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放手
陆言感受到颈后钝痛的那一瞬间, 就知道自己大意了。但那时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晕了过去。 直到后来像地震一般的晃动让他提前醒了过来。 陆言揉了揉还有些发晕的脑袋, 缓了缓之后立刻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但不待他细想，地面的晃动提醒着他现在情况不容乐观，“地震”、“山体崩塌”等众多不好的词语一一闪过他的脑海，吓得他立刻起身看向后山的方向。 他看见石块顺着山体滚落, 也看见了歪歪斜斜的树木，还看见了整座后山似乎岌岌可危。 陆言内心一紧，顾不得其他, 急急忙忙就往山上跑。他还记得之前宋语给他指的就是那个方向。虽然看不到宋语说的什么白光, 但往那边走应该是不会错的。 歪斜的树木和散落的石块堵塞了一部分山路，但好处是倒塌的树木给他指了一条更近的路——手脚并用直接爬上去。 宋旭之前那个大包恰好在陆言这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里面还真有一套登山装备。 陆言一边在腰上捆着登山用的绳索，一边暗暗思考这“地震”来的蹊跷, 估计都是章宇的手笔。他不敢耽搁, 卷了卷袖子急忙往上爬。 待他好不容易到了山顶，就看见了宋语和章宇对峙的场景。 但更让他震惊的，是地上那繁复的阵法就像一个黑洞，把周围的东西都吞了进去。 而宋语，恰好站在那阵法的中心。 陆言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的揪住了, 既不敢贸然上前，也不愿傻站着什么都不做。 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耐心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章宇似乎不能动, 才试探性的出声：“……小语。” 宋语看向他，愣了愣，无奈的笑道：“……你醒了。” 陆言觉得有很多话哽在喉咙里，明明有很多想说的，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就像他们明明只隔着几步的距离，却一步也不能上前。 宋语见陆言那副略显狼狈的模样，就知道他为了上来也吃了不少苦。 但如果可以，她是不希望他上来的。 她试着商量：“要不你先下去？如你所见，现在主动权在我这边。你不用担心。”说罢，似乎是为了证明这句话的真实性，冲着章宇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章宇觉得她就是在讽刺自己，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那又怎么样！你也一样跑不了！” 陆言皱着眉头看着她，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宋语暗道章宇废话太多，轻“啧”了一声：“吵死了，闭嘴。” “……你现在可以出来么？”陆言压下心头的情绪，尽量冷静的问道。 “……暂时不行。”宋语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得等这个阵法结束。” 陆言能感觉到山体的晃动似乎在渐渐变小，便问道：“是不是快了？” “嗯，再一会儿就好。”宋语点头。 陆言看着宋语一如既往的表情，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直觉告诉他宋语似乎还瞒着什么事没有说。 宋语一而再再而三的打乱章宇的计划，更是在最后弄出这样的事，拉足了他的仇恨值，现在只要宋语不痛快他就觉得高兴。 于是他直接戳破了宋语的话：“就算结束了你也出不来。何必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假清高。” 宋语神色微动，陆言冷冷的瞥了章宇一眼，又再度看向宋语：“……真的吗？” 宋语有些无奈，摊手道：“这个阵法需要献祭，引阵的阴灵是其一，除此之外，还需要灌注灵气的阵眼。” 虽然宋语没有直说，但陆言不瞎，就凭宋语站的位置，再加上她周围隐隐环绕的一圈微光，已经足以让他看出宋语就是那个阵眼。 陆言不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她。 宋语摸不准他的意思，但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本来这辈子就是她偷来的。 还记得当初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震惊不已。 随后脑子里就多出了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她看着那个叫“宋语”的孩子如何从一个婴儿长到了如今，甚至于那场要了她性命的车祸，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捋清了现状，所以最开始她不敢说话，就怕多说多错。 之后，她尽可能的收敛了自己的性子，努力按照原来那个“宋语”的模样，扮演了一个如假包换的“宋家三小姐”。 好在“宋语”的性格其实和她很相似，长相也跟原来的自己差不多，让她适应的很快。 就连名字，似乎都是缘分。 她叫“宋语”，她叫“宋钰”。 上辈子她没什么亲人，面对宋家的好意和关怀她是感恩的。 