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找到了,但是人已经死了。 孟十三的尸体是码头的工人发现的。 其实也不能说是发现尸体,孟十三要跳河的时候他们就看见了,但是没能拦住,再加上天黑什么都看不清,救人就遇到了困难。 这么一耽搁,把人捞起的时候已经断了气。 苏玉瑶坐在温暖的灯光下听到这个消息,旁边还有沈尧和申家姐弟,但是她却如坠冰窟,面色发白,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活生生的人啊,刚刚还和她说过话,这会儿却说没就没了? 沈尧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紧紧把她搂在怀里轻拍着背安抚:“别怕,别怕,我在这呢。” 孟十三这事发生突然,还没出十五,整个沪城就传遍了,都在说刘家兄弟不是东西,就是可怜了孟十三留下的孩子云云。 连苏老二这样的大老粗都紧张万分,听到消息连着好几天没去公司,就留在家里寸步不离的陪着汪静,一直向她保证自己是真的喜欢她,叫她可别想不开。 汪静又是开心又是担忧,这事于她没什么要紧的关系,苏老二在意她,她十分开心,却也担忧经历这事的苏玉瑶。 苏玉瑶那天吓得不轻,回来后连做了好几天噩梦,脸上笑容都少了不少。 但到底没人能体会至亲的心情。 孟志强虽抠门了些,却并非不在意亲生女儿的死活,白发人送黑发人受了刺激一病不起,孟家别的人闹上门要刘家给个说法,孟十三的葬礼都没让刘家这边办,两家彻底成了仇家。 沈黎为这事也是发愁,孟家上警察局告刘家是杀人凶手,但孟十三确实是自杀,虽说导火线由刘家兄弟而起,可也只能从道德层面谴责,法律上来讲是没有责任的。 孟家不服刘家支持,这件事就这样僵持下来。 孟十三的儿子也在事发后被孟家的人带回了孟家,并且坚决不同意让刘家再继续抚养。 两个家族之间的斗争风起云涌。 远嫁外地的孟十四和孟十三关系最好,得到噩耗后也当即跌跌撞撞的赶回了沪城,强撑着帮忙处理好孟十三的身后事,就找上了沈尧。 法律不能给孟十三主持公道,她想请求沈尧出面为孟十三报仇。 孟十四在出嫁后仍一直和孟十三保持联系,前段时间,她收到孟十三的信,信里孟十三把烦心事和苦恼都向她说了,所以很多孟家人不知道的内情,她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孟十三愈渐憔悴,除了生孩子后要操劳,还有便是因为要照顾刘嘉言害的。 别看刘嘉言道貌岸然,其实早先就查出患了肝病,只是那会儿还不严重,修养着倒也看不出来。 但是孩子还没出生,刘嘉言又开始在外花天酒地,肝病加剧,每日痛苦不堪。 孟十三怀着孕,忍受他在外面花天酒地不说,还要分心照顾他,孩子生下后也未见刘嘉言的行为收敛身体好转,倍受着折磨,精神早已临近崩溃。 而刘家担心这事外传影响声誉,明令禁止不许向外透露。 孟十三那日赴宴之所以被打,估摸是看刘嘉言还患着病却不懂保重身体,还要和那个交际花拼酒,忍不住出口提醒,暴露了刘嘉言患病的事才被要面子的刘嘉行打了巴掌。 孟十三精神彻底崩溃,一时想不开就跳了河。 想到这些,孟十四就恨死了刘家兄弟,恨不得亲自杀了他们为孟十三报仇,但是她没办法。 且不说她一介女流,便是孟家这样的大家族,在沪城想要对付刘家也不容易,因为他们没有自己暗地里的势力。 而明面上的手段又是没办法扳倒刘家兄弟的,就只能通过不光明的手段才行。 这样的势力,沪城除了沈家,苏家,还有便是已经洗白的申家,偏偏这三家都和沈尧亲近,沈尧若是答应,绝对事半功倍。 所以她才仗着那一点相识的情分,求上门。 沈尧想起前年底,孟十三曾拦着自己问能不能娶她,她家里要做主将她嫁出去。 他说不能,但也从没想过她会因此丧命。 还有年前她孩子满月,苏玉瑶出来后和他说,孟十三大约是看开了,没有因为他迁怒她,还说不能请她吃饭,非常遗憾。 当时他其实猜到她大概是因为没钱,在刘家过得并不好,但别人的家事他又管不了。 活着的时候管不了,现在死了。 