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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吱吱吱吱吱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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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李霖的反应出乎意料, 景和帝一愣。    “国师曾言,孩儿不宜早娶。”李霖慢悠悠地说。这一次不止景和帝,高公公也愣了。谁都知道,太子殿下对于国师和道教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不过这句话至少让景和帝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你不用怕, 你这年纪再说亲, 也不算早了。朕回头问问国师,总有个什么化解的法子。”    他一边说, 一边用别样的目光打量这个儿子。难道太子终于开窍, 懂得揣摩自己的喜好了?    国师所言的确有理,若是别的, 景和帝也就应从了。    可是, 总不能真让太子一直不娶!    李霖知道这样不好,他的父皇已经给他留足了面子, 这是从前难以想象的事。但是想起这几日那别样的感受,可他还是坚定地答道:“孩儿当真不愿娶亲。”    景和帝皱着眉头看了他一会,突然一笑, “你小子,恐怕已经有心上人了。直接告诉朕就是,怕什么。册立太子妃之后,你总要添几个侍妾的。你若真喜欢,那宫女封个才人宝林也没什么。你若怕你舅舅说你,朕给你做主,好不好?”    景和帝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少年年少火气重, 岂有不近女色的道理。皇子在宫中能接触到的异性无外乎是宫女,太子这个表现,明显是情窦初开了。    高公公已经记不清,景和帝上次这么和颜悦色地跟人说话是什么时候了。可惜太子殿下对于自己的殊遇似乎没有丝毫感激,依旧认真道:“孩儿无意女色,只想为父皇分忧,不愿娶亲。”    景和帝眯起眼,对他说的话却打心底不信,只当他是在讨价还价。“你看上了谁?哪个宫女?良娣绝无可能,最多是个才人!”    李霖跪而不语,落在他父皇的眼里,便是恃宠而骄。    “你倔什么倔!驴脾气!”    景和帝终于抑制不住,一声断喝。李霖拜倒,却觉得这样的待遇令他适应了许多。“孩儿所言,望父皇……”    “滚出去,别在这儿烦朕!”    高公公一个哆嗦,赶紧上前扶起李霖,送他出殿。“殿下今儿也……太冲动了。”出来之后,高公公悄声说道。    若非赶上先皇后的忌日,恰巧陈吉铭也在京中,皇后娘娘还提前打过招呼,陛下还真未必会想起张罗太子的婚事,而太子这反应,未免有些不识抬举。    “谢高公公提点。”李霖似乎半点不在意,一点头,便转身冲着咸阳宫去。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在听到父皇提起娶妃的时候,那打心底的抗拒,与从前并不相同,何况,他脑海里还隐隐浮现了一个人。    谈昌。    想到小狐狸可爱的样子,李霖的眼中便浮起暖色。短短一段路程走来,心里竟有些急不可耐。    而谈昌,仍在对着李霖桌上的那堆书研究。他自知不能帮上李霖什么,还要累得李霖忙活事务和查案的时候担心他,所以一改从前惫怠的性子,发奋读起书,想着至少能为李霖谋划一二。    李霖回宫,跟锦瑟德善打了招呼,按惯例吩咐不要打扰后,便悄悄回到自己寝宫,正看见一只小狐狸在专心读书。    他眼中含笑,悄无声息地靠近。    李霖习武,又学了些轻功,他打定主意不出声响,果然是无声无息。然而谈昌仍然机敏地一抬头,“吱吱吱吱!”    虽然听不出什么所以然,但李霖还是领会了对方的意思。“嗯,我回来了。”    谈昌书也不看了,一头撞在李霖怀中。    