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0 章节
初时倒也十分合拍,哥哥长弟弟短真是亲如一家一般。 却是有一日这两人在外头贩茶,晚上住在一处小店中,夜来无事便让店小二端了小酒进来,兄弟两人吃酒,许也是酒吃多了,都想起往事忆起了自家的弟妹与双亲,也是同病相怜不由的悲从中来,又哭了一场,那程锦便大骂赵家仗势欺人,害了他弟弟性命! 马忠延却是言道, “这事儿分明便是小妹与铮弟做事不该,怎能怪到赵家头上!” 这也是自家的弟妹,若是旁人家的逮到了浸猪笼,骑木马游街也是应当应份的! 说完又道, “我家小妹已是嫁做他人妇,铮弟落榜便应在家用心苦读以后中了状元什么大家闺秀娶不得,为何又要来寻我家小妹!” 言下之意自是有些怪那程铮勾引自家妹子,他也知自家小妹不守妇道,已为人妻还与人私通确是有错在前的,试问你一个深宅大院的妇人,若是有心不见人,那程铮还能闯进赵家么? 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自家小妹不守妇道,那程铮也是一个枉读圣贤书的小人! 因而他这话并无偏颇要是外人听来也觉马忠延是厚道人了! 只是他却不知一番话倒给自家引来了杀身之祸,那程锦本就是个气量狭窄之人,又因多年际遇不顺人便更加偏激,听了他的话便心里暗想, 听他这话的意思竟是怪我弟弟勾引他家妹子了! 这时才恍然,说不得这马忠延暗地里也恨铮弟勾引她妹子,害得他丢了有钱有势的妹婿! 说不定他便是赵一霸的帮凶,害了我弟弟倒在我面前装好人! 想到想去竟是想进了心去! 自此他对马忠延便怀恨在心,程锦在外头飘泊之时在蛮人之地得了一种草药,这类药叶极香,形如茶,却能致人迷幻,煎药服下身子立时便飘飘欲仙,但神智渐入迷障,或悲或喜,或见美色而起心,或见血腥而起性,端看服药的份量所定。 这药外形极似茶叶,寻常人轻易分辨不出来,若是日日服用,不出一月便会令得人狂性大发,最后失了神智,不过因服用时可缓病痛,便被蛮族巫老用来治病。 他前头替那蛮人中的巫老养过一阵子马,又因通汉蛮两族之语,还兼着做了一阵子通译,因能说会道那巫老便赏了他一些。 程锦便用了这东西,混在马忠延常用的茶叶当中,那马忠延吃了之后果然回到瑜州不出半月,便因有一日吃了酒引发药性,狂叫着冲入河中淹死了! 马家失了顶梁柱,生活立时陷入困境,程锦这厢却是站了出来,为马忠延料理了后事,全盘接手了马忠延的生意,对外却只称为马家人代管。 后来又因那战事打到了瑜州便带着马家大小往临州去了,临州乃是京城繁华之地那时还未见颓像,程锦用马忠延的银子,在大街上盘了一间铺子还是做茶生意,他也是会做生意的,一年左右便将这铺子经营得十分兴隆。 这时马家的大儿子也已十五岁了,便有心想出来理事接手自家父亲留下的生意,程锦这时那里还肯交还给他,自认为那是自家辛苦努力所得,当下使了点银子便买通了人,将那马家的大儿子强征入了伍,出去没有多久便死在了路上。 程锦也是一个心狠的,心想老大死了还有老二,老三死了还有老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着马家老二生病之际,下了毒在他药碗里,将马家老二毒死了! 老三虽然小也被他偷偷引到外头卖给了人牙子。…… 第四百一十一节 仇报 那马忠延的妻子连失三子痛不欲生,几次欲寻死,程锦便借着安慰看顾之际,趁虚而入让马忠延的妻子,将他误当了良人托了终身。 两人做了夫妻养着马家的闺女,待到闺女长大便收了大笔的彩礼将人嫁了过去,那家人对媳妇本就苛刻,难产也不请大夫,只让接生婆想法子硬拽,结果孩子是出来了,大的那个身下的血如泉涌,却是糊了几层草灰都止不住,不过一个时辰便去了! 马忠延妻子得知这事儿是一场大病,再好时人已是有些疯癫了,只将程锦认做了马忠延,每日里拉着他便回忆起两人少年成亲时的光景。 那程锦心狠手辣却是对马忠延的妻子还有几分真情意,见这女人在外头都说夫家姓马,叫马忠延。 又有这些年来两人虽是成了夫妻,却是一直无所出,也不知是否因程锦坏事做绝的缘故,他竟是渐渐没了男人的雄风,他自觉多年漂泊一事无成,连给程家留后也办不到,便索性破罐子破摔,弃了自家姓名便充做了马忠延。 后头临州萧条,他便带了那女人到外头城镇上照旧摆茶摊为生,后头三五年日子过的倒也平静,只是程锦的妻子那病是越发的重了,有一回发病实在厉害,他也无钱,便请了一个游方的郎中来瞧,一剂偏方下去,人是好了不少,但药性太大将嗓子给弄哑了! 