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韩半夏愣了愣, 护士把妈妈推出来, 叫了韩半夏一声。 韩半夏赶紧过去,站到妈妈身后再抬起头,人来人往之中哪里还有那个颀长的身影。 韩半夏揉了揉眼睛,这几天太累了。 妈妈的肺部查出癌症,二期,大夫说已是万幸, 因为肺部的癌症不容易察觉,通常患者来医院检查的时候都已经是晚期了。 “我这次先给你开一份这个药, 抑制癌症的, 还有一个方案是做化疗,但是检查结果显示现在患者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化疗检查。” 韩半夏看了一眼大夫开的单子, “这个用法用量,一个月……要八千多块?!” 大夫点了点头,“目前这种药物是比较有效的, 我知道你的负担会比较重, 现在慈善协会在联合药厂做赠药活动, 购满一年之后就可以赠药。” 韩半夏抬起头。 大夫笑了笑, “我知道你的家庭情况不算富裕, 又很想让妈妈健康,能多陪你们几年, 说实话一些价格低的药不是没有, 也可能会有一些作用,但是和这种药不同的就是他们的副作用, 我想你也不希望看到妈妈的肺好了,过几天肾脏又不好,再过几天肝脏也出了问题的这种情况出现对?” 医生其实是在帮她,韩半夏点了点头,“我懂了,我先……回去凑钱,谢谢您啊。” 韩半夏走出医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此时夕阳在山,最后一丝光芒映得漫天红光,一大片云彩如火一般燃烧在天空。 天堂着了火,殃及人间。 看着医院门前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韩半夏手里拿着那张轻飘飘的检查单子,突然不知何去何从。 一辆骚红色跑车停在韩半夏跟前,车窗降下,许嘉树冷冷的看着韩半夏。 “上车。” “……你怎么……” 许嘉树不看她,语气有些不耐,“上车。” 韩半夏打开车门矮身上车,车内的冷气瞬间包裹了她,韩半夏转过头捂着嘴打了个一个喷嚏。 许嘉树发动起车子。 韩半夏:“你怎么在这?这是要去哪?” 许嘉树轻轻挑了挑嘴角,笑容颇有不屑,“怎么,我们韩助理又看上了医院的小大夫?” “什么医……”韩半夏反应过来,“那个身影真的是你?” “做都做了,还怕人知道?” 语气轻佻,满是嘲讽。 “你这是什么意思?”韩半夏皱眉,“看上?” 许嘉树一手开车,另一只手靠着车窗,斜斜的搭在自己的下巴上,“看来‘看’和‘上’都有咯?” “许嘉树!” 许嘉树无所谓的笑,韩半夏怒不可遏,“停车!” 许嘉树,“韩助理现在胆子变大了?都敢这么跟我说话了呢。” “我要下车!” 韩半夏作势要开车门,许嘉树那边“咔哒”一声把车锁上了。 “变态。”韩半夏咬牙切齿的说。 许嘉树听了这两个字突然收起笑容,声音低沉了八分,“变态,呵,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心里应该也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了?” 韩半夏也学着他的样子冷笑,“你的目的除了羞辱我,还能有别的?” 许嘉树重新笑起来,声音绵长,带了一点气声儿,极尽挑/逗“除了羞辱你,还有……玷/污你啊。” 韩半夏猛然回头。 许嘉树余光看到了她的惊恐,笑意更深,左手往上推了推眼镜。 韩半夏这才反应过来,“你这是往哪开呢?” “韩半夏,这么多年过去了,”许嘉树顿了顿,说,“你还是蠢得像头猪。” 韩半夏没有理会他的话,左右看了看,“你这是要去……那个小巷子?” “应该拆的差不多了,”许嘉树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我要求他们今天晚上把工地先封锁一下。” 韩半夏听不太懂,“那块地是你买下来的?” “不然呢?” 一个念头出现在韩半夏脑海,但是她自己也不太相信。 “那……今晚封锁一下,是要干什么?” 许嘉树眸色深深,说出来的几个字足以让韩半夏头皮发麻,“除了你,还能干什么?” 车子突然一个急转,他们初遇的那条小巷子就在眼前。 许嘉树把车开进去,刚好停在当时韩半夏被困的那个转角,韩半夏回过头,后面真的有工人把出口处放置了“施工重地,请勿通行”的牌子,前面也是。 而此时夕阳早已落山,华灯初上,车内晦暗不明,气氛暧昧至极。 韩半夏不安起来,“许嘉……” 后面的话通通被许嘉树突然的吻封印在了韩半夏的唇中。 “装什么清高?嗯?” 许嘉树放荡多年,吻技高超,吻得韩半夏浑身瘫软,有点像是初吻,激烈到她忘记呼吸,好似如果许嘉树不放开她,她很快就要窒息而死了似的。 一吻下去,她的脸庞烧成了诱人的红色,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狭长的眼睛懵懂又迷离,这种眼神简直像是一剂春/药,融化在了许嘉树的体内。 许嘉树把韩半夏那边的座位放倒,整个欺身上去。 韩半夏用仅剩的那部分力气推开他,在他即将又要吻过来的时候猛地别开脸。 “别……” 许嘉树低头看了看抵在自己胸前的小手。 