李霖并没有如平日一般抚摸着谈昌的尾巴与他说些趣事,反而面色郑重,甚至有些罕见的吞吞吐吐:“你……你能不能先变成人?”    谈昌纳罕,李霖三番两次叮嘱他不要随意变成人,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不过这也不难,他便从李霖怀里跳开,一抖身子变成少年,将衣裳一合,问道:“何事?”    李霖逼迫自己从谈昌的衣领上移开视线。“今日父皇找我去,是想要让我娶妻,娶建威将军的长女。”    “你,你之前不是说了……”谈昌的第一反应就是委屈巴巴地指责李霖说话不算话,但是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这毕竟是景和帝提出来的,皇帝说一不二,李霖又能怎么样?这么一想,就有几分酸涩浮上心头。建威将军的长女就是那日宴会上偶遇的少女,他看得真切,那少女对李霖也是欢喜的。也对,谁会不喜欢年少有为的太子殿下?    李霖见他貌似情绪低落,心里觉得有戏,左手便握住谈昌的右手,缓声说道:“你别怕,我已经推了。今日我便和舅舅说了,叫他早些带家人返回云南,避避风头。我答应你的,一定说话算话。”    谈昌心中又惊又喜,喜的自然是李霖重视对自己的承诺,惊的则是……“你这样不给面子,你爹岂不会迁怒你?”    以这位陛下把太子扔去淮阳督造,还巴巴不让人回来的样子,就不像是个心胸宽阔的。    李霖忍不住又笑出来,空着的右手温柔地帮谈昌理了理鬓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谁还怕什么。我提起这个,是想跟你说一件事。”    “你说。”谈昌专心于李霖的话,丝毫未注意二人亲昵的举止。他与李霖亲昵惯了,注意到了其实也不觉得什么。    “今日父皇提起此事,我才意识到,我已心有所属。”李霖说话很慢,但是一字一顿,都无比郑重。    谈昌意识到对方的重视,但在听到那句话后还是因惊讶睁大眼睛。“是……锦瑟?”锦瑟的心思,原本就不难看穿,对谈昌来说就更容易了。但是李霖所思所想,他不敢动用法术,只能靠推测。    “你想什么呢。”李霖先是嗔了一句,才慢慢说道:“我从前一向不近女色,不管是身边的宫女,还是那些宴会上偶尔瞥见的世家小姐。我原以为自己当真是块不开窍的石头了,直到我遇到了……”他放慢语速,谈昌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暗红的瞳仁中映出李霖近乎虔诚的表情。    “直到遇到了你。”李霖终于说出口,似乎怕对方没听懂,又重复了一遍,“我心仪的人,就是你。”    谈昌的第一反应就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谈昌想要反驳,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对方握着,下意识就要抽出来。却被李霖稍稍用力握住了,“你先别急着拒绝。”李霖稍稍加快语速,“等我说完。”    谈昌不说话,也不抽手,但还是垂着眼,不敢看对方。    “我……我是认真的。”李霖回来的路上已经预想过谈昌的种种反应,眼前的这种正是最有可能的,在李霖心中已不算是最坏的了。他依旧十分认真,像是谈论朝事一般剖白自己。“我从未对别人产生过这种感觉,看到你做什么都觉得十分欢喜,不见你会担心,会挂念。甚至,看到旁人接近你,还会不喜。你还小,或许还不明白,我却是分得清亲情、友情与……与这样的情愫的,我已经想通了。”    李霖虽语气平平,说出的话却再直白不过,谈昌瞪大了眼愣愣地听着,连“你还小”这三个字都忘了反驳。他已有百岁之龄,明明比李霖大了几倍了。    “我不想与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共度一生。”李霖的话中终于多了些情绪,那是谈昌并不完全懂得的波动。“我也知道,男子之间的情爱,世人难容,你会犹豫也是应该的。何况,你是仙兽,想来岁数远长于我,亦或者这是折辱了你。