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吱吱吱吱
姚家有兄弟三人,大郎姚信鸿是户部侍郎,二郎姚信思和三郎姚信俊则是在淮南经商。惠妃娘娘就是姚家兄弟的小妹。这姚之远则是姚信俊的独子。 姚家的大本营在淮南,决明用这么点时间摸清底细也不容易。李霖也是想到自己将赶往淮南,才想要了解一二。 姚之远表字弥归,在淮南长大,才来京城半年。他在淮南时就常有流连烟花地,不求上进的名声。他本是被姚信俊送上京城念书,借住在姚信鸿家的,却因姚信鸿忙于公务疏于管教,已经在京城子弟中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天天和这些人搅和在一起,不是抚琴作画,就是诗文酒会。那日李霖他们也是赶巧了,姚之远正好常常在那酒楼做客,确实是个巧合。 对于姚之远这么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决明谈起他时难免有些轻视。 李霖微微摇头,“孤看这位姚公子虽纨绔,却并非仗势欺人,无法无天之徒。他家供得起他挥霍,也不必急着否定。”论理那日酒楼里姚之远攀谈时还是客客气气的,是因他们的戒备冷淡才火了的,而且姚之远火了之后,倒也没做什么虚张声势或者仗势欺人的事。再者,这些京城的公子哥目中无人惯了,仅凭一个户部侍郎的大伯,不可能轻易让他们接纳姚之远。 “那姚之远有何过人之处?”李霖问。 决明想了一会说道:“姚家那位公子虽读书不中用,书画却很出色,属下打听到,姚信俊在淮南时,就请了大师传授技艺。” 李霖没说话,心里已经飞快的有了成算。算上收拾行李,他在京中还要带上几天,正好会一会那位姚公子。 “他有什么喜欢的?” 一提这个,决明的表情就更加古怪了。“姚之远……似乎很喜欢宠物,属下探听到他在淮南时府中就养了许多猫狗,兔子,貂,还有……狐狸之类的。总之,都是带毛的。”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端坐的小狐狸。 李霖也有些意外,跟着看了谈昌一眼。瞥了一眼听得入迷的谈昌,李霖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头,“听故事就听得那么起劲,孤与你讲话时从来没这么专心过。” 谁说本狐狸没有专心听了!谈昌不服气地趴在他手边,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发出闷哼。李霖又摸了摸他的耳朵,对决明说道:“辛苦你几日,接着盯好他,过几日陪孤再出去一趟。不日将赶往淮南,你要同去么?” 决明不比其他入宫做侍卫的权贵子弟,是自己考了武举被李霖提拔的,对李霖自然忠心耿耿,只是表忠心之余不免奇怪,“殿下为何不留在京中过完年再去?” 提起这个,李霖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自然是有人怕孤留得太久,特意来送一程。”谈昌猛然起身,他陡然想起了下午国师派人送来的平安符。景和帝就是因为看到了那个,才急着把李霖赶出京城? 决明还有些疑惑,李霖也不打算解释明白,叫他下去领赏了。 决明下去之后,李霖又对谈昌说道:“国师他们急着让孤出去,多半是为了祭祀。除夕祭祀,父皇主祭,皇叔是赞祭,孤不在,牵头带皇子下拜的就是三弟了。” “而且元旦必有官员赐宴,往年,也都是孤代父皇前去。” 三皇子若是能代景和帝宴请百官,他的筹码自然就多了一分。 谈昌并不傻,李霖这么一说,他就听得明明白白了,他并不惊异国师和李霁的所作所为,惊讶的只是李霖居然会屈尊向他解释。 他想,这个主人虽然经常欺负他,但是人还是好的嘛。 谈昌刚冒出了这样的念头,就听见李霖悠悠地说:“孤一与你说话,你便走神了,可见你根本分不出轻重缓急。” 谈昌不服气地叫了几声。他明明听得很专心! “少撒娇,练字。” 谈昌望着墨,思考自己把蘸墨的尾巴糊到主人脸上去会换来什么样的惩罚。 由于南下的时间提前了许多,咸阳宫人的日程也都紧张起来。锦瑟每日指挥着人忙前忙后整理行装,清点人手。圣旨颁下后早朝上又是一阵掰扯,可惜景和帝铁了心把太子送出去,谁都拦不住。 詹事府也派人来询问殿下想要带谁一同去,李霖点了杨京润和另一位学士张廷同行。他事先说明一切从简,便衣前往。两位也没有什么意见。回了咸阳宫,李霖又吩咐锦瑟把常服便装整理出来,那些不违禁,民间也能见到的绸缎布匹单独整理一车。 李霖又要去坤宁宫向许皇后辞行,又要交代詹事府种种安排,还要和工部接头,这么耽误下来,一直拖到临行前一天,才抽出功夫过问姚之远的事。 