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0 章节
前有衙役提了锣出来敲了三声,以示衙门开门办公。 陆远舟头一个走了进去, “哎……哎……哎,你那儿来的便往里闯,知道规矩吗?” 那衙役拦住了陆远舟,陆远舟忙作揖道, “在下陆远舟乃是新科二甲进士,今接吏官公文特到此面见上官,领受上任批文的!” 衙役闻言哈哈一笑, “原来是领官儿来的,到何处做官啊?” 陆远舟道, “去怀水县做一任父母官儿!” “哦,怀水啊!怀水好,有山有水又是远近闻名的大县,商贸发达客官云集,这京城往东走的货俱是要从那处上船的,你能到那处做官儿也是有些本事了!” 陆远舟听了也隐隐有些得意,当下拱手道, “多谢差哥夸奖!” 那衙役点头道, “即是如此,少收了你青云银子便是我等瞧不起你了,便算个二百两银子!” 陆远舟一听愣在了那处, “什么青云银子!” 那衙役见他那样儿不由嗤笑道, “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佬,我们这一处你是头一回来!” 所谓的青云银子说白了便是进这吏部大门的买路钱,这阎王好见,小鬼儿难缠,到这吏部里头的人不是升官便是降职,升了官儿衙役们便有好话相送,平步青云自是人人想要,赏些银子给衙役们也取个好彩头,到了后头便成了进来这处升官的必备的费用了! 这银子前朝就有,到了这一朝却是没人敢要了,不过因着有人知会,吏部里头自有人使出十八般武艺来折腾他。 这青云钱只是头一个罢了! 陆远舟听了不由的大惊, “怎得……怎得……还要钱!” 那衙役立时拉长了脸, “这青云钱您不出也罢,自进去就是!” 陆远舟真是少见世面,一听说不要钱了便转身就走,却是半点没意会到衙役那话里的意思! 这厢没管在后头铁青了脸的衙役,进去便要去寻那上官,大门进去便是一个天井,回廊四面各有屋子,里头都有人坐在书案后头奋笔疾书,只是哪一个才是自家要寻的人呢? 硬着头皮进了一间屋子还未说话便被人轰了出来, “去去去!这处是你随意能闯的么?” 陆远舟吓得退了出来,立在那处左右观瞧,见到那天井里头还有一个衙役,正坐在凉椅上头,悠闲的吃茶! 忙过去行礼道, “敢问这位差哥,这处那一间屋子里头管的是官员任用?” 那衙役睁开眼上下打量他,不由一笑, “这是什么地儿来的楞头青?连规矩也不懂!连门口的青云银子都不给,还要打听事儿……嗤!” 说罢又闭上眼再不理他。 陆远舟这才知晓,这里头弯弯道道多,若没有人指点只怕进来了连口都开不了,更不用说想领了公文去做官了! 想到这处陆远舟不由发了愁, 这……这我那里来的两百两银子,这厢上下左右,周身一摸还有玉佩一枚,怕只能拿去典当了! 若是不典当便只能回那府里寻赵妙芙要银子了! 决不能回去!眼看着官印要到手了,这时节回去要银子岂不是太丢颜面! 他估计着这时节赵妙芙只怕早哭着寻他了,回去了岂不让她好过? 且让我自家到了怀水上任后,你再来赔礼! 当下离了吏部衙门果断去典当行里将那玉佩当了四百两银子,重又交了青云银子这才得了指点寻屋子去见上官。 那吏部的公文关系他的仕途,一直被他贴身放着,出来时便带在身上,取出来呈给上官,上官看了看却是摇头道, “你道你是沧州陆远舟,我怎么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陆远舟立时愣在了那处, “有……有吏部公文……” 上官摇头道, “公文是公文,身凭是凭……” 说罢将手一摊, “身凭取来瞧瞧?” 陆远舟那些个东西都放在寿晟侯府里头,岂不是要回去取? 当下想了想道, “家中距此路远,上官可否通融一二!” 上官白眼一翻将手仍是摊着, “即是这样,五十两银,我给你到资库里查一查你那老底子,也好向上头交待!” 陆远舟愣了愣只得又取了五十两银子出来…… 如此这般,陆远舟只当自家是那关羽一般,一路劈荆斩棘,过五关斩六将总算是拿到了批文,到了最后一处地儿,这时节他已是被刮得身上一个铜板儿也没有了! 在这一处却是核发官服、官帽之处,他捧着手里的官印立在那门槛前头,一瞧那坐在书案后着的官儿,连腿都不敢迈了! 这厢犹豫了半天才迈进去,那官儿倒没有为难他,将他手里的押签收了回来,再上下打量了他的身段, “你等着!” 