但我既有这份心意,便想要原原本本说出。你若觉得冒犯,现在便可离开。但是答应你的话我仍会做到,我不会娶妻纳妾,谈太傅的事情,我也一定会追查到底。”    说到最后,李霖的声音铿锵有力。说完话,他便再不言语,连握住谈昌的手也松开了,任谈昌决定。    他已把自己一颗心剖开,明明白白放在了对方眼前。若是对方再拒绝,他也没什么可以遗憾的了。    谈昌仍是说不上话来。他所有所思所想,拒绝的理由,甚至他没想到的,李霖都考虑了,还一一提及。    谈昌惊讶的并非男子之间的□□。事实上,九尾狐一族也常有同性相恋的事,长老也一向不以为然,还告诉他们,仙君皆非凡胎,**生作男女,不过是一念之差,同性异性相恋,并无区别。何况九尾狐一族是灵兽,无需担忧繁衍一事。    他惊讶的,乃是李霖不但对他生出这样的心意,还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了。    在谈昌看来,自己的定位非常明确。一开始,他是太子殿下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宠物,只是李霖怜惜他,才未将他丢给道士炼丹。后来发现了他的神异,李霖便想要保护他。至于与他相认后,就更简单了,李霖是想要保护这个曾有一段同窗情谊的师弟。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这是怎么演变成李霖口中那般,那般……    光是想着李霖说的那些话,谈昌的脸就渐渐红了。    此刻不比以往。谈昌化成人形,肤色白皙,脸红便愈发明显,不像从前做狐狸时有毛发遮掩。李霖看在眼里,却并未追问,而是依旧耐心地等待对方的答案。    “你……”谈昌无法忽视那道灼热而坚持的目光,他滋味难言地看向李霖,脑海中又闪过一起经历的种种,还有以为自己要被李霖抛弃时的委屈与失落,原本应该脱口而出的拒绝也变了。“你容我想想。”    李霖欣然点头,挑起谈昌一缕垂下的发帮他别在脑后,并欣喜地察觉,谈昌的小脸更红了。    告白之后,两人似乎恢复了常态,该怎样依旧怎样。    李霖不是没想过更进一步,可是他怕自己动作太快把小狐狸逼走。谈昌有法术,他若真是远走高飞,李霖再想找回来可就难了。何况李霖之前的话说的那么坦然。于是他便尽力维持往日的状态,监督谈昌读书练字,偶尔指点一番,不时谈论起朝中政务。    谈昌则是强自维持镇定。他那日听李霖一番剖白心意的话,每每相处时想到,总要脸红,好在他的毛发是红色,还可遮掩一二。因为李霖的态度坦荡,他也不愿意主动回避,显得自己太过小气。    于是二人各怀心思,看着与往日并无差别。    不过再怎么各怀心思,有一件事是一定要一起去做的,那就是探查谈太傅过世的真相。    决明带着李霖手下的人循着吏部的档案查,很快找到了先前那位过世的张御医的履历,以及家人的消息。据决明所说,张御医住在城东,四年前除夕时有人燃放爆竹,不幸引燃了宅子,一家老小无疑生还。张御医生前有一弟子,曾于翰林院侍奉。然而张御医去世后,那弟子便离开了皇宫,不知去了哪儿。    火灾。李霖只是听见,便能够察觉这其中的奥妙,不禁冷笑。人世间原没有那么多的灾难,可是有了人有了贪欲,一切应运而生。    他一面勒令决明等人,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个失踪的学徒,一面则想方设法,不吸引人的注意,将那张御医过世的案子从刑部提出来。    李霖还一心惦记着去一次谈宅,可惜他与景和帝当面争执后,他那父皇像是一直没消气。正是风口浪尖,他不好再贸然出宫。    这日李霖照常去坤宁宫请安,然后到内阁转了一圈,处理文书,一一过目,他回来时,却带来一个爆炸性的大消息:景和帝下旨,将二、三、四三位皇子分别封为延平王、靖江王和渭南王。    大昭惯例,皇子成年即封王,大婚后前往封地。此意主要在于维护太子的地位。景和帝的几位兄弟,就是早早分封出去的。然而景和帝此举,却叫人琢磨不透。若是要维护太子的地位,怎么封了三位皇子,却绝口不提就藩一事?