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节
“怪不得林玉润那妮子不愿嫁了!” 还是给了他一个香囊道, “姨母绣的,你拿去玩儿!” 赵旭谢过,林老爷笑着一指林志钺几个, “这边便是你们几位兄长,端清、佑陵、左叙、宗谦……” 又道, “这边是你几位姐姐们!” 赵旭起身做了一个团团的作揖, “各位兄长有礼!姐姐们有礼!” 论年纪他在小辈之中最长,只可惜娶了林玉润这排行最小的,说不得见了他们都要叫哥哥、姐姐了!团团见了礼,又几步到那林玉润前面,一躬到底, “给七小姐见礼!” 林玉润羞得面上通红,忙起身回了礼, “赵大官人有礼!” 林老爷这边命人来给他看了座,却是排到了林志钺之下,坐到了孙绍棠之上,赵旭过来与他两两相望,一个心里想, “便是这小白脸子了,惹了我家大奶奶!待老子找着空子,揍不死你!” 一个心里道, “便是这粗鄙之徒,强娶了我天仙般的表妹,简直是癞蛤蟆妄吃天鹅肉!” 眼光交汇都隐隐露出敌意来,林老爷在上面却是丝毫不察,只是捻着胡须笑。 林玉萍与林玉淑却是睁大眼上上下下打量着赵旭,又看一看旁边一表人材的孙绍棠,心下更觉得林玉润这门亲事定的好,这赵一霸便是连表哥的一根脚指头却比不上,你看他虽是身着锦衣华服,也不过似那山上的土匪强扮了良家,人还没有站拢就透了三分煞气,若是让我来跟这样的人一处过活,只怕不用打骂,吓也吓得吃不下饭了! 赵旭见过礼,便令候在厅外的赵喜捧了单子进来,承给了林老爷,林老爷接过来笑呵呵看完道, “贤婿,实在太过多礼,不过是个年节罢了,却是如此破费,确实是太过客气,林家倒是有些受之有愧了!” 说话间便将单子递给了林夫人,林夫人接过那大红洒金的礼单一看,暗暗吸了一口气,将那脸儿躲在礼单后面瞪眼,这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这小蹄子也太过命好,嫁了这么一家人,不过送些年礼,便有那百年的人参、南海珊瑚、西域的美酒还有那红木雕的寿星佬儿,绫罗绸缎不在话下,珍珠玛瑙自不必说,干果食材、腌腊山珍成筐成车,到似四面八方都搜罗了一遍,偏那厮还道, “都是家里南北行货倒弄的一些小玩意儿!却是有些简薄了,望岳父、岳母笑纳才是!” 听听!听听!口气也忒大了!就是那尺高的红珊瑚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弄到了,还有那西域的美酒,色如玛瑙,其味甘甜,一坛便要十两银子,他便送了一车来! 林夫人暗暗对着那礼单运气,又抬眼看了看赵旭那粗壮的身子,黑雷公一般的脸,心下好过了些, “我们家三姐儿嫁的是宣城崔家,高门大阀,世家底蕴深厚,等隔两日送了礼单过来,必是要比这土豪强上百倍,崔家那位六爷我也见过,生得玉树临风,人材一流比这赵一霸强上百倍不止!” 想到这里,心里这又恨又妒的劲儿才算是缓了过来,却不料那边赵旭又道, “这厢也给几位哥哥、姐姐备了年礼,一些把玩的小东西,望几位哥哥姐姐不要嫌弃!” 说罢赵家随从便捧了香樟木做的匣子过来,竟是厅中诸人都有,孙夫人接了赵旭双手捧来的东西笑道, “我这趟倒是来得对了,贤侄婿有心了,想得真是周到!” 赵旭笑道, “二姨母,既是七小姐的长辈便是雍善的长辈,这年节下,自然是应该孝敬的!” 众人都收了礼,平辈们都站起身谢过,连孙绍棠也得了东西,心下虽然不豫却还是要过来行礼道谢的,林仲钺拿了手里的匣子掂了掂,只觉沉手的狠,心道, “这未来的妹弟,在这沧州城中也算是一号有名的人物,平日里没少听人背后议论,纨绔跋扈,今日一见倒觉得有些过了,看着虽生得五大三粗也还是明理的!” 心里想着便探手把匣子打开,却见那猩红的垫子上正中摆放了一把不过五寸长的匕首,刃身微微弯曲,刃锋寒光闪闪,首柄上却细细镶嵌了各色的宝石,看起来即华贵又实用,林仲钺只一眼便甚是喜爱,喜道, “这是西域来的好货!” 便拿出来端在手中把玩,林老爷一抚长须喝道, “二哥儿,凭地没有规矩!实是失礼!” 赵旭笑道, “岳父不必见怪,二哥哥喜欢便是最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用拘泥什么礼数了!” 