但也正因为感恩，才不免有些愧疚。 毕竟是她鸠占鹊巢。 因此，她也稍微改变了一些自己的行为，把原本那个“宋语”对宋家人的重视表现的更直白了一些。 这也是原主死前最后悔的事。 她爱他们，但有时候却难以诉之于口，只能通过一些幼稚的举动表达自己，让别人觉得她很任性。 其实她只是太在乎他们了。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她发现宋家人对原本宋语那种别扭的性格知之甚详，甚至多加包容，所以后来她行为处事才越发大胆。 她看得出来，宋家人也是真的在乎宋语。 所以她更加不能让他们有事。 她一定护他们周全。 而对于陆言，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要更愧疚一些。 虽然宋旭和陆言交情很好，但之前宋语从未见过他，要不是因为林慕新那件事，两人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而原本，庞家的事结束之后，陆言就可以高枕无忧，却因为一次次的机缘巧合，一次次被再三牵扯。 甚至于后来，她有些习惯于陆言的照顾和帮助，这次她主动介入，再一次把陆言给牵连了进来。 宋语忍不住叹了口气，看了陆言一眼：“……你回去。” 陆言只是无声的站着，并没有什么动作。 章宇倒是在一旁大笑：“三小姐魅力非凡，竟能让陆大少心甘情愿陪你去死，我今日能拉你们两个下水也算是意外收获！” 宋语皱了皱眉，显然不认同章宇的说法，又扔了一个石头过去，准确打中章宇的脑袋，让他晕了过去。 她松了口气，转而看向陆言：“快走。” 陆言抬眸看她，似乎是想通了一些事，慢慢吐出一口气，勾了勾嘴角：“……我愿意的。” 宋语依旧拧着眉头：“什么？” “陪你去死，听上去还不错。”一旦开了个头，接下来的话说起来意外的轻松。 “……你别闹。”宋语无奈的叹了口气，就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没闹。”陆言认真的看着她，“你不是问我之前看见什么了么？” “我看见你和袁熠宸结婚了，还喊我三哥。” “然后我就发现挺不能接受的。” “……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宋语定定的看着陆言，见他不是在说谎，有些哑口无言。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幻阵会幻化出一个人潜意识中最渴望、最惧怕的东西，然后毫不留情的撕开内心伪装的面具，直白的诉说一切。 她没想到陆言的幻阵里会有她。 宋语有些不知所措，觉得自己……亏欠的更多了。 陆言倒是冷静了下来：“真的出不来？” 宋语无声的点头。 陆言垂眸，阖眼又睁开：“我陪你。” “我说过的，纵使刀山剑树，吾亦往矣。” “说话要算话。” 宋语沉默的看着他，她发觉她似乎……有一点高兴。 明明希望他快点离开，也希望他活下去，但当他那么说的时候，又不可抑制的有一点欣喜。 可能是上辈子一个人太久，现在遇上一个不计一切愿意陪着她的人，让她产生了几分满足。 宋语无奈的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他脖子上的细绳，知道他还带着玉佩，便朝他伸出手：“那你过来，你可以进来的。” 陆言点点头，一步一步走的很坚定。直到走到她的面前，一把抱住了她，似乎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宋语偏头吻了吻他的脸颊，就被陆言牢牢的握住了手腕：“同样的方法，再来一次就不灵了。” 宋语被噎了下，她刚刚确实打算把陆言劈晕了扔到安全的地方去，结果挣扎了几下挣扎不开，只好轻轻踢了踢他的腿：“你……” 陆言打断道：“你刚刚都答应我了，现在别想甩开我。”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你让我过来的，就是答应我了。” 宋语看着陆言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只好跟他大眼瞪小眼，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字：“……别闹。” 陆言淡定的回给她同样的两个字：“没闹。” 宋语看着阵法的光芒从四周逐渐向中央聚拢，有些急了：“陆言你快放开！” 陆言却把宋语抱的更紧。 当光芒合为一道竖线的时候，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矩形，上面的花纹比地上的阵法更为繁杂，随后，地上的阵法逐渐消失，而空中的矩形又增添了新的纹路。 待阵法彻底消失，光芒也逐渐消退，矩形渐渐淡去。但以宋语站立的地方为中心，刚刚阵法存在的地方出现了一道道裂缝，整个地面一瞬间塌陷。 这和普通的山体崩塌不同，地面凭空出现了一个圈，下方还有很多灵体的手想把宋语拽下去。 陆言之前登山用的绳索还系在腰上，另一头捆在了安全区域的一棵树上，他紧紧的抱着宋语，现在两人全靠这一根绳子在撑。 宋语低头看了看脚下，知道这根本没什么用，有些急了：“陆言你快放手！我下去之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你会没事的。记得把章宇交给我哥，他知道该怎么做。” 陆言收紧了胳膊，轻轻摇了摇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说过的，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大不了，一起下去。”