转到后头取了一套扔给他, “拿着!” 陆远舟接过一看却是用陈年的料子做的,虽是没人穿过便却是褪了六成的色, “这……这如何能穿?” 那官儿白眼一翻道, “爱穿不穿,想穿好的拿银子来!” …… 陆远舟这厢抱着官服狼狈自衙门里出来,回头瞧着那吏部衙门两边凶神恶煞的石头狮子,不由心底暗暗道, “这一处堪比那土匪的贼窝,强盗的洞穴,进去不刮了一层皮是出不来的!没想到大舅兄手下人竟是这般行事,待我到了怀水必要写奏折参他们一本!” 这厢匆匆回去客栈,将那官服在身上比划了一番,尺寸并不合适,穿在身上竟是袖短,身上也短,下摆上还有一处鼠咬的洞。 一面在心里大骂这吏部的官儿,从上到下没一个好东西,一面却还是小心的收好生怕弄坏了! 他如今可是没有银钱另制官服的! 其实这官服那至成这样儿,都是人到了吏部量好了尺寸,送到那专门的裁缝铺子里寻那早制好的成衣,至多略改一改不过一日便成。 旁人是那样的,到了陆远舟之处便成这样儿了! 第四百二十七节 上任 这也是湘哥儿特意打过招呼的,以他瞧来自家这九姑父便是个不知世事的书呆子,又被陆家人宠坏了,端着那读书人的清高架子不知变通,又有九姑母对他是一往情深,百般迁就倒养成了他只知有自不知有人的性子。 他又对九姑母并无多少喜爱,自然便没有那体贴关爱枕边人的举动。 这一番叫他吃些苦头先去了他的傲气,看他对上赵家是否还能端得起架子来! 陆远舟不知自家被湘哥儿收拾,这一晚过去,第二日便要去怀水,只是那怀水说是京城近郊,却是离着有六、七十里路,光靠一双肉腿过去,只怕腿儿都要走断! 这厢还要想法子租辆马车去,思来想去陆远舟不得已将身上的绸缎衣裳拿去当了二两银子,又在典当行里换了一套已是死当的粗布衣裳穿上。 这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么一换衣裳,陆远舟立时便去了英俊文士翩翩风度,虽是有一张脸白净些,也不过是个头脸齐整些的市井百姓罢了! 这厢去那车马行涨红着脸与下力巴的汉子们讨价还价,付了五十个铜板到怀水去,又花了二十个铜板买了十个大饼算作路上的一日三餐。 准备妥当后与马车约定了明日上路的时辰便回转客栈去,到了那处却见有人等在了门口,陆远舟认的他是那寿晟侯府的管事, “九姑爷!” 那管事迎上来喜道, “九姑爷,你叫我们好找啊!若不是问了这店里的小二,还真不知姑爷竟是在这处落脚!” “哼!” 陆远舟一甩袖子,转过身去却是不理,管事的一路跟着他往那屋子里走,到了里头陆远舟一推门,管事的进去又捂着鼻子退了出来,在外头猛吸了几口好气,才又进去了。 “九姑爷,您怎么到这处受这份儿罪啊!” 陆远舟还是不理他,坐到墙边的小桌上倒了一杯涩口的冷茶喝,管事的道 “九姑爷,你瞧瞧这地儿那里能住人啊!还是跟我回去!府上都寻你几天了!” 陆远舟喝了一口沉呤道, “赵妙芙……怎么说?” 管事的闻言忙应道, “九小姐可担心您了!九姑爷这夫妻抖嘴床头打架,床尾和,您这出来也几天了,还是跟我回去!” 陆远舟哼道, “除非赵妙芙亲自来陪礼道歉,若是不然我必是不回去的!” 管事的闻言叹了一口气应道, “即是如此,我便回去向九小姐回话!” 说罢转身要走,陆远舟想了想忙叫住他, “哎!你……你身上有银子么?” 管事的恍然忙在全身上下摸了一遍,苦着脸道, “哎哟!小的出来的急,身上却是没带银子!” 陆远舟闻言又羞又恼挥手道, “你走!” 管事的忙退了出去,出来大街上走了一段转到角落处, “三殿下!” “怎么?陆远舟还不肯回去么?” “说是让九小姐亲自去赔礼才成!” “哼!” 湘哥儿立在街角处冷笑两声, “这陆远舟真是不识时务,且让他再熬一阵子!” 陆远舟第二日穿了那粗布的衣裳去到车马行,坐在满是鱼腥味的车厢里头,与一帮子闻发着臭汗味儿的汉子们摇摇晃晃往那怀水去。 一路之上他那二十个大饼却是省了,每到一处歇脚的地儿,他就跑到一旁吐,几乎将那肚子里的苦汁都吐出来了,一众汉子见了都道, “这书生比娘们儿还娇气!” 陆远舟忆起前头他们一路自沧州过来时,那马车是**的跑起来又轻又快,里头还铺的厚厚的垫子,暗格里头有冰桶和美酒,一旁还有丫头打扇送凉,那似这样一个破烂的车里全是鱼腥味儿,那一众的汉子身上还散发的体臭味儿与脚丫子味儿,他虽是捂着鼻子,便那气儿还是自嘴里钻了进来,你让他如何不吐? 