众人见了林仲钺手里的匕首,精巧别致又华贵富丽,看了看手里的匣子都有些心痒起来,也不知自家这手里的是什么好东西,林锡钺向来跟着林仲钺在一处混,见二哥打开了,自家爹爹也不过喝斥一声便罢了,便也大着胆子打开来看,却是一根乌金的马鞭,拿出来对着光一看,表面竟还隐隐泛出金光,竟是掺了金丝在里面,心下喜欢的紧,冲着赵旭抱拳道, “竟是铸星坊的乌金鞭!据说一年只出的了十根,多谢赵大官人!” 赵旭笑道, “五哥哥,不用多礼便叫我字——雍善亦可!” 旁边的林仲钺看着眼馋道, “老五,不如我们俩换着玩儿!” 林锡钺见了他手里的匕道也是心动,连连点头道, “好,三日为限,你我各玩三日,再换回来!” 这边两人低头窃语,那边众人也趁势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林玉萍得了满满一匣子拇指大小的珍珠,林玉淑得了一对儿汉白玉壁,林玉洁却是一块五彩霓裳的料子,借了格子窗里透进来的光线一瞧,整个厅堂都似亮上了几分,林玉洁喜道, “这般好的的料子,便是日日挂在屋子里看也好,怎么忍心剪了做衣裳!” 林夫人见了也很欢喜笑道, “日日挂在屋子里像什么话,不如你那嫁衣便用这块料!” 一时间众人都喜笑颜开,孙绍棠紧抿了嘴偷偷打开自家的匣子一看却是一块端砚,并一刀顶级的蝉纱纸,读书人偏爱文房四宝,他从来囊中羞涩,却时常听同窗说起,这样的好东西在那里那里产,如何如何好,这位大家,那位大贤也曾赞过,便是有银子也买不来,心下越是喜爱,便对赵旭越是嫉恨。 “如此莽人却是投生的好,进了那样的豪强之家,真真是老天无眼!” 却见那厮竟趁着众人谈笑之际,窜到了林玉润身边,双手捧了个匣子打开,七表妹红着脸儿向里面看了一眼,那厮便在她近前低低说了什么,却被斜了一眼,赵旭如何他却不知,孙绍棠这边却得一清二楚,却只觉七表妹绯红着脸儿,一双明媚的眼儿,挑着眼角儿微微向外那么一瞥,只觉那眼风儿都是成了箭一般,一扑棱扎进了心眼儿,又是疼又是麻,又是酸又是涨,只把他胸膛扎出了一洞儿来,丝丝的透进了凉风, “难道七表妹竟被这莽人,这一番土豪作派打动了吗?” 低头看了看那暗暗透着木香的匣子,饶是他孙绍棠自命不凡、才高八斗却也知道,五斗米是能让人折腰的!琴棋书画也不能当饭吃,诗词歌赋更不能做衣穿,这赵旭送的东西便似明晃晃打着他的脸, “读书人再是清高不凡,这笔墨纸砚也是要用银子买的!” 想到这里一时只觉得手里的匣子竟似那被烧红的烙铁一般,闭上眼扔到了身后立着的砚成怀里,砚成忙小心的捧了,也不知表少爷这一转头时,阴翳可怕的表情是为了那一般? 当夜,赵旭在林府里留下来吃了晚饭,林老爷又命打开了那西域来的美酒,一家人不分男女不论老少,面前都摆上了一杯共饮一番,林老爷更是与赵旭对端豪饮,直喝得酩酊大醉,闹到了半夜才算是散了场。 第四十节 事来 眼看还有两日就是大年节,沧州城中便开始热闹起来,各处南北行货,四下东西名品自有人大包小包雇了马车往家里送,喜的那些车夫、苦力们忙数钱;也有那附近的乡镇到城里来卖山货、水果、自家出产的大酱、零嘴儿等零七杂八的,却不知规矩,随处乱摆,忙得那巡城的衙役吆吆喝喝,推推搡搡,大冬天的出一身汗;又有那富贵的人家行善积德,提前两日便支了棚子,又施粥又散钱,还请了坐馆的大夫,行医施药,街市上人来人往,有围着看的,有跟着抢的,人声喧哗;酒楼茶肆也是高朋满座,喝酒的、唱曲的、请客的、宴友的,伙计、小二们忙得脚不沾地,掌柜的脸也笑烂了,手打算盘也快抽疯了! 这几日实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林府里也是早早挂了喜庆的灯笼,摆件陈设也是铺陈一新,还在外头支了棚子施粥、赠饼,林夫人忙得团团转,却是暗呕在心,那日里赵家送来的东西,被林老爷大手一挥全数搬入了林玉润的院子,只气得她一口老血憋的成了内伤,强笑道, “七姐儿那院子小,怕是摆不下!” 林老爷红光满面、志得意满,年底结算下来,铺子里、庄子里收益见涨,很是令林老爷欣喜,一声令下铺子里、庄子里人人有赏,府里面儿子、女儿们的红包儿也是包了又大又实在只等着大年夜里发了,此时他正在兴头上,挥手笑道, “七姐儿那里放不下,便放到刘姨娘院子里,左右她出嫁时你再给她添些,都要抬出去的!” 气得林夫人一个倒仰,心道, “三姐儿那里你不闻不问,全是我一手操持,怎得到了七姐儿这里便是又打首饰又添妆的,她一个庶出的女儿嫁妆还要越过嫡出的去,这传出去让我们三姐儿如何在婆家立足!” 