决明急匆匆地说道:“殿下,姚之远正在那酒楼!” “我们这就去。”李霖立刻决定了,他起身,把谈昌也拎到怀里。 由于走得急,李霖只带上决明和他的几个手下,坐一辆马车赶去酒楼。 那家酒楼果然张灯结彩,热热闹闹。李霖一进门,就听见了姚之远的声音:“都别跟我客气,尽管喝!咱们一别两月,再见就是来年了。我欠了你们那么多顿酒,你们今日不好好喝一场,对得住自己吗?” 一别两月,李霖脚下微微一顿,看来姚之远也要回淮南过年。 李霖的外貌出众,气场十足,就算混在人群里,也能一眼区分出来。正在酒桌上嘻嘻哈哈的姚之远也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一注意到,姚之远一眼就认出了那日毫不给他面子的人。 姚之远在京城混得开,自然是有他的手段。一来,他家里不缺钱,吃喝玩乐常常做东;二来,他会来事,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对人脸过目不忘,往往隔了数年未见的人都能认出。可半月前遇到的那位李公子,不仅不吃他这一套,还当着朋友们的面驳了他的面子。姚之远回去之后也托人打听过,从未问到达官贵族有哪家公子叫李沐泽的,看来不是化名,就是外地人了。 “李公子,今日酒楼已被我包场了。有何贵干呐?” 出乎意料,李霖笑了笑。“姚公子,前一次见面,实在是不忍割爱,多有得罪,想来碰碰运气,恰好姚公子的确在此,我带手下人前来赔罪。”决明立刻识趣地行礼,“小的给姚公子赔罪。” 李霖怀里的谈昌也趁机露出头,冲着李霖抱了抱前爪,吱吱叫了几声。 姚之远的表情一下缓和了许多。“李公子不忍割爱是人之常情,客气了,桌上请。”说着,就在自己身边空出一个位子。 李霖又向桌上的人拱拱手,借机打量一圈,认出了好几个眼熟的面孔,不是赐宴,就是秋狩的时候扫见过。他安然入座,决明就扮作小厮在他身后伺候。 李霖一入座,吸引了一大票好奇的眼神。姚之远也笑着问道:“李兄是哪里人?怎么从前在京中不曾见过?” 称呼一转眼就从李公子变成了李兄。李霖也尽可能露出轻松的笑意,“我家在武昌,家父是做丝绸生意的,派我来京城投亲,读书,也见见世面。” 一听说是商人,那些原本对李霖十分好奇的人多半没了兴趣,只是看在姚之远的面子上,没有出言讽刺 “淮阳与武昌相隔不远,我与李兄倒是十分有缘。”姚之远倒是兴致勃勃,顺口问起了李霖对京城的印象。李霖虽久居京城,却鲜少出宫,因而说起一些所见所闻,倒是十分真实。 他们絮叨时,周围人早有些不耐烦,好容易等到一个机会打断,都说起喝酒。李霖明日就要出发,不能喝太多,决明欲上前阻拦,李霖摇了摇头。倒是姚之远说道:“小弟明日启程,只能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了。” “巧了,”李霖故作惊讶地扬眉,“姚公子明日启程?小弟也打算明日出发返乡。” “哦?”姚之远一听便欢喜道,“那可真巧了,去武昌必定途径淮阳,李兄若不嫌,我二人路上搭个伴如何?” 李霖等的就是这个,闻言欣然应下。决明又是紧张想劝阻,又怕露馅,脸都快憋红了。好在太子殿下也没让他受罪太久:李霖和姚之远约定好出城的时间地点,便先一步告辞了。 坐马车回宫的路上,决明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前往淮阳的除了您,还有工部一行人,姚之远的商人之子,恐怕瞒不过他的眼睛啊。” “孤何时说了要和工部那些官员一起去?”李霖只抬了抬眼皮,轻飘飘一句话,便让决明沉默。 关键时候出卖色=相换取对方心软的谈昌自以为立下了功劳,一回到咸阳宫,就吱吱叫着趴在李霖的胸口讨要奖赏。 李霖又抱起了胳膊,“你可还记得孤的名字?” 不就是李霖嘛,当然记得!砚台近在咫尺,谈昌立刻用尾巴蘸了蘸墨,写下一个“霖”字。 李霖看到后表情稍缓。“那孤的表字呢?” 表字……这不公平,你都没告诉我你的表字!小狐狸就地一坐,很凶地看向李霖。你这就是在为难本狐狸! 看着满脸写着“我超凶”的可爱的小狐狸,李霖的眼中也染上了笑意。 “孤表字沐泽。”太子的表字,天下原本就没有几个人叫的了,就连父皇和许皇后,也只会称他为太子。原本,李霖也不觉得什么,但突然之间,看到一个商人之子身边却围着一群朋友呼唤他的表字,他也希望能有人记住自己的表字,没有人,狐狸也凑合了。 若是无人相称,这个表字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可记住了?” 李霖握住笔,在谈昌身边的纸上写下了沐泽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