沈尧看着跪倒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孟十四,沉默良久才终于轻声道:“回去等消息。” 语调波澜不惊,但孟十四闻言却是欣喜若狂。 沈尧这话就是答应了! 他答应,这事基本就没有意外了!孟十三的仇终于能报了! 孟十四再三谢过沈尧,边哭边笑着,踉踉跄跄的走出沈尧的公寓。抬头见外面天灰蒙蒙的,眼看又是要下大雪的预兆,她心里却说不出的畅快悲痛! 孟十四走后,沈尧站到窗边静静的想了会儿,拿上帽子转身出门。 申家虽在沪城有富丽堂皇的公馆,但自出了那事,申嘉佑对申天纵有了嫌隙,再回沪城,便搬出来外面独自居住,行事也方便许多。 沈尧开了车直接去申嘉佑的住处找他。 通过下人禀报,沈尧进去书房的时候,申嘉佑正窝在沙发里抽烟,四周烟雾缭绕,显得他有些颓废。 沈尧仿佛见多了他这模样,丝毫不惊讶,很随意自然的走到他对面坐下笑问:“又碰壁了?” 申嘉佑这会儿哪还有人前温润的气质,眼睛猩红,满是寒光冷意,嘴上毫不退让,“她休想再逃出我的手掌心,迟早叫她好看!” 沈尧啧啧两声十分嫌弃。 两人从十几岁就认识,他哪不知道申嘉佑不是善茬,偏偏载在那样一个人手里,什么手段都舍不得使,狠话也不舍得当着面放,也就在自己这里过把嘴瘾。 “你就自欺欺人。”沈尧也点了根烟。 申嘉佑没理会他的揶揄,收敛了情绪又恢复温润说:“我乐意。你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找我什么事?” “想请你帮个忙。”沈尧也不和他拐弯抹角。 申嘉佑挑了挑眉,一手支着椅子的扶手歪着脑袋看他:“这可就稀奇了,你不去陪你那未婚妻,跑来找我已经嗯难得,找我帮忙?这沪城还有什么事是你办不到的?” 沈尧吐了口烟:“我又不是神仙,做不到的事多了去,你就说帮不帮。” “帮,怎么不帮。”申嘉佑懒洋洋的说,“但你知道我的规矩,我可不做亏本的买卖,帮了你有什么好处?咱是兄弟,我可以给你抹个零。” 沈尧掐了烟,隐在暗处良久才说:“刘家的生意分一半给你。” 申嘉佑深知考虑得越久底牌越大的道理,但是还是没想到,沈尧竟然给出了这样大的诱惑,他笑了笑,摸着下巴说:“没想到啊,你还讲情分。” 沈尧凉凉的看他一眼说:“话太多。” “得。”申嘉佑伸了伸懒腰长叹一口气说,“这事我应了,有钱不赚是傻子。” 他站起来问:“一起吃个饭?” 沈尧跟着起来,拎着外套就往外走:“你去陪你的人,我还有约,事情就照原来那样办。” “我看你是故意膈应我的。”申嘉佑气恼。 沈尧背对着他潇洒的挥了挥手。 苏玉瑶不知沈尧在去接她之前还有这么一出,两人见天气冷,约着去吃了火锅,因为沈尧的循循善诱,她在吃饭的时候就沾了点白酒,脸红发热,吃到末了脚下发飘。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边揉着脑袋边下楼,就见苏招娣没出门,和汪静在绘声绘色的谈着什么事。 她一时好奇,就开口问了句:“娘,小舅娘,你们在聊什么呢?” 苏招娣被打断话,站起来笑说:“你起了啊,饿了,厨房里田婶还热着早饭呢,我让她给你端出来。” 苏玉瑶嘴里干脆应着,懒得一个人去餐厅吃,就顺势坐客厅里,听他们闲聊。 苏玉瑶见她这好奇的模样,指着她的脑袋笑骂道:“你怎么什么都想知道,像妇人家一样。” “谁说妇人家才能好奇。”苏玉瑶反驳她,就是赖在客厅不走。 苏招娣被她的无赖劲气笑,汪静也被逗笑,赶紧充当和事佬说:“这又不是什么秘密,阿满想听就让她听听嘛,没什么要紧的,报纸上也登了的。” 苏玉瑶点点头问:“出什么事了还上了报纸?” “就是刘家的公司出了点问题。”汪静感叹说,前几日才出了孟十三那事,再谈起刘家,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过于凑巧,保不准就是孟十三那事的后续。 否则以前都好好的,怎么忽然刘家运送烟草的货船就在码头被查出来夹带了大量鸦片。 “听说现在许多学生和百姓在刘家的公司门口示威,请商会和警局介入调查,还要严惩刘家这种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