也幸赖她不知林老爷那私下十万两的事儿,若是被她晓得了,只怕这整个林府都要被她翻过来! 这厢林夫人一边指使着众人忙年节,一边还咬着牙把一应的好东西送到林玉润院子里,可把小丫头艾叶和廖婆子、杨婆子三人忙坏了,那东西进了院子便是三人的事儿,又是对着单子找东西,又是商量着怎么顺、怎么放,可是累得够呛,有时竟连林玉润面前的茶凉了,也没顾得上去换。 林玉润看了只是笑,也不去理会她们,见三人忙乱,便自家关在屋子里看那赵旭送来的匣子,里面是一对大如婴儿拳头的珠子,到了夜里要发光,凑到一起放到绣架旁,却是比那蜡烛还要亮上几分, “这珠子光柔,不伤眼,小姐若是绣东西便摆在旁边,就当是我在旁边守着你了!” “呸!” 林玉润听了羞得瞪他一眼,拿帕子捂着轻轻的啐了他一口,越发的没脸没皮了! 那坏人被她啐了也不恼,只是笑, “我还小姐送了几盒了唇蜜来,据说抹了那东西,嘴儿都是甜的!” 说罢还拿眼盯着她嘴儿看,显是想起了那日他们躲在柜子里干得“好事”来,恨得她只想撩了裙摆儿踢他两脚,无奈身处厅堂中,上有父母旁有姐妹,只能恨恨然以眼泄愤,那厮倒是不疼不痒,指了那匣子里的红锦垫道, “小姐闲时记得想我!” 手托香腮,忆起那日送礼的事儿来,林玉润面红似火烧,只觉一个身子都热了起来,忙拿那凉了的茶灌了一口, “呸!呸!呸!” 才不去想那无赖!坏人! 打开了匣盖儿,掀了那红绵垫子,下面却是一张纸,打开来一看,上面几个人名儿, “崔氏、周福、王三、赵四、九两、” 五个人名,林玉润偏着头想了想,便叫艾叶, “艾叶!” 楼下的艾叶急匆匆跑上来,两手儿袖口卷着,裙摆儿也掖到了腰间, “小姐,您有何事吩咐?” “这府里近日是不是进了人?” “前阵子老爷打发了一些出去,又进了些人,夫人院子里有,大小姐院子里有,好像四小姐院子里也有,我们这院子却是没有人进来!” 林玉润把那纸条儿给她看,艾叶识字不多,磕磕绊绊的看了, “你看看,有这些人没有?” “这个崔氏像是在大厨间帮厨,其他的都是男子,应是外院,奴婢只能去问问!” “那便去看看,他们都在那里做活?” 艾叶领命去了,不多时便来回话, “小姐,这周福去了二少爷那里,因是洗砚居有两位少爷在,王三、赵四便去那里帮着打扫、跑腿,九两在老爷院子里,端茶倒水跟着林忠大管事呢!” “哦!知道了!” 林玉润点头笑,心道,这人竟是把人安插到林府上来了,把名字给她自然是想让自己用了,又觉他行事霸道,却又暗感他贴心入微,与他那莽撞的样子实在不符,一颗心又酸又甜也不知什么滋味! 只呆坐在那里痴痴的笑了一阵,待到晚饭时,便命了艾叶过去大厨房, “你寻个空儿给那姓崔的厨娘递个话,就说七小姐知道了!” 艾叶令命去了,回来却端了一盘香酥芝麻片,一盘梅菜扣肉饼儿,一盘葱油千层酥, “崔妈妈说了,您的口味她最是知道,咸口儿的!” 林玉润洗了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微微一笑道, “这下子,我却是有口福了!” 转眼便到年节下,一大早林玉润便换了新衣裳,仔细打扮了一番去了前院,因是年节便不似平日那般素淡,微微上了些妆,却是用了那坏人送的唇蜜,抹在嘴上想起那厮的话来,竟觉得脸也红了,唇也烧了! 急匆匆赶到前堂,上面早坐了林老爷、林夫人并孙夫人,林家几位少爷、少姐也都到了,便过来男在前,女在后,一溜儿跪在地上的垫子上,先给林家二老拜年, “祝您二老极婺联辉,鹤算同添,寿域同登,椿萱并茂!” 林老爷笑得老脸放光,忙让小厮把红包托在盘里给端去,林夫人也笑着让丫头散了红包,几人又过来给孙夫人拜年,梅草极是机灵,已托了盘子立在孙夫人身后,将那红包一一散给了几位少爷少姐,孙夫人见了那一个个鼓囊囊的红包儿,抬首看了一眼自家大姐姐,心下感动, “自家这大姐姐,却是处处在与她做脸!” 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小丫头,小丫头不言不语将那原来准备的几个荷包又收了起来。 这边厢几个小辈儿闹嚷嚷正在数红包,林仲钺闹着自家的少了,非要大哥分一半儿来,这边林玉淑嘟嘴说爹爹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