那双手,他吻过无数次,在梦中。 还有那眸,那唇,她全部的美好,他都品尝过。 只是即使在梦中,他都得不到一个好的结局,每次都是以她要么消失,要么死去作为结束。 许嘉树每每在噩梦中醒来,都庆幸这只是梦,但是清醒一些之后,才会意识到她真的离开他了。 又会陷入到无边的绝望之中。 你不知道梦醒之后一脸泪水是什么样的滋味。 所以你便不会知道此时此刻我对你的恨有多么彻骨。 许嘉树终究没有说出这些话。 牙齿咬碎了吞进肚子里,这些苦痛,尝过了也就罢了,还是不让她知道。 许嘉树突然发力,一手抓住她抵着他的手,狠狠固定在她的头顶。 另一只手向下探去。 “嘶——” 韩半夏突然轻轻倒吸一口气。 许嘉树整个压在她的身上,浅淡的笑,俯下身,吻落在韩半夏的耳后。 击垮了韩半夏的最后一道防线。 目之所及是那个转角。 她意识有些朦胧了,似乎那个画面依然在重演,她能清楚地看到年轻的少男少女的身影,甚至他们脸上的表情。 女孩的眼神是那样狡黠,笑容是那样明朗,她挽上少年的手臂,“哥,你怎么这么快就放学了?妈还说让我晚上给你做饭呢,想吃什么?” 少年戴着耳机,目光里带着疑问与推拒,但是终究也没有拆穿少女。 那时的他们,是多么美好啊。 韩半夏忽然松了力气,不再挣扎,许嘉树的吻雨点一边落在她的身上,又痒又麻。 那对少男少女依旧笑着,他们逐渐走远,还和韩半夏高高的摆了摆手。 许嘉树突然狠狠地吸吮了韩半夏的嘴唇,猛地用力。 “啊!” 猝不及防的,韩半夏叫出了声。 眼前的许嘉树坏笑着,吻着她的耳朵,声音七分戏谑,三分撒娇,“想什么呢?” 车内的温度急剧升高,透过缝隙韩半夏依然能瞟到远处的霓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几乎能看到那边来往的行人。 离得很远,他们又在车里,自然是没有人注意到的。 但是这种“行人”的刺激还是让韩半夏承受不住。 身上的汗水浸透了一波又一波。 最后韩半夏受不了了,气喘的极快,求饶:“求求你,求求你……” 以前他不是最喜欢听自己求饶了吗,现在她肯低头了,他能不能就此放过她呢。 韩半夏只有许嘉树这一个男人,还是稚嫩的,她终究是不明白,这种软软糯糯,娇娇嗲嗲还带着喘/息声的求饶,对于男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句话之后,韩半夏被他这么折磨得快要哭了出来。 “你不是每个男人都可以吗?凭什么我就不可以呢?嗯?” 最后一个“嗯”字语调上挑,喷着热气在韩半夏的脸上,他的汗滴在韩半夏的胸口。 韩半夏再也承受不住,勾着脚趾,身子突然弓了起来,细长白皙的脖颈很像白天鹅。 “啊——!” 许嘉树嘴馋的吻了上去。 玉也似的脖颈处顿时湿漉漉的,布满了斑驳的吻痕。 那个问句韩半夏想要反驳,但是脑海里瞬间炸裂的烟花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夏夏,夏夏……”许嘉树突然疯了一般的叫她的名字,疯了一般的亲吻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韩半夏明白过来,勾起手臂,抱住许嘉树的脖子,主动送上红唇。 许嘉树把她的嘴唇含在嘴里,细腻的吻着,完全不似方才的粗鲁,动作稍微有些颤抖。 像是想要使力又舍不得使力的样子。 就在这个温柔到窒息的吻中,韩半夏又一次汗湿了自己的衣衫。 风雨平息,夜空中疏星朗月。 韩半夏仰着头,幽幽开口:“许嘉树,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许嘉树叼了支烟,降下车窗,点了火,吸了一口,长舒一口气,“你猜呢?” 韩半夏朝他伸出手,“给我一支。” 许嘉树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的脸上潮红未退,额际的碎发依然是湿的,饱满光洁的额头露出来,那张小脸看上去像是晨间绽放的花朵,承受着阳光雨露的滋养,娇艳欲滴。 许嘉树把自己吸过的那支递给她。 韩半夏看也没看,深深地吸了一口。 许嘉树看着她含着烟的动作,目光深邃,眸色漆黑。 “做我情/妇。”许嘉树重新点了根烟,云淡风轻的说。 “滚。”烟雾之中韩半夏眯起眼睛。 这个时候便很像一只小狐狸。 早就预料到了是这个回答,许嘉树笑了笑,从身旁的手包里翻出一张单子,“胃癌,现在又患上肺癌。诊疗意见还没到化疗这一步呢,单单是药物的钱,我的小助理啊,你应该已经负担不起了?” 韩半夏恨极了许嘉树这种调笑的语调,扭过头去,不想看他。 “不管负不负担的起,我自己都可以。” 许嘉树舒舒服服的躺下来,“是啊,你多厉害啊,自己在国外呆了八年,都不带和别人联系的。” 韩半夏猛地回过头。 她曾经一直以为这件事情是许嘉树的痛楚,她自己不敢提起,无论许嘉树怎样欺负她,侮辱她,她多么激动,多么气愤,她都没有提及。 她怕他痛。 但是这次是许嘉树自己提起来,还是这么笑意盈然的样子,大约…… 早已经不在意了。 心脏的位置仿佛被尖锐的针头扎了一下,无尽的酸楚袭上韩半夏的鼻尖咽喉。 “是啊,所以啊,”韩半夏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的说:“这种事情想都不用想。” “我希望你想清楚再回答我。”许嘉树轻快地说:“你这么蠢,我还是告诉你具体要想清楚什么。” 韩半夏无言。 许嘉树继续道:“首先是你的妈妈,紧接着,齐小蕾,任朗,还有……”许嘉树顿了很久,笑着看着韩半夏,似乎在等着她自己回答。 韩半夏瞪着眼睛,嘴唇有些颤抖,“韩冬?” “提示到这里才想起来,”许嘉树轻轻地笑,“实在是太蠢了。” 即使是晚上,外面依然留存着未褪尽的热气,但是车内开着空调,空气里都结着冰。 韩半夏觉得自己的心都在冷的颤抖。 “你敢。” 这两个字是在牙缝儿里挤出来的。 许嘉树笑了笑,没答。 不过即使他不答她也知道答案——他有什么不敢的? 他是神祗,她如蝼蚁。 她往哪里反抗? “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许嘉树看着韩半夏冷汗淋漓的样子,后面的狠话没有说出口。 他发动起车子,最后在韩半夏家楼下停住。 从钱包里拿出一沓现金和一张卡,递给韩半夏。 韩半夏没接,抬眼看了看他。 许嘉树笑起来,“这次的钱。” 韩半夏接过那些钱,猛地甩在许嘉树的脸上,使的力气很大,红色的票子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那张卡的边缘刚好擦到许嘉树的眼镜,眼镜倏地一歪,磕到了许嘉树的眼睛。 但是韩半夏没有看到,打开车门下了车。 “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她没有看到的还有。 她走之后许嘉树很久都没有捡钱,也没有动,只静静的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 眼眸里面没有冰冷,没有寒意,没有嘲弄,没有鄙夷。 反而绵延着无尽的不舍,和深邃到了骨子里爱慕。 韩半夏又被他折腾了那么一通,下身没有什么力气,上楼的过程都很缓慢。 脚步声回荡在楼梯间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当时医生跟她说的那些话。 “一些价格低的药不是没有,也可能会有一些作用,但是和这种药不同的就是他们的副作用。” “我想你也不希望看到妈妈的肺好了,过几天肾脏又不好,再过几天肝脏也出了问题的这种情况出现对?” “我知道你的负担会比较重,现在慈善协会在联合药厂做赠药活动,购满一年之后就可以赠药。” 韩半夏打开门,一个想法逐渐浮现在她的脑海。 如果……只有这一年呢? 过了这一年,妈妈就可以领赠药了。 韩半夏回到家,先是脱了衣裳进了浴室。 打开花洒,热水淋在她身上的一刻,韩半夏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 也许她根本也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以许嘉树现在的身份地位,真的想要整她这样一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镜子逐渐沾染上一层雾气,可是依然盖不住她身上斑斑点点的痕迹。 韩半夏狠狠地洗着自己的身体,水声朦胧的某一个瞬间,韩半夏甚至会想,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许嘉树吗? 真的是那个干净白皙的少年郎吗? 为什么,她会觉得如此陌生,如此害怕呢。 韩半夏洗完澡,出来躺在床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手机上新来了一条短信,是妈妈住的那家医院的系统发送的。 “亲爱的韩小姐,晚上好,感谢您通过vip渠道支付完抗癌药物六盒,请于明天六点来药局vip室领取,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 韩半夏放下手机,窗外云彩遮住了月亮,韩半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良久,韩半夏动了动,按亮手机,打开微信找到许嘉树的名字,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明天我妈出院,我回临城,咱们好好谈谈。” 想了想,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了。 “明天我回去,咱们谈谈。” 还是不对,韩半夏再次重新打字。 “明天谈谈。” 韩半夏等了很久,她一会儿看一遍手机,确定不是自己这个不大好用的手机又静音了。 消息是韩半夏第二天一早看到的,许嘉树回复的时间是凌晨三点钟。 是一条仅有两秒的语音消息,韩半夏贴在耳朵上听了两遍,确定他说的只有那一个字。 “好。” 声音嘶哑到极致,大抵是又和哪个女人缠绵之后的结果。 韩半夏咬了咬牙,把手机扔在床上,洗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