程锦也没有嫌弃她,带着她一心过日子,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着了,没想到苍天有眼倒让他瞧见了仇人一家子。 赵旭得了天下程锦自然是知晓的,只是仇家已是贵为皇帝高高在上,他一介草民要报仇那是想也不要想,任是他瞧着皇帝狩猎的马队打眼前经过,仇人那横眉戾目的样儿在眼前招摇,恨得他夜里咬着棉被咒骂哭嚎,也没是半点法子没有! 许是老天爷可怜他多年困苦又断子绝孙,便将那机会送到了眼前。 保官与豫哥儿两兄弟来这茶棚里吃茶,问到他家乡,程锦却是猛然想起,马忠延还是眼前这位大殿下的亲娘舅! 真是天助我也! 他冒充那马忠延多年,早已驾轻就熟,马家的事儿他自小便知,随口说来便让那大殿下深信不疑! 待到后头他一日日的来,银子给的再多他也装作不知,再三推辞之后才尽数收下! 哼! 银子如今于我有何用? 我要的不是银子,是你们一家大小的不得安宁,最好是兄弟之间骨肉相残才好! 因而他每一回都在那茶里下了药,却是一点点不多只让人觉着自家的茶好吃,最后吃出瘾来便又送了他一大包,连续吃上一月便能令人神智狂乱,再不得清明! 保官请他来临州城,他自是要来,程锦还等着瞧堂堂的大殿下发疯砍人,若是能一刀子劈死他那皇帝老子,自家便是死也无憾了! 那程锦被暗卫将肚子里的货全掏了出来,呈给了豫哥儿和保官看。 保官看的是身上冷汗直冒,双眼发直, “没……没想……没想到这世上竟有这般歹毒之人!” 豫哥儿却是叹道, “这世上最险恶的便是这人心,真刀真枪的我们不怕,最怕的便是阴谋诡计了!” 程锦不过一介小民,因缘际会得了这么一个机会,若不是自家疑心重便要让他得逞了! 想到这处豫哥儿也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大哥,那茶你全数吃了么?” 保官苦笑道, “我却是昨儿晚上只喝过一回!” 原来……原来自家昨儿晚上的异常竟是因那茶叶! 其实那程锦也是十分小心的,他的茶叶之中只是混入了三之有一的草药,只是偏遇上昨晚保官要吃浓茶,又连着喝了三壶,药性累计起来自然便凶猛了! 豫哥儿拍着胸口侥幸道, “幸好!幸好!也是大哥有天保佑没有日日喝那茶,要不然便真着了他的道儿了!” 保官摇头苦笑, “你是不知我昨儿晚上做的了什么!” 低头思虑良久道, “我想去见见他!” 那程锦如今被暗卫的人已是弄的浑身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四肢用铁链挂在木桩之上,手掌与腿掌钉上了指头粗的铁钉,任血长流。 他若不是凭着胸口那一腔恨意,只怕早哭着求着要求死了! 这么些年来,程锦颠沛流离生活艰难,便是凭着对赵旭的一腔恨意咬牙撑着,自是不会轻易就这般寻死的,他还等着瞧保官发疯呢! 保官进了那石室盯着程锦良久,程锦一只眼已是充了血瞧不清人,只瞪了另一眼瞧着保官,见他一脸不忍不由的发出一阵嘶哑难听的笑声, “嚯嚯嚯……” “蠢货!赵旭生的儿子竟是这般好骗,不过报个人名儿,地名,说一段旧事便让你信以为真,怕是心里叫我舅舅多少回了!嚯嚯嚯!” 保官负手立在那处面无表情的瞧着他,待他笑过才道, “你那茶叶我只吃过一回!” 程锦立时瞪大了眼, “你……你为何没有吃?” 保官轻轻叹了一口气, “因为我蠢,我心软糊涂,感情用事,轻易信了你是我亲舅舅,亲舅舅给的东西我舍不得吃,任是在你那茶棚里吃上了瘾,不吃便想的慌,我也不愿意就这么把舅舅给我的心意给吃没了!” 程锦瞪着他,他万万没有想到事儿竟是这样子的,这厢身子乱抖着, “你……你……” 保官又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向地牢上头一角那小小四方洞口,光亮自那处照进来打在他白皙俊俏的五官上头,眉眼之间的柔和似极了马氏,程锦恍惚之间想起了儿时桂花巷子里的旧事! 那马氏便是这样的,又胆小又爱哭,却偏爱整日跟着他们跑,一帮子大男孩子那里耐烦带她,只有弟弟程铮愿意轻言细语的对她说话,两人手牵着手,自小时一直到了大! “若是没有你们赵家该多好!若是没有赵旭那纨绔该多好!” 马氏说不得已是嫁给了自家弟弟生儿育女,父母有儿孙绕膝必能长命百岁,他也不会飘泊异乡,四处为家却又四处不是家了! 保官摇了摇头道, “你错了!没有赵旭,还李旭,王旭!你那弟弟自京城之中一去不回之后,他与马氏的姻缘便断了!即是断了又何必再续?