若说别的皇子还是因为年纪小,二皇子李雲可是已经大婚了,就算不立刻就藩,也该在诏书里提上一句封地。这要绝口不提就藩,却把最小的,才十二岁的四皇子封为郡王,到底是在维护太子,还是警告太子呢?    詹事府自然又是纷纷议论。杨京润来时,也满面愁绪,跪拜行礼后便说道:“殿下恐怕有麻烦了。”    “杨先生是何意?”    杨京润叹息道:“臣知殿下心善,对三位皇子手足情深。可是若是陛下有意扶植其一,与殿下相抗,凭此制衡殿下,殿下即便不愿,难道要步步相让么?”    李霖同样叹息,“这样的话,只可在孤面前说。”    “臣自然省得。”杨京润继续说,“二殿下已经大婚,过不几日就要搬入王府,三殿下亦然。且三殿下一向与您不睦,之前又有淮阳一事……只怕到时候少不了给您添乱了。”    李霖想起那个桀骜不驯的三弟,意味深长地“唔”了一声。“他入朝之后,就没少给孤添麻烦,还怕这个么?”    “殿下这是什么话!”杨京润抬高了声音,“郡王与皇子岂可相提并论,封王建府之后,便可以光明正大招纳幕僚臣子,培植势力,那些朝臣惯会迎风使舵,难免有所动摇。再者,留在京中办差,若是立功,说不定三年五载就升到亲王。”杨京润的声音越来越快,音调越来越高,竟是止不住的激动起来。    李霖瞥见谈昌爪子下的书已经久久没有翻页,显然是听得专心致志,便觉得心中稍宽。“杨先生,稍安勿躁。”李霖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带着安抚人心的味道。    杨京润喘了口气便说道:“殿下恕罪,臣一时忧心,失态了。”    “杨先生的担忧,孤岂会不知晓。”李霖摇摇头,笑道,“可惜,此事非人子、人兄可左右。若当真是父皇的意思,除了从之,孤并无他法。若是一味小心逢迎父皇,这种事,孤做不出,即便做了,只怕也适得其反。”    “兄弟阋墙一向是天家大忌。孤为兄长,又是太子,不管要做什么,都不能是孤先来。”李霖想起三弟李霁,那笑容也渐渐淡了。    “封王一事,本是惯例。如孤所料不错,只怕二弟不久会有动作,我们暂且静观其变,不要先乱了自己的阵脚。”    李霖一番话说完,杨京润果然表情好看了不少。杨京润一面抹了抹额上的汗,一面摇头道:“殿下镇静沉稳,臣虚长这些岁数,差的远了。”    “杨先生不过是担心则乱。”    谈昌的尾巴微微一动。不知是不是他多心,李霖那“担心则乱”四字,似乎不光是说给杨京润听的。    谈昌的确担心,乍一听闻那个讨人厌的三皇子也封王了,的确是很让人不爽,何况这事又偏偏出在李霖拒绝娶妻之后。不知道这件事李霖有没有告诉詹事府的人。谈昌的爪子在地上蹭来蹭去,书页也被他弄皱了。    娶妻的事,细细一想便觉得李霖不过是胡言乱语。他若不成亲,如何生娃娃,没有娃娃哪来的继承人?可是李霖那日在他面前寥寥数语,态度诚恳,又的确不像是在诳他。    谈昌越想越觉得烦躁,尾巴也晃来晃去,这或许的确是担心则乱了。    “要盯紧原山驸马,二弟大婚时,他与三弟看着甚是亲厚。招揽大臣还要时候,先小心些总不为过。”    李霖说完最后的话,便送杨京润出去,回来便看见小狐狸烦躁的样子。    谈昌还在出神,便觉得尾巴被捏住了。他想要反抗,身体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任他那有怪癖的主人、师兄把玩着自己的尾巴。    “你曾说过我是潜龙。”李霖梳理着火红的柔软的狐狸毛,漫不经心地问,“那我的弟弟们呢,他们是什么?”    谈昌起先发现自己道破天机的话被李霖听去了,身子不自然地一僵,又听了后半句,慢慢有了些想法。    他从李霖的手里挣扎出来,一步挪到砚台边,尾巴尖一点墨,熟练地在纸上写了一个字:蛟。    “蛟。”李霖清晰地读出,抱起胳膊,摇了摇头。    蛟,又名地隐,传说中隐于湖泊、江河之中,修炼一千年便可入海化龙。“然潜龙亦在水中,与蛟又有何区别?”    谈昌凝思,听闻李霖的问话,那根蓬松柔软的尾巴便迅速一抖,在那个“蛟”字后面行云流水一般草书两个大字:无角。    蛟无角!    无角怎可展露峥嵘?即使同在水中,蛟与龙,也是不同的!    李霖终于笑了。