她轻笑，“我没事。” 刚才一直在安慰隔壁妹子的护士忍不住笑道：“宋小姐心理素质真高。” “因为……我相信医院。”宋思思回应，也当是帮助安慰隔壁妹子。 “哼！”隔壁妹子冷笑一声，猫着被子不再出声。 宋思思：“……” 如果没有神器，她又会是什么心情呢？应该也会比普通人淡定，她前世也遇见过因公受伤残疾的同事，多半都是坦然面对，私底下哀伤。但她现在的确过分冷静了。她是不是太依赖天神了？她自问。 公司的人很快知道了宋思思受伤的事情，琳姐打电话过来臭骂了一顿，谢谊舟愤怒地表示不放过杂志社。宋思思反而过来安慰他们，这件事情杂志社的责任不大，而那个疲劳驾驶的司机也算倒霉…… 几天后，医院检查，重新打了石膏，确认没事之后，宋思思签了出院手续。 谢谊舟的助理小陈到医院接她。 宋思思上了车，打开手机，想了想，和孙哲打了电话。孙哲在前两天看过她，也是十分抱歉，她出院的事情，还没跟其他人说。 电话里的孙哲都快哭了：“宋小姐！真的真的非常抱歉！我和我们社长商量过了，到时候医疗费和赔偿我们会负责一半，没想到这么愉快的合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没事没事！”宋思思连连强调，也不知道谢谊舟和他们说了什么，孙哲说话的声音抖着，听起来战战兢兢。她问：“孙先生，我想问一下李玄元的情况？” 她在医院的时候想问，却一直被打断，医院的护士也说，李玄元在当天进行包扎之后就出院了。而她在住院期间也没听过他的消息。 “李先生？”孙哲犹豫着说，“不是我们做不好，而是我们也联系不上他了。拍摄结束后，我也只在医院见过他。” “那有没有什么方式可以联系上他吗？”宋思思奇怪，但她的命是李玄元救的，必须向人家道谢才行。 “你等等。” 孙哲用手机将李玄元的信息发了过来。宋思思在车上拨打了电话，果然是空号。 好奇怪的一个人……好像特地为她出现一样。不会？ 几天折腾后，谢谊舟果然不再计较杂志社的问题。但工地的赔偿还是逃不掉。考虑到天神们一直在忙，宋思思这几天压着自己的好奇，忍着不发问，等天神群有了动作之后，她才将自己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通。 【嫦娥】：恭喜妹妹逃过一劫花 【老君】：没事就好。 【无敌小凡人】：我想知道，那个李玄元……是你们的人吗？ 她后来去杂志社要了李玄元的其他联系方式，结果杂志社也发现，根本没有李玄元这个人。他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打不通，地址也被确认并非家庭住址，而是普通的小工厂。 确认完信息的几个人在办公室内懵逼了半分钟。 孙哲猜测：“李先生器宇不凡，肯定不是普通人。他或许不想让我们去打扰他？” 落遇知将这种情况归功于自己作品的魅力：“他肯定是读了我的书，被里面的故事深深感动，所以才会从天而降，来演我的书模。啧啧，这份心，着实让人异想翩翩~” “得了！”孙哲习惯性泼冷水，“人说不定单纯想体验当模特的生活，说不定是为了宋小姐来的。” 这次落遇知有理有据地反驳：“怎么可能，他不是你们先签约的嘛？” 这句话提醒了宋思思，如果普通人，那怎么可能几乎未卜先知地在千钧一发间拯救他？看他的态度，跟她也很不熟，甚至是不想熟起来。所以她有理由怀疑，李玄元是天神的人。 手机屏幕上时不时跳出消息。 【司命星君】：小凡人是历劫结束了？ 【九天玄女】：如何？缺胳膊少腿了吗？ 【麻姑】发了一个红包 【麻姑】：小凡人，这次你不能拒绝我的东西了？ 宋思思戳开红包，还是天河散。她看着白色的药瓶子出神：她是不是太幸运了？ 【无敌小凡人】：谢谢麻姑！ 原来的天河散她也还没用完，但她受伤的情况公司的人都知道，如果一下子痊愈，太违反规律。所以她打算等过阵子要试镜的时候再使用。也是两个星期后的事情了。 比较麻烦的是最近欢享天下有活动，公司的艺人都要参加。到时候她得拄着拐杖去。 【老君】：近期先不用。 【无敌小凡人】：笑我知道啦~ 老君真的太聪明了。听说老君姓李，李玄元也姓李，两个人真的没关系吗？ 可她的问题没有人回答，就像被忽略了一样。几秒后，宋思思了然：这个李玄元肯定和天神有关，这群成神的人精怎么可能忽视她的问题？而这个群职位最高的，还是老君…… 老君为什么不承认呢？ 问题还没得到解决，群里的话题又跳开了。 【雨师】：小凡人，最近要下雨了，注意伤口保养。 【无敌小凡人】：谢谢雨师提醒~ 倒春寒的天下雨最可怕，湿润的空气钻进衣服中，任是怎么裹着都可以感受到无处不在的冷感。 最可怕的是，这种天气中，欢享天下的活动还有室外环节。欢享艺人为了镜头中更好看，只穿着大衣就出场了。宋思思是被照顾的一个，合影的时候站在角落，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羽绒服。 回看照片时，只有她是缩着的，站的地方不显眼，看起来就像普通工作人员一样。 活动结束后，艺人们从办公室出来。宋思思走得比较慢，一瘸一拐的，到公司大厅处，唐时梦和连默茹站在一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三个月没见，连默茹和唐时梦的关系更好了。 宋思思对这两个人恶感十足，连招呼都懒得打，绕开她们走。 连默茹却后退两步，拦住了她，“思思~你没事？听说你要瘸了？我们可是很担心的。” 唐时梦柔声道：“思思，你的腿没事？会不会影响以后的工作呢？” “不影响的~”连默茹娇声道，“她不是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演了一个女配角吗？以后继续演着呗，反正配角的角色很多。不怕没工作，对，思思？” 她们两人在比赛结束后参与了一部网络剧的拍摄，分别演了女一号和女二号。只可惜她们不会知道，那部网剧播出后根本毫无水花，连个浪都打不起来。 宋思思蹙眉，再绕两步，又被连默茹挡住。她不爽地抬头，问：“有事吗？”作为伤员，她很容暴躁。 “没事，我只是看不惯你。”连默茹笑着，“有了王牌经纪人，资源还是那么差，真是浪费！” “哦。”宋思思挪了个姿势，虽然她比较矮，仰着头也可以鄙视她，“我这人很实诚，看不惯的人一般不动口。我动手——”她说完，扬起拐杖朝连默茹的小腿敲了一下。 “啊！”连默茹尖叫一声，俯下.身捂着自己的小腿，气得嘴角发抖。 唐时梦皱眉，眼里划过愤怒，但她不敢说话，生怕宋思思也给她来一棍，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敲着拐杖越走越远。 天气预报说今天多云，还不如雨师的预报准。宋思思走出大楼的门，抬眼看，细雨飘落，夹着几朵冰花。她带了伞，但如果撑伞，就不容易拄拐杖。 正当她准备叫的士的时候，一辆黄色的跑车打了个弯停在她跟前。 车窗风骚地摇下，带着黑色墨镜的谢谊舟嘚瑟地对她打了个响指，他拍拍副驾驶位，笑道：“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