这样的事儿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忍受,我现才知晓我爹爹为何不愿提起旧事,他不是觉着丢脸,而是因着想起你们这类人来让人恶心!” 将自家命运的悲惨归结到了旁人的身上,只要是与他们不利旁人做什么都是错,便被他们拿刀子捅了,还怪你骨头太硬折了刀刃! 程锦偏执多年那里听得进去,只是拿一只独眼瞪着保官,挣扎扭动着,面容狰狞的瞧着保官,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凭什么你们杀人不偿命,还能坐天下当皇帝!我们无辜之人却要日夜受苦,无家可归!” 保官见他已是入了魔一般,知他再听不进去,只是叹了一口气道, “我来这处也不是与你理论的,念在你我相识一场,自是要亲手送你走的,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讲么?” 程锦闻言哈哈大笑, “好好好!你老子杀了我兄弟,你杀我!好好好!我们程家人俱都丧于你们赵家人之手!好!” 保官再不想听他说话,这厢腰间的短刃却是抽了出来, “噗嗤!” 一刀便捅入了程锦的心窝中,程锦有些不敢相信一般低头瞧了瞧插在胸口的尖刀,抬头瞧向保官, “嚯嚯……你……你果然……果然还是赵旭的种……” 马氏软弱可欺便是一个蚂蚁都不敢捏死,只有赵旭那杀人的狂魔才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保官苦笑一声道, “我便是恨不能更似他一些,便没有今日之事了!” 若是爹爹定不会似他这般感情用事,真假不分的! 程锦这厢心脉已断,不过几息的弥留之际,当下强提了一口气低低道, “我……我……跟……你说……我那……那婆娘是我同伙,你……你也一并将她……杀……杀了!” 保官闻言摇了摇头道, “你想让她给你陪葬,我却是不会如你所愿的!” “你……” 程锦梗着脖子最后瞪了保官一眼,便断了气! …… 保官自那地牢之中出来,吩咐暗卫道, “寻个地儿将他葬了!” 豫哥儿正等在外头闻言撇嘴道, “葬什么葬!寻个乱葬岗往里头一扔,给那些个野狼吃了,也算是他最后做了好事儿了!” 保官沉呤一不语,良久对豫哥儿道, “程锦说他那妻子是同谋,让我也一并杀了!” 豫哥儿一听也猜出他的用意来,却是冷笑道, “杀啊!那婆娘死了两个男人,又死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又是个哑巴,活在这世上总是受罪,倒不如送她下去,待到了地下也好同你亲舅一起教训那程锦!” 保官摇头道, “她也是可怜人!总归我还要叫她一声舅母的!” 之后保官倒真将她养了起来,不过三年那女人便病死在了这宅子里。 保官与豫哥儿将这间事了了,回到宫中豫哥儿只是回了林玉润一句,那舅舅是个假冒的,便再无下文,林玉润也没有追问! 其余人等对此事是一概不知,保官这厢回去却是将自家一宿一宿的关在了书房之中,待到第五日夜里,趁着赵旭还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之际求见了赵旭。 赵旭听了小太监来报有些惊诧, “保官这时辰来寻朕作甚?宣!” 外头小太监领了保官进来,保官进来便扑嗵一声跪到了地上, “爹!” 赵旭不知实情,还在那处笑道, “你这是闯了什么祸?” 继而又想,自家这大儿子老实的过分那里是闯祸的人,必是他那几个弟弟闯了祸,让他来顶锅的! 当下笑道, “你自家闯了祸我便饶你,你兄弟们闯了祸你可不能背!” 保官摇头道, “爹爹!是孩儿自家糊涂……”…… 第四百一十二节 自请 保官跪在那处,将程锦的事儿一五一十向赵旭道了出来,又自怀中掏出那一包茶叶放到到龙案之上,赵旭坐在那处眼瞧着这一包东西,一双手握紧成拳听他说完,便一拳打在书案之上, “保官,你何其的糊涂!” 保官一个头磕了下去, “爹爹,孩儿有错,孩子确是糊涂!” 赵旭起身出来负手立在了西窗之前,眼望窗外叹了一口气道, “傻孩子,我不怕你错认贼人,也不怕你破财失银,人生在世栽跟头是常有的事儿,你虽性子软弱却是个心地善良醇厚的孩子,这是你的长处也是你的短处,不过令我欣慰的却是你照顾那妇人之举,大丈夫立身处世恩怨分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她也算得上是你的舅母,你这样也是仁义了!” “爹!” 赵旭又冲他摆了摆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