笑完之后,他摸了摸谈昌的头。“你说得对。”他低声说,“是孤大惊小怪了。”    其实他也不完全像在杨京润面前那样淡然。世上恐怕没有不仰慕父亲的儿子,李霖身为太子,却屡遭景和帝训斥,难免也有灰心丧气的时候。    他也会想,自己不过是因为生在母后肚子里,才得意封太子,与托生在其他母妃,或者是许皇后肚子里的皇子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谈昌的话,无疑是最好的激励。若是他真的否定自己,否定自己的做法讨好父皇,那与他的弟弟们才当真没有区别了。    笑过之后,李霖又想起谈昌无意中提起的另一个词。“你说,我身上有龙气?对你是否有害?”    谈昌原本仍是有些警惕的,谁知对方竟是单纯地担忧自己。又想起李霖那番话,谈昌才终于承认,李霖可能说的句句属实。否则一朝太子,岂会不问前途大位,反而对他这么只狐狸关怀备至。    谈昌感慨的同时,也不忘在纸上写字解释道:龙气有助于修炼。    “修炼。”李霖喃喃。这还是谈昌头次在他面前谈及这个。“难道是修炼成仙?”    李霖的声音听着有些奇怪,谈昌一开始也不明白,细思之下,又见李霖喃喃着“修炼”二字,他才恍然:李霖恐怕是想起同样沉迷修炼,想要长生不老的景和帝了。    可是凡人和九尾狐修炼又岂能相同。谈昌正犹豫如何安慰李霖,又想着写字麻烦,不如变成人形。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李霖笑吟吟地看过来,掌心抵住谈昌的鼻子。“既然如此,那你可要好好掂量掂量,要不要离开我了。”    谈昌不可置信地看向对方,傲慢地冲对方叫了一声,跳到一边去了。    李霖笑笑,不以为意。    他的确是在那一瞬间想起了父皇。他的父皇多年来炼丹修道,只为求得长生不老,甚至羽化成仙。李霖从未信过鬼神,也不信道士、国师所言,更恨他父皇沉迷修炼,把家国百姓都抛到脑后。    见识过谈昌,又听闻修仙一事属实,李霖也瞬间动摇过,是不是他对父皇太过苛责误解。然而,那瞬间的动摇很快又消失,在小狐狸如有实质的目光中。真正让他不满景和帝所为的,不完全是修道一事。    历史上那么多的皇帝,想要追寻长生不老的不在少数,然而他最不满的还是景和帝为修道忘记了做皇帝的本分,不上早朝,不将内阁,更不用提开经筵、问良策。    李霖不敢忘记自己的本分,也不敢有逾越本分的想法。    尽管那只目光澄澈、心地纯善的小狐狸声称,并不会用法术洞穿自己的想法。    但是李霖知道,上天也知道。    李霖看着一本正经蹲坐着看书的小狐狸,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三位皇子封王,要举办隆重的册封大典。而大昭景和一朝,凡有大典,必有国师出面主持占卜。    坤宁宫里一派和睦,二皇子妃正在与许皇后说话,李霖则与二弟、四弟在一旁聊天。黄耳卧在殿门口,又是钦羡又是抱着亲近冲着谈昌时不时打量。小狐狸躺在李霖膝盖上懒洋洋地抖着毛,拒绝看一眼那目光灼灼的大黄狗。    四皇子李霄端端正正坐着,一双眼睛却不住往李霖怀里的小狐狸身上瞟。    “四弟又被先生夸了?真好。”二皇子的赞扬发自内心。他从小孤僻自卑,读书时也不敢问先生问题,所以水平不上不下,这也是景和帝不重视他的一大原因。    李霄被哥哥夸奖,礼貌地道谢后摸着头,露出单纯的笑意。“二哥哪里的话,弟弟离太子哥哥当年还差得远呢。”    “你跟他比什么,他毕竟是大儒……”二皇子话说到一半,又咽回去,讪讪地一笑。    谈昌自然能听出,二皇子原本想提及谈太傅。李霖被戳到这块心病,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嘱咐四皇子:“读书莫贪进、攀比,扎实地打好根基才重要。你的先生们都是翰林院的大儒,不要因为有所进步,封王之后就看不起他们了。”    “弟弟当然不会。”四皇子连忙做出保证。    李霖主动提及封王一事,二皇子这才犹犹豫豫地接过话头,“殿下,您看,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无非是震慑一下太子,让他知道说的算的人是谁。