就这般苦苦熬了两日,好不易到了怀水,进了县城果然见这一处大街之上人头涌涌,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陆远舟瞧着却是精神一振, 这处地儿以后便是他来做县府,这些个百姓个个都是他治下的子民了! 想到这处,那济世报国、经天纬地的文章立时自脑子里往外涌,一时间竟觉着不难受了! 马车到了地头,众人纷纷缴钱下车,陆远舟数了铜板给车老板,抱紧了手里包袱,在大街上问明了路人,便往那县衙所在之处走去。 到了那处被衙役挡在了门口,陆远舟取了怀里的官印给人瞧,这才被放了行! 他进去,后头守门的衙役便聚到一处低低说话道, “瞧没瞧见,那便是我们新来的县爷!” “啧啧啧!那样儿一副穷酸样儿,比前头那一个更穷,只怕也呆不长久!” …… 陆远舟不知后头人议论他,自顾自进去立时有人迎了出来,却是这怀水县丞郑臻卿,这人年过四十,生得倒是相貌堂堂,一派中年文士的斯文样儿。 见到陆远舟便拱手行礼道, “不知新任县府驾到,郑某有失远迎!” 陆远舟忙与他见礼,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郑臻卿便请了他到里头坐下,这厢下头人上了茶,便叫了那县尉与钱粮的师爷进来拜见新来的县爷! 两人进来拜见之后,钱粮的师爷便将一应账目搬到了陆远舟面前,这怀水县前一任县府却是因着贪污受贿在任上便被下了大牢,因而这县府之位空缺了半年,县中诸事便由县丞与县尉并钱粮师爷三人代管着,如今有新的县爷上任自是要将一应的事儿交接才是! 那陆远舟接过账目打开一看,却是有些懵了! 他自来学的是圣贤书,呤诗作赋倒是难不到他,这银钱进出,铜板用度的庶务他却是半点没有学过,这上头的字他是个个认得,但里头的东西却是一点也瞧不懂! 按理来说这新官上任都是要带着自家一干班底的,至不济总也要带上一两个钱粮的师爷,也好在接手县务时查点账目,在这钱粮上的重要位置上安插自己的人手,以便在日后处置县务时也好做到如臂使指。 只是陆远舟那知这些,他便想当然一个人来上任,幸得这怀水县中三人都是忠实精明之人,一应账目做的是清清楚楚,并无虚假,只可惜陆远舟看不懂,他也不能在人前露了怯,当下一目十行瞧了却是点了点头只是说好! 那三人都是久混官场的人精,一看便知他是个外行,不由都在心中纳闷, 这位新上任的县爷也不知吏部从那一处寻出来的,怎得什么也不懂啊!只怕是后台强硬! 陆远舟这差事虽是赵旭点了头,但办事儿却是豫哥儿拐弯抹角寻了人办的,又刻意隐瞒了其中关系,因而知晓陆远舟是皇亲的人还真是只有那么几个! 陆远舟这厢交接公务倒是顺利,只是有一桩事儿犯了难! 却是那钱粮师爷,按朝廷例制钱粮师爷本就不属官吏之流,做官的要带了师爷都是自家出银子雇佣。 前头那一位因是下了狱,师爷本应跟着倒霉的,却是因着县丞与县尉力保才护了这钱粮师爷能全身而退,他在这处一等就是半年,就等着新官儿上任,将账目交接便要走人。 陆远舟如今穷得叮当响,实在是养不起师爷,但这县中账目他半点不懂,若是没了师爷只怕是寸步难行,这县太爷也当不安稳的,到了年底吏部评审只怕他头一年便要被称个差,做一年官儿便要打道回府,这个脸他是万万不能丢的! 因而这事儿便将他难在了那处,心中不由有些埋怨起赵妙芙来, “即是已派人寻到了我,为何不亲自过来,现下害得我身无分文,落入这两难境地!” 心中不由暗叹, 一分钱难道英雄汉,倒让他费了思量! 有心去向人借!他初到这处只认识县丞与县尉两人,难道这上司才上任便要向下属借钱,说出去实在失面子! 若是不借,唯有向家里要了! 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许久,终是提笔写了一封信又叫了一个下头人,连夜送往京城寿晟侯府里。 第二日一早信到了赵妙芙手里,展开一看上头写的却是陆远舟已到怀水县上任,一切安好,到最后提了一句将那随身的衣物与一千两银票给贴身的小厮带到怀水去。 离了府这么久,未叫人带回支言片语来,遇上管事便问银子,写了信回来还是只问银子,却是没有半句问过妻儿如何! 赵妙芙越是瞧心里越是发凉,这样的男人真是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