见二皇子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李霖翘翘嘴角,“怕什么,这本是循例,才封郡王呢,若是封亲王,你还能怕到去跟父皇推拒?”    “这……”二皇子冷汗都出来了。他是不愿成为太子与三皇子之间博弈的棋子,但他更不愿得罪他那威严的父皇。    “你们兄弟说什么呢,说来让本宫也听听。”许皇后笑着打破沉默。她叫吴氏来坤宁宫坐坐,又让她坐在身边以示亲厚。这门亲事算是许皇后一手缔结,吴氏与她说话也十分恭敬,比对婆母还要郑重。    “儿臣正与弟弟谈起封王的事。”李霖从容回答。    “哦,这是惯例了,皇子们都要有这么一遭的。”许皇后故意说得轻描淡写,又看向吴氏,慈爱地说:“好孩子,前些日子你们父皇还和本宫说起这个……依本宫看,你们两个年纪还小,子嗣一事上是缘分,不必那么急躁。二郎也收收心,虽封了郡王,也不可轻慢了发妻,知道吗?”    二皇子与吴氏大婚还不到两个月,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吴氏一听羞红了脸,心里却对许皇后感激三分:景和帝的意思,竟是要往二皇子身边塞人了。二皇子听不出这么多弯弯绕,只笑着应下许皇后的话,“儿臣一定好好待她。”    “她……”二皇子还想说什么,吴氏冲他眨眨眼,摇了摇头,二皇子便住嘴,只含笑凝视他。    屋里的人大多看出了小夫妻的小动作,不过都不说破,只笑吟吟当做没看见。    谈昌懒洋洋翻了个身,在李霖膝头蹭了蹭。他能看出,那吴氏的腹中已有龙子了。而且这还是个大有作为的,尚在胎中,并隐隐成龙形了。    谈昌趴一会觉得无聊习惯性地凑上去舔一舔李霖的手,这动作原本做来十分熟稔,可是在见到李霖的手一僵,继而瞥来目光,谈昌小小的身子便跟着一愣——坏了,忘了他俩还在闹别扭的状态了。    李霖却没想那么多,见小狐狸一如既往,就从桌上取来糕点喂他。    今日咸阳宫的点心份例里,豌豆黄是要的最多的。这种小事自然有人汇报许皇后,所以今儿桌上放的点心,单独有一盘豌豆黄。    许皇后又与吴氏悄悄说了几句话,就叫他们小夫妻回去,又让四皇子回屋温书。李霄看出母后有话同太子哥哥说,乖乖走了,走前,不免又对谈昌多看了几眼。    “大郎,你别怪他们。”许皇后沉吟片刻,终于说出口。她今日把李霖与李雲夫妻二人叫来坤宁宫,就是想试探李霖对弟弟们的态度。可是她实在没看出什么不对,只好按原先的打算说下去。    “母后不必说了。”李霖摆摆手,“这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儿臣谁也不怪。”    “你……”许皇后准备好的一番话被噎回去。她无奈地摇头。“你这孩子,看着好说话,就是脾气倔。月娥那孩子我看着就很好,你不喜欢么?”    谈昌莫名地提心吊胆起来。李霖没有低头看他,却仍然慢慢用手指梳理他的毛,“儿臣不喜欢。”    “那……许家的呢?”许皇后试探着问。    李霖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    许皇后品出拒绝的意思,只好道:“罢了罢了,我知道拗不过你,你连你父皇都不怕,就更不怕我了。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人?”    “儿臣想找个称心如意的。”李霖不紧不慢地说。    明明李霖说的是十分自然的话,谈昌却不知为什么,觉得脸上,还有李霖的手指拂过的地方,都烧了起来。    许皇后又被噎了一次,也不愿再提这个,只好说道:“我观二郎与吴氏都是老实本分的,就算封王,对你也无威胁,说不定还能帮扶一二。四郎还小,助益你还要等两年。可惠妃却是不老实的。你可想好,若是三郎真的……你怎么办?”    李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慢顺着谈昌的身体,捉住了他的大尾巴。过了好久,他才答非所问版说道:“母后,四弟也不小了。”    许皇后端庄的表情突然变成了一张面具,糊在脸上。    “儿臣的意思是,四弟也有他的想法,将来封王以后,母后也不要把他当孩子看了。”    许皇后勉强说道:“这个,我自然明白。”    “惠妃娘娘,和姚家便不懂这个道理。”李霖嗤之以鼻,“他……”    李霖的话,淹没在太监的尖锐的声音中:“奴才求见太子殿下!”    “这是怎么了!”许皇后起身匆匆向外走去,李霖跟在她身后,谈昌趴在他肩头。看见那门口跪着的小太监时,李霖一愣。“你,你是高公公的徒弟?”这太监有些眼熟,分明是谈昌抓鱼那回带他去乾清宫,悄悄报信的那个。    “奴才见过殿下。请殿下务必随奴才走一趟!”这太监哭丧着脸,伏地连连磕头。许皇后一听是高公公,景和帝身边的人,表情也不对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起来,从实招来!”    太监只好抬起头,悄声说道:“建威将军与国师吵起来了!”    只这一句话,他便不敢再多说。    李霖冲着许皇后一点头,行礼,“儿臣先告退。”    许皇后只好扬声道:“你……你别直接顶撞陛下!”    “儿臣省得。”    李霖跟着那太监往乾清宫走时,表情仍是正常的,甚至还分神问道:“还未请教公公贵姓。”    “奴才姓冯。”那太监勉强陪笑,“殿下快来。”    李霖便不多说,只是把谈昌塞到外袍里。    乾清宫外,宫女太监瑟瑟发抖跪了一地,陈吉铭愤怒的咆哮清晰可见:“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是谁说了什么,陈吉铭的语气愈发咄咄逼人,“臣为大昭立下赫赫功劳,难道陛下真要听信这等荒谬不经的言论!”    “臣不堪这等折辱,告退!”    殿门冲开,气势汹汹的陈吉铭大步流星冲了出来,脸涨得通红。他甚至没看见李霖,便直接快步离开,高公公追在他身后出来,“将军,将军!”    几声没有叫住陈吉铭,高公公却注意到了李霖,连忙行礼。    “殿下……殿下您怎么来了?”    高公公见了李霖,却有些惊诧。李霖默不作声看向那个冯太监,高公公渐渐明白,脸也黑了。冯太监跪下道:“奴才实在是没办法……”    “闭嘴!回头再跟你算账!”高公公骂了一句,又说:“殿下您还是先……”    “谁在外头?”    景和帝的声音传来,冰冷清晰。    “是……太子殿下。”高公公只好回禀。    “太子?”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脚步声步步逼近,“是来给陈吉铭求情的吗?”    李霖当即跪倒行礼,“儿臣不敢!只是途经此处,见宫女太监都在殿外,才有所停留,恰好见到……建威将军失礼。”    景和帝终于走到殿门,目光沉沉盯着他看了片刻,说:“国师,你来说。”    景和帝没有免礼,李霖只得跪着看见那挺着肚子的国师大摇大摆走到面前。“建威将军戾气外泄,有伤天和,恐怕会冲撞了皇子,不宜出席册封大典。”国师似乎颇为可惜地摇头。李霖却面沉似水,冷冷地说道:“照您这么说,那些奋战沙场、为国效力的将士都是戾气过重,即便立功归来,也无缘朝中大典么?”    这句问得凶狠,国师的笑容也消失了片刻,最后摇头叹道:“殿下为人君,应知晓不偏不倚,无为而治的道理,怎么频频造下杀孽。”    “国师是说,对那些迫害百姓、贪污国库、罪大恶极的人,也应该毫无作为,任其发展?”李霖语气中的阴沉狠厉,不比方才陈吉铭的怒吼少一分。    “都闭嘴!”这次争论被景和帝亲口打断。他气恼地瞪着自己的长子:“你,回咸阳宫,准备参加大典!”景和帝又转到国师那边,口吻依然硬邦邦的,“国师也请回,朕今日身体不适,不能招待国师了。”    两人都向景和帝行礼告退,冷眼相对,背道而驰。    作者有话要说: 快来夸我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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